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俄军防线的南北两端已经没有
多少撤退空间了,他们必须在波兰中部的俄军撤退时保持位置。
“那就守住,无论代价多大。斯托雷平已经征调更多的青壮年参军了,各种军需品我也会敦促尽快补齐缺口……”
无论是德军还是俄军,都下定决心在7月开始的大规模会战中采取更加坚决的措施,而整个北线战场的核心就在于科夫诺的得失与否。
每天都有列车将3000名刚刚走出训练营的俄军新兵送到科夫诺一带的后方预备队中,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更多的大炮、炮弹,以及新出厂的施耐德280mm自行火炮。
一百多万德国人、俄国人将为了科夫诺流血、丧生。
第二十五章,科夫诺攻城战,其上
科夫诺,后世称为考纳斯的立陶宛城市一时之间成为了德俄两军不约而同关注的战略重镇。
科夫诺以北是隆起的丘陵,城市本身坐落于涅曼河及其支流尼亚里斯河合流的河谷之中。在这里,300米宽的涅曼河向西转弯汇入波罗的海。一条重要的铁路线从这里向德俄边境延伸。
1914年,俄军利用了科夫诺的边境铁路向德国东普鲁士地区发动进攻,如今德军也将利用这条铁路的基址向东进攻。
在科夫诺市中心有一座纪念碑,竖立于1812年6月,标志着拿破仑大军从这里踏入征服俄国的旅途。
作为主要防御工事的科夫诺要塞建筑位于市中心7-14公里之外,兴建于19世纪中叶,最早是一系列砖石结构的炮台工事。在20世纪初已经明显过时,因此很早就有军队相关人士提议翻新包括科夫诺在内一大批位于俄国西北边境防范德国的防御工事。
不过真正开始修缮这些过时炮台的时间最早不超过1910年。虽然俄罗斯帝国的财政汲取能力是超出自身经济发展水平的,但也没有富裕到事事都有财力推进,所以要塞现代化这个提议处于比较后位的顺序。
等到1914年战争爆发时从科夫诺通往维尔纽斯的道路被10座混凝土堡垒控制着,这些要塞建筑中可以容纳9万驻军并且有充足的火炮和各种军事补给。
不过随着时间推进,科夫诺要塞的弹药和食物库存有许多都被挪用给了俄军的阵地战使用,所以在1915年7月的时候,科夫诺要塞还需要定期的后勤供给保持库存储备。
除此之外,比利时列日要塞的沦陷说明光靠堡垒本身是不可能抵挡得了德国的重型攻城炮,所以在堡垒环之间和外围还挖掘了八层野战工事作为掩护,不让攻城炮可以轻易轰炸到堡垒建筑。这些阵地依次变得更强,最后是依托堡垒主体结构构建的核心防御圈。
科夫诺以西大部分的村庄、树林全部都被夷为平地,从而改善了要塞炮兵的视野。
作为即将发起攻城战的鲁登道夫对攻克科夫诺感到信心十足,因为在他还没有抵达东线之前,他的功勋就来自于攻克列日要塞的战果。所以对鲁登道夫而言,科夫诺要塞就如同其他那些著名的堡垒一样,尽管坚固,但只要德军决心攻克这里,那么在先进的德国重炮面前,科夫诺要塞只不过是稍稍麻烦一些的障碍而已。
信心膨胀归膨胀,鲁登道夫还没有托大到不做任何准备就进攻科夫诺要塞。
作为已故的施里芬元帅的拥趸以及信徒,鲁登道夫相信通过反复的演练和周密的行动计划可以为自己带来辉煌的胜利。
于是德军的第一步是频繁的航空侦察。
就如东线其他战场的情况一样,没有成熟的防空预警系统让德俄两军的战机基本处于你飞你的我飞我的,大家互不干涉的情况。除非战场范围已经确定且战事焦灼,否则广阔的东欧空域让两军都没有所谓的占据制空权可言。
通过航空摄像,鲁登道夫大致了解了俄军野战工事的布置情况,但是俄军也在野战工事中制造出了假工事来迷惑德军的航空侦察,因此没有百分百准确的说法,只能依靠德军将领的经验来判断。
鲁登道夫准备攻城战的第二步是挑选德军士兵中的骨干力量组成突击队,在模拟的俄军战壕系统中进行突击演练,通过反复训练来提高德军士兵肃清战壕中俄军官兵的能力。
早在1914年甚至之前的战争演习中,德军各师、各团就喜欢不断派遣以各种方式加强过的步兵连队去执行战术任务,而连队本身也会组成类似“突击队”的模式对协约国军队进行骚扰、渗透。
无论是西线的边境战役、“奔向大海”,还是东线的施塔鲁珀南之战、贡宾嫩之战,德军都在采取这些类似于“突击队”的战术对敌军进行打击。
这同样是建立在德军任务式指挥的基础上,以德军高层将领的话来说就是:“根据你们在前线所学的一切放开干。”
基于对突击队充分的信任,有时候可以收获出乎意料
的战果,因为基层官兵的主动性和创造力都被发挥到了很高的水平。但人总是会犯错,所以突击队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犯错而遭遇挫折。
鲁登道夫的突击队按照他的设想,或者说对其他德军将领长期以来战术创新的借鉴,正式名称是“突击营”。这些新组建的突击兵装备上了后世标志性的护耳钢盔M16的早期型号,还配备了大量的手榴弹。
按照目前德军军官的战术理解,手榴弹是一种肃清战壕的神器,所以士兵应该尽可能多得携带。
这些准备工作早在1915年的5月份乃至更早时间就开始了,因为鲁登道夫从1914年上任东线集团军参谋长之位后不久就萌发出对中欧领土的狂热兴趣,所以如何突破俄军的堡垒防线是他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第三步准备工作,也是临近攻城前德军正在调往北线的军械物资和新式武器。
1400门火炮从德国后方的工厂、从其他负责牵制骚扰的集团军中抽调而来,其中600门大炮的口径是150mm及以上的重炮,最大口径的火炮是曾经攻陷列日要塞的420mm重型榴弹炮。
德国涅曼集团军、第10和第8集团军都将或多或少地围绕科夫诺攻城战展开作战部署。主攻要塞的是第10集团军,第8集团军从南端策应,涅曼集团军从北部尝试跨过涅曼河后从西北方向绕过俄军阵地切断俄军对科夫诺要塞的补给线。
最后,鲁登道夫还从国内申请到了一些新武器:第10集团军的突击营除了浑身挂满手榴弹的突击兵之外,还追加喷火兵的配置。
这些用消防水管改造而来的火焰喷射器可以把火焰吐出40米的距离,由于过于笨重且需要两个人配合使用,德军工程师开发了一种射程削减到20米的小型喷火器,可以由一名士兵携带并使用。
随着铁路运来的新式武器除了喷火器之外,还有大批用钢瓶储存的化学武器和随行的德国化学专家。
由于毒气会腐蚀金属还会因为气象变化而导致战场发挥忽高忽低,因此德国的化学专家们重新设计了用玻璃和陶瓷储存的毒气炮弹。
无独有偶,俄军在科夫诺要塞中也储存了先前还未使用过的全新化学武器。
或许科夫诺将成为一处剧毒与烈火并存的战场。
7月初,俄军战机越来越多的报告证明德军已经在准备对科夫诺及其周边地区发动大型攻势,鲁兹斯基针锋相对地在这一地段与后方布置了5个集团军的兵力。
7月9日,由于突降大雨,德军炮兵的轰炸计划被迫推迟。
7月10日下午,漫长而猛烈的炮击开始了。
第二十六章,科夫诺攻城战,其中
7月10日上午,科夫诺外围10公里的战壕入口。
“当你们进入战壕中就位后,把包裹里的防毒面具放在自己随手够得到的地方。德国人很有可能会释放毒气……要是毒气过来,就把它戴在头上,不然你们会失明、窒息。”
安德烈,一名莫斯科的中学教师,经历了1914年8月的爱国热潮之后如同成千上万的俄罗斯青年一样,志愿参军。
等到安德烈从训练营出来,已经是1915年3月,随后他与他所在的第187步兵师一同归入北方战区的作战序列中。
斯塔夫卡预判认为,德军会从北线进攻,这里是通往俄军后方以及俄国首都彼得格勒的必经之路,于是新的动员部队全都归于鲁兹斯基指挥。但俄军高层将领显然不知道法金汉与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矛盾。
于是安德烈度过了十分平静的2个月时光,直到7月来临。
在得到新的命令后,安德烈所在的部队开始依序登上等待着他们的火车。一如往常,火车往北缓缓行驶。铁路线上满是火车,而且这些火车都开往同一个方向,也带着相同的目的:到科夫诺去。
战壕入口的军官大声警告源源不断填入各层战壕的俄军士兵应该做些什么,他们手里举着新分配到的像是猪鼻子一样的防毒面具,对于可以保住自己性命的东西,每个人都揣得紧紧的。
在俄军最新的防御战术理解中,鲁兹斯基已经研究过了5月份南线德军在格尔利茨采取的是怎么样的突破战术,因此他也设法做出了新的调整和布置。
在原先的前沿战壕中,俄军至少还会分派步兵团一级编制的兵力驻守,现在全部削减到了步兵营。不仅如此,前沿战壕的定义扩展到了距离敌军阵地最外围的两层战壕。
也就是说,鲁兹斯基打算用更少的兵力防御更多的前沿战壕。
在前沿战壕之后是俄军的第一道正式防线,同样被细分为数道平行的战壕系统且越靠后的战壕分配的兵力越多。第二和第三道防线同理。
就具体的兵力布置而言,无论德军还是俄军将领都明白,这场世
界大战的进攻主力是大炮,而大炮的射程是有限的。只要我把真正的防线布设在大炮射程之外,那么脱离大炮掩护的步兵只能依靠肉身进攻机枪堡垒,而这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前沿战壕相当于是吸收对方进攻时密集的炮火轰炸的诱饵和牺牲,在前沿之后才是抵抗敌军进攻的主要防线。
虽然广义上说,东线战场更为宽敞适合打运动战,但在北线,特别是被湖泊、沼泽、密林、丘陵限制的波罗的海沿海地区,这里反而是一处打堑壕战、阵地战的“好地方”。
特别是当德俄两军的兵力都互相堆积到超出战场宽度的时候尤其如此。
7月10日下午4点,与科夫诺的俄军阵地对垒的德军战线上突然喷射出猛烈的炮火。1400门大炮将无数个金属爆炸物投射到数公里之外的俄军阵地上。
安德烈处于俄军战线的中间段,尽管炮弹没有砸到自己的头顶,但他清晰得听到了一种先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可怕声响:一阵撼动大地的怒吼之后,犹如瀑布的轰然巨响滔滔不绝,仿佛是20辆火车从身边驶过。
几秒钟后,来自各个角落的金属爆裂声形成一道厚重的音幕,嘈杂的噪音愈来愈强烈,犹如某种自然力量一样旋绕不休。
在一整个下午直到入夜,这些大炮发射了10万发炮弹,高爆弹还有毒气弹。俄军的阵地被炸成了弹坑密布的月球表面。
夜幕降临,天际那边德军炮兵阵地的冲天火光和雷鸣突然结束,一些俄军士兵骚动起来,想要从地下掩体中走出来,把头露出地面检查受损情况,或者瞭望德军即将到来的步兵进攻。
但是提前得到命令的俄军军官和老兵们把躁动不安的新兵按住,耐心等待德军后续的炮击轰炸。
一簇簇照明弹被德军大炮发射到高空,斑驳的光影之中,前沿阵地之外几十米乃至上百米的好几道带刺铁丝网之间已经出现了三五成群的德军突击兵。
这些带着手榴弹和钢丝钳的德军尖兵在德军大炮轰击的间隙中穿过德军前置的出发战壕隐蔽地摸索到俄军布设的带刺铁丝网下,破除障碍物,为德军大部队的进攻开辟道路。
偶尔有俄军士兵按耐不住,想要翻过战壕干扰德军突击兵的工作,但都被手榴弹炸退了。
在这之后,德军不断发射照明弹、不断发起间歇性的炮击。成千上万枚炮弹在空中尖啸、怒吼、嘶嚎,组成了地狱的交响曲。
今夜无人入眠。
7月11日清晨,炮击结束,德军的前沿战地上开始释放毒气。
由于德军使用毒气的战例还比较鲜少,因此德军将领也不明白该在什么时候运用毒气攻击。数千瓶储存在钢罐中的毒气,主要是氯气顺着向俄军阵地吹去的风势滚滚而来。
这时大约是清晨五点一刻,安德烈红着眼等待着,新兵脆弱的精神在轰鸣的噪声和震动中是无法入睡的,除了安插进队伍中的几名经历过1914年战火的老兵——这些老兵油子倒地就睡,大炮仿佛是入眠小曲。
“那些是什么!?”
战壕之外,一些俄军哨兵利用潜望镜向外观察,突然有人大声询问还在连队指挥部里喝茶的长官。
只见1公里外,可怕的、巨大的绿色和黄色的云朵像水管里的水一样被某种器具喷射到空中。当气体从这些喷射气流中上升到空中时,聚集成一团云,然后落在地上,开始向俄军阵地滚滚而来,在它后面还有一丝微风。
“那是毒气,它们正往这里飘来!”
俄军军官从潜望镜上看到那一大团的气体时脸色骤变,随后大声命令哨兵沿着战壕向周边友军发送警报。
德国官兵以为他们的毒气战出其不意,于是在毒气笼罩在战壕之间能见度极大下降的时候没有发动进攻,想要等到俄国人都窒息的时候再轻松打扫战场。
可当大批德军士兵带着浸湿的口罩爬出战壕朝着俄军前沿阵地发起进攻时,他们吃惊地发现,在地狱般的炮击和滚滚毒气之后,即使是在坍塌的阵地上仍然有带着怪异面具的俄军士兵正在朝他们开火。
俄军莫辛纳甘步枪的枪栓螺纹上被毒气腐蚀出铜绿,这影响了步枪开火的频率,机枪的铜质构件也是如此。
但是俄军的反击火力仍旧打乱了德军前进的步伐,甚至由于毒气气体还未散去,德军的炮兵观察员都不知道哪些地点还存在俄军的火力点。
可以说德军的毒气战不仅效果几乎为零,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阻碍了炮击的能见度。
7月11日德军的进攻在俄军的有限反击中草草结束了。
7月11日夜,德军炮击重新发动,仿佛是故意不让所有人有个睡眠的机会,连绵不绝的炮击持续了一个晚上。
7月12日,德国第10集团军的进攻抛弃了无效的毒气,转而进行大规模的
正面进攻。
当德军步兵跃出战壕时,结束了对俄军前沿阵地轰炸的德军大炮遵循周密的炮击时间表,将金属弹雨向后推进。
德军突击兵一马当先,3-4名德国突击兵组成的突击小队从先前已经剪开的铁丝网缺口处快速移动到俄军千疮百孔的战壕之中,他们用手中截短的步枪对还未被炮弹炸死的俄国人补刀,随后用手榴弹清理聚团的俄军士兵。
快速肃清前沿第一道战壕后,德军突击兵一鼓作气又拿下来俄军的第二道前沿战壕。
一些德国突击营甚至在炮击的掩护下突入了俄军的第一道防线,但是很快他们也遭遇了困扰这场世界大战中所有将领的一个巨大问题:突破之后的步兵走到了炮兵的射程之外该怎么办?
杀红了眼的德国突击兵在俄军防线中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可他们也违反了鲁登道夫的指示,即不要在没有大炮和友军掩护的情况下继续突击。
在没有炮弹事先进行削弱和破除铁丝网等障碍的情况下,发起冲锋的数百名德军突击兵被俄军突然爆发的反击火力打倒在地,损失惨重。
7月12日,德军向科夫诺方向推进了500米。
第二十七章,科夫诺攻城战,其下(求月票
7月21日,天气热得令人窒息。
替换下来休息了36个小时的安德烈和营里的其他人都在科夫诺19世纪风格的堡垒里度过。这是一座坚固的建筑,里面安置了驻军休息室、储藏库、四通八达的走廊、掩体炮台以及防弹营房。
堡垒内弥漫着发霉的面包、消毒剂、汗水与发酸果酒的温热气味。远方的炮弹爆裂声犹如持续不断的咆哮。堡垒的墙壁虽然可能厚达一米多,但那些声响却还是顺着颤动的大地传导进来。
他们在下午接到了命令:第6营必须在今晚替换第301步兵团驻守于310地段的营。第6营将在下午16点从堡垒出发,并于18时整抵达第301步兵团预设集结点。队伍之间必须保持50米的距离。
安德烈忙着往背包里塞进罐头食品、压缩饼干、工具和弹药,作为识字的知识分子,他还是一名下级士官。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安德烈试图安抚身边的士兵,但不是通过高谈爱国热心。因为他知道那些话在这种情况下,特别是在炮弹雨下没有什么效果,所以他引用迷信:“我们这个团向来很幸运,受到上帝保佑。我们一定会从前线回来的。”
营里的其他士兵对着摆放在入口处的圣像念念有词,每个人在离开前都会抚摸主保圣人的圣像,以此获得好运。
他们在黄昏时分排成一列纵队动身出发,一群接着一群,走出阴暗而安全的堡垒,穿越城镇里空洞寂静的废墟。每隔一阵子,就有一枚重炮弹落在远处的泥地里。
一长队行装沉重的士兵踩着铺设在泥潭上的木板,大地在他们脚下晃动着。
随着安德烈的队伍逐渐接近战场,残酷战斗的痕迹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