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刚被废弃的机枪火力点,穿越惨遭炮火蹂躏和战壕切割的村庄,只见整座村庄仅剩下一堆堆的石头与木材。然后绕过满布弹坑的焦黑原野,四处都是又尖又深的坑。
弹坑的大小取决于炮弹的口径:一般的野战炮口径约70-80毫米,打出的弹坑直径不到1米;口径420毫米的巨炮所造成的弹坑则是前者的12倍以上。
死者仍然散置于各处,以古怪异常的姿势躺在地上——就在他们丧命的地点:有些蹲伏着,有些身躯对折,有些四肢展开,有些俯伏在地……德国人与俄国人的尸体混杂在一起。还有些撕裂、破碎的尸体倒卧在被血污染深了颜色的土地上。
有个德国人少了一条腿,脸孔乌黑肿胀;另外一个则是脸被打烂了,令人不忍卒睹。还有个俄国士兵的双腿拗折在身体下,倚靠在带刺铁丝网边。
在许多伤口上都可以看见苍蝇爬来爬去,还有其他的东西在动,看起来像线一样的东西——大概是蛆。
突然间,他们头顶上划过一声尖啸,过了一会儿传来隆隆的爆炸声。所有人一听到声音都本能地蹲伏下来,但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俄军自己的大炮正在开火。
最后,他们总算见到了战壕之间的向导。向导是名老兵,他带着他们一会儿转向右边,一会儿又弯向左边。炮弹不断落在战壕两侧。所有人跳进一条交通壕,又爬了出来,然后又跳了进去,最后又再次爬了出来。
终于——地下掩体,隐隐约约的人影,310地段到了。
在蜡烛的灰暗光线下,第6营的交接仪式极为简单——那名军官指出德军以及他们自己战壕的所在处,然后只跟他说了一句:“前线就在这里,晚安。”
午夜12点一到,安德烈所处的战壕便遭到猛烈的炮火轰击,德军炮兵
准时准点地同时发射了所有的武器:轻型野战炮的尖啸声,重型榴弹炮的低沉声响以及迫击炮的中音。
这次距离他们非常接近,一切都为之震动。尘土飞扬,声响震耳欲聋。
7月28日,换防的日子到了。这是俄军的新制度,据说可以减少炮弹休克症的发生。
等到消息传来的时候,安德烈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
他不知道他们在这宽大的战线上待了多久。经过这么长时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安德烈早已放弃了会有人来替换他们的希望。实际上,他根本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夜以继日的炮击以及他们对德军两场进攻行动的阻击,仿佛将他麻痹了。他对危险似乎无动于衷,看见死人也是视若无睹。
一时之间,他无法理解那些被派去领取粮食配给的士兵为什么会在傍晚双手空空地回来。但他们很快就解释说:“我们今晚就要回去了!”。
士兵们全都开始兴奋地跳上跳下:“我们今晚就要回去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完成。
一位大部分时间都在喝伏特加喝得醉醺醺的军官在这时现身,对他们说他们必须先把所有阵亡士兵的尸体拖进身后那条半完工的战壕里,然后才能离开岗位。他们不能在新部队接手之后仍然任由己方的死者散落四处,这会大大影响士气。
士兵们为此咕哝埋怨,但安德烈说服他们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们在信号弹与炮弹爆炸发出的光芒之下完成着这件不愉快的任务。一具接一具的尸体都被拖到充当担架使用的防水布上,然后他们再拖着沉重的脚步把这些尸体拖到那座临时坟墓里。
尽管那些死者都已经死了很久,尸体也都已经腐烂,但安德烈和其他人还是认得出每一个人:
奥列格。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是被战壕那边的德军机枪打死的;
米哈伊尔。一个幽默的年轻传令兵;
伊戈尔。原先是炊事兵,却因值勤时喝醉酒而被罚充任步兵;
尼基塔中士。蓄着胡须的察里津人,有一双忧郁的眼睛,他在前天随着部队击退德军攻势之时被一枚子弹击中额头身亡;
弗拉基米尔。来自斯摩棱斯克,拥有一头棕黑发。他不小心被自己的手榴弹炸断了脚,结果失血过多而死;
鲍里斯下士。原本就黝黑的肤色因为常晒太阳而显得更深,还有一丛乱糟糟的胡须;
马克西姆。勇敢的马克西姆,有着一头金发;
伊万诺夫中士。身材高瘦,总是穿着一双他父亲交给他的好靴子;
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战友。
并非所有死者全都是被德国人杀死的,事实上由于大炮过多次数的发射以及膛线的磨损,很多时候德军或者俄军的大炮都是在很难分清敌我的情况下狂轰滥炸。
俄军步兵的任务是不断填入战壕,用血肉之躯黏住德军的进攻,然后把杀伤的重任交给炮弹。但是死于自己人的枪下是一件极度损害士气的事实,因此俄军严密封锁了对误伤率的调查。
不过根据事后的秘密统计指出,大约有5-15%的俄军伤亡是被己方大炮误伤的。
安德烈看着前来接替的部队:士兵们背负着沉重的行囊,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股浓厚的汗味。接班的中尉满腹牢骚。抱怨带刺铁丝网架设的屏障残缺不全、扭曲变形,指挥所也只不过是两堆沙包之间的一个洞而已。
一开始,安德烈对这些牢骚气愤不已:“我们经历这么多的苦难,真的就只是为了让一个白痴到这里来摆出一副我们没有尽到职责的嘴脸吗?”
但他还是平静了下来,心想那个脾气暴躁的中尉很快就会知道把守310战壕7天7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从前线回来的行程快得令人讶异。安德烈的疲惫仿佛全被清洗一空。没有人想要多休息,而是宁可在新的一天到来前尽可能走得离战场愈远愈好。
回程的路线上正好遇到了一支正从另一个方向开赴前线参战的部队。那支部队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七天前的模样。他们的大衣仍然干净整洁,水壶也都还是亮闪闪的银色。每个人都高唱着军歌,精神焕发,整齐划一地迈入战场。
而安德烈身上的大衣满是泥巴,脖子上挂着望远镜,脸上布满了胡楂,面容憔悴,钢制头盔也已接受过战火的考验——上面有个打偏的子弹留下凹痕。安德烈所在营队的大多数士兵都没有帆布背包,也没有腰带。有些人甚至连步枪也没了。
安德烈和他的战友们打量着这群行装光鲜的生力军,突然看见一枚炮弹落在不远处。新兵们重复着原先安德烈他们做出过的慌张的蹲伏姿态,可现在安德烈完全无动于衷,只是沿着泥泞的道路继续往前走。他们在路旁看见许多人员与马匹的死尸,甚至还有一辆被弃置的救护车。
回到科夫诺的堡垒中时,安德烈带着一百多人到前线去,现在只有不到三十人活着回来。
而在北方战区司令鲁兹斯基呈交给俄军大本营的电文中,无数个安德烈以及他们的努力和牺牲将被浓缩成简明扼要的战报:
7月27日,23:00……在涅曼河南岸,经过猛烈炮击之后,敌人针对我们位于科夫诺Ⅵ号堡垒外围的阵地发动数次进攻。所有的攻势都被我方防守的炮火与机枪所逐退。
7月28日,15:00……在涅曼河南岸,德军针对科夫诺Ⅵ号堡垒东西两侧将近两公里长的前线持续发动猛烈攻击。西侧的所有攻势都以失败收场,敌人也遭受了惨重损失……
第二十八章,科夫诺攻城战,其末
7月末,鲁登道夫发现他正陷入了一个名为科夫诺的战争泥潭之中。
数十万德军将士的努力只不过是让这片以科夫诺为中心的战场演变成了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犹如是西线那样的堑壕战。
很显然,鲁登道夫最初的设想失败了。鲁登道夫曾经批评马肯森在戈尔利采的突破是一次笨头笨脑的“正面进攻”,结果他自己所计划的本应该是“干净利落”的穿插作战变成了源源不断的德军预备队和俄军预备队互相消耗血肉的绞肉机。
鲁登道夫蓄谋已久的攻势之所以陷入僵局,其原因在于两项矛盾。
第一项矛盾是:攻势要获得成功,就必须既要有完善的准备,但同时又要让敌人出其不意,但这两个条件却彼此冲突。
进攻方一旦进行所有大而周全的战役准备,那就不可能不被敌军发现,于是也就无法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反之,如果把出其不意视为优先要素,就必须放弃详尽的准备工作。
第二项矛盾是:攻势要获得成功,就必须同时具备突破性与机动性。
一方面,突破性——主要是依靠数以千计的大炮,其中许多都非常沉重,有些更是极度沉重。没有大炮就不可能在敌军防线中轰出缺口,机枪、堡垒和铁丝网将成为步兵进攻时的噩梦。另一方面又需要有机动性,才能在大炮轰出缺口之后长驱直入,让守军来不及用后备部队或是匆促挖掘的新防线堵住缺口。
但后者当中的两个条件同样也是难以兼得。
一支军队一旦装备了达成突破所需的大炮、榴弹炮、迫击炮等大量武器,移动速度就不免极为缓慢。炮击之后,不过是得到了一片满布尸体与弹坑的突出部。随着敌军的预备队前来就位,一切就又必须从头开始。
不过,一支军队如果具备能够迅速冲入突破点的机动性,就不太可能拥有足以达成突破的重型武器,于是只能在布设严密防御的敌军阵地上撞个头破血流。
在西线,无法解决这两项矛盾的协约国和同盟国军队只能让战争演变成谁能在永无止境的消耗战中笑到最后。而在东线,大部分时候困扰双方军队的矛盾侧重于第二项。即德军可以突破俄军的防线,但这需要足够多的大炮,反之亦然。但是携带那么多大炮的德军是不能进行机动、穿插作战的,在东欧落后的基建水平下尤其如此。
假如有一种武器,既可以拥有大炮的威力,还不怕机枪的防御火力,更能以高于步兵的速度冲破防线之后不怕泥泞地形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就好了!
鲁登道夫如此设想道。
7月30日,更多重型火炮抵达科夫诺外围德军的攻城阵地。
德国第10集团军统帅赫尔曼·戈特弗里德·埃米尔·冯·艾希霍恩亲临前线督战。
在艾希霍恩的远望镜中,可以发现德军已经摧毁的稍近一些的堡垒Ⅱ和堡垒Ⅲ,混凝土瓦砾、木材和泥土堆积在一起变成巨大的废墟。当他观察较远处的堡垒Ⅵ时,德军炮兵阵地上的420毫米攻城炮开火了,尘土飞扬。
大约一个小时的炮击中,仅有一枚重型炮弹以高弧线的轨迹击中了堡垒Ⅵ的穹顶,但这也足够了。巨量的下落动能让炮弹在砸穿堡垒建筑的天花板后引发了大火。
滚滚浓烟中,堡垒炮台的弹药被火焰点燃,剧烈的殉爆让一大团建筑残片飞到空中至少200米。视觉上的冲击还未结束,隆隆的爆炸声才传到德军阵地这边来。
艾希霍恩刚想说些什么,他所处的炮兵观察室左前方的一组重型野战榴弹炮阵地突然火光四起,巨大的爆裂和轰鸣声仿佛是钢铁、沙尘与爆炸气体构成的风暴交响曲。
地下掩体中的所有人都被震颤的尘土弄得灰头土脸,几缕光线从差点被震塌的木结构碉堡的一角缺口中漏进来。
凌乱的高级副官将野战电话的话筒压在耳朵边听着的零碎片段:“刚才是俄军还击用的火炮……他们也有重炮,口径不小。”
等到众人走出地下掩体才发现,原本德国的一组150mm口径重型榴弹炮阵地
已经灰飞烟灭了,用钢铁制成的大炮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怪诞的模样。
前来收敛遗骸的德国士兵只能用勺子把黏糊糊的疑似器官的混合物盛在饭盒里,权当是一份棺材。
同一天晚上,艾希霍恩向鲁登道夫发去电文,表达了他对战事进展的消极看法。
“即使我们摧毁了堡垒建筑本身,收获的也只不过是另外一堆仍旧需要我们优秀的小伙子们用生命交换、占领的残垣断壁……不仅如此,当俄军的要塞炮兵被削弱的同时,他们的野战火力并没有遭到打击……”
“俄军现在列装了一种远比我军更有机动性可言的重型榴弹炮,当我们试图反击的时候,俄军重炮已经移动到了别的阵地上。”
尽管德国第10集团军各支部队已经在科夫诺周边不同程度地遭遇严重的伤亡,但鲁登道夫仍旧不愿意就此放弃。
“第10集团军应该再次尝试攻占科夫诺堡垒圈的核心地带,你们已经摧毁了外围的全部7座堡垒,剩下的防御工事就是俄军最后的抵抗力量。”
鲁登道夫下令涅曼集团军进攻科夫诺北部的侧翼,试图包抄驻守科夫诺的俄军部队,但德军试图渡河到涅曼河北岸的尝试均被俄军阻挡下来,这又是好几次惨烈的攻防交换。
与此同时,南面响应科夫诺攻城战的第8集团军在进攻科夫诺至格罗德诺的俄军战线时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大部分新动员的俄军部队都汇入了北方战区司令鲁兹斯基的指挥下。充足的兵力储备让鲁兹斯基可以在北方战区的几道防线上做到形同西线战场那样处处布防、处处填满战线的做法。
8月12日,德国人最后一次试图发动攻势,在集团军司令艾希霍恩亲临一线的督战下,德军短暂地突破了俄军布设在堡垒Ⅸ之间的阵地。
但是很快,俄军炮兵也学会了利用弹幕轰炸阻断德军预备队支援前线德军的炮击战术。于是筋疲力尽且越打越少的德军突击兵被源源不断的俄军预备队淹没了。
8月14日,鲁登道夫承认自己已经陷入了不可能短时间获胜的战斗,于是下令中止对科夫诺堡垒的进攻。
随着德国第10集团军撤出他们的攻城阵地,北线俄军赢得了科夫诺攻城战的最终胜利,但也同样伤亡惨重,无力追击。
第二十九章,华沙易手,其上
早在北方战区的科夫诺要塞还没有受到北线德军重点围攻之前,西北战区司令利奇耶夫斯基所指挥的战线就遭到了德国第12集团军的牵制性进攻。
最开始德国第12集团军进攻的目标是奥索维茨堡,但后来该集团军的作战转移到了西部配合德国第9集团军对华沙的围攻之中。
华沙西北方向,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要塞Novogeorgievsk,后世称为莫德林要塞。该要塞位于维斯瓦河与纳雷夫河的交汇之处。
1656年瑞典人入侵波兰-立陶宛王国的时候,就开始在这个地方建军事据点,还被当时的人们称为“瑞典岛”。
后来在1806年,拿破仑下令要求法国军队开始在莫德林大规模修建要塞用以加强维斯瓦河上的桥头堡。
不过法国人并没有完成这项工程。1813年,在拿破仑远征俄国惨败之后,莫德林成为了会议波兰的财产。这里也是1830年波兰华沙起义期间叛乱部队的根据地。然而,一年后镇压叛乱的俄国军队将其接管。然后莫德林这个名字变成了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Novogeorgievsk。
因此,该堡垒在其存在的几个世纪中先后被瑞典人、法国人、波兰人和俄国人占据使用。六九四九三六一三五
1883年,俄国陆军设法将这座要塞作为对德防线的一部分进行广泛的现代化改造。但是在20世纪初,它又一次过时了。直到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这座要塞的进一步现代化改造工作还没有结束,仅仅可堪一用。
1883年翻新的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要塞是以中央要塞为核心,八个外围堡垒作为堡垒圈拱卫的堡垒建筑群。而到了1915年的时候,外围堡垒的数量已经增设到了18座。
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要塞同时也如同科夫诺要塞那样,为西北战区和中部战区作为一座战区仓库使用,在中央要塞的地下仓库中囤积了数十万发炮弹并通过铁路向外输送。
当德国第12集团军向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要塞挺进并尝试包围它的时候,在这座要塞及其周围的地段上,西北战区司令利奇耶夫斯基已经布置了6个师——西伯利亚第11、12、14师和第58、63、64师作为野战守备部队,总人数超过9万人。另外要塞本身的守备部队是由当地的民兵部队和三线动员部队组成,有
**名要塞驻军适合作战。
包围该要塞的德国第
12集团军大部分官兵都是由预备役军人组成,其集团军指挥官是汉斯·哈特维希·冯·贝斯勒。他在1914年围攻安特卫普要塞的时候已经声名鹊起。
如今贝斯勒专门为攻克要塞而被指派到东线来。与贝斯勒同行的还有17门大口径的重型攻城炮和重型迫击炮。
贝斯勒根据他在安特卫普的经验,专门铺设了一条战地铁路用于超重型攻城炮的运输和炮弹的供应。所有的重炮都将集中于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要塞的一角,从而最大限度发挥以多打少的优势。
不过贝斯勒的第12集团军没有鲁登道夫那么充沛的后勤供应,他手里的弹药数量只够进行每天大约3小时的密集轰炸。
虽然贝斯勒的物资准备不充分,但他的运气出奇得好。一支在要塞北面进行侦察的巡逻队突然发现了似乎同样在执行侦察任务的俄国巡逻队。
在突袭之后,德军巡逻队设法制服了俄国士兵。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在被俘虏的俄军巡逻队中包括几名要塞的高级军官,其中一位是要塞驻军的高级工程师科罗特克诺维奇上校。
在对要塞高级工程师的汽车进行搜索的时候,德军士兵还发现了几张俄军防御工事的地图,并且附带了有关于其优势和弱点的注释。
原来科罗特克诺维奇上校一直在巡视新格奥尔吉耶夫斯克要塞的防御工事,从而收集有可能需要补充的隐患以及弱点。
对德国人来说,这是一个天降之喜,情节之偶然让贝斯勒还怀疑这是不是俄军故意放出的假情报来误导德军进攻。
但是经过进一步对比德军掌握的现有情报,俄军并没有制造假情报,于是贝斯勒迅速展开了攻城战,以免俄军察觉自己的高级工程师被俘后做出相应反制措施。
7月23日,由于等待大雾散去,德军炮兵推迟了数小时才开始猛烈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