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俄当皇帝 第89节

第三十六章,贵族联合会,其一

“今年的税入恐怕会遇到很大的困难。”

1898年开春,大臣联席会议上一些国务会议的代表们和维特商议关于土地改革的具体措施问题。

这些国务会议中的代表是来向维特表达一种忧虑,即在1897年,因为农奴制改革赎金的大幅减免,已经导致俄国财政的轻度赤字现象。如今完全取消农民的赎金,是否会导致国库严重亏空?

“是不是应该临时开征其他的赋税来抵充取消的赎金?”

“唉……再苦一苦百姓……”

维特只是淡然地看着这几位很会“表演”的国务会议代表们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话都让他们说完了。

“即使完全取消农民的赎金,这笔钱农民也会用于增加食盐的消费,白糖的消费,或者是攒钱用于购买属于自己的土地,总之这些钱不会从俄国消失,最终都会流入整个社会的共同财富中。另一个方面,今年和明年我已经计划在全国所有省份统一采取酒类的垄断专卖制度,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完全可以抵消赎金带来的财源下降。”

别看这些国务会议的代表一谈起贫困的国民就捶胸顿足、十分自责,可这些人的工资个个都有几千上万卢布,而一名贫农一年大约也不到100卢布收入。

他们无非是害怕维特会因为财政上的赤字而开征让上层阶级一起承担的某些税种而前来探风口的。

得到维特侧面的回答后,大抵是知道财政部没有决定新税的想法,这几位国务会议的代表就很快离开了大臣会议的办公楼。

从1896年开始,维特主持的财政部工作就一直饱受某些国务会议中的老资历官僚的诟病。

1894年,维特废除了身份证税。

1896年开

始,维特雷厉风行地推广酒类垄断专卖,为此需要建设大批国有酿酒厂和配套的供销系统,这些都需要大量先期投资才能转化为盈利项目。

1897年,维特开始进行土地改革,当年农民赎金减半。

1898年,维特废除了大部分限制农民和土地自由流动的法律,税收连环担保制度遭到废除,农民赎金彻底取消。

这些政策出发点是好的,但短期内都造成了俄国财政的进一步赤字化,为此维特向英法都发行了数量庞大的外债来填补。

维特借的债越多,担忧的声音就越大。

俄国是不是成为了西欧金融资本的傀儡?俄国的血汗是不是被国际犹太资本家吸食了?俄国的将来会不会被债务压垮?

“维特毫无疑问是国际上犹太银行家的朋友。”

按照在这几年惯例,尼古拉会邀请社会名流一同来共进午餐。

这次正好是几位来圣彼得堡觐见尼古拉二世的首席贵族,这几个大贵族壮着胆子对沙皇劝诫说。

“犹太人?为什么?”

“因为犹太人都很有钱,他们靠诈骗才能发大财,维特一定是出卖俄国的利益才把他们的黑钱借到手,可勤劳的俄罗斯民族就遭了灾啦!”

一位名叫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布赫诺维奇的首席贵族信誓旦旦地说道。

另一位首席贵族则有模有样地说,维特作为俄国的财政大臣,去巴黎活动的时候一定收了犹太银行家的大笔贿赂。

法国巴黎的金融资本集团大致可以分成两个派别,一个是以福尔德、贝列拉、罗斯柴尔德家族为代表的犹太银行系统,另一个是代表法国本土势力的巴黎银行系统。

相对来说,从后者那里吸收游资主要看俄国政府和法国政府的关系,关系好的时候就能拿到优惠利率,关系转冷就容易吃闭门羹。

法国政府显然是在利用金融工具来间接干涉俄国的外交走势,这一点两国都心知肚明。

而犹太银行系统就不是很好打交道了,这主要是由于俄国即使在整体反犹的欧洲大环境中,也是最野蛮的存在。

东欧犹太人的处境是几大犹太分支中最贫困最愚昧的,被压迫的俄国人时不时就要搞点烧烤犹太人的反犹骚乱,因此俄国的犹太人群体也是最容易滋生革命者的温床。

所以在过去,不论是克里米亚战争还是1877年俄土战争,俄国在西欧金融市场发行的国债一概是被犹太银行资本抵制的。

这几个贵族的言论倒也不是完全凭空捏造,因为俄国的立宪中就明确表示了,将来的俄罗斯帝国不存在被歧视的二等公民,全民至少在法律上的平等的。

换而言之,俄国过去针对犹太人的各种歧视性法律,比如不允许犹太人拥有土地、不允许犹太人擅自离开政府划定的隔离区、限制犹太人受教育、限制犹太人成为公务员、限制犹太人参军等等。这些都或多或少被维特修正了。

基于这一点,才是法国和英国的犹太金融资本态度松动,愿意为维特出资认购俄国国债的重要原因。

“那么这件事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尼古拉多扒了几口饭,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犹太问题。法兰西人、英格兰人、德意志人或者什么犹太人,谁能出钱投资俄国,谁就是尼古拉的座上宾。

“很多。陛下,您已经被维特那伙奸臣小人蒙蔽了,只有我们贵族才是您最忠心耿耿的臣子啊。”

一位首席贵族说着说着居然自我感动得落泪了,仿佛如今正是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的君臣典范场面。

还有一位贵族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尼古拉面前,想要抓着沙皇的手背猛亲。

被这些贵族的行为艺术吓坏的尼古拉连忙把手抽了回去。

“咳咳,这些事我知道了,你们的忠君爱国之心令我动容。”

“陛下,您一定要废除维特的所有‘倒行逆施’,不然皇俄三百年社稷有倾覆之危啊!”

眼看这些贵族还要神经质地发表一大堆开倒车言论,尼古拉只能让卫兵们把他们先按在座位上好好冷静冷静。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出。”

转身离开的尼古拉越想越不对劲,立马把秘密警察头子普列维叫来了。

第三十七章,贵族联合会,其二

任何一个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君主制国家,根深蒂固的贵族永远是绕不开的社会群体。

俄国贵族的历史传统可以一直追溯到基辅罗斯时期,但对当下19世纪末的沙俄来说影响已经忽略不计,所以只看对如今还有影响的几个因素。

1833年编纂的《俄罗斯帝国法律汇编》第9卷第15条确立了贵族的定义和社会属性:“贵族称号源自于父系时代战功卓著、德高望重的军事首领的素质和美德,其子弟有权继承祖先的荣誉称号。

贵族的称号一是来自继承,二是来自沙皇的赏赐”。

整个第9卷详述了等级制度。按法律所有居民分为以下四个等级:第一,贵族―—世袭贵族和终身贵族;第二,东正教僧侣和罗马――天主教、新教和亚美尼亚使徒宗僧侣;第三,世袭的荣誉市民,终身的荣誉市民、商人、市民;第四,隶属于国家或宫廷并注册到矿井或工厂的领地农奴。

现在是1898年,也就是说在一个甲子之前的俄国,其统治集团依旧着眼于维护俄罗斯帝国的封建等级制度,按照中国人更熟悉的理解,士工农商各司其职,则天下大定。

这也从侧面解释了为什么俄国如今有无法预料的混乱时不时出现。

任何落后国家在追赶先进国家脚步的同时,不仅仅是工业、军事这些物质层面上的,思想、文化、社会文明程度也要在短时间内压缩西欧可能百年以上经历的变化。

如何克服引入先进生产力带来的排异反应,用更先进的生产关系驾驭,就是落后国家赶超先进国家的核心问题。

俄罗斯帝国的贵族毋庸置疑是居于最高统治等级,君主专制的根基就是享有特权的贵族们支撑起来的。

但是当尼古拉二世颁布诏令宣布俄国宪政的确立那一刻,贵族作为唯一统治阶级的体制依据完全消失了。

宪法和宪政已经明确俄罗斯帝国将不存在任何特权等级,人人生而平等,以至于有俄国贵族惊呼:“当年拿破仑没有打败俄国,但大革命的思想最终俘虏了沙皇和俄国政府。”

俄国贵族在亚历山大二世农奴改革后已经失去了依靠剥削农奴来获得经济优势的特权,如今它生长在君主专制庇护下的土壤也不存在了,这令贵族等级的政治意识空前觉醒了。

沙皇尼古拉二世赐予俄国全体公民的宪政令自由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觉醒了;高速工业化和土地改革令大批贫困农民进入城市,不断壮大的俄国工人阶级也觉醒了;等到最后,意识到贵族将会走向没落,于是原本在政治上最消极的贵族群体也开始觉醒了。

此时的俄国大地上无不一片勃勃生机之景象。

“因为从法律上解读,所有俄国公民都拥有自由结社的权力,因此贵族也拥有联合的权力。”

匆匆赶来的内务副大臣普列维把一叠资料呈给尼古拉审阅。

普列维说的是新版《国家根本法》第二章的规定:“俄国公民有权成立团体和联盟,但不能违抗法律”。

贵族联合会正是借由此条法律所成立的贵族大联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尼古拉有些不悦,法律成了挡箭牌,这下搬石砸脚了。

“去年上半年,一些省、县的首席贵族已经在组建维护贵族优势地位的贵族小团体了。”

普列维把几份暗探局的报告从一沓公文中抽出,放在尼古拉的办公桌上。

“之后到了第一届国家杜马成立后,左倾杜马让贵族感到地主产业受到威胁,于是一些首席贵族共同发表了《致省首席贵族公开信》,号召分散的贵族力量团结起来。”

“当时怎么没有关于这件事的报告?”

“当时贵族内部还没有对成立贵族大联盟的组织形式和成立目的达成一致一件,而且各省参与的积极程度也大不相同,因此暗探局判断很难真正联合。”

普列维一边解释一边擦汗,他为了尽快收集材料跑了暗探局在圣彼得堡的好几个秘密基地,还要在路上尽快提前掌握尼古拉会问罪的材料内容,以免给沙皇留下一问三不知的恶劣印象,所以现在可以说是大脑高速运转。

能令贵族联合会真正迈出实质性的第一步还是在圣彼得堡政府的一次助攻之下。

维特在左倾杜马的判断中,就提及过,杜马上激进的议案会让与会者和得知杜马议案的社会各界有产者迅速右倾。

于是内务大臣戈列梅金认为,贵族联合会的产生可以增加右倾的权重。

所以说这件事还有维特的影响?

尼古拉无不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为什么尼古拉会对贵族联合会如临大敌?因为他认为先前贵族觐见时提出的那些请求,恐怕不只是代表他们几个人的观点。如此推断,恐怕这个贵族联合会的立场完全是站在尼古拉的反对面了。

“6月16到20日,贵族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召开,这件事我总应该知道了吧?”

尼古拉的言下之意是,这件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这个……”

普列维只是一个劲地擦汗,突然卡壳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么,既然是内务大臣的决定,这件事应该在大臣会议上做过讨论吧?你去把那几天的大臣会议行政办公厅书面记录拿来。”

“陛下,不用去拿了,那次是私下内务大臣戈列梅金跟我

说的。”

正当尼古拉吩咐站在一旁的皇帝办公厅秘书去大臣会议办公厅拿记录档案时,普列维突然决定了什么出声说道。

没有记录,意味着这件事未必在大臣会议上讨论过。

戈列梅金独走?

那普列维知情但没与我告密,意思是原本普列维也支持这么做?

还是普列维事后知道,但怕于担责,想把这件事瞒着我?

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尼古拉一下子反应了以上的内心独白,然后打量着普列维,后者则哆嗦了一下继续说道:“戈列梅金与我说,俄国的历史已经注定,贵族是国家利益的首要捍卫者,因此他很乐于看见团结的贵族等级出现。”

戈列梅金是世袭贵族,普列维是终身贵族,维特是世袭贵族。

终身贵族不能把贵族头像传给下一代,所以贵族群体不认为终身贵族是贵族,那么普列维嫌疑减小一些。维特一直被贵族攻击,也没道理讨好贵族等级。

那么这件事就是戈列梅金压下去的?

尼古拉怀疑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关系网。

第三十八章,贵族联合会,其三

要论背景的话,内务大臣伊万·洛吉诺维奇·戈列梅金是诺夫哥罗德省的大贵族。

但是查背景对当下的俄国政府毫无意义,在彼得大帝之后到如今尼古拉二世的这将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俄国几乎所有的高级官僚都是贵族背景,而且都是世袭贵族。

当局的达官贵人们都是大贵族,手下的秘书、文员,不是哪个老资历文官、老将军的儿子,就是哪家名门望族的儿子。按部就班排资历往上晋升的时候,血统和家世背景就成了第一衡量因素。

中级官僚的来源相对复杂一些,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受贵族推荐的专家学者、或者干脆入赘豪族的女婿。

维特的父亲就是波罗的海德意志人,一位落魄的小贵族,曾经作为农艺专家在政府供职,入赘了高加索的地方大族。

综上所述,整个俄国政府中几乎人人都和贵族有盘根错节的联系。

可想而知,假如贵族联合起来,这是一股足够干涉如今俄国现有体制的社会力量,这也是尼古拉如临大敌的原因。

如果贵族集体决定反对俄国的一切现代化改革,那么尼古拉也必然寸步难行。

首节 上一节 89/239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