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有不少声音指出,协约国联军在意大利战线和巴尔干战线上也做出了大规模的军事调度,令人不安。奥匈帝国司令部则担忧喀尔巴阡山脉的防守是否稳固。
早在3月末,那时的天气还很阴冷,东欧整片都是翻浆的泥泞沼泽,鲁登道夫就指示麾下诸将“尽快做好准备,迎接敌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进攻”。他巡视了位于东欧的几个集团军,十分满意:“我现在只怕敌人意识到我军的强大,不愿意不惜血本来发动攻击。”
5月初,布鲁西洛夫的进攻行动已经有了一个代号:博罗季诺,这是1812年卫国战争拿破仑大军走向覆灭的起点。命令以沙皇的名义发出:5月18日凌晨4时开始进攻。
进攻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央第一方面军的一名青年炮兵中尉在5月10日的日记中写道:“面对斯塔夫卡一丝不苟的工作、事无巨细的准备,人们只有惊叹不已——毕竟,我们的伟大正来源于此……各种新式装备一应俱全,1914年那会儿可见不到这些。”
源源不断的俄军部队正在向前线缓缓开拔,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运输列车与卡车夹杂其间。车声隆隆,人潮汹涌,好似暴风雨将至。在比亚韦斯托克的村庄里,俄军士兵不顾严苛的军规,一边行军,一边唱起了凯旋曲。
“我们就要输了,战争本应在1917年就结束了。”德军中1916或者1917年入伍的新兵垂头丧气,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为必败的战争流血,但是很快新兵就被愤怒不已的老兵阿道夫·希特勒脚踢、殴打。
希特勒厉声怒吼,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投降派”,德国才会“走向败局”。老兵们很喜欢悍勇奋战的希特勒,可新兵们却厌恶这个战争疯子,而且新兵的数量比老兵多得多。
5月17日,入夜,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是俄军阵线及其后方,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过德军根据以往经验推测,在那平静的景色之中,极有可能埋伏着不止一支炮兵部队,且拥有压倒性的火力。德国军官把炮手们召集起来,让他们备好防毒手套,并在防毒面具的护镜上涂抹药剂,以防镜片模糊。
晚上9点左右,德军第62师的渗透部队从无人区抓回十来名俘虏,其中几人很配合地招供了:俄军的初步轰
炸将于凌晨4点30分开始,而步兵部队可能将于上午9点以后出击。俘虏们的紧张情绪溢于言表,要求德军尽快将他们遣送至后方。
当夜,所有不值勤的士兵都躺下入睡了。“没事,等不到天亮,我们就会在炮火的轰鸣声中醒来。”德国老兵安慰紧张得无法入眠的新兵说,大炮就是最好的闹钟。
与鲁登道夫的预估完全不同的是,布鲁西洛夫的进攻计划圈定的突破地点不是几个、十几个或者几十个,而是一共有304个地段进行全面的正面突破。
至5月17日为止,俄军在华沙到戈尔利采之间约500公里的进攻正面集结了179个师。4个方面军在其部署正面有2.6万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和约3000架飞机、2000辆各式坦克和装甲车辆。
俄军将通过进攻主动性来进一步放大人数优势,在每个突破地段上投放数倍乃至十倍的兵力和火力来进行作战,以此达成了自古以来最简单和暴力的战争制胜原则:以多打少。
与宽大战线上的全面突破相配合的是集中运用的炮兵战术群:位于进攻第一梯队的每个步兵师地段上布置37mm炮和迫击炮组成支援炮兵群,对敌人阵地进行炮火准备;在军级突破地段上组织75mm速射炮组成高频率射击的速射炮兵群,对敌人步兵阵地进行压制火力;在集团军级地段上组织120mm和150mm重型野战炮兵群,负责对付敌人炮兵阵地;在方面军的攻击正面组织超重型攻城炮和列车炮群,用于射击最远的目标。
5月18日凌晨4时40分,在一片漆黑的夜间,俄军突然对全线各个突破地段的德军阵地开火。炮击震天撼地,以至于德军的6600门火炮还击时,声音几乎细微到听不见。
每一声轰鸣,每一声巨响,已经无法令人感受到减弱或者增强。炮击的声音之巨大不可想象,根本听不到物品被炸碎,压倒性声浪地吞噬了其他一切声响。
在接下来的5个小时,俄军向各个突破地段的德军阵地、各级指挥部、通信线路、靠近前线的公路和铁路等交通枢纽发射了320万发炮弹。毁灭性的力量将目视所及之处尽数摧毁,金属爆裂的气浪将大地掀起、人体粉碎,万物皆灭。
当浪潮般拍击地面的炮弹雨于9时40分沉寂时,德军根据已知的报告和情报判断,俄军总攻将至。东线德军总司令部急令炮兵部队从掩体和地下工事中离开,进入各个事先准备妥当的射击阵地进行后续还击。
然而这正中布鲁西洛夫新设计的进攻战术下怀,他将这骇人的炮击前奏称为“剥壳”,正式名称叫做“火力侦察”。
由于东线纵深庞大,德军延续了并发扬了弹性防御的战术理念,在真正的前线阵地之前会故意制造一模一样的“假阵地”。等到俄军将自己的炮弹砸进这些假阵地时,德军的有生力量会从地下通道向后转移。等到俄军炮击结束,步兵开始进攻时,德军后置的炮兵火力就会将炮弹砸进占领假阵地的俄军步兵头顶,造成大量杀伤。
这种适合东线纵深的弹性防御战术令1916年和1917年的俄军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布鲁西洛夫的破解之道也很简短:只要我的炮击规模和正式进攻一致,那么你就吃不准我到底会不会正式进攻。
届时假如德军撤出阵地,向后转移,那么俄军就派出比正式进攻少得多的侦察部队占领德军放弃的战线,然后把俄军大炮往前移动,继续狂轰滥炸;如果德军不撤出阵地,严防死守,那么火力侦察就直接转化为一次正式进攻,投入大量兵力进行突破。
俄军的新战术建立在德军的反制战术之上,形成了战争艺术发展的新一轮螺旋上升。且德军已经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制——布鲁西洛夫的战术不存在取巧或者投机的成分,是以我强敌弱,协约国之总体力量必强于同盟国之总体力量进行的消耗战。在德国必将战败的大势之下,再无挽回的取巧之道可言。
几乎所有扼守阵地的德军前线部队都产生了一致的误判,认为俄军的大规模攻势即将到来。在天崩地裂的炮击之下,悄悄将部队从前沿阵地向后转移。
于是4个方面军的“剥壳”战术均获得了成功,第一波步兵进攻只有寥寥十多个师向前跃进,占领并巩固了阵地。而后,俄军大炮向前移动,犹如巨兽拱起自己的犄角,将下一次噩梦般的炮击砸在德军的后续阵地之上。
第三十四章,博罗季诺行动,其中
5月20日上午9时,在连续2天炼狱般的跃进、炮击、再跃进和炮击之后,德军已然退无可退,只能扼守阵地与俄军展开殊死搏斗。
9时35分,中央第二方面军约4000门迫击炮在暴风骤雨般的炮击压制后再次进行急速射击,这将是进攻开始前的最后一轮轰炸。
康
斯坦丁·罗科索夫斯基是某近卫步兵师第一梯队里的一名年轻连长,此时他手持一块机械表,站在不时抖落尘土的地下掩体洞口。
接下来,他的任务是率领俄军的突击兵进行冲锋,而他刚刚获悉自己的营长已经阵亡。德军反击的一颗颗重型炮弹落在他这个连的四周。
早先时候,在俄军发动轰炸的那段时间里,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兴奋地在地下掩体中来回走动,相互吼叫。那是他们对祖国强大的实力感到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期待进攻。而现在,他们被德军的反击炮火震得克制起来,开始围坐在一起说点低俗的笑话来转移注意力。
9时38分,罗科索夫斯基率领他的连队向前沿的出发阵地移动,在翻越障碍的途中,他听到远处传来引擎声,原来是一架飞机。紧接着,一架又一架飞机出现在天际。
在飞机声的掩盖下,就连正在待命的俄军也听不见坦克引擎的声音了。
第一梯队部署有430辆坦克,其中196辆是英国送来的马克型坦克。坦克的马达都在响着,震耳欲聋。
图哈切夫斯基坐在车长座位上震得有点难受,于是佝偻着身体爬出坦克,呼吸新鲜空气,舒展一下筋骨。或许是由于一系列的变故,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图哈切夫斯基的人生在世界大战爆发后获得了不同的发展。
当图哈切夫斯基第一次看见朝前线移动的笨拙的T-15坦克时,他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未来战争的主角一定是携带大炮和铁甲向前滚滚移动,无惧机枪和小口径火炮的坦克。于是他向上级申请,成为了俄军最早的坦克兵之一。
如今的图哈切夫斯基是五辆坦克组成的攻击中队的队长,军衔是少校。
前方传来隆隆的炮声,后方不时闪烁的光点是俄军的大炮正在喷射火焰。图哈切夫斯基感觉等不及了,时不时看一看手表,生怕它坏掉一样。
9时37分,时间过得太慢了。图哈切夫斯基打开军官的配枪,查看弹夹是否装满——不用多说,自然是满的。随后他爬进坦克里,坐在车长座位上,先将紧急备用的防毒面具调整好,然后将钢盔挂在防弹板的把手上。
9时38分,还有两分钟,驾驶员正打开水壶在喝水。
“预备!”图哈切夫斯基等不及了,立即说道。时间是9点39分。
图哈切夫斯基指挥的坦克跟在另一辆坦克后面行驶着。正当坦克接近部署点时,图哈切夫斯基从观察口看到一道炫目的闪光,接着身体被掀翻后仰。他的坦克撞上了前面的坦克,并开始往那辆坦克身上攀爬,此时他又猛地撞上了前面的铁板。
驾驶员骂骂咧咧地松开离合器,擦去飞溅进眼睛里的脏东西。接着又是轰隆一声,整个车身都震动起来。
图哈切夫斯基仔细观察前方情况,发现那辆坦克冒起了烟,左边断掉的履带竖在空中,像是竖起身子的眼镜蛇。
“前面的坦克中弹了!我们绕过去!”图哈切夫斯基大声命令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声音不被引擎的噪声淹没。
“为战死的营长复仇!”当罗科索夫斯基示意身边的士官准备进攻时,他的号召令士兵们振奋。而当罗科索夫斯基的连队发现自己的两翼被慢吞吞攀爬壕沟的笨重坦克所簇拥时,他们的战斗热情更是以百分之两百的效率开始熊熊燃烧。
争夺世界霸主的决战开始了,俄军上下蔓延着近乎癫狂的气氛。
军官们带头站得笔直,神经质般的谈笑风生。偶有一发迫击炮弹炸落,泥土溅到他们头上,却没有一个人低头躲闪。士兵们也全部进入癫狂状态,丧失了判断能力。死亡已不足为惧,他们将生命完全献给了祖国。
终于,9点40分到来了!
火光升起,身着绿卡其色军装的士兵们在愤怒、亢奋与嗜血心理的驱使下,潮水般地向前涌去。罗科索夫斯基身先士卒,右手握着左轮手枪,左手指向前方号召士兵向前奋进。他的胸中也沸腾着狂怒般的情感。
第一道战线已经被炸得难以辨识了,在图哈切夫斯基中队的坦克履带下,德军的铁丝网脆弱得如同纸片,俄军步兵得到了一条通道。
此时,从第二道战线突然射来一排机枪子弹。罗科索夫斯基等人迅速跃入一个弹坑,而还没等他们落地,子弹就在耳边迸发出可怕的噼啪声。所幸,弹片只是在空中作响,没有击中任何人。
罗科索夫斯基爬出弹坑,沿着一条凹陷的道路猫着腰快走,两旁的掩体已被炸得塌方,只留下一个个冒烟的废墟。此时他是单独行动——接着,他发现了第一个敌人,离他只有几米远。那人佝偻着身子,显然受了伤。
罗科索夫斯基举起左轮手枪抵在对方的太阳穴上时,那名德国兵吓得惊声尖叫起来,然后从胸口掏出一张照片,慌乱地塞到康斯
坦丁的手里。他很快克制住了怒火,这怎么能下得了手呢?在对方心爱之人的面前。
图哈切夫斯基发现了机枪吐出的火舌,于是命令自己的坦克手向那里驶去。抵达机枪的位置时,一枚手榴弹在坦克的观察窗附近炸开,图哈切夫斯基急忙命令坦克左拐。一名德国士兵从掩体里迅速逃走,另一名跑得慢了些,被坦克的机枪打穿,趴倒在地。随后坦克的履带从他的尸体上碾过,与机枪一同化作碎片。
上午11点30分,中央第二方面军的第一梯队均成功抵达了第一批战役目标,俄军的超重型攻城炮重新开火,几百公斤的炮弹尖啸着划过罗科索夫斯基或者图哈切夫斯基的头顶,朝着德军的纵深目标进行压制射击,以便俄军后续部队抵达时不受德军火炮的袭扰。
第三十五章,博罗季诺行动,其下
5月25日,经过一周的激烈战斗,俄军已经在500公里的攻击正面上打开了27个较为明显的突出部,深度从6-15公里不等,宽度在10-30公里之间。
从304个进攻地段演化为27个突出部意味着在许多地段上负责进攻的俄军都遭遇了德军的严防死守,伤亡惨重。鲁登道夫精心修筑了一年多的防御体系功不可没。但是27个突出部也意味着德军的战线已经出现了动摇,每个突出部都有可能演化为俄军猛烈凿穿,向纵深发展的破竹之势。
“只要全军上下各尽其责,保持斗志,”鲁登道夫表示,“所谓担心便只是杞人忧天而已。”他说,敌人在5月18日之所以得逞,完全是因为出其不意:“如今,各地的阵地均已加固,步兵、炮兵已进行全面而合理的编制。今后,我们可以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敌军进攻。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只怕敌人不来,因为敌军的攻势只会加速自身的瓦解。”
鲁登道夫坚持认为,一场失败的攻势将会动摇协约国的信心,为有利于德国的形势打开局面。次日,他向东线四个集团军群司令发布一项鼓舞人心的战略指示:“形势要求我们,一方面要采取守势,另一方面仍要尽快恢复进攻……通过我们的进攻,可以夺回部分有利于战局的阵地,并给敌人造成损失。”
相比于鲁登道夫在最高统帅部的乐观判断,位于东线扼守华沙至伊万哥罗德一带的中央集团军群司令威廉皇储感到闷闷不乐。他看到战报称,敌人在突出部持续增兵,德军每支部队的压力都与日俱增。
威廉皇储的参谋长告诉他,为了堵住其他地段上俄军的突破,中央集团军群的预备队已经消耗一空了。“当下的难题是,下一步究竟怎么办?”
5月26日,维斯瓦河前线的激战仍在继续,德军在部分小型战斗中取胜。而到下午时,俄军开始用大炮和飞机轰击维斯瓦河上的临时桥梁,据守桥头堡的几个德国师情况岌岌可危。
5月27日,俄军总司令布鲁西洛夫与协约国总司令尼古拉沙大公商议,将积极求战的4个美国师投入到第二梯队对某一突出部的进攻中。美国师编制很大,每个都有2万人。与之同行的是24个俄国师,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良将。只不过当天美军抵达后天有不测,突降大雨。
最开始,部队集结在维斯瓦河东岸某处茂密的树林中,有树叶遮挡所以行进中的部队没有淋湿。然而没过几分钟,东欧的土路便变得泥泞难行。车辆在泥水中漂移,马匹摔倒,疲惫的士兵感到无法站稳脚跟。不得已,所有人排成一列纵队,各自抓住前面一人的背包。尽管道路泥泞,背包沉重,大雨倾盆,但士兵们还是顽强地摸黑前行。
5月28日凌晨4点,求战若渴的美国海军陆战队正在奋力行军,争取按时抵达。部队又累又饿,但是仍在快速行进,最终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凌晨4点35分,伴随着第一缕曙光,一门75mm速射炮的吼声打破了沉寂。紧接着,协约国联军火力大开,炮声隆隆如雷。在美军装甲旅旅长小乔治·史密斯·巴顿看来,那是一场“猛烈、壮观、可怕、震耳欲聋的炮击”。
大地被震得左右摇晃起来,巴顿曾听过1600门大炮同时开火,他原本以为再无炮声比那更加响亮:“谁知这阵炮击更厉害!树叶被震掉,天空像是塌陷下来,地面像是升了上去。我无法用语言形容。”
从未经历过战争的美国士兵很快就忘记了饥饿与干渴,忘记了磨出水泡的双脚与疼痛的关节,忘记了身上湿透的衣服。他们的眼睛开始放光,像狂热的战争信徒那样。听到那雷鸣般的炮声,心中充满了荣耀。啊!能上阵杀敌真是无上的荣耀!
德军完全措手不及。俄军坦克的轰鸣声与美军的喊杀声同样可怕。德军阵脚大乱,慌忙撤退。一路上几乎没有遭到抵抗。有小股德军在农舍附近的田里收割波兰农
民遗弃的庄稼,此时也纷纷仓皇逃窜。
协约国的炮火打得又快又准,轰鸣不断,而德军的炮弹,仅在美军首次冲锋与第二次冲锋的间隙偶尔炸开几颗。
一批美国士兵缴获了一门德式77mm炮,拿下一台电报机,活捉了几名俘虏并发现了几块德军搀着木屑的战时面包。他们让俘虏先尝了尝有没有毒,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另一些美国人打开一桶泡菜,一手握着枪,另一手抓着泡菜啃,继续冲过麦田,追击敌人。
第一道防线上的德军惊恐地举手投降,第二道防线上的德军还在为炮击感到震惊。俄军大炮缓缓向前移动,以便坦克与步兵部队继续扫荡残敌。
步兵少校亚历山大·伊里奇·叶戈罗夫也参加了这场战斗,他对美国人的鲁莽和血性感到倾佩——1914年刚开战那会儿,俄国士兵也是对着机枪口冲锋的。
现在激烈的战斗过去了,他抬头一看,发现一群人排成四列纵队向他走来,都是被俘的德军。走在排头的是军官,约莫有个20人。这些被活捉的战俘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模样是垂头丧气的,每个人都快活得很。
一些会讲英语的被俘军官向美军喝彩,其中一人喊道:“伙计们,加油干!你们很快就能打赢!”,还有些讲俄语的喊道:“结束战争!”
叶戈罗夫粗略数了数,战俘约有1000多人,其中大多数都很年轻:“这些人原本应该待在母亲身边,可能前不久才被德国军部强行拖上战场,想想就让人心痛。稚嫩的脸庞,鲜红的嘴唇,清澈的眼神——他们还是些孩子啊!”
波兰一望无际的原野左右两旁,进攻部队足足有数公里长。大大小小的坦克隆隆作响,紧随其后的是俄国陆军、美国海军陆战队、英国坦克手和波兰骑兵部队。
下午,美军在一处林木茂盛的山谷遭到了德军布设的机枪交叉火力压制。这里地势险峻,很难进攻。突然,附近的树林之中突然冲出波兰人组成的骑兵部队,准备发动大型冲锋。美军看呆了,那简直是电影中的场面:驰骋战场的高头大马,闪闪发光的龙骑兵、枪骑兵,全副武装的胸甲骑兵甚至还带着华丽的羽翼。
接着,有的骑兵中弹摔下马背,其他骑兵毫发无损,纵马疾驰,开始扫荡海军陆战队之前绕过的德军孤立阵地。他们刚冲过田野,德军防线便开始动摇,随后陷入崩溃。也有零星的小股德军在负隅顽抗,协约国联军很快便将其消灭,或者直接无视。
有的德军奋战至死,也有的一见到敌人便扔下步枪,举起双手高喊:“达瓦里希!”
5月29日上午,威廉皇储意识到,右翼扼守维斯瓦河桥头堡的几个德军师已被击退,甚至后方预备队也全部投入战场。于是皇储下令,以维斯瓦河西岸为总防线,组织抵抗。他的下一道命令是:目前正在作战的各师不应退至该线,而一旦退至该线,便必须死守到底。
与此同时,威廉皇储又下令在新的第一道防线后方七公里处设立第二道防线。如此前后矛盾的命令说明了皇储不相信他的部队能够挡下俄军接下来的进攻。很快,他又下达了另一条命令,体现了皇储的失败主义情绪:放弃维斯瓦河以东所有的桥头堡。
5月31日,德皇威廉二世刚刚得知东线爆发的大规模交战的消息,便匆匆赶往波森省的首府波森。当他踏上德军最高统帅部的台阶时,已是黄昏。年迈的陆军元帅兴登堡亲自在门前迎接德皇,仪态庄重而威严,神情从容不迫。
威廉伸出手,用力点了点头,嘴唇抖动了几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近日时局艰难,陛下也有所目睹。”兴登堡体察圣意,率先开口,“战事目前十分严峻。”
德皇想与兴登堡单独谈谈,了解真实情况,于是快步走进司令部。鲁登道夫正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战况报告,听见有人进来,猛地抬头,单边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前去。
“爱卿近日战况焦灼,辛苦了。”威廉说道。
兴登堡插话道:“关于我军何以陷入当前的危局,陛下可愿听听我等的看法?”
德皇点了点头,侧目听兴登堡简要地做出说明:大量部队投降,众多德军沦为俘虏;俄军投入大量的坦克部队,因而得以突破多条防线;不过德军新的防线已经组建完成。
兴登堡报告时,威廉只是点着头,一言不发。最后,他不安地拉了拉身上的大衣,突然问道:“新的防线能守住吗?”
“目前还无法断言,陛下。敌军的攻势可能还会持续很久。”
威廉情绪激动,忐忑不安,却极力表现出深思熟虑的样子。然而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鲁莽的问题脱口而出:“那么说,我们还得继续撤退,放弃更多的地盘?”
说罢,德皇意
识到此话不妥,又用低下的语气补充道,必须考虑到德国国内所爆发的不满情绪:“各种负面和消极情绪所带来的影响,无论如何也必须加以考虑——毕竟事关国内稳定与否。”
兴登堡平静地回答道,他只能首先考虑纯粹的军事问题。说罢,兴登堡顿了顿,转向鲁登道夫。
鲁登道夫会意,清了清嗓子,显得稍稍有些僵硬:“陛下,敌军突破防线的消息传来,实在是出乎我们的——”
鲁登道夫的话被威廉打断:“于是就出乎你们所有人意料了?”
威廉二世十分恼火,语气咄咄逼人,不过鲁登道夫仍然心平气和地讲了下去。他说,意外不在于受到进攻,而在于前线没能守住,以及敌军在最初阶段就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
鲁登道夫走向摆放地图的桌边,调了调单边眼镜,开始解释德军下一步的必要行动。“只有确保我军有生力量安全转移,才能在维斯瓦河西岸采取积极行动,重新夺回主动权。而在此之前,必须建立起一道新的防线,扭转攻守之势。”
“我军所要解决的正是该问题,也必须从该点出发,制订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兴登堡在一旁补充道。
威廉二世对进一步撤退的方案深感恼怒,他血气上涌,用脚轻跺地板,突然固执地喊道:“万万不可!至今打下的每一寸土地,我军都不应该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