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处于种种考虑，拒绝对法国的单独和谈做出支持，令约瑟夫·卡约感到灾难性的背叛。剩下的唯二的选择就是要么背离美国、英国和俄国的要求，单独与德国和谈，要么继续打到战争胜利为止。
卡约感觉自己遭到了羞辱和背叛，支持前者。但俄国外交部给予的信息对一部分内阁同僚很有诱惑力：如果保加利亚和奥斯曼帝国退出战争，那么这场世界大战的确离结束不远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必要立即和谈吗？何况德国军队就在巴黎不远处，难道德国人会轻而易举地让我们退出战争？
由于双方的意见不相上下，卡约遵从了民主的程序，决定优先询问伦敦方面是否愿意发动攻势缓解法军的困难。
在3天的讨论之后，特别是威尔逊的意见倒向了主战的协约国一方，英国内阁也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要求巴黎明确自己的立场。因为黑格计划的大规模攻势，虽然他声明假如伤亡过大就会放弃，可尼韦勒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劳合乔治消极地估计，英军恐怕会折损几十万乃至一百万兵员。于是伦敦白厅迫切地想要知道，如果英军发动进攻，那么法国到底能不能坚决地将战争进行到底？
鉴于英国人的反问，巴黎政府重新做了数次漫长的讨论和表决，最终卡约的慷
慨陈词让部长们态度动摇，倒向了和谈。
对于巴黎的回电，劳合乔治内阁表达了遗憾的态度。如果法国仍然保留和谈的立场，那么英军付出几十万人的牺牲是何目的，用英国士兵的生命保障法国的和平谈判有更多筹码？六九四九三六一三五
因此与法国陆军部长潘勒韦游说英军总司令黑格的希望相反，黑格颇为遗憾地对他说，英法之间的战地友谊或许到此为止。因为英国政府已经着手敦促皇家海军安排陆军的撤退计划了。
第十章，法国退出战争，其下
1917年7月12日，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
布洛涅森林斑驳的光影之间，两列火车停泊在相隔不远的地方。法国政府代表和同盟国代表——德国、奥匈帝国、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坐下来和谈。
会议开始于7月13日，赫里欧代表卡约总统询问德国专员，和谈是要讨论整场战争还是只讨论西线战场。鉴于协约国其他成员代表集体缺席，同盟国代表团一致认为，任何协议都只适用于同盟国与法国的战争。
第二天，法国外交官阐述了法国的立场：应当在未来3个月内休战；任何一方都应当承诺在恢复敌对行动前提前3天发出通告；德国人应该撤离至巴黎市区的100公里外；他们应当承诺不从西线调动军队用于对抗其他协约国。
德国军方代表——来自鲁登道夫的授权，拒绝了法国人的提议，表示他们只能同意28天的停火。此外唯一有价值的交换是，双方都同意在恢复敌对状态前一个星期就通知对方。
7月14日，双方正式达成停战协议。它将持续到8月11日，除非一方或者另一方提前一周通知停止，否则自动延长30天。
布洛涅森林会谈的双方都情绪低落，感到形势紧张，对未来的境地几乎没有多少乐观的打算。特别是奥匈帝国、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外交官对未来深感悲观。
奥匈帝国的代表对德国外交官说，法国的崩溃固然值得庆祝，意大利也可能会步法国的后尘。但是英国、俄国和美国呢？英国不应该被认为是一个小小的岛国，而是由加拿大、澳大利亚、南非、印度和遍布七海的殖民地通过皇家海军联结在一起的大英帝国。
“英国是不可战胜的，”他重复道，非常悲观的，“俄国和美国也是如此。”
保加利亚外交官对德国代表说，保加利亚的老人和孩子都已经在前线与协约国作战了，但是如果俄罗斯人带着面包进入索菲亚，他们会受到热情的欢呼。
德国军方代表安慰同盟国的成员说，只要可以确保与法国的和平，这将有可能提供高卢的农产品来缓解同盟国的粮食短缺问题，同时释放足够的军队分担巴尔干战区的压力。
在正式会议之前，德国急切地寻求与法国重新恢复贸易关系，确保在1917年的冬天可以平稳过渡。按照德国政府的预计，如果封锁持续到1918年，那么在1918年的3-4月份的时候，德国人每日的面包配额就只剩下110克了。奥匈帝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对于德国中庸的职业官僚来说，为了缓解来自内部的压力，德国国内所需要的是迅速达成一个有利可图的和平。
所以为了取悦法国代表，双方都同意了“民族自决、不割地、不赔款”的停火原则。在7月15日，同盟国和法国的谈判代表发表了一份公报，声明他们都赞成不以割让领土来换取和平，以及撤出占领军等基本原则，他们希望协约国也能支持这一方案。
正如谈判双方所料，对话的成功让协约国手忙脚乱。如果西线战场法德两国能以和平主义的方式达成和平，那其他战线上为什么还要一天又一天地牺牲上千条生命呢？
约瑟夫·卡约为了报复英国人的撤离行为，直接公布了1915年秘密签订的《伦敦条约》的全文，揭露了协约国利用帝国主义分赃的方式收买意大利参战的事实，将英俄推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
华盛顿特使前往伦敦和彼得格勒沟通，希望协约国能够发表一个新的声明来说明战争的真正目的，让民众相信这场战争不是帝国主义的分赃大会。
在伦敦，英、俄、美、意代表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由于担心大家很可能会就战争的目的争吵到颜面扫地，因此作为主席的劳合乔治强行将全体会议的时间限制在八分钟以内。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需要掌握主动权。
然而在另一边，德国右翼甚至对停火条件都感到愤怒：现在明明是德国军队获胜，德国外交部怎么能同意用法国社会主义者提出来的和平方案来约束德国呢？为什么军事上的决定性胜利没能让德国放开手脚呢？
在极右翼一派，德意志霸权主义的思想家所幻想的未来是德国吞并卢森堡和比利时部分边区，傀儡余下的比利时国
家，完全占领法国的默兹、孚日和默尔特省份。最激进的德国政客甚至觉得可以在法德边境上大规模地清除居民点，制造“无人”土地。
对于德国的政治家来说，土耳其人处置其境内亚美尼亚人口的手段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大多数人还是对土耳其的做法表示强烈反感。即使那些顽固的保守主义者也认为，泛德意志主义者想要奴役法国人和比利时人的言论是危险而不切实际的。
在1917年7月16日关于和平决议的辩论中，天主教中央党代表埃茨贝格尔表示：“与其满足泛德意志主义者的帝国主义幻想，还不如给他们提供一些精神病院的床位，这会便宜得多”。他的话在帝国国会引起了欢呼。正如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一位发言人所说的，“像对待一群羊一样把人们分配、划分和驱赶到一起的年代已经远去了”。
7月18日，和谈正式开始。法国代表重申了法国的和平条件：不存在强行兼并；不会有赔偿；阿尔萨斯-洛林问题应当通过民族自决的方式解决；少数民族的权利将得到保障。在短暂的磋商之后，德国、奥匈帝国、保加利亚和土耳其代表们发生了很大的争议。
奥匈帝国代表表示，民族自决和保护少数民族的问题应该是各个国家的内政而不是和平会议的主题。关于兼并主张，他说，只有德国才有可能兼并法国的领土。至于海外殖民地，由于英国的海上封锁仍在继续，同盟国均没有对法属殖民地的打算。
在交换意见之后，德国代表告知与会的法国代表，在确保与协约国的全面和平之前，德国不可能撤离法国。德国占领区的工业资源对德国的战争运转至关重要。法国的几名代表看起来胸膛上都被锤了重重的一拳，感到失望和愤怒。
虽然德国将领的声明可能对法国人来说非常不受欢迎，但鲁登道夫依旧在会议开始后的每分钟时间里都在试图通过电话远程操纵一切。法国外交官则告知同盟国，他们不能接受自己的国境内还驻扎两百多万军队的情况下接受德国人的模糊和谈。
实际上，除了德国以外，其余三个成员国对与法国的和谈兴致缺缺。他们只希望最终的全面和平。因此这场和平会议是德国与法国讨价还价的和平谈判。
晚宴之后，由于法国人嚷嚷着要退出和平谈判，于是德国代表以书面形式向柏林发送了几份报告，请求威廉大街给予进一步的明确指示。
7月19日，德皇威廉二世在柏林召开了一次会议，成员包括兴登堡、鲁登道夫和德国外交部的成员。这是一次进程艰难的谈判，因为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德国职业官僚和德皇三方的意见都是不统一的。
对于德国是否兼并卢森堡、比利时和法国土地时，德国外交大臣屈尔曼与威廉二世私底下说，改变边境是一件招人憎恨的事情，而且吞并法国领土的意义在哪里？一大批法兰西人吸收到德意志德国中到底有什么好处？
而鲁登道夫的计划相反，他认为吞并法国领土将有效地确保法国将来不会再敢于和德国作对。因为德国将会完全占领德法边境上的孚日山脉，法国的贝尔福要塞也将落入德国之手——这是1870年普法战争中法国坚决抵抗的象征，除此之外法国边境上的一系列要塞均被德国占领，法国将门户大开而德国将拥有绝对的主动权。
德皇威廉二世犹豫在军方和职业官僚的意见之间，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在执掌最高统帅部后，其权势越发膨胀，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右翼党派、工商业支持者让德国军队仿佛凌驾在德国国会和皇帝之上了。
兴登堡用一种命令下属的口吻对威廉二世说，假如德皇在不与他商量的情况下继续决定类似同意德国代表团与法国共同发表“民族自决、不割地、不赔款”宣言的事情，令最高统帅部感到工作无法顺利推行的话，他只能遗憾辞职。
鲁登道夫也威胁辞职，全国各地的劝诫电报雪花般飞往柏林，这是对威廉二世的逼宫。德皇只能低声下气地请求兴登堡元帅不要辞职，他软弱的态度也令军方对君主的态度越发轻蔑和忽视。
威廉二世在和谈问题上的让步之后，他拒绝把外交大臣屈尔曼辞退的要求，但也对和平失去了实际上的控制权。
7月21日，和平会议重新开始磋商，德国代表一反先前温和的面目，完全推翻了与法国代表共同发表的不割地不赔款宣言，宣称停战协议的适用范围仅有28天不会再继续延长，且德国将不会撤出已经占领的领土直到德国的条件得到满足为止——包括割让法国的边境领土和巨额赔款。
法国外交官听闻德方的条件之后当即泪流满面，“如果说我们注定在劫难逃，那么我至少希望，祖国是在保卫独立的战争之中灭亡，灭亡得辉煌”。德国将军则耐不住性子听完法国人的自怨
自艾，拍着桌子大吼：“这个世界就是由强权和暴力支配的！”
德国撕破脸皮的结果是一场公共关系的灾难，布洛涅森林和谈的片刻美名也从此名声扫地。英国和美国利用强大的媒体宣传机器让全世界都对德国军国主义者感到嗤之以鼻，德国将军拍着桌子迫使法国人签署条约的画面成为了永恒的宣传作品。
7月28日，经过几次紧张而漫长的磋商之后，德国军方似乎也意识到了占领大片法国领土的劣势，此外来自保加利亚的一连串糟糕的消息迫使他们必须拿出一份足以盖过保加利亚退出战争的积极信号。德国做出了有限退让，减少了法国需要割让的土地面积，还允许法国用军械和物资抵充德国索要的巨额赔款。虽然德国右翼团体还对法国的海外殖民地垂涎欲滴，但英国皇家军队的存在迫使他们承认，在全面和平之前对于海外殖民地的计划都是幻想。
8月2日，法德双方互相交换了《布洛涅森林条约》，和平在西线降临了。一个德国傀儡的佛兰德斯新政府在布鲁塞尔成立，比利时政府流亡伦敦号召国民继续抵抗德国鬼子。卢森堡在德国军队的监督下举行了人民公投，正式并入德国。
第二天，德国独立社会民主党宣称，《布洛涅森林条约》是一次“强奸式的和平”。社会民主党这边，即使是曾经忠心耿耿的社会主义者爱德华·达维德也激烈地批判德皇政府目光短浅，德国已经输掉了最后一次体面结束战争的机会。
同一天，德皇宣布全国进行庆贺，即使新的罢工运动席卷了德国各大工业城市。当巴登亲王询问鲁登道夫，如果德国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前景将会如何？鲁登道夫只是简单地回答道：“哦，那德国就完蛋了。”
现在，德皇及其政权的命运完全得看战争的结果了。
第十一章，米尔纳之所见，其上
时间重新回到1917年的寒冷一月。
战前往返于开普敦航线的豪华蒸汽邮轮“基尔多南城堡号”在一艘皇家海军驱逐舰的护卫下悄悄驶离了苏格兰的奥本港，这一行程并没有在媒体上公布。
船上载有一支由英国、法国和意大利的军方将领与文职官员组成的高级代表团，共有五十多人。英国代表团由阿尔弗雷德·米尔纳子爵领衔，这是他加入战时内阁以来执行的首次海外公务。
当邮轮与护卫舰沿着欧洲大陆北端的边缘行驶时，瞭望员总是能不断看到德国U型潜艇的身影。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掉进这样冰冷刺骨的海水里面，没有人能存活超过几分钟。
好在无事，“基尔多南城堡号”在一月中旬缓缓抵达摩尔曼斯克港，这是俄国在北冰洋上唯一的不冻港。此时来往摩尔曼斯克的尽是协约国的货轮，上千个装着军需品的箱子被分门别类地堆放在码头仓库中，放不下的就摆在码头的空地上，板条箱被大雪覆盖上薄薄的白衣。
来自不同国家的船只在以日均1500吨的速度输入物资，但是摩尔曼斯克港口的设备有限、劳动力紧张，离开港口的铁路每天能够运走的数量在1200-1400吨之间浮动。
从摩尔曼斯克到彼得格勒的铁路总长超过1000公里，代表团乘坐的是贵宾专列，花了13个小时抵达俄罗斯帝国首都。车上随行的俄国武官随口提及，维特编撰的铁路运营准则依然有效。米尔纳突然想起他在摩尔曼斯克市火车站广场上看到的维特铜像——这是在维特时代主持修建的港口，他所留下的一切都在默默发挥着作用。
在彼得格勒恢宏的莫斯科火车站，代表团得到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特使的接待，他们被十多辆汽车载着来到冬宫，身穿全套军礼服的宫廷武官护送米尔纳来到沙皇面前。
“陛下，这是英王陛下给予您的信件。”
在深深鞠躬后，米尔纳将数封英王乔治五世的私人信件呈交给了尼古拉，站在一旁的国务秘书穿着白手套接过信件后放进了沙皇的办公皮箱中。
“伦敦最近还好吗？我听说过去几个月英国遭遇了不少罢工活动。”
尼古拉让侍官把一旁的座位端到米尔纳的身后，两人坐定后进行了非正式的私人会谈。
米尔纳老实地回答说，由于罢工浪潮席卷英国中西部各郡和苏格兰克莱德河沿岸生产枪支弹药和其他重要战争装备的工厂，令1916年新成立的军需部焦头烂额。此外，英国潜伏在劳工中的间谍也报告说，在谢菲尔德举行的一场集会上，有位演讲者说：“工人阶级一定要拒绝继续为战争制造工具。”
“虽然我承认部分雇主存在恃强欺弱、寡廉鲜耻……还有牟取暴利的行为，但是英王政府的要务是揪出煽动者。因为仅仅化解人们的不满是无法令煽动者缴械投降的。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制造事端。”
“很好，现在需要的是坚定的意志，这才能促使我们走向胜利。”
尼古拉十分认同英国政府的做法，然后口风一转，“你们来冬宫的路上，觉得彼得格勒如何？”
“秩序井然。”米尔纳脱口而出。
“这是因为我的内务大臣做了和你们同样的事情。俄罗斯的工人，法兰西的工人，或者英格兰的工人，他们的目的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们所要做的事情都是相同的。”
在尼古拉的口中，他把镇压活动视为在此动摇时刻的必要措施，所有国家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但米尔纳还是为英国的所作所为做了小小的辩解，称英王政府会遵循法律来审判那些煽动分子，秘密警察也是战争时代的非常措施，与英国长久以来的自由传统不符。
沙皇没有多说什么，笑笑之后换了一个话题。
“我听说了很多风声，包括我国间谍在德国传来的消息。德国人很快就将重启无限制潜艇战，英国是否有所作为？”
尼古拉询问，假如德国重启无限制潜艇战，那么英国能不能在北海和北冰洋承担护卫航线的职责。米尔纳给出了积极的回复，但具体的事宜还需要等到他回国后与内阁同僚商议。
“德国是否在1917年还要招惹一个大国卷入战争？这对柏林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米尔纳不相信这个传言，因为美国的警告在1915年很有用。威尔逊认为潜艇和鱼雷的结合是一种不人道的战争方式，让无辜人卷入伤亡，因此假如德国真的做出了困兽犹斗的举措，那么只会进一步增加协约国的优势。
“在彼得格勒，我，作为沙皇可以指挥我的军队；在柏林，威利，作为德皇只能赞同他的将军们的方案。”
尼古拉说，他相信威利是有理智的，但不是所有德国高层都很理智。
之后尼古拉看时间不早了，就起身中止了会谈。冬宫已经摆下了接风洗尘的高级宴会，桌上摆着一个世纪前的窖藏葡萄酒和威士忌，还有鱼子酱饼、白酒腌鲑鱼、烤乳猪配辣根酱、烤羊肉串以及烤火鸡、青豆和烤杏仁。
在这场英俄联合晚宴上，人们的推杯换盏加上抒发两个伟大盟国间友谊的冗长发言将活动拉长到了令人痛苦的五个小时。
尽管追求效率的米尔纳对这些礼节繁皱的高级招待会兴致缺缺，但代表团中同行的亨利·休斯·威尔逊上将却对这些贵族宴会玩得不亦乐乎，之后几天这位英国的资深将军还住在涅瓦河畔的宫殿里与不同的大公夫人共进午餐，大放异彩。
第二天，与米尔纳对话的是当下主持政府工作的科科夫佐夫。斯托雷平因为他年轻时候与人决斗导致的手部枪伤在彼得格勒阴郁寒冷的天气中积劳成疾，严重的时候神经疼得让他只能混合伏特加与吗啡一起灌下才能休息，所以现在在黑海疗养。
科科夫佐夫和米尔纳的谈话很有效率，让后者也十分满意。科科夫佐夫说，当下俄国遭遇的困境是，前线无上限的兵员、物资需求和后方有限的生产能力的矛盾，所以他希望英国可以尽其所能给予俄国更多的物资。在米尔纳谈及摩尔曼斯克的运输瓶颈时，科科夫佐夫回答说新的铁路在1917年夏季就可以修通了。最后米尔纳说，俄军在东线的牺牲令英国民众侧目，因此英国政府必然会倾其所有来支持俄国。
第三天，米尔纳在叶拉金岛上的小别墅中与沙皇再次会谈。相比于米尔纳他们居住的跟博物馆一样的宫殿建筑群，这个英式都铎风格的小别墅充满了生活的温馨气息，更为宜居。
尼古拉询问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米尔纳回答说面对鱼子酱、烟熏鲑鱼、烤乳猪和香槟的时候他都有些下不了口了，这令沙皇莞尔一笑。
直至此时，米尔纳才从刚开始的舟车劳顿中回过神来仔细端倪面前的这位中年男子。尼古拉二世的个子不高，长相酷似他的陛下乔治五世，但两人的气质却不尽相同。
“想来奇怪——我也说不出有多奇怪，这位与我交谈的男子，分明打起交道来就与一般人无异，但是能让船只飞快乘风破浪，令火车疾驰穿越平原，叫信使急如星火传令，去把上百电报送到占全球陆地面积十分之一的帝国四隅，而后就有数不胜数的人跳起来奉命行事。我不禁看着他的手，原来他和我们凡人一样有血有肉。”
每每想起与沙皇的会面场景，米尔纳就浮现出如此的想法。
在大约四个小时的交谈中，尼古拉提及了下一个阶段，也就是1917年俄军的行动计划。米尔纳大概是最先知道的外国人。
尼古拉先是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科科夫佐夫所提及的困难，但更加精炼。然后在他看来，多铺设摩尔曼斯克的铁路不能解决俄国当下输入口岸太少的问题，所以他设想在今年的协约国总体战争行动中可以确保土耳
其退出战争，重新打通黑海的海上航路。
米尔纳误以为沙皇是想要让英法联军担任主攻，他担心会重蹈达达尼尔海峡的惨剧。但是尼古拉说，这次俄军将会担任主攻的角色，通过保加利亚的陆上通道。
那么也就是说，俄军将会侧重于迫使保加利亚和土耳其从世界大战中退出。
米尔纳询问说，那么东线主战场呢？尼古拉表示，俄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没有多到可以在相隔1000公里的两端同时发起决定性的攻势。
米尔纳说，他的首相劳合乔治与沙皇陛下的主张居然大体相似，劳合乔治也主张先在次要战线上发挥优势，打倒德国的同盟国盟友，在西线采取守势也会减少无谓的伤亡。尼古拉又反问说，那为什么英国不坚持这样的战略。米尔纳回答道，因为首相只是文官，他的意见不一定会被军方采纳。
沙皇说，他的将军们或许现在知道该怎么打赢一场战役了，但是还没学会怎么打赢一场战争，所以让军人主宰战争的走向是很危险的事情。米尔纳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沉默。
“我还听说法国人今年要发起大的进攻，是这样吗？”
米尔纳回答说不太清楚。
沙皇又说，俄国可以花四百万人买来教训，可是法国有四百万人拿来挥霍吗。言下之意，他很不希望法国进攻。米尔纳为盟友辩解说，凡尔登失守对法国打击很大，所以他们需要一场胜利。
“如果他们搞砸了的话，俄军是不会抽出身来帮助他们的。现在战争的进攻都需要准备，仓促行事只能带来单方面的屠杀。”
尼古拉希望米尔纳可以回去劝告劳合乔治不要卷入法军的进攻中，这样或许可以降低法国人不理智的冲动。米尔纳允诺。
“接下来你们还要去莫斯科吗？”
“是的陛下，首相大人对贵国的军需生产规划和活动很感兴趣，这也是英国代表团的考察重点。”
“现在考察……为时不晚，到了莫斯科之后，总督彼得会接待你们的。”
尼古拉说，他现在不能离开彼得格勒，因为这里是帝国权力的心脏，所以皇太子彼得会在莫斯科陪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