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瞳孔一缩，当然明白嬴息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难以接受的看着嬴息：“太子殿下，难道儒家在你眼中，非灭不可么？”
这也是荀子此行过来的目的之一。
他想要知道，嬴息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儒家。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很简单。”
嬴息淡淡一笑，虚空将棋盘上自己的三颗黑子连在一起，然后又指了指荀子夹在中间的那两枚黑子。
“因为他们阻碍了我。”
“我不明白！”
嬴息的回答，在荀子的意料之中。但他却不理解。
儒家的思想，是教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能够让大秦强大起来的。
嬴息的目的，也是让大秦强大起来。
既然双方的目的一致，为什么嬴息非要灭了儒家？
“因为儒家和我的理念不同。”
嬴息淡淡的道：“虽然他有些东西说的没错，但那些却是细枝末节。”
“一件事，倘若整个方向错了，即便是细枝末节对了，又有什么用？”
荀子不傻，一下就想到了嬴息指的是什么：“太子殿下说的是科举制？”
“荀先生聪明。”
嬴息淡淡一笑：“正是科举制。”
荀子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科举制在他看来，虽然有一定的好处，但却远不如分封制！
因为他认为，科举选出来的那些人才，不一定都是心向大秦的，完全不可能劲往一处使。
但分封制就不同了。
执掌封地的，都是陛下的宗亲，绝对不可能有二心的。
这才是一个王朝能够长治久安的唯一方法！
见知道这个时候，荀子还是抱着他的观点，嬴息失望的摇了摇头。
“荀先生，那我问你一句。你认为分封制乃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请问使用了分封制的周朝，现在何方？”
荀子顿时语塞。
周朝，便是历史上最后一个使用分封制的朝代。
但到了后期，各个诸侯国根本不听天子诏令，反而各个都想要称王称帝！
“那是因为……因为那些人心性不好。”荀子争辩着。
“心性不好？”
对于荀子的这个理由，嬴息摇了摇头。
这真是无话可说而找出来的理由了。
“荀先生，难道你认为我大秦实行分封制，那些人的心性，就能够世世代代好么？”
嬴息说完之后，本以为荀子会认识到自己所说之话的荒谬，却没想到荀子反而点了点头。
“当然！”
嬴息闻言，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荀先生，你说的这番话，你自己认同么？”
不等荀子说话，嬴息接着道：“据我所知，荀先生似乎有一个观点，从来都没有说出来过吧？”
“因为这个观点，和你们儒家之前的观点相悖，我说的对不对？”
听到嬴息的这番话，荀子的脸色，在来到屋顶上之后，第一次变了。
不容荀子否认，嬴息又道：“荀先生，你觉得人之本性，是善是恶？”
“我知道你们儒家认为，人之本性为善。但在荀先生看来，人之本性，好像是恶吧？”
嬴息的话，让荀子再也忍不住：“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他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的事情。
即便是他的弟子伏念，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
因为他知道这个观点，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可现在，这个观点，竟然被嬴息说出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荀子心中一阵慌乱。
如果这个观点被透露出去，他将会被曾经信仰他的所有儒家弟子唾弃！
嬴息看出了荀子的紧张，却笑着安抚了一句。
“荀先生放心，你的这个观点，我是不会对外人说的。”
说完，嬴息又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么？”
荀子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嬴息明明是要对付他的，可现在，竟然保护起了他。
他不明白嬴息到底是什么想法。
嬴息淡淡一笑，道：“因为我也是认同这个观点的。”
“什么？！”
荀子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嬴息给出的，竟然是这个回答。
“很意外？”
嬴息笑了笑：“荀先生，我以为你早就会想到的。”
“你想想，我为什么要对那些贵族痛下杀手？甚至要诛他们九族？”
“因为我深信，人之本性为恶！这些人，已经将恶发挥到了极致，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
“对于这些人，死亡，就是让他们的恶消失的最好的办法。”
“这也是我白天没有对荀先生你动手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是有一些共同的观点的。”
说完，嬴息像是说了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道：“好了，该荀先生落子了。”
荀子此时心中无比慌乱，他被嬴息刚刚说出来的话吓到了。
原来嬴息也认为，人性本恶？
在这般想法之中，他哪里有精力思索如何下棋？只是随意在棋盘上一点。
而这一子落下，刚好落在了嬴息位于天元的黑子一旁。
看着这一子，嬴息再次笑了起来。
“荀先生，看来在你的潜意识里，是支持我的。”
荀子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否认：“谁说的？”
嬴息指着棋盘：“荀先生你自己看。”
当看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子竟然落在嬴息天元棋子一旁，连荀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下在那个地方？
虽然是无意识的行为，但荀子却知道，这也是他冥冥之中的潜意识。
第406章 荀先生，时代变了
难道自己真的在潜意识里支持嬴息的所作所为？
这怎么可能！
荀子不敢承认自己的这个想法，连连摇头。
“一定是我下错了，一定是！”
荀子近乎疯魔了一半喃喃自语着，他怎么也无法接受，他内心的想法，竟然是认同嬴息这件事。
嬴息却并不意外。
历史上的荀子，虽然也是儒家，但却和一般的儒家并不一样。
他有自己的一点判断。
虽然只是一点，但在儒家的体系里，已经极为难能可贵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嬴息知道荀子并非像是其他那些儒家一样无可救药。
虽然他也不期望荀子能够“回头是岸”，但如果能够然荀子的态度转变，那对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荀先生，你要直面自己的本心。”
嬴息的声音仿佛魔鬼，让荀子的头，痛了起来。
“荀先生，儒家的思想，那已经是几百年前了。”
“时间再往前走，同样，整个世界的规则，也要往前发展。”
“我为什么要除掉儒家？不是因为我和儒家有什么仇恨，只是因为儒家的那套，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合适了。”
“现在的时代，你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嬴息突然问道。
“什么？”
荀子下意识的问道。
在听了嬴息的一番话之后，他也在心中询问着自己，难道儒家的那套思想，真的已经过时了吗？
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不是。
但嬴息的这个问题，却像是给他点燃了一盏引路的灯笼。
没错，只要将这个问题的答案找到，儒家的那套，就能够知道到底合不合适，有没有过时了！
“百姓。”嬴息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百姓？”
这个回答，让荀子极为惊诧。
怎么会是百姓？
那不是贵族们剥削的对象吗？
他们怎么会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