张安连连称是,“干爹在上,可得…可得帮帮儿子啊,这幽州哪是什么好地方?乌桓时不时的南下劫掠,涿郡也屡屡被劫,打吧…又打不过,躲吧…朝廷那边又要问罪,两头不落好,孩儿为难哪,为难哪!”
闻言,张让缓缓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安排你入朝为官倒也不难!只是…咱家如今也遇到一件烦心事儿,谁能为咱家分忧呢?”
“是谁惹干爹烦心了?”
张安连忙问道。
“咯咯…”张让一边笑着,一边掐起了兰花指,“除了那些贱民外?还能有谁?”
“干爹是指…这段时间封城,涿郡的刁民…已然心生不满?”
“哪里是心生不满,咱家看,就快要暴乱了!”
这…
张安眨巴了下眼睛,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可他有啥办法…
又不是他下令封城的,这是幽州刺陶谦的命令,他敢不封么?
关键问题是,城是封了…可无数百姓断了活计,这是逼他们造反哪!
“咕咚…”
张安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干爹,你说怎么办,儿子就怎么办?”
“你真让咱家说?”
张让斜眼望向他。
“干爹只管说!”张安的语气倒是格外的坚决。
“那…咱家只需要向你借一物,就足够平息这些刁民的暴动!”
“是何物?”张安连忙问道。
张让眼珠子一定,“这一物嘛,就是咱家宝贝干儿子的项上人头!”
啊…啊…
张安还没反应过来,张让的语气愈发冷冽。“就是你的人头!”
“啪嗒”一声…
…张安双臂像是脱臼了一般,呆呆的落在桌案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他连忙要起身,可双腿一个踉跄再度跪倒在地板上。
“我…我…我的人头?”
张安支支吾吾…语气极尽磕绊。
“放心。”张让感慨道:“你一个边郡太守有什么出息,你死之后,你儿子就是咱家儿子,咱家也给他阉了,带他进宫,未来继承咱家的中常侍,你父母虽不是咱家父母,可咱家可以确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他们跟着咱家过,比跟着你过好多了!啊…是不是啊?”
残酷的话语却说的这么动人…
就像是张让在向张安下达最后通牒——丫的,你还好意思活着么?
“干爹,干爹,你不能…你不能…”
张安一边喊话一边后退,求生欲满满…
退到门前时…他本想逃出去,这馆驿不能待了呀,哪怕是罢官逃离,也不能待在这是非之地。
他是向去洛阳做官,可人家…是惦记着他的钱呢!
哪曾想…
就在这时,额头处一阵晕眩。
迷迷蒙蒙中,他看到张让在摇晃着酒樽,那酒樽中的酒…他一口未饮。
“干爹,干爹…你…”
指向张让的手缓缓的落下,“咚”的一声,这位与张让同宗的“张”姓郡守轰然倒地,他的双手都在颤抖…颤抖的厉害。
而眼睛却不争气的阖上了。
反倒是张让,他缓缓行至这郡守的身边,从腰后拔出一把短刀,“嗖”的一刀便没入了他新认的这个干儿子的脖颈内。
“啊…”
似乎是回光返照,张安惊呼一声,一双瞳孔瞪得硕大,只是…一瞬间后,就变得空洞,失去了知觉。
鲜血喷出,喷的他满脸都是…
可张让似乎早就熟悉了一般,用袖子抹了把脸上血,很熟练的割下了这郡守的首级。
“来人…”
一声招呼,两名心腹步入屋内,看到这无比血腥的一幕,他们起初有些意外…可只是一瞬间,他们的神色恢复如此。
俨然,跟在张让的身边,这种画面…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挂在城头上,就说经查明,本中常侍与刘县令为涿郡百姓筹集的粮食,被这涿郡郡守贪墨运往他地,为平民愤,本中常侍先斩后奏,下一批的粮食三日后回到,百姓们静候即可!”
张让的话云淡风轻…
乃至于,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擦拭着手中的血迹…就像是方才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猪。
“呵呵,去吧,事儿办好了,咱家有赏。”
“喏,喏!”
心腹连连称是…
即可去办。
作为宦官的爪牙,这等血腥、残忍的事儿,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
…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城楼上。
刘备与张飞、简雍走过城门,这里围着大量的百姓。
这并不奇怪,昨日起…百姓们就自发拒绝静默在家,全部冲了出来,就围在这城门处。
…不满与愤怒的情绪正在迅速升腾。
今日也是这样,人声嘈杂…只是谈论的内容却变了,再没有愤怒与咆哮,而是所有人纷纷抬头望向城楼。
刘备、张飞与简雍也抬起头,只见城门楼上挂着几只木兰盒子,里面赫然便是涿郡郡守张和的头颅。
老百姓们莫不胆战心惊的交头私语。
“听说张常侍与刘县令给我们涿郡筹了一些粮食,却被这涿郡太守张和贪墨,运往别地卖掉换钱,简直罪大恶极!”
“是啊…咱们涿郡百姓都快饿死了,他却还…还如此这般,禽兽…禽兽不如。”
“杀得好,张常侍与刘县令杀得好…”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悄悄的问,“会不会,张郡守没有贪墨呢?”
只是…
这个声音并没有激起半点风波,像是刚刚出现,就迅速的沉入了浩瀚的大海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也不知道,是大家愿意相信眼前…这张郡守贪墨了他们粮食的事实。
又或者还是,在大量天师道鬼卒的渲染下,百姓们更愿意相信他们心中的信仰,愿意相信天师道派来涿郡的这个人——刘备,刘玄德!
就爱此时,一个文吏登上城门居高临下的宣读着张让的话。
“张常侍下手书一封,涿郡郡守张和罪大恶极,贪墨涿郡救命粮药,本常侍不斩此人,不足以平民愤。诸位百姓放心,本常侍与涿郡县令紧急又调来十日粮食,将于三日后到达,凡是百姓静默在家者,均会分发以粮食。如今瘟疫渐消,胜利就在眼前,诸位百姓要相信本常侍与刘县令!万不可轻举妄动。”
如果这话放在昨日去发,那所有涿郡百姓不可能相信。
因为昨日,张让与刘备的风评极其恶劣,可今日就不同了,在血淋淋的人头下,在文吏的公告中,在天师道鬼卒的辅助下,百姓们已然相信。
涿郡中有坏人,张郡守就是这个坏人…
而张常侍与刘县令是好人哪!大大的好人哪!
一时间,所有百姓像是看到了希望,欢欣鼓舞…
刘备也默默昂首聆听。
张飞则是挠挠头,“张让这鸟人好生有趣,竟把他与玄德兄连在一起,这是往他的脸上贴金呢!”
简雍则是“吧唧”着嘴巴,感慨连连。“我也没想到,张让这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堂堂一郡郡守说杀就杀!”
嘿嘿,张飞笑道:“还不是俺的那柄屠刀吓到他了,也好…那涿郡郡守也不是啥好东西!”
呼…
听着张飞与简雍的议论,刘备轻呼口气,他微微摇头。
“我总算明白,为何…柳观主一定要让这张让与我们一道北上!”
“防止瘟疫蔓延…少不得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是啊…”简雍点了点头。“柳观主料事如神,将一切都算到了,这第三封锦囊的确是富有成效,只是…”
一句话讲到最后,简雍脸色再度暗沉了下来。
“只是什么?”刘备示意他继续说。
简雍则叹气道:“如今这百姓的心情暂时是平复了…哗变的隐患也消除。”
“可…十日后呢?甄公子可派人传来消息,说他筹集的粮食只够支撑涿郡十日,十日之后…若是再度断粮,怕又是一番哗变的风险,到时候又能杀谁平息民怨呢?”
话虽不好听,可简雍说的却是事实。
故技重施…就不会再有效果了。
带时候,无论是斩下张让的首级,或者是割下刘备的首级,一样无法平息民怨!
“唉…”
刘备善于藏心术,他也早就想到这点,这也是他心情沉重的缘由。
不过是“缓兵之计”…三日之后,十日之后,又当如何?
要知道…三封锦囊已经全部用过。
他刘备再没有其它的底牌了!
就在这时。
“禀报柳县令,城外有信使七百里加急赶来,是来自南阳宛城,说是有南阳柳太守的信笺,要交给玄德!”
一名守城士卒向刘备禀报。
唔…
刘备骤然凝起,“快,快放他进城!”
隐隐…刘备有一种感觉…
三封锦囊之后,这七百里加急赶来的信使必定会带给他…柳弟的最新指示。
这才是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