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聪明…
小丑原来是他们自己!
“蹇硕…”兴致所及,刘宏忽然张口。
“陛下!”
“你说朕这羽儿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刘宏饶有兴致的问道。
蹇硕眼珠子一转,当即回道:“皇长子的聪慧、机敏,再怎么说不还是陛下所赐么?若是没有陛下,何来的皇长子?又何来的这‘囤马居奇’大赚一笔呢?还是陛下的…的…”
一句话讲到最后,蹇硕突然哽咽住了,好像接下来的话有些犯忌。
刘宏正在兴头上。
“说,把话说完!”
“臣…臣是想说,是…是陛下的‘种’好!”蹇硕重新组织一下语言。“陛下乃真龙天子,陛下的种乃是龙种,人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或许皇长子是继承了陛下在商业方面的天赋呢?”
此言一出…
哈哈哈哈!
刘宏爽然的笑出声来,哪怕知道是“马屁”,可蹇硕拍的也委实是舒服至极!
笑声落下,刘宏的眼眸望向车窗之外,他口中轻吟。
——“蹇硕啊,你说错了!论及做生意,三个朕绑在一起,也比不上羽儿!”
言及此处,刘宏骤然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开口。“先莫要回宫!”
“陛下是要去…”蹇硕满眼疑窦。
不等他把话讲完,刘宏继续道:“去曹大司农的府邸!”
这…
蹇硕眼珠子一转,他登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陛下该不会是惦记着…另外一种皇长子囤积的动物吧?
“从后门去,要隐蔽!”刘宏的话接踵而出。
他感慨道:“羽儿囤马之后,便是囤驴,索性朕照猫画虎,也学着羽儿囤驴,看看能否用羽儿的方法,让国库充盈起来。”
别说,刘宏还挺眼红甄家贩马的…
若非知道,这是羽儿的生意,保不齐刘宏就要委派朝廷来横插一刀了。
不过,现在也无妨…
囤马之后,还有囤驴嘛!
刘宏格外好奇,这囤驴,羽儿是打算怎么大赚一笔!
…
…
洛阳城东北,寒风呼啸,一座足可容纳数万军士的雄关,立在嵩山与黄河的交会处。
这里有一关口,号称洛阳的东大门,便是赫赫有名的“虎牢关”!
说起虎牢关,在这个时期,它也被称为成皋关。
隋唐时才改称为汜水关。
(三国演绎中总是称为汜水关,这时候压根就没这名字。)
此刻,柳羽与张玉兰的马队已经行到此处…正在等待守关将士点验车马。
遥遥可见,虎牢关隘之下,正有太学生在教员的带领下于此习练。
这是太学中固定的军事课程,教员会带学生来虎牢关设身处地的感受战场。
骑马、射箭、驾车、搏杀、行军、扎营、急救等军事技巧,都需要在这边淬炼。
当然,柳羽目之所及,那些太学生俨然都是“新兵蛋子”,目前尚未学到那么深层次的,正在学习的唯独挖地灶、做饭、砍柴、简单的处理伤口、照顾伤员等生存本领。
太学被称为“仕途的通行证”,它培养的是“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可不是那些简单的书呆子。
当然,提及太学,柳羽下意识的会想到桥玄与蔡邕这两任太学总长!
车队点验过后。
通过虎牢关的大门,映入柳羽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儒袍,肤色白皙,四方大脸,颌下有一组长须飘然前胸,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
看年龄,他已过不惑之年,似乎有仆从在他耳边言语几句。
他的眼眸一下子凝起,缓缓行至柳羽的马车前。
——“在下,戴罪之人蔡邕,‘桥子’唤我在此虎牢关下等候柳观主,请教柳观主!”
——“还望柳观主指点迷津!”
一个年过不惑的老者拱手朝马车行礼…腰深深的弓起,很标准的利益。
给人一种极致的“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感觉!
柳羽微微一怔,他方才意识到,马车外的中年男人,正是那位集大孝子、大才子、大美男子于一身的蔡邕、蔡伯喈!
当然…
他的两个女儿,蔡昭姬、蔡贞姬!
一个将会是闻名天下的才女;
另一个则生下了一男娃,乃是晋灭吴的首功之人,在唐宋时期“配享武庙”!
丝毫不夸张的说,蔡邕这俩女儿,比他更出名,对后世的影响力更大!
…
…
第六十八章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虎牢关,洛阳八关之一。
南临嵩岳,北临黄河,古时唯有一深壑幽谷通往洛阳。
传说西周时期周穆王到这里打猎时,他的勇士“高奔戎”活捉了一只猛虎并圈养在这里,故而得名——虎牢!
此间雄关之内,纵是茶摊、酒肆也与他处不同,显出了一股别样的巍峨坚实。
在川流不息入关的人流中,一辆青蓬双辕的马车不起眼的夹在其中,遥遥缓行,仔细去看,当先还有一老者,引着马车中人步入了一处馆驿之中。
…
…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蔡邕从酒注中拿出热好的酒,为柳羽斟上,又割下烤肉,任凭柳羽盛入盘中。
一个中年男子为一个年轻公子斟酒,这本就是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何况,是当世名声显赫的大儒——蔡邕呢!
蔡邕,这个当年被誉为“芝兰玉树”的美男子如今已经年过四旬,但端正的面貌和挺秀的五官依旧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体型也保持的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
此时的他身着一套半旧的儒袍,除了腰间一条玉带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偏偏眼神中,透着一股别样的迷惘,像是处处露着心事。
反观柳羽,他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他淡淡的说道:“桥子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原本计划到洛阳后,小子就要登门拜访蔡子的。”
蔡邕微微有些怔忡:“待罪于家中已有大半年,罪责却屡屡不下,每日惶恐不已,原本而言,我蔡邕七尺男儿,死便死了,不该这般胆怯,奈何女儿昭姬不满周岁,我蔡邕实在不愿意牵连于她!”
“听‘桥子’讲,柳观主能救我?哪里还能等待,故而赶来这虎牢关,朝夕相盼,唯愿柳观主能为我指点迷津。”
言辞恳切…
其中,字里行间,满是对女儿的关心与内疚。
柳羽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是有所感慨。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几十年后,蔡邕的女儿,那位经历跌宕起伏人生的大才女蔡昭姬,她在《胡笳十八拍》开篇中悲愤地诉说——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而她那一波三折命运的起点,便是始于蔡邕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生死未卜的境况。
这一切都要从去年,也就是蔡昭姬出生的这一年说起。
从年初开始,大汉接连出现了几件诡异之事。
侍中署中,有一只母鸡,鸡冠越长越长,有一天这母鸡竟啼出鸣来,雌鸡一下子变成了雄鸡,宫廷内外无不惊诧。
之后,一日宫廷内的夜间,有一个装扮怪异的白衣人,来到了王宫的德阳殿,恰与中黄门侍郎相遇,侍郎喝住此人,询问其进宫有何贵干?
这白衣人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反而厉声反问:“‘梁德夏’传我上殿,你为何要阻挡我?快快闪开!”
黄门侍郎心知,宫中压根就没有名唤“梁德夏”者,当即迎上身去,意欲将那白衣人扭住,以详讯来历,不想…白衣人顷刻间化成袅袅黑烟消失于无形。
这下整个皇宫都在查“梁德夏”这个名字,可宫内宫外,根本就没有此人。
稍后不久,某一日中,突然有一道黑气自天而降,堕入天子刘宏常去的温德殿东庭,长十多丈形状似龙一般,它盘踞在那里歇息了好长时间后,才渐渐散去。
次日,在皇宫北宫玉堂后殿上,有青色的蛇出没。
这些“妖异”现象的出现,使得坊间传出总总谶纬之言,说是大汉赤色的“火德”即将被黄色的“土德”替代。
再加上,近些年来整个帝国自然灾害频发,时而雷霆殒雹,时而地震蝗虫,时而暴雨疾风,内忧外患,流民暴动,异族入侵,各州郡求援的文书如雪片似的涌入朝廷。
这些,都使得天子刘宏心神不宁!
九卿之一的“太常”提议,议郎蔡邕对方士、术数略懂一二,不妨请他入宫来消灾释异。
刘宏连忙命人传唤蔡邕,恰恰,提前得知“题目”的蔡邕怕自己说不好,就把想说的写了下来,总结成七条!
恰恰这七条中,针砭时弊,将宦官为非作歹,公卿士大夫朝廷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娓娓阐述,提议天子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惩处所有的奸佞。
说白了,就是告诉皇帝,你这条真龙瞎了,已经看不到皇宫以外的事儿了!
这还了得…
蔡邕的这一番话,几乎相当于把宦门与氏族得罪了一边,并且动摇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偏偏这一条谏言泄露了出去。
再加上蔡邕与时任司徒的刘郃一向互不服气,蔡邕的叔父蔡质又与权臣阳球之间矛盾很深,恰恰阳球还是宦官、五侯之一程璜的干女婿。
于是,就有了罕见的宦门与士大夫联合起来,陷害蔡邕、蔡质两人。
要知道,无论是宦官,还是士大夫,任何一个单拎出来,能量都是巨大的。
更何况双方联手,蔡邕与蔡质自然无力抵抗,就落得个“公报私仇、犯大不敬”的罪过,理应斩首!
得亏桥玄不惜以辞官为代价劝谏天子,这才暂时压住了此事。
当然,天子刘宏也是心如明镜,只是罢免了蔡邕、蔡质的官衔,让他们待罪在家,不许出司隶,等候发落!
士大夫集团与宦官集团自然不甘心。
偏偏,此前又经历了王甫伏诛,曹节隐退,双方短暂的消停下来,蔡邕一案也就继续拖延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