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败了。”
“那要咋样才行?”胡小妍问。
“蔓儿大有啥用?”江城海自嘲道,“我手上才几个人?六个!六个人都能出来内鬼,我何必自欺欺人?我有一个弟兄,还在山头上混,前几年已经有两百来号人了,换做是我,我可带不了!”
胡小妍从未怀疑过江小道会出尔反尔、始乱终弃。
“怎么杀?”
胡小妍默默地低下头,说实话,心里挺高兴。
江城海则接着说:“我不是当瓢把子的料,小道目前看来,也不太像,但如果小道和你在一块儿,也许——只能说也许——你们俩,能混出点模样。”
“别叫老爷了,又不是啥大户人家。再说了,谁家老爷自己劈柴啊!”江城海笑着往锅里瞟了一眼,没看明白,问:“你这做的是啥?”
“爹。”
“爹,你太夸我了。”
胡小妍无法感同身受:“这……可能是我还没遇见过这种人吧。”
胡小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老爹肯定不是在问杀人的方法。
江城海倒不是苛责小妍的无用功,只是担心她整不好,反倒容易引火烧身。
“噢,也是大姑娘了!”江城海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元奉票,“平常有零么,拿着,要过年了,去买两件新衣裳。小妍就你这么一个丫鬟,也不能穿得太寒碜了。”
“嗯!”
胡小妍一点就透,连忙说:“然后,爹你就会把那人杀了?”
小这才连声道谢地收下钱。
这一点,从她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便坚信不疑。
可是——
江城海有点不自在地走到里屋,在炕沿儿上坐了下来。
“多大了?”江城海问。
“爹?”胡小妍听出了不对劲,当即神色慌张地问,“你……你到底要干啥?”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北风来信——沈国良要跑!
求章评嘞~
第148章 恩寡情淡,杀人如麻
听闻消息,胡小妍顿时神情一凛,连忙冲小北风下达吩咐。
“快!往施医院那边去,迎迎小道,让他快点回来。”
“唔,好!”
小北风点了点头,正要动身,却被江城海拦了下来。
“不用着急,我早派老七去盯着了,他跑不了。”江城海朝院门口张望一眼,“而且,小道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院门外便传来一阵串儿铃声响。
江小道尚且不知情况,赶着马车走进院子里,一把扯下医院的口罩,喊道:“小,饭好了没?饿死我了!”
这时,江城海才起身走出屋外,问:“你三叔呢?”
“噢!三叔说,这几天都在医院待着,怕身上不干净,来了给咱们添麻烦,就让我给他送回家去了。”
“爹,你稍等,我快去快回!驾!”
“小……小道?”沈国良强忍着大腿上的剧痛,一脸诧异地看向昔日的大侄儿。
沈国良支起挂着绷带的左臂,笑道:“军爷,胳膊伤了,进城来看大夫,看着好差不多了,要回乡下去呢!”
“呃——”小北风偷瞄了一眼江城海,欲言又止。
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那必定是夸张了。不过,寒风一起,街上的人影便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一般,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他们不是已经相识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吗?
甚至,沈国良还曾教导过他很多江湖规矩和绿林法则。
当然,同样瞠目结舌的,还有站在小道身后不远处的赵国砚,这个曾经效力于陈万堂的年轻火将。
宫保南的话在耳边响起。
江小道喝一盅,便往地上倒一盅,给四叔送行。
“懂了,我去办!”江小道面不改色,言简意赅。
“啊?呃……是!”
小给江小道和赵国砚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又端上一锅不太像样的乱炖。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接下方才的话头。
“唔!知、知道了。”赵国砚丧魂失魄地点点头。
沈国良有点纳闷,问:“这……昨天不还允许出城,不许进城吗?今天咋就变了?”
“若逢知己心欢喜,话不投机皱双眉。”
“哎,谢谢道哥,吃着呢!吃着呢!”
沈国良不敢妄动——没有意义,如果说连老七都起了杀心,此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沈国良有点意外,不由得朝身旁的老马瞥了一眼,喟然叹息道:“老七,给五哥留个全乎的,好使不?”
胡小妍很有眼力见,立马凑过去,给赵国砚倒了一盅酒。
这场鼠疫,似乎霎时间将省城变成了一座炼蛊场,所有人都变成了笼中困兽,插翅难飞。
眼前的人,还是那晚跟他插科打诨、阴招频出的江小道吗?
“呃啊——”
“我得拿钥匙。”沈国良头也不回地问,“你放心吗?”
宫保南一时语塞,他没有资格说算了。
“火主性烈无转回,一条路儿跑到黑。”
江小道转过身,冲门口喊了一声,却发现宫保南已经头也不回地朝院门外走去。
“没有没有,多谢军爷高抬贵手,我这就回去!”
斜抬起头,刚才还残阳晚照、满眼金光的天色,此刻却已倏然晦暗了下来……
“往哪走?”新军士兵吹胡子瞪眼,竖起大拇哥朝身后指了指,“城门上贴着告示,你不认字儿还是咋的?兹事体大!任何人都没有例外,洋人来了,也不能出城!”
宫保南犹豫了一下,几番纠结,最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开门吧。”
“待会儿吃完饭,你去东厢房住着,那边有地方,就是冷点,你自己烧炕吧!”江小道一边扒拉着饭碗,一边冲赵国砚说道。
总而言之,不能回家!
事毕,江小道把沈国良的辫子卷在掌心,直接将人头提起来,转过身,看了看正在干呕的赵国砚,不禁皱起眉头。
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开始。
“咋了?”赵国砚问。
“小……小道,至于么?”沈国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来一枪,给五叔留个全乎,行不?”
“老七,大哥那么看重你,要是你能别那么颓,支棱起来,争一口气……咱们大伙儿,可能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早就自立门户了,何必还给别人当崽子?”
新军士兵抽了一口烟,肆无忌惮地喷在沈国良的脸上,随后歪起脑袋,打量了一眼老马驮着的行李。
……
放眼望去,只见城门楼子的灯影之下,竟站着不下三十几号人,一个个头戴大盖帽、脚踩长筒皮靴、肩扛汉阳造八八步枪,或是三五成群地来回溜达,或是倚靠在墙根底下,抽烟唠嗑。
宫保南没有吱声。
沈国良愣在原地,求助似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万般无奈下,沈国良只好牵着老马,朝家那边往回走。
新军士兵将烟蒂扔在地上,摔出几点火星,随后用脚碾灭。
沈国良听见老四金孝义,大概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的缘故,竟也流下泪来,说:“其实……其实我看到老四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宫保南垂下眼睛。
“开门!”
“砰!”
“噢!”
宫保南有点看不下去了,当即上前一步,说:“小道,给他一枪算了!”
“五哥,开门吧!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七弟给你一个体面。”
新军士兵接过奉票,左右看了几眼,便若无其事地将其揣进兜里。
“你管我是不是?有屁快放!”新军士兵不耐烦道。
“大晚上的,上哪去啊?”
直到临近城门口时,方才看见十几个灯笼、火把连成一线,在灰冷色的街面上,照出丈余暖光,似乎却是一条生路。
江小道一脸厌恶:“有啥话,去跟我四叔说去吧!”
江小道一抬手,甩出一把匣子炮——正是方才眨眼间从沈国良身上卸下的配枪。
然而,沈国良心里却咯噔一声,不禁停下了脚步。
外屋地的灶台旁边,支起了一张餐桌。
江城海转过身,笼起袖管,却是始终一言不发。
说罢,只见他片刻不歇,嘁哩喀喳地卸下马身上的车套,旋即单脚踩上马镫,飞身上马,走到门口时,还不忘跟小北风叮嘱一句。
然而,江小道并无意让时间凝固,当即便又扣动扳机,却听“砰砰砰”三枪连响——沈国良的四肢俱已中弹,再无半点威胁可言。
枪声令人猝不及防,就连宫保南也吓了一跳——这一枪,不是他开的!
沈国良惨叫一声,整个人顿时侧身栽倒在地。
那一幕,宫保南记忆犹新。
江小道猛然回头,盯着七叔,却问:“你替四叔算了?”
……
沈国良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突然慌张地说道:“小道,我……我还有话……要跟你爹说,你帮……”
赵国砚连忙双手拿起酒盅:“好,道哥,那我干了!”
反水的叛徒,固然死不足惜,但杀人和虐杀,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