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古拉遭遇袭击后，他甚至一度拒绝躺卧，在简单包扎伤口之后还坐在沿街的日本店主商铺门口静静抽烟。
可情况在尼古拉被转移到大津市政府的路上急转直下，在昏迷前尼古拉还对乌赫托姆斯基说：“没关系，但愿日本人不要误以为这件事会轻易改变我对他们的态度。”
难道尼古拉皇太子所说的态度是负面吗？
因为尼古拉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结合此时尼古拉愤恨不已的发言，让乌赫托姆斯基误以为尼古拉早就存在对日本人的偏见了。
“假如要威慑日本人的话，我们眼下缺乏在远东的军事投射力量。”
还没到乌赫托姆斯基思虑完，另一旁随团的武官，少将侍从巴里亚京斯基公爵已经从军人特有的武力角度出发评价起如今俄国在远东缺少力量的现状。
“赔偿呢？难道我额头的伤疤就这样算了？”
尼古拉没有被已经成为本能性的厌恶所驱使而冲昏了头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后他还是冷静地望向他的老师乌赫托姆斯基询问说。
“这件事自然是日本政府理亏，”乌赫托姆斯基深思熟虑之后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尼古拉的情绪说道，“赔偿当然可以提交，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惩戒日本人的方式了。”
听闻乌赫托姆斯基的判断，尼古拉的内心有种淡淡的失望，难道就这么算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眼下为数不多可以提出的要求了。
“另外，因为日本人非常积极的认罪态度，所以赔偿的金额也不会太多，这对国际社会来说是合理的。”
内务部的次级秘书在乌赫托姆斯基发言完之后补充说道。
妈的，想干他娘的一票还真有点困难。
尼古拉在摇人开会之前也并非是什么都没有想过就草率开会，细细思索前任尼古拉的记忆之后才知道，眼下西伯利亚铁路只不过是刚刚启动工程的阶段。要想真正对日本采取“特别军事行动”的话，按照建筑工期起码也要十年之后了。
那不就是日俄战争吗？
因为起码还要十年，变数太多，尼古拉就放弃
这方面的想法了。
“殿下？”
看见尼古拉不表态，乌赫托姆斯基还以为皇太子还处在闷闷不乐中，他只能出声打断了尼古拉的胡思乱想。
好在尼古拉不是一无是处的废人，他似乎有点面瘫！
也不是完全没有表情，只是尼古拉自己照着镜子发现表情幅度相当细微，这就使得尼古拉显得颇有城府、高深莫测了！
正所谓不说话装高手，实则陷入发呆中的尼古拉也不尴尬，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询问在座众人：“那么日本人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有，日本皇帝睦仁想要上舰慰问殿下。”
另一名武官沃尔科夫在一旁用蹩脚的俄语发音说出了一个尼古拉有些没听明白的日语名字。
“睦仁？皇帝睦仁？”
尼古拉又是一愣，这个名字明显超纲了，好在他的表情上没有露出无知的呆滞感，这是尼古拉作为上位者的优势。
“殿下，就是明治天皇。”
哦，明治天皇啊，尼古拉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有了一股冲动，“我们的人都回到船上了么？”
“是的，殿下，听闻殿下遇袭，已经没有人再在岸上闲逛了。”
军舰的舰长坐在外围，他出言解答了尼古拉的发问。
“很好，到时候是不是直接离开日本？”
“殿下？我等深切地体会您所遭遇的不幸，但这件事在上帝的保佑下使您安然无恙，还请不要让愤怒延续下去，这样只会徒增痛苦。”
思维灵活的乌赫托姆斯基品出些许尼古拉发言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委婉地劝解尼古拉不要意气用事。
“嗯，是的，老师，我会注意的。”
不过尼古拉一想到自己将会和日本天皇见面，身体总是有种克制不住的颤栗，或许这是打卡历史名人的感觉。
另一边，日本方面得知俄罗斯帝国皇太子尼古拉遇袭的事情后引发了政府上下广泛的震动。
1891年日本还在为修改与西方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而努力，作为弱国而对西方列强的恐慌心态跟东北亚一衣带水的邻居差不多。
外相青木周藏非常担心此时引起日俄关系紧张，第一时间就立刻给驻俄大使馆去电，要求“上下行动，以护周全”。
明治天皇得知此事也犹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
“什么爱国者？分明都是国贼！”
睦仁听闻对袭击者津田三藏的审讯结果之后大怒，一时之间竟然满口粗鄙之语，不过日语里的粗口相当匮乏，翻来覆去也就只能八嘎八嘎野郎野郎地乱叫。
“我国数年以来修约之努力就要被这蠢货化作白费功夫了！”
青木周藏也理解明治天皇的愤怒，他无不痛心地说道。
津田三藏是大津地区的警察，袭击当天负责皇太子尼古拉和希腊王子的保卫工作。但津田出身下层武士家庭，自诩拥有爱国热血，对日本皇室如此礼遇西方侵略者大感不满，他极度仇视这些外国人，趁此机会他要展现自己忠君爱国的拳拳热血之心。
在尼古拉昏迷的一段时间中，明治天皇立即赶往皇太子落脚养伤的地点请求慰问，但皇太子的医生要求延期。
一直等到尼古拉转移至神户港内，明治天皇才听闻俄国人的消息说皇太子已经从昏迷中苏醒。
天皇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神户等待慰问的时机。
“对于这次袭击，我国政府深表痛惜并会呈最大之诚意给贵国以及阁下最好的答复。”
头绑绷带的尼古拉坐在军舰内皇太子专属的豪华客舱中，明治天皇在第一时间就给皇太子表演了一番日本鞠躬道歉的传统艺能。
让这位著名的日本天皇对自己弯腰低头道歉，使得尼古拉有些恍惚。
不过因为尼古拉沉默不语，睦仁又进一步对皇太子说道：“我听闻阁下曾在京都和大津购买过这些商品，还请收下日本国民精心准备的歉意和礼物。”
一些日本传统的娃娃工艺品、折扇还有漆器，这些带有神秘东方韵味的手工艺品曾几何时让前任尼古拉感到好奇和满意。
“嗯……”尼古拉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怒斥？冷嘲热讽？还是直接物理批判？他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好在作为皇太子，外交辞令的一些训练还是懂的，“我了解日本人民的心意……不过这件事还是让我心生困惑和不满。”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等洗耳恭听。”
明治天皇立即蛇随棍上，一副诚意满满的模样。
“嗯，第一，我希望可以严惩叛徒。”
“这件事是自然的，日本国民上下都对袭击十分唾弃。”
“第二，我原本怀着对日本的善意和好感而来，”尼古拉随口胡扯，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进行攻击，“但是日本政府的安保显然有极大的漏洞，这件事应该给予我相应的赔偿。”
“……这
当然是我国的疏忽，这完全可以理解，还请问皇太子阁下需要多少赔偿？”
“因为我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具体的商谈还请暂缓几日。”
明治天皇显然比尼古拉要人精得多，由于前任尼古拉的教育只能算差强人意，这方面的外交功夫还是得让随行中专业的人来。
于是明治天皇又拉着尼古拉一阵热情又深情地嘘寒问暖，这是常见的客套环节。
说实话，这个明治天皇比后世尼古拉看见的影视资料上要丑不少，下颌不正常前突还脸型消瘦，大概是因为万世一系近亲结婚的缺陷导致的。
由于每时每刻都要看着这位丑人以示尊重，尼古拉的额头都开始疼起来了，这正好给了尼古拉借口休息。
“唉……”
等到明治天皇又鞠躬离开后，尼古拉重重得叹了一口气。
穿越过来的第一个下午即使接收了前任尼古拉的记忆顺利代入后，一系列的变故让他心乱如麻。
就这样算了？
嘶……
只不过每每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额头上的伤口就在用疼痛无声地提醒着尼古拉所许下的誓言，看来他接替前任尼古拉不是没有代价的。
不过好消息是，尼古拉没有许诺具体的日期，这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了。
到底是先折断日本人的脖子呢？
还是先铲除国内的乱党呢？
第三章，委员长真传
攘外必先安内。
这句来自千古完人空一格的战略思想此刻特别强烈地引起了尼古拉的认同。
小时候痛骂委员长，现在开始理解委员长，以后是不是要成为委员长了？
尼古拉突然觉得自己180°的转变有些好笑，不过当尼古拉深思熟虑之后发现，此时此刻的俄罗斯帝国心腹大患不在布尔什维克，甚至布尔什维克这个名字都还没影。
民粹主义。
这个名字一想起来就让躺在床上养伤的尼古拉身体本能地升起一股厌恶、抗拒和害怕的复杂情绪。
尼古拉的记忆里浮现出了一副画面，尽管作为现任的尼古拉不认识这个场景，但前任的记忆却很自然而然地提示出这是他的爷爷亚历山大二世遇刺时的画面。
被民粹分子用炸弹袭击的亚历山大二世倒在血泊中，样貌因为炸弹的破片和气浪而显得无比凄惨。
尽管当时尼古拉不过几岁的年纪，但祖父的惨状让他记忆犹新。
民粹主义是俄国一种特有的思潮，这些知识分子看到了俄国村社拥有的社会主义成分，认为俄国革命可以直接跳过资本主义阶段，在村社公有制的基础上建设社会主义俄国。
70年代的俄国知识分子有一股上山下乡的潮流，号召农民造沙皇的反，不过已经得到土地和一定程度解放的老农们根本不鸟这些知识分子的一厢情愿。
虽然呼吁起义的行为遭到了冷遇，但这些民粹分子还有另一种更加惊人的举动，他们妄图通过大规模刺杀政府高官来进行革命活动。
亚历山大二世就死于民粹分子的恐怖活动中，这不是第一起也不是最后一起。
不过可笑的是，亚历山大二世在被刺杀前正在推动俄罗斯帝国的立宪活动，这些呼吁自由、土地和革命的民粹分子亲手炸死了推动改革的沙皇。
“殿下。”
打断尼古拉思绪的人是军舰上的传令员，他将一份电报递交给皇太子。
是亚历山大三世发来的电报。
远在圣彼得堡听闻皇太子遇刺的消息让尼古拉的父亲焦急万分，他在电报上急切地让尼古拉速速回国。
尼古拉第二钦佩的人便是自己的父亲亚历山大三世了，他也被祖父之死感到震撼，旋即叫停了所有的改革活动，用铁腕镇压任何变革诉求和民粹分子。
所以说实话，尼古拉就算回到国内未必就安全了，19世纪几乎全世界都喜欢通过搞暗杀来革命，这是时髦的物理键政环节。
尼古拉的父亲亚历山大三世就跟尼古拉说过，待在丹麦的庄园里修养比待在国内轻松舒适多了。
“我父亲的电报相比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不过关于赔偿的事情，就叫给驻日大使吗？”
次日上午，度过穿越来的难忘第一天后尼古拉少见地一觉睡到大天亮，前世作为上班小职员的他还没这么惬意的作息。
“是的，殿下。”
回话的人依旧是在座诸位中文官等级最高的乌赫托姆斯基，他给出了一个尼古拉没什么概念的数字。
“100万卢布？这是多少？”
“大约是70万日元。”乌赫托姆斯基换算成日元之后尼古拉还是不能理解，为此尼古拉的老师又多说了几句补充，“日本人的财政情况大概是每年6000万日元上下，这笔赔偿大约是百分之一多一点。”
这么一算，能拿到一个国家百分之一的收入当作赔偿，对
尼古拉粗浅的理解水平来说听上去还不错，于是皇太子点点头。
“那么就赶快离开日本吧。”
尼古拉现在一谈到日本，额头上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还会时不时疼痛几下，所以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弹丸小国。
“关于日本人转交来的那些慰问信和礼物……”
“这些玩意对我有什么意义么？这些日本猕猴的东西到时候随便丢哪里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