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维特失去了财政部的一部分权力，但他把自己的得力副手伊瓦申科夫提名为工商部部长。
考虑到维特将会成为尼古拉推进各项改革的重要旗手，因此他的这个提名很快得到了皇帝诏令的认可。
换而言之，维特首相自己手里在握着财政部权力的情况下，工商部某种程度上也会听从于维特的命令，而交通部长希尔科夫与维特关系也很好。
除了文官系统内的支持，皇帝尼古拉二世和皇太后玛丽娅对维特的支持和信赖也保证了
维特的位置已经很难被尼古拉的那些大公亲戚们动摇了。
以目前的政治格局而言，将谢尔盖·尤里耶维奇·维特称之为俄国的首相也不为过。
就这样，不仅仅是尼古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维特也基本完成了对自身地位的巩固。
“今天皇帝命我起草任命戈列梅金担任内务大臣的圣旨。”
第五办公室的一名秘书在为维特带来皇帝的一些备忘录时，他还特别对志满意得的维特说道。
6月中旬，以维特对效率的追求，俄国的部级体制改动也基本完成了。
第二十七章，自由主义浪潮的开端
“我亲爱的谢尔盖·尤里耶维奇。”
新上任的内务大臣戈列梅金在结束完对皇帝的首次觐见之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维特首相所处的大臣会议办公楼。
“据我所知，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将内务大臣的重任交付于你了。”
“是的，没错。”
看得出来戈列梅金很高兴，他先是给了维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吻了维特的脸颊。
“我很高兴能够由我来担任内务大臣的职务，而不是徒有虚名的副大臣了！”
戈列梅金先是简单地抱怨了一下自己空有头衔却无用武之地的冷落感受，然后他继续说道。
“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内务大臣领取的五万卢布今后转由警察厅来领取。”
戈列梅金如此对维特首相说道。
内务部目前依旧保留着宪兵总监的职权，这个职位来自于尼古拉一世创立的皇帝办公厅下属第三处，合并以后内务部大臣除了享有原来的待遇，包括薪水、官邸、各种福利和补贴之外，还可以用宪兵总监的名目支取每年五万卢布的预算经费。
这笔开支往往不会公开，因为内务大臣通常兼任警察首长，即使把这笔预算报账，那也只有向皇帝尼古拉二世报告。
“我希望您的意愿可以实现。”
维特只是平淡地说道，毕竟很少有人能对这笔可以纳入私人支配的五万卢布不心动的。
“不是这样的，谢尔盖·尤里耶维奇。我这么做是因为陛下特别告知我，普列维除了担任警察厅长之外，还需要更多的经费来完成工作。”
“这是什么意思？”
维特惊讶地连声音都太高了不少。
“不知道，也许普列维受到了陛下的青睐。”
戈列梅金耸肩。
维特陷入沉思。
“没有担任内务大臣对你来说失望吗？”
在戈列梅金大喜过望地觐见尼古拉二世之后，尼古拉还秘密召见了一位维特不怎么喜欢的狡诈人物普列维。
“不敢不敢。”
普列维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不必气馁。我听闻了你的能力，所以我有另一项重要的工作交付与你。”
“臣洗耳恭听。”
“你应该知道切列文将军在先皇尚在的时候领导的‘内卫’吧。”
“……是的，陛下，您想要我在内务部也去做……？”
聪明如普列维，尼古拉一提到关键词，他就立马反应了过来。
内卫是亚历山大三世登基的时候，深感革命者之恐怖，决定要组织一支秘密警察队伍在隐秘战线上进行革命的反动活动。
内卫的直接领导人是亚历山大三世的好友，皇宫侍卫切列文将军。
有趣的是，当尼古拉上位之后翻阅内卫的秘密档案，维特的名字也罗列在内卫的早期创始人中。
不过内卫已经不堪大用，这支原本应该默默无闻的特务组织如今变成了某种纨绔和溜须拍马之辈混杂的狗腿子队伍，甚至不少内卫成员都被刊登在报纸上公之于众。六九四九三六一三五
“我已经同新上任的内务大臣戈列梅金说过了，之后由你来负责警察厅的工作，不仅如此，你还可以拿到一笔特别经费用于组建新的秘密警察机构，希望你的工作能够早日获得成功。”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尼古拉还没把话说全，普列维就已经把事情弄明白了个大概。
这类特务机构在前几任沙皇的治下都或多或少存在，不过就像尼古拉的父亲亚历山大三世，他们对这些使用阴险手段的幕后存在都持有一种厌恶但又不得不采用的心态。
尼古拉二世则不然，他对道德、名望的理解同这个时代的上流社会有所不同。
得到皇帝允诺之后，普列维便躬身离开了。
在这之后直到1896年初，普列维一手创办的俄罗斯帝国暗探局逐步开始运作了，在普列维高效的反动头脑操纵下，这一秘密警察机构在将来发挥了许多臭名昭著的用途。
国内的事务除了皇帝尼古拉、首相维特和这些大臣们的互动之外，俄国的中下层和在野人物同样在进行自己的活动。
就在俄国的部级体制改革进行中的同时，一封来自莫斯
科的提议书打破了看似平静的时局。
信中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莫斯科大工厂主莫洛佐夫提议，如果政府正在准备筹建工商部，那么就应该像西方国家那样成立法定代办企业主利益的代表机构。
莫洛佐夫家族是俄国的纺织业巨头，发家于18世纪，原为农奴，后来进入莫斯科成为制衣裁缝，通过工作赎身恢复自由。
19世纪引进西方机器，创办棉纺织厂，发展成为巨富。
萨瓦·季莫菲耶维奇·莫洛佐夫是家族第三代传人。
这些“年轻”的俄国资本家相比于他们忠于沙皇的拘谨父辈们而言，更倾向于自由主义。
不仅如此，在前后差不了多少的时间中，于下诺夫哥罗德省，自称是全俄工商业代表大会的民间组织召开了会议。
“……民间的积极性受到空前的打击。国家经济发展的所有经济命脉都集中在财政大臣的手中，没有他的允许或者指示，人们寸步难行。官员们的一手遮天和干涉行径令人无法忍受。”
俄国的资产阶级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无独有偶，除了新兴资产阶级的声音之外，俄国的另一股力量，各地的自由主义者们，特别是开明贵族和知识分子也开始活跃起来。
这种活跃是相对于亚历山大三世早年的压抑而言的，实际上自从1891年的大歉收之后，从地方自治机构中发展而出的立宪主义思潮随着自由主义的扩散而随之进入活跃期。
早在今年1月中旬，特维尔省的地方自治机构就向刚刚登基三个月的尼古拉二世请愿，要求解绑自亚历山大三世开始对地方自治机构的各种压制政策。
在请愿书的最后，这些自由主义活动家们还寄希望于尼古拉二世允诺开启俄国的宪政道路，或者称之为自由主义改革的时代。
当尼古拉站在冬宫的尼古拉耶夫斯基大厅，面对贵族代表、地方自治会和城镇委员会讲话时，他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些漂亮话。
道理很简单，他不能被动地听之任之，改革的方向盘要握在尼古拉自己手里。
而拖字诀用到了1895年的6月，没有刻意压制的自由主义活动愈演愈烈了。
第二十八章，革命与反革命
俄罗斯帝国的双头鹰有许多有趣的解读。
在地缘政治的主张者眼中，双头鹰的一面意味着朝西方看，另一面则是俄国东进的必要性。
而在历史和政治文化中，双头鹰也预示着俄国的两面性，一个头朝前看，另一个头则留恋地回顾过去。
在尼古拉早先时间的理解中，他一直把祖父亚历山大二世的死亡视作俄国政府转变的一个节点，但是在之后翻阅早年的奏折和诏令之后他发现并非如此。
亚历山大二世在60年代初期进行的各项改革，使俄国政治和社会环境与极端专制时期的尼古拉一世相比大为缓和，这一点与尼古拉所知的历史相同。
在社会上，年轻的大学生们沉浸在解冻所带来的令人陶醉的自由气息中，渴望政治活动。
禁书和激进的思想在大学生中广为流传，他们憎恨一切陈旧的东西，相信革命将不可避免地来到俄国。
革命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外部推动力，那个推动力就是刺杀沙皇。
知识分子们相信这一行动将会成为伟大的社会起义的信号，随后农民们将立即揭竿而起，摧毁这个腐朽落后政权。
1866年4月响起了暗杀沙皇的第一枪。
进行恐怖暗杀行动的激进主义者认为，只有恐怖主义才能使强大的统治当局动摇并做出让步。
他们希望，恐怖分子的英雄主义将迫使统治者尊重他们的理念，而且畏惧将迫使普通民众对政府施加压力，实现他们的理想。
结果事与愿违。
当这种恐怖主义的威胁加剧之时，不是使俄国的政治制度进一步走向改革，而是每次反抗的加剧都伴随着专制制度的进一步保守，亚历山大二世加强了惩罚性的政策，采取措施稳定局势：限制罢工，打击革命运动，加强警察权力等。
亚历山大二世希望国家会安定下来，但他与激进分子一样，都没有得到自己希望的结果。
自由主义者反对沙皇，因为改革终止了。
保守主义者反对沙皇，因为他曾经进行过改革。
平民百姓也对政府不满意，半途而废的改革，尤其是那些未完成的有关土地的改革，与强盗式的资本主义勾结在一起，发挥了它们的作用，民众们普遍贫穷，不满情绪严重。
保守主义者将一切问题归因于改革，认为“改革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主张回到专制统治。
沙皇的政府显得摇摇欲坠，四处皆敌。
亚历山大二世本人也困惑不解，他在其乘坐的火车专列遭受恐怖分子炸弹袭击幸免于难后悲伤地感叹道：“他们对我有
什么不满，这些不幸的人？他们为什么像追踪野兽一样不放过我？毕竟，我一直在竭尽全力为人民造福！”
尼古拉现在同样也困惑，他知道民间活跃自由主义者，他知道改革的必要性，但他们是可以依靠的吗？他们提出的改革建言是可以信赖的吗？
面对后果未知的选择，尼古拉需要一些参谋。
恰巧，一位毛遂自荐的官员进入了尼古拉的眼界之中。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杜尔诺沃。
一开始尼古拉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此人是刚刚离职的内务大臣杜尔诺沃，结果追问皇帝办公厅的秘书之后才知道二人居然毫无联系。
“这两人不是亲戚什么的？”
“不是，陛下。这两位没有血缘关系。”
“……那去法国巴黎游学的那位杜尔诺沃是？”
“陛下，您说的是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不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
尼古拉这才意识到，先前他把这两个杜尔诺沃给搞反了。
“原来如此，那么就请他进来吧。”
此时正值六月中旬，沙皇夫妇已经搭乘火车来到了皇村亚历山大宫避暑、度假。
在木质的遮阳棚下尼古拉坐在一张漆上白色涂料的小圆桌前，一碟咖啡摆放在一旁，桌上还有几张公文纸供皇帝翻阅。
户外阳光明媚，微风吹拂，鸟语花香，分外宜人。
“陛下。”
宫廷的仆役领着穿搭得体的彼得·杜尔诺沃来到了皇帝避暑办公的场景，他先是躬身，等到尼古拉挥手示意后拉开一旁的木椅拘谨地只坐了一半凳面。
“我看到了你的奏折，越过了你的大臣，这样不太好吧？”
彼得·尼古拉耶维奇·杜尔诺沃在内务部警察厅履职，从上下级关系看，他这次的大胆行为绕开了上级内务大臣戈列梅金递交给皇帝尼古拉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