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很满意。这件事之后通过大臣会议进行表决，我会派遣秘书参加的。”
“遵命，陛下。”
维特一如往常那般雷厉风行地离开了，不过尼古拉还没有完成工作。
“请通知内务大臣杜尔诺沃来，我有事要与他说明。”
呼唤来守在另一侧副科室中的国务秘书之一，让他通知杜尔诺沃之后，尼古拉暂时闭目养神。
很快，留有独特胡须样貌的杜尔诺沃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陛下，请问有何事？”
“是这样的，杜尔诺沃。”
尼古拉点头接受了杜尔诺沃的简单礼节后，他对这位内务大臣下达了一项变动巨大的决定。
“……如果这是陛下已经决定的事情，那么我只能听从于您的命令……不过如此一来，我也无法继续担任内务大臣的职务了。”
杜尔诺沃平静地听完尼古拉的决定之后，先是面无表情地沉吟了一会儿，而后面露无奈地神情说道。
“嗯……”
这一点同样在尼古拉的考虑之中。
也就是杜尔诺沃到底应该是去是留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内务大臣的候选人
伊凡·尼古拉耶维奇·杜尔诺沃的去留问题在之前一段时间被尼古拉重新审视思考。
最开始尼古拉的设想是留着杜尔诺沃可以更加方便完成对俄国文官集团的整合工作，如今随着维特按部就班地就任大臣会议主席这一职位，杜尔诺沃的重要性也就随之下降了。
尼古拉的第二点考量是，需要一名持合作态度的内务大臣来配合完成对于内务部的拆解工作。
这一点已经被杜尔诺沃得知并反过来又让尼古拉明白了他对皇帝所言“不再能够担任内务大臣”的话语背后的含义。
如果把内务部比作一个小小的权力王国，内务大臣配合尼古拉设想的行为就好比“卖国贼”，背弃部门的利益，他作为内务大臣在部下之间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不过好处就是“卖部求荣”。
尼古拉揣测杜尔诺沃还有露怯来讨要恩赏的意思。
最后还有一点小小的倾向性来自于皇太后的不满，玛丽娅最近一直对自己的儿子诉说内务大臣拆阅私人信件的不满，这件事已经让她说了快大半年了。
心态上逐渐变老的一个特点也许就是能把一件事翻来覆去叨叨不停。
“如果杜尔诺沃你无法再担任内务大臣，那么你有什么人选可以推荐于我吗？”
尼古拉决定给杜尔诺沃送个人情，如果他的候选人尚可的话，就让他推荐的人来担任。
“陛下您可以选择普列维作为下一任内务大臣。”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杜尔诺沃强烈推荐这位内务副大臣作为接班人。
“嗯，很好，不过候选人我会在杜尔诺沃你完成了眼下的任务之后再做决定。”
“遵命，陛下。”
杜尔诺沃低头称是，离开了。
“谢尔盖·维特，你了解普列维和西皮亚金么？”
之后几
天，等到维特再次觐见尼古拉的时候，他对维特征求意见。
维特先是抗拒地犹豫了片刻，因为私底下对其他人做出评价这件事会败人缘的，但询问的人是皇帝尼古拉二世，所以他只能闷闷地回答说。
“陛下您是在为将来的内务大臣人选做考虑吗？”
“说得没错。”
“我猜普列维是杜尔诺沃向陛下您推荐的，因为杜尔诺沃过去也曾把他推荐给亚历山大三世皇帝……至于西皮亚金，这是先皇生前青睐的一位内务大臣候选人。”
“什么都瞒不过你，维特，不过我想要知道的是，你对这两位有什么看法。”
“……我对普列维和西皮亚金都很了解……普列维是法学院出身的工程师，担任过司法院的检察官。在洛里斯-梅利科夫担任内务大臣的时候从检察官升任警察厅章，后来又升任内务大臣……”
维特略作回忆，开始从维亚切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普列维此人介绍说。
“我并非是为了影响陛下的抉择，但坦诚地说，他无疑是一位聪明的人，很有经验，办事非常认真，干劲很大，能力很强。但是……如果说我对他有多大程度的信任？或者说他的信念如何？是否真诚，是否具有深度，这个很难判断。”
或许维特前面夸奖的话是一种恭维，是欲抑先扬的手法，尼古拉一边听一边自己也在思考。
“信念？”
“是的，换而言之，信仰……当普列维担任司法院检察官的时候，发表过不少带有自由主义倾向的言论，因此受到亚历山大二世皇帝的心腹，洛里斯-梅利科夫伯爵的任用，担任了警察厅长。后来，洛里斯-梅利科夫被伊格纳杰夫伯爵取代，普列维的言论又开始涉及斯拉夫主义，不再发表西方派的那些观点……等到托尔斯泰接任伊格纳杰夫伯爵担任内务大臣，普列维就开始支持独裁和专制制度，他对托尔斯泰的表现出虔敬的崇拜，说话时像背诵圣经一样。”
维特一口气说了不少他对普列维的观念之后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至于普列维的真实意见和信念究竟如何，我想任何人都摸不透，他提出主张时总是见风使舵，看对他本人是否有利，看对他掌权的那个风向是否有利。”
“很好，这是你对普列维的看法吗？”
“……是的。”
维特欲言又止，虽然他已经表达出了对普列维的反对态度，但并没有把话说死。
“那么西皮亚金呢？”
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西皮亚金，1891到1893年担任莫斯科省省长，自1894年初升任副内务大臣。
“西皮亚金的话……尽管西皮亚金同时是从大学法律系毕业，但无论是所受的教育深度，还是就才干来说，西皮亚金都远远比不上普列维。他曾就任首席贵族，又担任过副省长和省长，所以对地方行政事务颇有经验……总的来说此人头脑健全，但要同普列维相比，无论知识、才干和经验都望尘莫及……”
“原来如此，还有吗？”
“如果说西皮亚金有什么长处的话，那么就是他的信念。”
维特说，西皮亚金的观念属于那种纯正的贵族信念，坚持独裁的原则和在地方上实行家长式统治国家的原则。
“综上所述，西皮亚金会成为一名贵族的死硬支持者。”
“嗯……很好，我会在做思考的。”
这个话题，尼古拉并没有继续跟维特讨论，因为每个人的视角和出发点都有所不同，他需要其他人的意见参考。
普列维之狡猾，西皮亚金之顽固，先前尼古拉也有所了解，但具体如何，这都要经过他的考证。
等到尼古拉同维特协商了一些日常性的行政事务之后，波别多诺斯采夫也来觐见皇帝。
这位东正教总局的最高检察官近十年来一直在处理正教的腐败和不虔诚问题，在他的任期中，东正教的基层神职人员一直在被不断扩充。
“对了，波别多诺斯采夫，你对普列维和西皮亚金有什么看法？”
“普列维是个有才能的小人，西皮亚金是个诚恳的蠢货。”
波别多诺斯采夫想都没想，直接干脆利落地说道。
这倒与尼古拉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二十六章，第二步改革完成
波别多诺斯采夫的能力是出众的，但就跟许多亚历山大三世时代的老臣类似，这些人普遍都与先皇一样持有对君主专制的顽固立场。
“在我看来，无论是普列维还是西皮亚金都无法担任内务大臣的重担。”
波别多诺斯采夫听到尼古拉征求他的意见时就明白这是皇帝在为内务大臣的人选做考虑了。
“哦？那么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当然，陛下。我觉得维特很适合。”
波别多诺斯采夫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惹得尼古拉
笑了起来。
“如果维特担任了内务大臣，那么维特现在的几副担子又该换谁来挑呢？”
接着波别多诺斯采夫又提了一句《死魂灵》中索巴凯维奇所说的台词：‘那里只有一个正派人物，那就是检察官，但是说实在的，这个人也是一头猪。’
《死魂灵》是俄国现实主义批判作家果戈里的作品之一，他撰写讽刺俄国政府的喜剧《钦差大臣》极具影响力，以至于不满的俄国政府为此还特别将他从俄国赶走。
波别多诺斯采夫几乎对所有人都不甚看好，他有种老派的知识分子的傲骨，从作风和为人上看是一向是严谨的，只不过他所坚持的立场是某种亚历山大三世式对君主专制、东正教和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执着。
“在我看来维特就是最佳人选，不过既然陛下已经否决，那么我认为另一位内务部副大臣戈列梅金或许可以胜任。”
波别多诺斯采夫推荐了一位新的人选，但他没有多给出什么理由，只是言简意赅地说此人能力足够。
等到波别多诺斯采夫将手头的工作报告给尼古拉之后，他就直接退下了。
“伊万·洛吉诺维奇·戈列梅金？我对他不太了解，不过他给我的印象是一名发表过自由主义言论的贵族，康斯坦丁·彼得罗维奇推荐他可能是因为二人都在贵族法学院毕业的缘故，就跟高等法政学校的毕业生一样，彼此之间都是互相支持的。”
国务秘书波洛夫采夫为尼古拉拿来政府公报的时候，皇帝还询问了他对于戈列梅金的了解程度。
波洛夫采夫稍加思索，点头之后说道。
归纳了多方意见之后尼古拉也大致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还要最后证实一下。
尼古拉非常重视内务部大臣的人选，因为他会成为俄国改革的两条腿，一条在经济上由财政部和未来创办的工商部承担，另一条在政治上就必须由内务部来完成。
“如果将来发生学生骚动、立宪请愿这类群体事件，你会怎么处理？”
皇帝尼古拉在自己的办公室中分别召见了三位候选人进行面试。
“我会派出哥萨克骑兵将这些骚动统统镇压下去。”
西皮亚金果决地说道。
“依照俄罗斯帝国法律的规定……”
普列维先是绕了个圈子，但最后他隐晦地表达了镇压和分化的手段。
“我想学生团体中还是存在忠君爱国的身影……不过，毫无疑问，要依照法律进行。”
戈列梅金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归于俄国官场传统的处理手段：镇压。
尼古拉有答案了。
与此同时，维特正在着手拆解和调整新的俄国各部级机关之间的关系。
首先是对内务部的拆解工作，这项命令引来了俄国官场的轩然大波。
与之相对的是杜尔诺沃没有任何抵抗的配合态度，不少高级官僚揣测这些举动显然不是维特自己的主意，这位俄国“首相”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实权的专制君主。
专制君主制度的好处在于，一旦国家统治者决定去做，那么整个听从于或者被迫听从于君主的官僚机器就会向着君主的意愿方向隆隆向前驱动，不管好坏。
而大臣会议主席维特的作用在于，他的确有才能去最大程度统合俄国的官僚系统，而不至于让尼古拉本人去跟官僚主义做弯弯绕绕的斗争。
这次的大变动在维特强硬的态度下不断被推进，具体内容包括有：
内务部的移民局和所有对农业的管理业务全部转交给了农业管理总局，这个新成立的总局是由原农业与国有资产部改组而来，原部门的农业管理机关则原封不动地转入新的农业管理总局。
内务部和财政部中同时设有的工场手工业和国内贸易司被废除，其职员一并转入新成立的工商部。
国有资产部下属的矿业管理机构则被拆分出来，归于新成立的工商部。
贸易航海和港口管理总局被取消了，其业务一并归入新成立的工商部。
财政部中所有涉及工商业管理的司级机关全部转入工商部。
财政部下属税率事务咨询委员会、税率委员会和铁路司分离，转入工商部。
看起来内务部和财政部在这次的大改制中是损失最大的，但对大臣会议主席维特而言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