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贾琼因为被禁足不能前来,但是贾家族人今年说的最多的便是他,而且全是溢美之词,不过贾珍这个族长却越听越不痛快。
宴饮结束,众人散去。
因城门已关,贾敬出不了城,今夜也只能在宁国府安置。
往年贾珍将贾敬送回房间后就会离去,但是今年他却没有立刻就走。
贾敬见贾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说道:“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贾珍躬身说道:“父亲,我有事情想和父亲商议。”
贾敬盘膝坐在榻上,问道:“何事?”
贾珍说道:“父亲,最近因为宁王的事,太上皇跟皇帝的矛盾日益加深,恐怕日后少不了要闹上一场。
现在是非常时期,京营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咱们能重新拿回京营……”
贾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打断他说道:“我早跟你说过,此事你休要再提。”
贾珍急道:“父亲,刚才宴会上您没看到吗,那些人张口贾琼闭口贾琼,还有几个将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贾敬冷笑一声说道:“哼,族中出了优秀子弟,你这个族长倒是不高兴了,你就这么点儿见识?
嫉贤妒能,我看你这族长也别做了,还是趁早退位让贤吧!”
贾珍一听忙说道:“父亲息怒,我只是白抱怨两句罢了,何曾嫉贤妒能过。
父亲早点安歇吧,儿子告退了。”
贾珍小心的退出门外,不过一关上房门,他脸上的表情便立刻阴沉下来。
他在门外站了片刻,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才疾步离开。
第二天,贾珍一大早便爬了起来,从书房的一处暗格里拿出一个纸包藏在袖口里,随后来到库房。
管家赖升一见贾珍过来,忙上前行礼。
“大爷,这么早,您怎么过来了?”
贾珍说道:“给太爷准备的东西可都预备好了?”
赖升说道:“大爷放心,那些东西年年都要准备,断不会有疏漏的。”
贾珍点点头说道:“太爷说上次送去的炼丹之药有几味不大好,今年的药都在哪呢,带我去看看。”
“是,大爷跟我来。”
赖升说完便带着贾珍来到库房,指点着要送到玄真观的几味名贵药材给贾珍查验。
不等赖升介绍完,贾珍便挥挥手说道:“你去忙吧,我随意看看便是。”
赖升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敢违逆,告辞离去。
贾珍小心的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赶紧掏出袖子里的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一股脑的倒进前面的珍珠粉里,还不忘用手搅和了几下才离开。
从初二到初十,是贾家各亲友之间相互请吃年酒,从正月十一到正月十五,就是家宴的环节了。
正月十一是贾赦请贾母,正月十二是贾珍请贾母。
因贾琼被罚闭门思过,不能到各处去走动,而且还受了伤,所以这个年他过的倒是很清闲。
正月十三这日,王语嫣在家里设了酒宴,请贾母并东西两府的老爷太太们来做客。
贾琼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便陪着贾政等人在前厅喝酒。
喝到一半时,鸳鸯来到前厅说道:“琼大爷,老太太请您去那边坐坐。”
贾琼点点头说道:“诸位叔伯,我先少陪了。”
贾政闻言笑道:“去吧玉京,别让母亲等着急了。”
贾琼来到二进院花厅,这里摆了两桌酒宴,贾母等长辈们一桌,黛钗宝玉等小辈们一桌。
贾琼与众人见了礼,对贾母说道:“老祖宗,您找我?”
“琼哥儿,你的伤可大好了?”
“已经不妨事了,多谢老祖宗惦记着。”
贾母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你坐下,我有个事一直想跟你商量,也没得着机会,正好今天跟你说道说道。”
贾琼坐到下人搬来的椅子上,问道:“老祖宗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贾母说道:“还是宝玉南下读书的事,年前我就想跟你说了,谁想又出了那一档子事。
宝玉年纪还小,我想着还是让他缓两年再去南边儿更好,你觉得如何?”
贾琼闻言笑道:“老祖宗,这件事应该您跟政二伯商量吧,另外也要看看宝玉自己的意思,我觉得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贾母说道:“你别跟我弄鬼,现在他们两父子还不都是听你的,我这个老太婆说话可不顶用了。”
众人闻言一阵轻笑,贾琼无奈说道:“宝玉,老祖宗想让你晚两年再南下求学,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琼大哥,我还是想今年就去,我跟鲸卿已经约好了,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贾琼点点头,对贾母说道:“我知道老祖宗不舍之意,不过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
贾家虽然有祖宗余荫,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还需后人自己努力,才能保我贾族门楣不堕。
老祖宗,宝玉即有向学之心,我们还是应该支持他,免得打击了他的积极性。”
贾琼这一番说辞堪称无懈可击,贾母被堵的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王熙凤,王语嫣等人见贾母有些不高兴,忙说些俏皮话逗贾母开心,总算是没让气氛太尴尬。
正在这时,一名下人急急进来禀报说道:“老爷,玄真观遣人来报,说敬老爷得了暴病,怕是要不好了!”
241.第241章 纪洪章横插一脚
突闻噩耗,堂上众人皆是大惊,贾母焦急得说道:“前几天还好好的,到底是得了什么暴病,怎么突然人就不好了!”
贾琼说道:“老祖宗先别急,许是传信的人急切间夸大了病情。”
说完他又问下人道:“前厅的老爷们可知道了?”
“知道了,珍大爷已经带着蓉少爷往观里去了。”
贾琼点点头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老祖宗,您还是安心等珍大哥他们的消息吧,我去前面看看。”
贾母说道:“琼哥儿,得了准儿信儿赶紧来告诉我。”
“老祖宗放心。”
贾琼来到前厅,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在跟贾政等人说着:“敬老爷昨天晚课时还没什么异常。
今天早上道童去送早饭时,发现敬老爷倒在床边,面色煞白,腹部鼓胀,耳鼻出血,甚是凶险。
小道来时敬老爷还有口气,这会儿怕是已经……”
贾赦皱眉道:“这哪里是什么暴病,分明是中毒了嘛。”
贾政急道:“我就说那些金丹神药不能随便乱吃,这可如何是好!”
贾赦对那道人喝道:“若是敬老爷吃你们的丹药吃死了,我要你们赔命!”
那道人忙说道:“冤枉啊,敬老爷确实常常服食丹药,但是从来都是自己炼丹,不与我们混用。
而且敬老爷炼丹多用人参灵芝,极少用硫磺丹砂,应该不会中丹毒才是。
怕是敬老爷自己用错了药,药性相冲才会如此。”
贾赦说道:“哼,炼丹的事我们不懂,还不是由得你说。
人是在你们那里出的事,你们逃不了干系。”
贾琼听完那道士的话,眉头便皱起来,药性相冲之说肯定是道士为了推卸责任胡说的。
贾敬炼丹服药多年,都是自己炼药自己吃,而且很少碰硫磺丹砂这种有毒之物,都是用的滋补之药。
这说明他平时很小心,也深谙药理,怎么会无端用错了药,他心知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另一边,贾珍、贾蓉两人正骑马赶往玄真观,此刻贾珍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他前一阵偶然得了一种药,无色无味,看着毫不起眼。
听卖药的人说,这药用的得法可以强身健体。
但是若用的不当,吃了之后会日渐虚弱,无药可医,三个月后必死。
他初一那日,往给贾敬炼丹用的珍珠粉里掺了这种药。
本以为要几个月后贾敬才会病死,谁知这才几天就出事了,而且症状还这么凶险。
他心里那是慌的不行,只想着赶紧去观里消灭证据。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玄真观。
一进山门,在门口等着的知客道人便满脸悲戚的说道:“两位大爷来迟了一步,敬老爷已经仙去了。”
贾蓉一听,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喊着“爷爷,爷爷”,跪倒在地上。
贾珍也嚎了几嗓子,挤出两滴眼泪,但是心里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害怕被人发现的不安,有马上能真正成为宁国之主的喜悦,好像还有一点点伤感。
那知客道人说道:“两位大爷节哀,先进去看看敬老爷吧。”
两人这才跟着道人来到贾敬的住处,只见房中已经坐满了道士正在念诵经文。
贾敬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七窍流血,腹胀如鼓,双目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贾珍立刻扑倒在床边痛哭起来,哭的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贾蓉跟着哭了两声,见贾珍哭的太过伤心,忙劝贾珍不要哭坏了身子。
一旁的玄真观住持也在一旁劝解说道:“两位不必如此悲痛,贾道友如今羽化飞升,这是修为已达,得大自在矣。”
贾珍毕竟不是真伤心,哭了几嗓子,被人一劝也就顺势停下了。
他看看贾敬的死状,知道不质问两句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于是问住持说道:“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这幅惨状?”
这贾敬的死状一看就是中毒身亡,玄真观住持怕惹上官司,肯定要将责任都推到贾敬自己身上。
于是便说道:“贾道友应该是不小心吃多了金丹,承受不住药力,所以才烧胀而亡。
这怕也是天意,要早接道友回归仙班。”
贾珍一听这说法正合他心意,便顺势说道:“哎,常听人说炼丹吃药容易出事,果不其然。
这也是命数,既然父亲是自己不小心,那也怨不到别人头上,还是早些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蓉儿,你快些回去报丧,让人来收拾老爷的遗物,准备后事,我在这守着。”
住持一看贾珍居然这么好糊弄,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贾蓉忙领命走了,贾珍问道:“我父亲的遗物都在何处。”
住持说道:“除了贾道友房里的这些,还有一处丹房,一处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