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甄逸,他像是铁了心一般,刘德然越是这么加价,他越是对柳羽的吩咐充满信心。“两百万钱一匹,一串五铢钱都不能少!”
刘德然凝着眉,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在权衡,隔壁的“中山靖王之后”有十匹马,他至少得有十一匹,不…十二匹,要不然就显得太刻意了。
他骑着一匹马赶来,家中马厩还有两匹,那么…至少还得买到九匹马!
“买卖哪有一口价的,甄公子稍微让一下呀,一百八十万钱,我要九匹良马!”
说话间,刘德然就去拉扯甄逸的衣袖。
甄逸面色一冷,一把甩开了他。“说二百万钱就二百万钱,你不要动手动脚,陈王也在这边,咱们甄家卖马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一百九十万钱!”刘德然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的心在滴血,可偏偏,这马价越是不降,他越是必须买到马!
否则…
他隔壁的纳厮十匹马招摇过市,以前装的也就是两百万的逼,现在马价再度暴涨两百万钱,那装的就变成了两千万的逼!
莫说是县丞了,就是郡守…怕是都要经常请他一道喝茶了。
这已经不是钱的事儿了,这是面子,更是地位的事儿。
“一…一百九十万钱!”
“不卖!”甄逸的语气格外的坚决。“两百万钱,谁来都一样!”
“好…好…”刘德然捂着胸口。“两百万钱就两百万钱,我要亲自挑选八匹良马!”
他能拿出的就那么多钱,价格下不来,只能减少马的数量!
好在,他能够先挑!
甄逸略微惊愕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儿来,这一幕与昔日倒卖胡器何其相似?
无比熟悉的味道啊!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甄逸觉得…按照柳羽的这个思路,哪怕是再往上加个五十万钱,也能卖出去!
只不过,柳羽都已经定好价格了,他也没必要再往上涨,不能贪得无厌。
“我可以先付定金!我挑选的八匹马,你必须给我留住。”刘德然张口道:“至于后续的钱,五日之内我便送到?如何?”
“成交!”甄逸笑着与刘德然握手。
哪曾想…
就在这时。“给俺们也来三十匹!”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满是落腮型、绣针般“刺猬”胡须的男人,他骑着一匹白马,他的身侧还有两人,一人年龄长他一些,一人年龄则小他不少。
甄逸抬头,看清楚来人,这些人他都认识,均是此前来问过马价的。
是沛国谯县的豪门公子——曹洪、曹仁、曹纯!
要知道,曹洪、曹仁、曹纯是谯沛有名的富户!
曹洪家圈养的门客就有上千人!
至于曹仁、曹纯的家门,史书中对庶长子曹仁的记载是“少好弓马弋猎,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旋淮、泗之间!”
至于曹纯,人家是嫡长子,“承父业,富于财,僮仆人客以百数!”
由此可见,他们家境的殷实程度。
至于,曹洪、曹仁、曹纯为何这么有钱?
说起来,这都与曹操的祖父曹腾有关。
曹腾在宫中奉事四帝,未尝有过,在其权利巅峰的那几年,将同族中人曹鼎(曹休的祖父)、曹炽(曹仁的父亲)、曹瑜、曹胤、曹褒均安排入朝为官。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这些曹氏宗亲中,有一位“贪污”小能手,便是曹休的祖父曹鼎!
范书《蔡衍传》中有记载,曹鼎担任河间相期间,贪污过上千万钱。
后曹鼎又做到尚书令、吴郡太守,贪墨的钱财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最后不出意外的落马,落得个晚景凄凉。
其子亦受到牵连,于是才有了孙子曹休独自一人抬着其父灵柩,租借了一块坟地将其父安葬,然后背井离乡,携带老母去偏僻的吴地避难。
只不过…
曹鼎贪墨的钱财,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神奇般的转移到了曹洪、曹仁他们父亲的身上!
这间接让这两家家境殷实!
与刘德然买马是为了装逼不同,曹洪买马是因为他极度喜欢马,嗜马如命;
而曹仁、曹纯则是怀揣着一颗“游侠”的心,想要带着一干兄弟们行侠仗义,扶弱锄强!
要知道,这个时代,游侠是一个很有逼格的职业,很多热血青年都梦想成为“游侠”…
比如关羽、甘宁、徐庶、太史慈都有过游侠的精力!
就连后期司马懿的夫人张春华,人称“春小太岁”,也是一位河内有名的女游侠!
当然…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继刘德然购下了八匹马后,甄家马场又迅速的售出了三十匹,还均是以两百万一匹的天价!
而在这前两个“吃螃蟹”的人站出来之后。
原本,围观的百姓中,蜂拥走出了许多豪门子弟。
“我也要一匹!”
“河内司马家要三匹良马!”
“徐州鲁家要十匹良马!”
“徐州糜家要三十匹良马!”
一时间,这甄家马场中,原本沉寂的贩马生意,顷刻间火爆了起来。
原来…
大家不是不买!
而是都在观望,毕竟谁也不想当这第一个冤大头!
可当有人真的迈出这一步后,他们突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冤大头,这是让家门显赫,这是与整个大汉所有豪门攀比的良机!
同是地方豪门?
谁比谁卑贱呢?
同样的,良马就这么多,先买先选,越到后面…保不齐,马的品质就会越差!
《资治通鉴》中。
——“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就是这么一条记载!
此刻蔚然“成真”!
…
…
第六十七章 还望柳观主指点迷津
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浩浩荡荡…
越来越多的人往甄家马场围拢而去。
俨然,良马高价售卖吸引了无数人。
官道上不时传来阵阵少女的笑语,美人与豪门公子暗相顾盼,小声议论的声音良久不觉,满路春风。
“那位穿蓝衣服的是谁家的子弟?一张口就要十匹马?好阔气,涓儿你快去打听打听…”
“现在只能看出他们家境是否殷实,有没有诗书传承?族内有无人做官?这些都要细细打探。”
“听说方才一次性购下三十匹马的是谯沛曹家的三个子弟,他们似乎均是大司农曹嵩的侄儿,能否请人登门去说媒?”
“也不知道,汝南袁氏的几位公子,弘农杨氏的公子、太原王氏的公子,他们是否也会来购马?”
一处香车旁,已经有一位刚买下白马的公子和一位姑娘看对了眼,姑娘轻轻的送出一块儿手帕,公子欣喜的接过,两人约定时间,在某处茂密的幽林中私会。
穷人家的女孩儿来的也不少,她们天然去雕饰,带着鲜花,手拉着手踏歌而来。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俨然…她们的所思不在“远道”,而在“马上”,骑白马的不一定是豪门公子,可没有骑马的一定与豪门不沾边!
春风摇荡,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儿快步的往马场跑去,汇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反观,一行庞大的马队与主流人群行驶的方向截然相反。
他们行色匆匆,往皇宫的方向行进。
当中马车内,刘宏正眯着眼,今日的所见所闻,令他难以消化。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有关羽儿“囤积良马”居奇出售的结果,可没有一次像是今日见证到的这般震撼。
自打那涿郡来的刘德然购下了八匹良马后…
无数富豪大户、氏族商贾蜂拥抢购,争先恐后。
没有人讲价,所有人似乎只怀揣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先挑选良马,生怕…最后只剩下品相不佳的。
按照这个劲头,用不了半个月,这两千余匹良马就会被抢购一空。
而羽儿与甄家所赚得的钱币,怕是卖官鬻爵,把朝廷所有的官全部卖上一遍儿也比不上。
骤然间…
刘宏竟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秦皇汉武卖官鬻爵,充实国库…这等行为简直略输文采、稍逊风骚!
像他羽儿一样…
十匹马的售价就抵得上一个九卿高位;
五十匹马的售价就能抵得上一个三公;
何须卖官鬻爵?
简直弱爆了!
关键是羽儿手上有两千多匹马,这赚钱的速度不比卖官快?
这还包括后续从汝南袁氏手中又购得的八百匹良马!
呵呵…
想到这儿,刘宏笑了,他觉得汝南袁氏此时一定哭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