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会议室时,一名青年军官将一份德国最高统帅部战报样板递给鲁登道夫,请他审批。
德皇拿过样本,上面写着大本营战报:“最近几周,协约国联军投入了坦克以及大量部队,但仅仅略有所获,损失惨重。我军预备部队投入战斗后,战局重新恢复稳定。”
第三十六章,间幕,法国内战和协约国干涉
时间进入6月份,随着俄军在前线的捷报频频,尼古拉沙大公发现坐在对面一同进餐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心情也非常不错。
二人此刻正坐在新布置的俄军总司令部外围的一座临时开辟给军官使用的餐厅中,中午是简单的白兰地配烤鹌鹑、烤土豆与沙拉菜。
俄军大本营斯塔夫卡已经从巴拉诺维奇向前移动了将近200公里,搬到了经历战火而未被攻破的布列斯特要塞,布列斯特位于华沙连接莫斯科的铁路线附近,也是西白俄罗斯与西乌克兰南北通道的节点上,因此在1915年遭受了德军重炮的猛攻,要塞外围的墙体都有那段围城战期间留下的无数伤痕。
“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提议说要干预法国的动乱,”尼古拉沙大公开口,让专注于消灭烤鹌鹑的尼古拉停顿下来,用白餐巾过手和擦嘴后,大公继续说道,“英国人很着急,他们想要最后捞点好处。”
尼古拉沙大公指的是法国内战的爆发及其结束的影响。
在遭遇了决定性的惨败、右翼分子的政变、捍卫共和国的种种努力以及最后与德国人的和谈,法国终于得到了得以慰藉的和平。
1917年在贡比涅森林的和谈之后,约瑟夫·卡约很快就与他的左翼政府盟友一同推出了《民主、人权和正义保障法》,规定法国的司法机关尽快将那些在克列孟梭与普恩加莱右翼独裁时期“协助独裁政府”以及参与过“阴谋叛变活动”,从而在事实和法律层面违反了法国既有法律,实施政治迫害、暴力和军事政变活动的成员进行起诉。
在大约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法国有至少2500人被逮捕,8000人遭到各项指控和起诉。法国军队也遭到了左翼政府的政治审查,进行了大换血和大解散。约瑟夫·卡约宣布,要从根本上“解除一支可能浸淫于反动意识形态,从而威胁到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民主存续的军队”。
从事后来看,卡约的举措基本就相当于是要把法国所有的职业部队完全解散。未来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将成为由忠诚公民组成的二年兵役制民兵部队所武装保卫的共和国。
紧接着,由于法国政界的右翼人士几乎全都烟消云散,法国左翼的各项议题已经不存在多少争议和阻力,法国的劳工阶级对农业补贴、合理的劳资分配、提高工作待遇感到欢欣鼓舞,法国的中产阶级则认为扩大累进所得税、国有化那些在战争期间赚得盆满钵满的大银行、大企业将有利于缩减法国的贫富差距。
至于法国的资产阶级,不少法国的企业家、银行家、工厂主在左翼政府进行司法审判和起诉时就已经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恐慌情绪,法国大资产阶级认为法国政府与法国工会的政治合作将会令法国的经济秩序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因此大量法国资本开始朝外逃逸。
尽管法国左倾的政治和经济法令还没有落实,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社会主义者的影响力在这个共和国中与日俱增。
短期内叠加的军队复原导致失业率
暴涨和资本外溢导致的经济大恐慌,导致了法国国民经济的混乱,令不同激进程度的社会主义派别和激进共和党内部无法做到很好的共识。左倾的派别认为应该出台更多的社会主义政策,直接将第三共和国过渡成一个社会主义共和国,左翼中居于右侧的温和派和许多并不完全支持社会主义的激进共和党人反对这种激进做法。
由于这一系列的纷争让法国左翼联合政府无法达成共识,约瑟夫·卡约在取得大多数左翼人士的支持下决定提前选举,通过选民的意志来保证联合政府的继续团结。
选举定在1917年的10月份,但并非所有人都支持选举,或者说忠诚于巴黎的左翼政府。在政治动荡、经济混乱之际,新的军事叛乱和阴谋活动也接踵而至。
首先爆发叛乱的仍旧是左翼政府产生戒备的法国军队,或者说是仍旧留存于法国军队中的职业军官们。他们无法接受卡约总统的“自杀性政策”,德国的威胁仍未消除,可巴黎已经下令要解散所有军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击。
军事叛乱发生在法国几个边陲之地:下诺曼底、布列塔尼、阿基坦和普罗旺斯。几乎每个发生叛乱的省份背后都有协约国和残余法国右翼分子的活动身影。因为叛乱发生在1917年10月份,因此被一些精通法国大革命历史的观察家称为“葡月叛乱”。
因为法国政府已经自废武功,没有军队来镇压反对共和国的右翼武装。巴黎的左翼政治家感叹说:“当我们积极摧毁旧世界的时候才恍然发现,新世界的诞生仍然需要旧世界的支柱作为地基。”
不得已,巴黎方面只能草草纠集复原的军队,但缺乏军官令左派军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反观右翼叛乱分子,其骨干皆是军官,还有当地同情于右翼的政客、政府官僚,具有一定的民众基础。下诺曼底的叛军在占领关键港口后更是直接与英国人做起交易,英国的海军陆战队直接重返西欧大陆。
在法国城市拉瓦勒,前来弹压的法国政府军被以让·儒勒·亨利·莫尔达克为领袖的叛军以少胜多,打得大败。
莫尔达克是被法国左翼政府拘禁的克列孟梭在战争期间的得力助手,具有不错的人望,因此被推举出来成为叛军的领袖之一。除此之外,像是马克西姆·魏刚、路易斯·德斯佩雷都是各路叛军中较为出名的几位领袖。
不过叛军之间并不是团结一心的整体,不然很有可能在1917年末,巴黎将会再度易手。
“劳合·乔治就像个玩轮盘赌的,每个数字他都押上了筹码。他想要法国的海军,法国的殖民地,法国的各种权益他都想要,”尼古拉听闻尼古拉沙大公说英国人不甘心干预内战失败时,沙皇很形象地做了个比喻,“英国和意大利也勾勾搭搭,他们的军队在阿尔卑斯山两侧都想捞点好处,只不过他们的胃口比他们的能耐大太多了。”
尼古拉说,法国政局倒向左右与否已经和这场世界大战的胜负没有任何关系了,大公表示同意。虽然在法国崩溃乃至和谈的时候,尼古拉的确感到难以相信,但是很快他也调整了心态,认为这只不过是历史在自己或者别的未知的影响下的变化。
再怎么说尼古拉也已经成为一名政治人物二十多年了,许多情绪化的表达在这么多年的打磨后已经变得油滑了。相比于震惊或者其他的情绪,沙皇很快就调整心态,理性思考后他觉得法国的退出或许意味着对俄国更有利可图的战后格局。
法俄同盟瓜分欧陆固然美好,但是如果俄国可以与德国组成大陆同盟呢?当俄国赢得世界大战,裹挟胜利者的威赫降伏德意志之时,俄国的资源、人口和未来进一步工业化的发展前景,与德国已经成熟的工业体系所结合,一个俄主德次的大陆同盟将会比法俄同盟更加具有威力。
所以在1918年,尼古拉一反常态,要求俄军必须在东线主战场粉碎德军。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为了打赢,还是为了攻心,攻破德国人傲慢的心理防线,为俄国主导的大陆同盟做铺垫。
说完尼古拉的设想,视角重新回到法国的动荡中。
在1917年末,困扰叛军的最大问题和困境在于,他们到底愿意付出多大代价来打赢内战?假如光靠叛军在法国国内的力量,他们是很难打赢集中了全国大部分资源的巴黎左翼政府,可要怎么才能换取协约国的干涉和资助呢?
虽然不少叛军成员都对巴黎政府有这样那样的反感情绪,但是他们内心中对英国干涉者的反感甚至更在对左派的厌恶之上,特别是当下诺曼底的法国叛军和英国干涉军合流之后,在普罗旺斯掀起叛乱的叛军将领德斯佩雷就公开反对了这种做法并宣布永远不会和出卖法兰西利益的人合作。
叛军内部的混乱和矛盾导致巴黎左翼政府很快
就纠集起了保卫共和国、保卫革命成果的大军,在重新武装属于“人民的军队”运动时,法国总工会和社会主义者做出了许多贡献,加强了法国社会主义的影响力。
不过人民军队不代表他们一定会战无不胜,实际上由于法国军队马放南山的速度太快,而巴黎政府在经历军事叛乱后又极度不信任硕果仅存的部分军官,所以法国人民军队的表现可以用“拙劣”来形容。
许多重新加入人民军队的老兵发现,他们手上的武备在几个月的功夫里直接从一支经过世界大战检验的部队返回了19世纪。步枪和大炮的数量还是足够的,可弹药因为军工企业大部分已经关停,陷入了枯竭。一部分库存落入了叛军手中,还有不少在之前的镇压失败后被叛军缴获,于是法国总工会又不得不花大精力说服工人为什么要在和平之后重新返回生产军火的工厂加班加点进行劳动。
除此之外,由于英国人在海上施加的弱封锁,法国殖民地的物资供应以及中立国的物资供应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干预。法国几个重要港口不是在叛军手里,就是被英国皇家舰队所威胁,关键物资短缺导致军火生产的效率大幅下降。
因此至1918年的4月份时,法国人民军队不得不以伤亡很大的代价取得了几次对叛军的关键性胜利。布列塔尼和下诺曼底的叛军投降,部分参与叛乱的地方官僚、军官和政客逃亡伦敦。
在波尔多的叛军主动投降后,普罗旺斯成为了法国右翼另立中央的“伪共和国”最后的据点。由于他们背靠意大利,因此具有十分顽强的战斗意志。法国人民军的低下战斗素质使平叛战争打成了又一场堑壕战。
法国左翼政府并非完全被敌意包围。自议和失败后,威尔逊总统有些灰心丧气,报复性地不再对美国在欧洲的战争和外交做出多少反应,但是他还是被重新回到华盛顿的豪斯上校所鼓励,在英国积极干预法国内战的情况下做出了新的施压。
威尔逊非常认可巴黎左翼政府的许多主张,认为这是一届十分民主的政府。与英国人视巴黎为心腹大患不同,威尔逊主动要求英国人不得对一个“民主国家”施加违反海上自由原则的禁运,劳合·乔治只能辩驳说:“英国从未认同过华盛顿要求的海上自由原则,这与大英帝国的利益不符。”
之后一段时间,同情巴黎左翼政府的英国左翼示威游行以及华盛顿方面在经济和政治的施压,英国舰队考虑再三后,并没有如同沙文主义者丘吉尔叫嚣的那样,做出击沉法国地中海舰队的事情并解除了对法国的软性封锁。
由于威尔逊愿意提供一切在财政、工业和道义上的援助来帮助民主的法国左翼政府,所以困扰法国几个月的经济紧张时期也大体上结束了。
这一系列的协约国阴谋活动中,俄国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袖手旁观。一方面是俄国难以对西欧的法国施加多少影响力;另一方面俄国当时也处于国内的紧张时刻,等到俄国整顿内部问题结束后,法国的内战基本也已经到了末尾。
不过俄国的特工在巴黎仍旧组织了一次很大胆的活动,并且这次秘密活动成为了后世很多传奇故事的原型或者创意来源——巴黎银行金库失窃案。
世界大战前,法国金融界与俄国金融界的联系非常紧密,关系在母子和姐妹之间,不少彼得格勒的商业银行就是巴黎银行界的分支机构或者子银行。即使是彼得格勒中央政府具有行政上压倒性的影响力,巴黎银行界仍旧对彼得格勒各大银行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世界大战之后,俄国财政部为了筹集战争资金,多次向巴黎方面谋求融资和贷款。再加上战前俄国财政部一直从巴黎的金融市场吸引外资,导致俄国各种途径滞留在巴黎的黄金存款可能有80吨左右。
随着巴黎左翼联合政府的上台,一些谣言性质的风声让俄国财政部认为,左翼分子很有可能会随着国有化银行的举措,将俄国的黄金一并没收。由于英国积极的干预内战的活动,法国对协约国的敌意也在与日俱增,这种风险的可能性将会越来越大。
在外交渠道,俄国外交官没有取得巴黎政府的许可,导致这笔黄金不得不困在巴黎,无法转移。巴黎方面认为,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很有可能导致黄金的大量外流,重创法郎信用。可俄国财政部对巴黎方面的怀疑令他们对法国政府的说辞感到难以信任。
一些投靠奥克瑞纳前身——暗探局的俄国社会革命党恐怖分子,如今的俄国特工提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提议:抢银行。他们过去在俄国国内锻炼过好几次,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
这件事尼古拉没有做决定,实际上是斯托雷平认为很有必要收回俄国的黄金储备:即使法国人说的是真的,但难保将来这个左翼法国与俄国产生外交冲突
——法国左翼一直认为是俄国把法国拖进世界大战的深渊,还非常反感俄国的各种反动政策。所以不能寄希望于法国人的信用。
俄国特工的抢银行手段肯定不如后世编排的那么精妙,主要是挖掘地道在银行金库里打开了一个口子,通过蚂蚁搬家的方式搬空了金库,用颜色差不多的铜块放在外面掩人耳目。由于正值法国动荡的内战时期,银行也疏于管理,便被俄国特工得逞了。
意大利人也干了差不多的事情,只不过是趁着法国内战的时候把萨伏依和尼斯占领下来并与巴黎政府进行威吓谈判,为此甚至耽搁了1918年协约国的联合军事行动,导致意大利战线的攻势比东线主战场晚了一个多月。
鉴于协约国或是干涉内战或是封锁或是盗窃黄金或是强占领土的“大恩大德”,在巴黎云集的各国社会主义者很快筹备并号召举办反对战争、反对帝国主义的第三国际第一次代表大会,为法国的进一步左倾做好了准备。
第三十七章,在黑暗的日子里,其上
世界大战爆发后,恩斯特·荣格尔放弃了大学学位,自愿参加德军。从1914年到1917年,他在西线参加了大大小小的多次著名战役——伊普尔、索姆河、凡尔登……
等到西线的战事结束后,他们的部队整装向东,组成了新的中央集团军群,扼守波兰中部的防线。很少有士兵会在穿越德国内陆时开小差或者逃走,因为许多人仍然相信,比起西欧的英国人或者法国人,若是野蛮的哥萨克人占领了德国城市,将会是一场浩劫。
这种信念是支撑德国将战争打到1918年的动力之一,若是面对英美军队,或许他们就直接投降了。
不过很快,这种信念就要摇摇欲坠了。
荣格尔所在的师部从俄军发起进攻以后就节节败退,而德国中央集团军群位于维斯瓦河东岸构筑的防线全线崩溃之后,当威廉皇储下令向维斯瓦河以西撤退的命令抵达前线时,这个命令已经来得太晚了。
在俄军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每一个落在后面的德军士兵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混乱。
“我们现在被一支远比我们更强大的俄军主力部队追赶着,随时都有被俄国人赶上的危险。现在我们只能边打边撤,由于撤退命令下达得太迟,许多走在最后的部队不得不被卷入阻击俄军前进的血腥战斗里。许多士兵在这些战斗中死去了。”
5月29日,荣格尔的日记中记录了恐慌的情绪。
“我们成千上万的人战死在了波兰辽阔的平原上。那些与俄军先头部队战斗的士兵们都意识到了这场战役的结局。甚至那些最为狂热的战士也意识到无论他今天杀死了上百的俄国人,也无论他如何英勇战斗,到了第二天,他的面前还是会出现数以百计的俄国人向他冲过来。战斗每一天都是这样。就算是最蠢的人也能够看出俄国士兵被一种盲目的英雄主义和勇敢所充斥,哪怕他们战友的尸体是整整一座山也不能挡住他们的前进。”
6月2日,在维斯瓦河河岸,荣格尔祈祷自己可以成功渡河。
“……在我们抵达河岸后的第3天,至少有1万名士兵渡过了维斯瓦河。首先过河的是那些伤病员,我看到了许多轻伤员或病号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那些重伤员。虽然天上下着瓢泼大雨,肚子里刚刚吃下去的生马肉依旧让我们感到难受,但还是借着这些机会尽可能地休整。”
“我们在河边的第三个和第四个夜晚,再一次听到了那种地狱般的声音。随着雨停了下来,我们听到了远处模糊的引擎声,引擎声越来越清楚,接着清晰地听到了坦克履带在泥里开进的声音。远处坦克沉重的履带声和我们的喊叫声混成了一片,有些人跳到了河里向对岸疯狂地游去;有些士兵在大声地向对岸喊着;有些士兵走到水里,一直等他们在水里再也站不住为止。我爬下了河堤,直到我的大腿完全浸没在河水里,和外面冰冷的空气比起来,河水居然显得有一些暖意。”
“……远处的炮声越来越响了,听起来就像一列迎面呼啸而来的列车,机枪射击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我们眼前突然出现了灯光,听到了像手榴弹的爆炸声,还有噼里啪啦的枪声。那些坦克正在岸边密集休息的士兵里碾压着,坦克的引擎声几乎被疯狂的惨叫声淹没了,那些惨叫声是如此凄厉和可怕,我的血液似乎凝固了,我突然感到脚边的河水凉得吓人。”
“……我们昨晚在河水里一直站了许久,一动不敢动……岸上依旧没有停歇的惨叫声让我们从河里爬了上来,试图跑去照顾那些重伤员,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照顾的重伤员,我们看到的景象是人类的言语无法描述的恐怖。我们在那里开枪打死了许多被坦克轧得稀烂的奄奄一息的士兵,只是想让他们从这种可怕的痛
苦中解脱出来,虽然有明文规定禁止这种‘安乐死’。”
“第五天,我们在小雨中醒了过来,几乎要高兴得晕厥了。渡船一刻不停地将士兵们运到河的西岸,每艘船都尽可能多地装着士兵。然而许多士兵依旧站在东岸。我们已经不记得在东岸待了多少天了,但是我们还是在各种困难中重新集结了部队。那些不同部队的士兵按照自己的部队番号重新组队等待登船。我们的军官们也组织了一些士兵到河岸边的小山上以防止俄军突然进攻。我们知道俄国人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对俄国人到现在还没有进攻感到惊讶。也许是争夺华沙的激烈战斗让他们腾不出手吧。”
6月8日,恩斯特·荣格尔的部队重新整编,领到干净的衣服和新的防区。
在新的战壕中,荣格尔听到了少校大声朗读的最高统帅部通报,声称在“维斯瓦河东岸的失利只不过是小小的挫折,我军已经严重挫败了俄国人的军事企图,俄国佬的尸体堆成小丘云云”时,坐在一旁正在喝酒的老兵揶揄说:“就算我们被俄国人打败了,也只会给他们留下空酒瓶。”
“我认为局势很不乐观。”荣格尔没有说什么,但是在6月8日的日记中描写了自己的感受,“但众人对我的担心充耳不闻。军官们意识不到当前的实际情况。比如有这样一些迹象:大家心里的厌战情绪已经压倒了对俄国人的恐惧,有人告诉我,军中流传着这样的话:‘什么波兰、东普鲁士,他们要就给他们呗。’——说这话的并非无能懦夫,而是最骁勇善战的士兵们。士气已低落至此,无法再振奋起来……此时重启阵地防守实属愚不可及。军令不可违,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打。从战略角度看,继续作战或许有一定意义,打到最后,或许可以带来某种形式的和平,但是从个人角度看,那根本无法做到。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作战了。”
第三十九章,在黑暗的日子里,其中
截止至1918年6月2日,博罗季诺行动取得了很大的战绩,四个方面军在两周的战斗中平均向前推进了50公里,每天平均进攻速度约为4公里。
相比较于1915年和1917年的历次消耗战,推进的速度并不能排上号,但是俄军取得的胜利建立在全军都已经建立起了良好的军事素养,军备在数量和质量上都具有优势,各支部队的将官都已经能够熟练运用步、炮、装甲与航空兵的协同作战。
投入这场声势浩大战役中的协约国和同盟国军队合计超过400万人,协约国一方死伤约54万人,同盟国伤亡被俘共38万人。
鉴于当前的有利形势,斯塔夫卡决定乘胜追击,不给德军匆忙修建防御阵地的时间,在较短的时间内发动下一次大规模攻势。而在下一次攻势之前,于6月5日,经过短暂的休整,布鲁西洛夫集中了俄军29个师、2208门大炮和490辆各式装甲车辆,决定夺取至关重要的交通枢纽和政治象征——华沙。
华沙以东的所有阵地均被俄军拔出,它的大门已经向俄军敞开。而与俄军对抗的德国守军兵力约17个师和740门大炮。
6月7日凌晨4时15分,炮击开始。
当天的清晨有些许薄雾干扰了炮兵的观测,但这次俄军的炮击打得出奇的准,因为英国的炮兵工程师提供了一种复杂的炮兵射击技术。
英国人发明了一种复杂的声波测距技术来确定敌方炮台位置。这种技术依靠一排麦克风来记录开炮的声音,并将声音记录在胶片或纸卷上的每个麦克风上。新的机械设备每次可以把记录的数据换算成大概的坐标圈,接下来俄军炮兵只需要让炮弹不断集中于这个坐标圈里,通过逐渐缩小范围就可以击中目标。
接近8点时,雾气散去,近卫第3骑兵师的先头部队一马当先。他们从高地上飞腾而出,像是身处移动中的海市蜃楼一般。不一会儿,骑兵与坦克迅速从山坡冲下,宛如瀑布。坦克一边沿之字形蜿蜒前行,一边吐出机枪的火线或者大炮的闪光。由于雾气已散开,可以清楚看到飞机在头顶嗡嗡作响。
等到雾气全部散去,一道壮丽的风景线瞬间夺走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远处大批俄军步兵与坦克一道列队前进,那坦克让人联想到古代迦太基军团中的战象。接着是一门门野战炮,拉炮的骏马锁链铮铮作响,马头与马鬃左右摆动着。无数货车运载着水、弹药与坦克部件,在田野中奔腾。
大炮的轰鸣声、风的呼啸声、骡马背上机枪弹夹互相碰撞的咔嗒咔嗒声、坦克的隆隆声,无不震耳欲聋。
在一座遭到破坏的村落旁边,多辆坦克从一条匆匆清理出的道路中穿行而去。近卫第5步兵师排成纵深突击队形,骑兵旅以及随行的约100辆坦克——其中多数是轻型的法国雷诺型和英国惠比特犬
型——不耐烦地在后面等着。最后阶段才轮到他们前进。
六匹挽马拉着的速射野战炮也迅速赶到,就像电影中的场面一样,炮手们迅速装弹射击,引得一旁观看的英国炮兵欢呼一片。
而在德军那边,来自符腾堡的几名炮手们忧心忡忡地观察着战局。
此时雾气已散,只有草地上还湿气蒸腾。看来华沙近郊全是敌军,该处地势的最高点是进城的宽阔大道。敌人趁着地面雾气尚未消失,迅速进军,已经越过德军这边的各处战壕。
半坡上,四辆敌军坦克按梯形编队正在爬坡,在坦克后面是一支轻炮部队,在薄雾的掩护下已卸掉牵引车,准备开火。借助望远镜,大炮旁边的每一名士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士兵行动急躁,慌忙前进
德军炮手站在北部高地,朦朦胧胧看到一支队伍在迅速向西行进,于是打出一枚轻型炮弹,炸在俄军行进中的队伍里。这为德军炮兵解了燃眉之急:“来自东边的危机就此解除。接下来目标太多,不知道该打哪个。首先过来的是敌军的坦克,它们行动笨拙,也没打算前进太远。我们打出五六发炮弹,四辆坦克都着了火,里面的乘员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俄军步兵很快绕过燃烧着的坦克,干脆利落地消灭了德军大炮。英帝国的加拿大部队也参与了联合进攻,在附近的阵地上俘虏了一批德军支援部队及后备部队,顺带缴获了不少军需品与饭盒。
在其他阵地上,德军也节节败退。
当德国第58炮兵团第6炮连驻守在华沙近郊某村庄的士兵听到激烈的战斗声传来,似乎村子即将遭到敌军包围时,突然有人大喊道:“右边有坦克!”
一辆T-17坦克气势汹汹地向德军隆隆驶来,碾碎了篱笆,于一百多米开外凶猛开火,击毁一门大炮。如此一来,该炮连便只剩下最后一门炮,且那门炮的炮盾与瞄准器也已严重受损。
炮组人员紧张地蹲在微微变形的炮盾之后,旋转着炮架。瞄准手心跳不已地定位目标。就在坦克驶过麦田时,侧目一枚不知哪里飞来的炮弹炸开,当即升起一片浓烟,铁片乱飞。
炮组人员见状,立即抓住机会撤退。而俄军突击部队正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处处都是子弹的呼啸之声。
一小撮德国兵成功逃脱,其他人却迷了路,遭到敌军俘虏。
德军驻防华沙的战线上流言四起。有谣言称,大批哥萨克骑兵已深入德军前沿防线的背后。部分士兵惊慌失措。他们借助阵地,刚刚打退过敌人的猛烈攻击,却因为恐慌放弃阵地,希望与后方再次取得联系。
当晚,德国最高统帅部参谋军官建议鲁登道夫放弃华沙,以便在华沙以西的部分地区采取系统性的防御政策。
鲁登道夫心事重重,沉吟许久后说道:“你的意见很是中肯,不过出于政治上的原因,我无法采纳。”
“政治原因是指……?”
“一项政策会给敌人、给我军、给国民造成何种印象,我都必须考虑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