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所有人一怔,特别是袁隗,他想到了…如此大功之下,柳羽势必会入朝为官,成为公卿中的一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陛下一开口就是“鸿胪卿”…且不说这是五千石俸禄的高官,但论其地位九卿之一,其上…仅仅只有三公与太傅、大将军…
其下属——鸿胪文学、大行治礼丞、大行卒史、行人、翻译、主客…均是超过一千石的官员,且可以由大鸿胪直接任命!
这不是一个大鸿胪…而是这一股道教势力的崛起。
“陛下…”
袁隗当即开口,打算阻止。
哪曾想,同时开口的还有荀彧。
“陛下…”荀彧当先一步,“昨夜,臣曾去过玉林观,也向柳观主讲明了陛下的好意,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
而这么一迟疑,让刘宏的眼眸眯了起来,心里琢磨着,九卿…朕可顶着不小的压力,难不成…你这羽儿,还不满意么?
刘宏刚刚想到这里。
荀彧的话再度传出。“陛下,柳观主表明…他想要用所有的功勋换一人的性命!”
唔…
听到这儿,袁隗心头“咯噔”一响,如果陛下同意…这倒是好事儿了。
“何人?”刘宏当即反问。
“辽东郡国长史,陛下下令要斩首示众的公孙瓒!”荀彧当即道…
这…
天子刘宏没想到,他这皇子竟愿以一个九卿高位换取一个“有罪之人”,他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功勋,让他入朝为官…可…
呼…
刘宏浅浅的呼出口气,口中喃喃:“公孙瓒?”
“正是此人。”荀彧当即解释道:“玉林柳郎一向眼光独到,他既看准这公孙瓒,那想必此人定然有过人之处,臣昨日专程去探寻了一番,果不其然…此人之所以延误了报送乌桓南下的消息,是因为他带所部十余人去痛击百余鲜卑,狂追三日三夜,将百余鲜卑胡狗屠戮殆尽,这才贻误了情报的传送,其固然有罪,可能以十余人歼灭百余胡骑,足可见此人有些本事。”
“故而,玉林柳郎看重于他,想要以功勋换此人性命,倒是…也并无不可。”
嘶…
天子刘宏微微咬牙。
作为天子,他得到的情报是简单的,是笼统的,他不可能像荀彧这样去细致的了解。
但…十余人痛击百余胡骑,狂追三天三夜,这公孙瓒有点意思!
越往深处去想,刘宏越觉得,羽儿此举意味深长,或许…羽儿的目光长远,已经在考虑,明年、后年,乃至于大后年…与乌桓对垒之事。
沉默了一会儿,天子刘宏终于松口。
“公孙瓒此人,朕可以给他,传朕口谕,罢免公孙瓒辽东郡国长史一职,贬为庶民,调入玉林观!”
“不过…”刘宏眼眸睁开,他环视了周遭,敏锐的观察着其它公卿的表情,特别是袁隗。“既这玉林柳郎提出以功勋换此人,那九卿中大鸿胪的赐予就暂缓,权且册封其为讨乌桓中郎将,在洛阳中开府,为朝廷部署防范乌桓之策!”
闻言,荀彧拱手…
“陛下圣明…”
袁隗也拱手,“陛下圣明!”
蹇硕、杨赐与其余诸臣均拱手…
而天子刘宏敏锐的洞察着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表情,他知道…若是强行给予柳羽“大鸿胪”的头衔,怕是不止袁隗会阻挠,杨赐也不会按兵不动!
他方才那么一提,不过是试探!
可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弘农杨氏的杨赐有些太镇定了…作为儒家一门的翘楚,他竟会对道门入主九卿之职,无动于衷么?
想到这儿,刘宏的眼眸深深的凝起…露出了愈发意味深长的表情。
说起来…
这次的“小朝会”大家伙儿各取所需!
…
…
洛阳,一处牢狱。
狱吏正在审问新晋押送进来的犯人,这位是辽西公孙氏的族人,如果说在辽西…公孙氏还算一号家族,可在这豪门云集的洛阳,边陲的豪族算个屁?
没有钱打点,谁下狱…也得先拔下一层皮。
这处刑房不算正经,有些像是公堂的味道,但比公堂给人的压力更大。
室内因为小而暗,显得阴气森森。
墙上有重枷,有皮鞭,有洛铁…
两边立着光着膀子的精壮刑吏,他们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犯人,无论何等身份,在他们眼中皆是平等而卑微的。
“辽东公孙瓒?好久不见哪!”
狱吏走到公孙瓒的身边。
公孙瓒抬头,稍稍一怔。“怎么是你?”
哪怕只有四个字,公孙瓒的嗓门极大…
要知道,当年他受太守赏识,被邀请为女婿,便是因为美貌与声音洪亮,他的声音不仅洪亮,且极为清脆,让人听着宛若直击心灵。
当然,之所以公孙瓒会如此惊讶,乃是因为面前的狱吏是一位熟人。
“哈哈哈哈…”
狱吏的笑声震的瓦砾“咯咯”直响,“想不到吧,竟有一天,你落入了我的手里!”
说着话,狱吏笑的愈发猖獗。
说起来,他与公孙瓒有一段仇怨。
那是昔日里,公孙瓒与刘备、刘德然同师于卢植,又拜师于刘邦的十五世孙、太尉、光禄勋“刘宽”门下做门生,
之后经由刘宽举荐去做一方郡守刘其的属官,而刘其对其委以重任…
恰恰,“空降”的公孙瓒担任的“上计吏”抢了原本郡中一官吏的“升职”之道。
这官吏心头不忿,便伪造罪证,将“刘其”诬告…
刘其以事犯法,被关入囚车,押解洛阳廷尉处问罪,按照大汉的律历,上司犯罪,下属官吏不得跟随相侍,可公孙瓒偏偏乔装打扮、改容易面,换成是狱卒,一路驾车相随,并且暗中收集证据,动用家门能量为刘其沉冤昭雪。
果然,刘其行至半路,朝廷赦免了其罪名!
公孙瓒也因此一举成名,被举为孝廉,任辽东属国长史(太守幕僚),而这…却让当初诬陷刘其的那官吏恨得牙痒痒。
因缘巧合,如今…这官吏在洛阳城做一狱吏。
这不是什么大官,但…却在如今能执掌公孙瓒的生死!
“哈哈…公孙伯圭,今日你落于我手,插翅难飞了吧?哈哈…哈哈哈…”
猖獗的大笑声自牢狱中传出!
火盆已经升起,烙铁正红!
…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牢狱之中…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这里就像是一座棺材般,处处充满着压抑。
公孙瓒觉得自己要完了。
他很清楚,因为自己的“孤勇”,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酿成了多少后果,可他也同样知道,哪怕是他身处辽东…又能把情报传回吗?
辽东属国的官吏…从国王到国相都黑透了,早与乌桓穿一条裤子了,他留下来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只是…这种事儿,朝廷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对百姓们…得有个交代啊!
很不幸,自己成为了背锅的,更不幸的是,这狱吏更是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
完了…彻底完了!
烙铁已经被火烤的通红,这颜色莫名的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恐怖,而这狱吏更是猖獗的狂笑…这一刻,公孙瓒知道,他的生死已经分毫不由自己做主。
“老天有眼,往昔的仇恨,今日一起算了!哼…”狱吏夹起烙铁,一步一步的走近公孙瓒。
哪曾想,就在这时。
“住手!”
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传出。
喊话的是一名小黄门…
而看到来人,所有狱卒均是后退一步,弓着腰…不为别的,来的这位乃是十常侍中位列第二席的赵忠!
而赵忠丝毫不客气,大踏步走入后,“啪”的一耳光…就扇在了那狱吏的脸上。
“狗一样的东西,谁允许你动用私刑?”
这…
狱吏笑尿了,当初…能免罪,更能到京都的牢狱中任职,他便是找了赵常侍的门路。
赵忠对他有救命之恩、提携之恩哪…
这一耳光下去,狱吏跪在地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回赵常侍,小的…小的只是例行问话!”
“放你娘的狗臭屁!滚…滚!”赵忠冷喝一声。
这下,那狱吏再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逃出了这里。
反倒是公孙瓒一脸懵逼…
这啥情况?他一个犯了死罪之人…一个被陛下下令问斩之人?真要说动大刑也就动了,怎么会…
难道,是自己的岳父,自己的家族找了朝廷内的关系。
公孙瓒不知道眼前的是赵忠…
可看方才狱卒们见他的模样,一个个跟见到主子似的,料想…除了权倾朝野的十常侍之外?还能有谁?
自己的家族、岳父…何时与十常侍这样级别的内官搭上线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