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吹,就贺老四这条件,那可是做一单成一单,这钱啊,跟白送的没有差别。
“贺爷,咱去李家墩。”李媒婆抢着说道。
“那走吧。”贺老四双脚轻轻提了下马肚子,向着青龙山的方向走去,这李家墩正在青龙山方向。
“曹爷,咱得跟上!”李媒婆带着风韵的一眼可算是把曹德忠吓得缓过了神,驱赶着马车掉头,追上前面的的贺老四。
“贺爷,这李家墩李满财的姑娘样貌是没得说。”等追上贺老四,李媒婆的嘴就开始嘚吧了起来。
什么李姑娘条展腰细样貌好,能说会道好生养的,可是说了一大堆。
贺老四听的那叫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媒婆的话,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丑的说成美的,好吃懒做,五谷不分说成知书达理,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啊,他得亲自看,亲自瞧,这才有了自己相亲的荒唐事儿。
不过现在,关东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年对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的事儿越发的不讲究起来,自己给自己张罗媳妇,也倒不算少见。但这跟上姑娘家去看的,贺老四是头一个。
进了李家墩
贺老四骑着高头大马,大老远就看见个包着青头巾的女子在小溪边洗着衣服,衣裳不新,但洗的异常干净,4月的小溪还是山上的冰雪所化,不说直往骨头缝里钻,但也算是刺骨了。
样貌嘛,贺老四没看清。
但女子娴熟的捶打衣服,贺老四是看了个真切。
“这女子是谁家媳妇?”贺老四对着李媒婆问道,那姑娘一副已婚的打扮倒是没引起他兴趣,这也只是好奇,最好让李媒婆别再夸李家姑娘,听了一路,这耳朵快磨出茧了。
“那是杨寡妇,说来也是可惜,原本也是上杨村一等一的好闺女,样貌好,更是做得一手的好饭,嫁到这李家墩没过半年的好日子,被杜。”李媒婆朝着青龙山方向拱了拱手。“他家汉子因为庄稼被踩,仗着点武艺和杜爷的人理论,被马拖死。”李媒婆小声的讲着,一脸的惋惜。
偶尔提到杜宝山,还小心的往周围看看。
这杨寡妇也是刚烈的性子,丈夫死了,却侍奉起了公婆。娘家人劝了好几回都没回家,还让他们放弃让她再嫁的念头。听的贺老四是连连点头,心中感慨着好一个女子。
“贺爷,这女子的身边可去不得?”李媒婆好心的提醒着。
“嗯?”贺老四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满屯家的地被她卖了大半,一部分是给她公婆治病,但他公婆的病是治不好了,那是死了儿子的心病,无药可医,这不是糟蹋银子么。还听说,她要拿着这些钱去依兰府,找同知大人告状,起了兵剿了杜……”李媒婆又看了看周围,“所以啊,村里的人现在都不敢和他来往了,这村里的井都不让她用了,让她来这儿洗衣服,就怕和她牵扯起来,被杜报复!”
李媒婆到这儿也就言尽于此了。
这会儿工夫也就到了贺老四他们的目的地,李满财家。
李满财一家人早就等着贺老四一行人上门,他家总共6口人,李满财两口子,3儿1女,这女儿是最大的,今年刚过18。
李满财现在就指望着大女儿出嫁,这彩礼才能给自己的大儿娶门媳妇,所以,一大早,就在门口张望着。
“李媒婆,你可算是来了。”李媒婆一下马车,李满财就颠颠的跑上来,热情的迎着众人往里走。
“满财啊,这就是你未来的姑爷了!”李媒婆指着干净利落的贺老四说道,李满财刚才可是看见了贺老四骑着的青骢,那是一个两眼放光。
进门坐下,李满财就迫不及待的提起了彩礼:“李媒婆,这10两银子的聘礼,没问题吧。”
“李满财,你这是卖女儿还是嫁女儿啊?”李媒婆有些不忿,刚进门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就提起彩礼。随即又给了李满财一个放心的眼神,表示贺老四彩礼这方面绝对不会差你的。
李满财这才放心的张罗老妻去倒水。
此时贺老四说话了,“这彩礼绝对没问题,但也得看我。这样吧,午饭,就在你家吃了,让你闺女给我们做顿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碎银子,约莫有着7、8钱的样子,放在炕桌上。
第56章 土匪之害
李满财家正房
贺老四正襟危坐在炕上,炕桌那边是李媒婆,曹德忠在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双手插在袖子里,一副看戏的样子,李满财则在屋子里站着招呼。
看见银子,李满财心里是乐开了花,这“姑爷”啊,绝对大方,虽然对女儿的厨艺还是有所担忧,但庄户人家,有饭吃就不错了,哪儿那么多讲究。说着,这手从炕桌上一晃而过,这银子就到了他李满财的手心里,出门张罗着女儿做饭去了,还让老妻在旁边指点着。
李满财回来后,先是爬上了自家的炕,坐在正中,开始打探起贺老四的生意来。在李媒婆口中,贺老四是个粮商,主要是往冰城贩小麦。李满财听的是连连点头,粮商好啊,并且琢磨着这往后他家的粮食就卖给贺老四,他这个当岳父的吃点亏,就按冰城的粮价来就行。
一阵闲聊,等摸清了贺老四的底细,这菜也就上了桌。
三江口靠河,每年冬天周围的庄户或多或少都会存点,当做肉食。所以李满财家,这炖鱼是唯一的肉菜,配着3个素菜,主食是高粱米饭。
农家饭的确不怎么讲究,但胜在量多,贺老四也还算满意,和曹德忠两个大肚汉是放开了吃,反正这银子在元宝镇都够摆一桌酒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吃了饭,众人就商讨起了他的婚事。
曹德忠等的就是这一刻,看着贺老四脸上一阵局促,一阵不安,又一会儿变成期待,心里直呼过瘾。李家姑娘到最后都没见到,李满财也有着自己坚持的底线,说什么,这事儿就是不同意。不过贺老四多贼,早就乘着撒泡尿的功夫,看清了容貌,说不上美,但过日子也足够了。
临离开李家墩,贺老四一行又撞上了那位杨寡妇,这次贺老四看清了容貌,不过就这一下,可是看在眼里拔不出来喽。
……
“四哥,你真打算娶个寡妇。”
元宝镇粮铺内,贺老四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刚刚那一眼可算是勾去了他的魂,和李家姑娘相比,这才符合贺老四的心意。
这时候,什么手艺,什么好生养这些贺老四心里的标准那都顾不得了,说好听点这叫一见钟情,难听……
“那四哥,这李家姑娘怎么办?”曹德忠总算是问道了贺老四现在最愁的地方,婚事儿今天没定下来,但也约好明天李媒婆上门提亲,这提亲前悔婚,说出去有些不太好听。
“德忠,我看你也没媳妇……”
“打住!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鬼主意才找我商量,我可没打算娶这李家姑娘。”
“那你说怎么办?”贺老四耍起了无赖,反正,这李家姑娘他是不打算娶了。
“还能怎么办,我这会儿去找李媒婆呗!你出出血,今天我看李满财那贪财的样子,有个2两银子也就打发了。”曹德忠说着就穿起衣服出了门。
留下贺老四一个人,对着门傻呵呵的。
……
第二天
不出曹德忠所料,李满财对于贺老四退亲的事儿是满口答应着,在自己家吃顿饭,自己就赚了2两多的银子,这让李满财很是满意。至于自己姑娘,那就只能暗叹不争气,贺老四和曹德忠他也见了,自己的确开罪不起。
杨寡妇家
天色逐渐变暗,李媒婆才再次来到李家墩,先是朝着周围看了看,确定了没人,才叩响了杨寡妇家的大门。
“彩娥,吃饭没啊!”
门一开,李媒婆就“蹭”的一下钻了进去,还用身子挡住了门,生怕别人看见她来找杨寡妇。
“李嫂!”说起来杨彩娥的媒也是这李媒婆保的,俩人也是认识。但对于李媒婆的登门她是很不欢迎,媒婆夜登寡妇门,能是什么事儿?
“彩娥啊,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儿。”李媒婆的脸上极尽夸张,在她的叙述中,那贺老四就是胯宝马的英雄。
听着李媒婆的话,杨彩娥也是怒从心头起,这李家墩谁不知道他家的情况,还这么没完没了。索性也不再客气。
“想娶我,拿杜宝山的人头当聘礼!”说着就把李媒婆轰出了自己家。
“彩娥!谁啊?咳咳咳……”屋子里传来一声带着病态的问话。
“爹,没谁,你安心躺着,有只野猫跑到家里了,我刚轰出去!”杨彩娥说着,拿系在腰间的围巾擦了擦手,又进入到伙房,给躺在病床的二老做晚饭。
朱家粮铺
贺老四和曹德忠听到李媒婆的话,那是面面相觑,曹德忠心里暗骂着贺老四走着狗屎运,贺老四则是满脸的震惊。
李媒婆看俩人不说话,以为俩人是被这“聘礼”给吓住了,转头又给贺老四介绍起了其他村子的姑娘,贺老四这会儿那还有心听李媒婆说话,拿出二两银子,塞到李媒婆手里。
“李嫂,这往后提亲的事儿就劳您多费心,这礼钱我先给你,杨彩娥的事儿,我自己去想办法。”说着就把李媒婆推出了朱家粮铺。
等贺老四进来,曹德忠正要骂贺老四是“瞎狗碰到屎”。还没说出口,贺老四先是开口说道:“德忠,我去趟鹞子山!”
说着,拿上帽子,就往鹞子山飞奔。
山路崎岖,风也不断的往贺老四的衣服里钻。但此时的他,心却异常的激动,“咚咚咚”,他自己个都能听到自己个心跳的声音。丝毫不觉得山路难走,初春还(huan)寒。
“大哥!”朱开山在自己屋子里就打算休息,就只闻贺老四其声,未见其人。
“咋了,老四,你不是说媳妇去了?”朱开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开门让贺老四进来。
“大哥,我想带未来媳妇来寨子看看!”贺老四一进门就说道。
“怎么,不是和你说了,你们出门都说自己是朱家粮铺的伙计吗?”朱开山一脸的不解,他们虽然自号保险队,但在官府眼里就是匪,尤其是朱开山,更是通缉犯。所以众人出门都顶着个朱家粮铺伙计的的身份。
“不是!”贺老四说着就将自己找媳妇遇到的事儿,说给了朱开山听。
朱开山沉默良久:“关东土匪之害,远甚于洋!”
这当然是站在平民百姓的立场上,朱开山才有此感慨。
“那就带来吧!”朱开山同意道。
第57章 贺老四的吸匪体质
贺老四的事儿暂且不表。此时有一股子蒙古马匪正在赶往三江口的路上。
蒙古,很苦,这是说那些平民。
自打1860年后,英、日、俄的不断渗透,“洋教”、“洋行”的不断兴起,再加上清朝统治者新政的推行,民众过的苦不堪言。
如果按人口基数组成金字塔的话,最底层的平民无疑是受压迫的阶级,往上是蒙古王公和僧人,他们借着“新政”通过对迁徙人口和原本蒙古牧民的压迫,来获得利益,继续过着穷奢极恶的生活,这新政简单来说就是税,各种税,一部分交给上个阶级的清廷,另一部分截流,放入自己的口袋。
蒙古缺钱,这钱就是流通的货币,亘古存在以物易物的方式,不仅让帝国主义赚的盆满钵满,捎带着蒙古王公们也是大发横财。
而处在金字塔最顶层这些帝国主义侵略者,他们不交税,不惧清廷,靠着他们低廉的工业产品,换取着蒙古劳动阶级的果实。
这中间还有着俄国人扮成的学者、商队、传教士一边挑拨着各个部落之间的感情,一边绘制着地图,详细记录着蒙古境内的山川河流、各类矿产。
在这样的条件下,底层的牧民被逼无奈,走上了马匪的道路,干起着几百年没干的老本行,打秋风!说实话不论是官逼民反还是怎样,在有了武力之后,这些屠龙者终究变成了恶龙,向着更弱者亮起了自己的肌肉。
苏日立格便是这支60多人蒙古马贼的头领。他们都来自科尔沁右中旗。
“苏日,前面就是三江口了。”一个马贼向着旁边的苏日立格说道。
每年这个时节,他们都会来一趟三江口,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牛羊刚过完冬天,身上的膘都下去了,而且此时杀牛羊无疑是杀鸡取卵,春天到了,牛羊会开始交配,大牛会生下小牛,羊群会有一群小羊羔出现。
没办法,身为部族的男人们,他们只能出来抢。
来三江口劫掠是他们和杜宝山的约定,每年,会给杜宝山20匹马!当然,杜宝山也会用黄金向他们购买更多的马匹。
马匪刚到三江口,就打算直奔杜宝山大营,青龙山。但沿途却看见一队娶亲的队伍,打头骑着的,正是杜宝山那匹青骢。
苏日一眼就认出了马,这可是杜宝山花了大价钱从他这里买的,那这娶亲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杜宝山的亲信!
也只有他的铁杆亲信,才有着这天大的面子让杜宝山借出自己的宝马。
苏日立格打发个手下,上前请这个汉子一边说话。
贺老四正领着自己的迎亲队伍,遇到这一伙儿人,队伍里就开始人心惶惶起来,苏日立格的60多人都背着枪,有老式洋枪、火铳,还有20多个背着新式的快枪,也是俄国式。
跑,他们是跑不掉了,这里地势开阔,不远处的马匪却是人人胯马,跑起来就得全被抓,说不准还得搭上人命,怎么办,众人看向了领头的贺老四。
这时候贺老四心里也是直骂娘,那些人他看出来了,正是每年都会在周围村子劫掠一番的蒙古马匪,朱开山早就盘算着消灭这群畜生,没成想,今天在他这个大喜的日子遇到了。
怎么办?贺老四心里盘算着。
这会儿功夫,苏日立格的手下快马加鞭,来到贺老四身前:“这位爷,我们当家的请你前去叙话!”
“好!”贺老四也没墨迹,偷偷给曹德忠使了个眼色,让他见势不对就去报信,自己现在只能听这群马匪的吩咐,这花轿里装着的还有自个刚娶的媳妇,他可不敢冒险,只想着自己先虚与委蛇,身上还装着朱开山给的5两金子,他希望这点钱能买下自己这些人的命。
贺老四驱马上前,苏日立格却开口说道:“杜大当家最近可好?”
这话一出,贺老四看了看身下的青骢,脑子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把自己当成杜宝山的人了。
“还好,还好!当家的,今年怎么来这么早?”贺老四那叫一个打蛇随棍上,立马套起了近乎。
苏日立格也没多想:“草原上遭了白灾,我正想去青龙山给杜大当家报个山门,没成想遇到兄弟你的喜事儿!”说着,还抱了抱拳表示祝贺。
“当家的,五爷这两天又在山下找不到了。杜爷正在寨子里发火呢。”贺老四也是从俩俘虏那里听说过杜小五的事迹,信口开河道。
这一句,就打消了苏日立格仅存的一点点疑心,他和杜宝山合作有个两三年了,杜宝山这个儿子他也是见过,随即指挥着手下让路,让这杜宝山的“兄弟”把事儿办的风风光光的。
“没事儿,我来了,你们杜爷铁定是欢迎的。”说着就向后摆了摆手,遇到喜事儿了,他不介意让自己的兄弟们让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