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四方喉结上下鼓动着,已是滔天震怒之色。
南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往日就算先王在自己面前,也得礼让三分,哪能容忍自己儿子,在大街上被人揍成这副德行?
尽管如此,却依然强忍怒火没有发作,只是阴沉着脸,望向王修。
一字一顿,“王县公,咱们又见面了!”
“记得当初,本官亲率南楚使臣,临州府与县公爷立下赌约,而县公爷一人之力独占我南楚二十多饱学之士,还大获全胜……”
“那是何等意气风华,就连本官,也心生敬佩!”
一丝冷笑,“只是,纵然你身为康国正使,我南楚臣民自当以礼相待……”
“可今日,却在大街上,纵容手下将本官的犬子,殴打成这样,这不是为客之道吧!”
“我南楚积弱,而且又身为藩属国,是没错,可还不至于被如此欺凌吧?”
“难道王县公,就不该给个说法?”
凭空一拱手,“此事,本官若是上奏大康皇帝陛下,告你个当街行凶祸乱两国关系之罪,你怕是难脱干系吧!”
“难道你就不怕此事,引起两国交恶?祸国之罪,你担不起!”
可没想到,王修反倒乐了。
似乎丝毫没意识到,在别人的地盘,惹出如此大事,终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来。
荡漾着一脸笑容,“怎么?你吓唬本县公?”
“司马大人难道就不想问问,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想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撇了撇嘴,“没关系,本县公一向性格温顺从不撒谎,品德之高尚天地可鉴……”
“你先别慌,本县公慢慢给你讲此事的原委。”
“本来今日,本县公陪媳妇在街上逛得好好的,却突然看见有人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
伸手一指旁边李乐瑶,“呃,就是她咯。”
“这位游公子,估计是见人家长得漂亮,大街上就非得拽着人家不放,还说什么要把人家娶回家当小妾。”
“还说什么,这么漂亮的小妞,既然来了南楚,就别想着回去了。”
“哦,对了,我也是刚知道,这是庆国永宁郡主。”
笑眯眯的,“我这人如此正直,自然立马上去阻止……”
“可谁知,游公子竟然告诉我,他乃是大诏司马之嫡子,这南楚都是他的地盘,让我这个区区康国使臣少管闲事。”
眉头一皱,“我当时就琢磨着,司马大人乃南楚丞相,可不能被儿子污了名声,于是又好言相劝!”
“谁知,游公子竟恼羞成怒,当街对本县公行凶,还那么狠地打我……”
伸手一指地上那块砖头,“你看嘛,他就是用那砖头打我的!”
“好痛的,本县公多半已经有内伤了,一会儿还得去看大夫……”
“司马大人若是不信,自然可以问问这些百姓,他们可都是亲眼看见,令公子手持砖头行凶的!”
李乐瑶更早已迫不及待,往前面一站。
又开始一副楚楚可怜委屈模样,“就是,游公子还说了,他爹在南楚只手遮天独掌大权……”
“还会在乎我们一个弱小庆国的区区郡主?”
“本郡主真的好怕……”
眼睛使劲眨巴,可就是半天,一滴眼泪也没挤出来。
而话音未落,却见那两名康国侍卫,更义愤填膺得厉害,大喊,“对,虽然我大康与庆国为宿敌……”
“可如此恶行,连我们这些侍卫也看不下去了。我们可以作证,游公子企图强行将庆国郡主掳回府上!”
那两名庆国侍卫,不甘示弱,“对,我们也可以作证,你儿子当街对康国正使行凶!”
“就是用砖头打的!”
倒是游中龙,顿时更恼羞得厉害,情绪说不出的激动。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不停挣扎着,含糊不清嘶吼,“爹,他们胡说……”
却奈何话未出口,其中一名康国侍卫,反手便是一耳光抽了过去。
大骂,“叫什么叫?”
“还不赶紧告诉你爹,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蓝平县公品行正直,举国皆知,你不应该怀疑他的……”
这一耳光,直抽得游中龙,晕头转向。
又瞬间焉巴了,耷拉着脑袋,神情呆滞望着前方,大口喘着气。
这一刻,眼里已有泪水在闪烁。
太黑了!这些人太黑了!
于是乎,王老爷心满意足了。
一摊手,“看嘛,事情是不是已经很明白了?”
可紧跟着,脸上笑容戛然而止,已是一片阴沉冷凝。
声音陡然抬高几分,“倒是你游四方……”
“身为藩属国大诏司马,见了宗主国县公,不知赶紧下马行礼,竟还倒打一耙企图栽赃本县公,扭曲事实!”
“你这眼里,还有大康朝廷吗?”
“这也就罢了,本县公身边站着的,可是你南楚的嫡长公主!”
“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你游四方却视而不见,还出言不逊!”
“你这心里,还有忠君之道吗?”
冷笑,“带着这么多兵马,气势汹汹前来。怎么?难不成你游四方,真如你儿子所说,只手遮天了?”
“或者,根本是想趁着先王驾薨,想要谋权篡位,造反了?”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疑,这番话,却只如一块重磅巨石狠狠砸了出来。
刹那间,只引得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一片哗然,满面错愕,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终于有幸瞧见长公主殿下真容了!快看呐,曾经日夜为我们百姓操劳的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难怪这游中龙,如此大胆包天,连康国使臣都敢行凶,连庆国的郡主都敢强抢……”
“难不成驸马所言,竟是真的,大诏司马要造反了?”
“老天爷啊,要真是这样,南楚又要兵荒马乱了啊,我们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没错,老汉我可以作证,我虽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亲眼看见那游中龙手里拿着砖头,想要对康国使臣行凶……”
“就是,虽然咱南楚不得不称臣,还丢了岐山之地,奇耻大辱皆因驸马……”
“可驸马乃是长公主的夫婿,而且看着又年少英俊,怎么可能会撒谎?”
……
第167章 你儿子,今天你带不走
顷刻,游四方更气得快吐血。
死死瞪着王修,面部狰狞扭曲,身子都颤抖得厉害。
尽管当初在临州,便早已领教过,可如何料得到,这少年竟难缠到如此地步?
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无所不用其极啊!
就凭这家伙活蹦乱跳,儿子游中龙却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他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者?
简直脸都不要了!
这也就罢了,竟还三言两语,便煽动群愤。
一顶“企图谋权篡位造反”的帽子,扣上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真在百姓中播散开来……谁能担当得起?
尽管如此,眼见周围百姓的议论愈演愈烈,却也只得阴沉着脸一声冷哼,老老实实跳下马来。
径直走到朱妙语跟前,倒是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老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朱妙语面色平静,只是轻轻点头,“大诏司马不必多礼!”
“大诏司马对朝廷忠心耿耿,更为南楚劳碌一生,可谓劳苦功高。更何况,妙语虽为公主,却早已和亲嫁往大康,怎当得起如此大礼?”
虽语气淡然,可神色,依然说不出的凝重。
游四方这才又扭头望向王修,“下官见过蓝平县公!”
可随即,又满面愠色,咬牙切齿一声冷哼,“此事既然一场误会,乃是犬子行为无端,冲撞了王县公……”
“下官愿替犬子,向县公爷赔罪,只是眼下,还请县公爷高抬贵手,容下官带回去好生管教。”
无疑,眼下众口一词,偏偏中间还夹着个庆国的郡主,要想借此事大做文章,已经不大可能。
这家伙太奸诈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息事宁人!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运气不好,踢到铁板上了。
可没想到,话音刚落,却见这少年郎,咧开嘴呵呵一乐,“你儿子,今天你带不走!”
“你……”刹那间,游四方更恼羞交加得厉害。
双目充血,额头青筋都已条条暴起。
好歹一国丞相,何曾受过这等冤枉气?
当下,滔天悲愤下,面部狰狞一声冷喝,“你大胆!”
咬牙切齿,气得声音都直哆嗦,“王修,本官敬你是宗主国使臣,又远来是客,本官劝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做人留一线,不要闹得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瞬间,那近百名南楚禁军,又何尝不是愤慨得厉害?
面色一紧,齐刷刷向前一步,更已将这里围得滴水不漏。一个个满面悲愤,再望向王修,已是杀气腾腾。
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剑拔弩张,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就连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也顿时鸦雀无声,满面紧张之色。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那般始料不及,让人惊呆了。
只见王修,似乎丝毫没意识到,此刻正面临怎样艰难危机重重的处境。
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那水泄不通的南楚禁军。
相反,脸上笑容戛然而止,同样一声暴喝,“本县公今天还就大胆了!”
望着游四方,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冷笑,“哟,司马大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就想着息事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