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但我也不会整炸药啊!”江小道随手拿起一个小木匣子,“六叔,这啥玩意儿?”
“哎哎哎!祖宗,祖宗!你可别鼓捣这个!”
关伟立马将其夺回手中,打开匣子,小心翼翼地跟大哥介绍手榴弹的威力和作用。
江城海听了,将信将疑地问:“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灵?”
“这……我也没试过。不过没事儿,大不了,咱们把这俩东西,跟炸药一块儿用,把‘和胜坊’那几个,都他妈炸死!”
说完,关伟刻意看了一眼赵国砚,说:“到时候,引信起爆的活儿,就让他来干!”
赵国砚咽了一口唾沫,无论怎么说,现在“和胜坊”的那帮蓝马,当初也跟着自己称兄道弟,真要让他动手,怎么可能没有半点为难?
江城海却接过话茬儿,说:“‘和胜坊’的事儿,以后再说。”
“还以后?”关伟忿忿不平地说,“这都已经让他们多活小半年了!”
“我知道,老六,现在外头已经彻底解禁了?”
“是啊,朝廷都说鼠疫结束了。现在月底,来开会的那帮洋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嗯!”江城海点了点头,“老六,你跟我过来一下。”
“来了。”关伟和其他人一样,满脸疑惑。
江城海把老六带到院子的一个角落,低声嘱咐道:“老六,今晚去老宅碰头。另外,我再交代你一件事儿。”
“大哥,你只管说。”
“弟兄们当中,就属你踩盘子的能耐大,从明天开始,你帮大哥摸清楚白宝臣家里的布防,这件事,单独交给你,不要声张,听明白了没?”
关伟连忙点头,又问:“大哥,那老七和小道呢?”
“也不能说!”
“懂!我这就去办!把他们全都周了,给四哥报仇!”
“那就快点儿回去准备吧!”江城海重重地拍了拍老六的肩膀。
关伟应声点头,跟老七、小道等人知会一声后,便快步离开。
紧接着,江城海又把老七叫到身边,嘱咐道:“你去通知老二、老三,让他们今晚在老宅碰头——先去找老二,让他先去找我!”
“懂!我这就去办!”
“小道!”江城海又招呼了一声。
江小道应声走到跟前:“爹,有事儿你说话!”
“手里有没有钱?有?”江城海继续吩咐道,“那你现在出门,骑着马,去城里各大西医馆,买好纱布,还有止血药、止疼药;去中医馆买金疮药;还有……找地方买点儿烟土!”
“爹,那玩意儿可不兴碰啊!”
“臭小子!”江城海随手扇了他一脑瓢,“让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好!”江小道赶忙走进马棚,牵马出门。
最后,江城海又走到胡小妍身边,低声说:“让这几个小靠扇的,还像往常一样,出去探风,试一试,能不能查到周云甫的秘宅。”
虽然四风口就在身边,但老爹还是执意让胡小妍发号施令。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赵国砚有点惴惴不安地问:“海叔,那……我呢?”
“你?”江城海抚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你先留在我和小妍身边吧,这边,也得有个好手,小子,好好干,别让我……别让你大嫂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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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当然还有!
第152章 歃血为盟
浑天黑夜,月晕将风。
老七宫保南按照吩咐,联络了二哥、三哥,随后回到城东江小道的住处,护送大哥江城海回到老宅。
外屋地里,供奉着老四金孝义的灵位。
江城海照例坐在炕沿儿上,点起一袋旱烟,心里不禁感慨:嗐!还得是自家待着自在!
去年的那场夜袭过后,在许如清的安排下,门窗都已换了新的,但碍于鼠疫戒严,屋子里的家具却迟迟没有更换。
如今,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残破的箱柜、墙上的弹痕,仍然都清晰可见。
老宅的房子将颓未颓,将倾未倾,似这残生,似这朝廷,似这天下。
老二李添威第一个回来。
“大哥!呵呵,咋感觉老长时间没见了呢!”
“让这鼠疫闹腾的,可不就小半年没见了么,明明都在奉天。”江城海笑着吧嗒吧嗒烟袋锅子。
“大哥,你肩膀上的伤,咋样了?”李添威也照例坐在炕沿儿上,等着其他人过来。
“差不多了。还行,这把老骨头,还能祸害两年!”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二?”江城海忽然歪过脑袋,“年前,没戒严的时候,我让你去踩白家的盘子,咋样了?摸清楚了没?”
李添威点了点头。
他记得,这是大哥单独交给他的秘密任务,于是并未直说,而是扭头瞅了一眼躺在炕头上、似睡非睡的宫保南。
江城海随他的眼神看过去,低声说:“没事儿,有啥情况,你就直说吧!”
“噢,好!”
李添威捋了捋头绪,介绍说:“白家大宅,前后一共俩门儿,白宝臣应该住二楼,每天下午会在阳台上坐一会儿,白国屏有自己外宅,有时回来,有时不回来,大概也在二楼。宅子里,不算仆从下人的话,常住的支杆挂子有六个,一楼四个,二楼两个。”
“还有轮班的?”江城海有点意外。
“有!”李添威点了点头,“院子外头有个门房,每天晚上会有人绕着宅子巡夜,二更天换班,人数不定,有时四个,有时六个。”
江城海冷笑一声:“这老登够惜命的啊!”
李添威也跟着轻蔑地笑道:“大哥,只要咱们还在一天,那老小子就不敢安生,尤其上次夜袭以后,一直担惊受怕。不过——我这情况,是戒严以前,白家宅子布防的情况,现在还是不是这样,就不好说了。要不,我再去探探?”
“不用。”江城海敲了敲烟袋锅子,“我再派伱一个别的活儿,老规矩,别声张!”
“行倒是行,但是——”李添威又瞄了一眼宫保南,也不知他到底睡没睡。
江城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没事儿,他不算!”
“那行,大哥,你说!”
“从明天开始,你给我盯着点韩策。最近‘和胜坊’也开张了吧?他管账,早晚都得去跟老爷子碰头,你试试,能不能摸到老爷子的秘宅。记住!能不能探不到,不要紧,事儿千万别明了,先把自己藏好!”
李添威神色一凛,他的确早就看不惯周云甫对弟兄们的态度,但最多也只是想回山上去当胡子。
“大哥,别闹,你不会是要——”
李添威没敢接着往下说,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城海抬手打断:“别问,别猜,别说,照做就是了。”
李添威心里忐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少倾,老三孙成墨也回来了。
夜袭那晚,除了老四金孝义,他的伤势最重,如今看上去虽然已无大碍,但行走举止仍是小心翼翼,略显迟缓。
孙成墨给两位哥哥抱拳问安,随后走到炕沿儿边上,把随身携带的报纸摊在炕桌上。
“老三,天天看这破玩意儿,看出啥来没啊?”李添威哈哈大笑着问。
越是老粗,越爱逗弄读书人。
孙成墨已经习惯了,不急不恼,只是轻轻点头:“看出来了。”
“看出来啥了呀?”李添威又问。
没人想到,老三孙成墨竟然语出惊人:“咱大清,要完犊子了。”
于无声处听惊雷!
老七宫保南直接“诈尸”,坐起身来,瞪大两只眼睛,问:“啥玩意儿?”
这下,就连江城海也被勾走了兴趣。
反倒是李添威,平日里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眼下却立马神经兮兮地小声说:“老三,这可不兴瞎说啊!咱们现在还在城里,又不是在山上!”
孙成墨则毫不在意,抬手敲了敲炕桌上的一摞报纸,说:“盟会到处搞暗杀,广粤将军都被毙了,七十二岗又起事,整个内阁,吭哧瘪肚的好几年,最后听说还是宗亲权贵;现在又要回收铁路,各地保路已经快闹翻了,朝廷重兵都在老方头上。”
“嘶!”江城海不禁问,“老三,那你的意思,倒清盟会他们,能成?”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跟苏文棋做“林李之辩”时,曾预言倒清不会成功。
“大哥,你高看他们了。让我说,就算没有盟会,他们自己也能把自己玩儿死。”
孙成墨原本心想,新帝登基,朝廷这回总算是爷们儿当家,总该支棱起来了。
没想到,这么一看,这摄政王不仅不如老佛爷,甚至就连隆裕太后,也未必赶得上。
李添威大手一挥,说:“嗐!管他呢!南边闹南边的,大不了山海一关门,不乱到咱们这就行!”
“那也未必。”孙成墨说,“盟会这几年,也没少在关外运作,新军混成协的魏天青,都传是倒清一派,他要起事,咱们这不可能太平!”
李添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忙说:“大哥,要不,咱们趁乱搅局,直接把陈万堂剩的几个蓝马,还有白家一锅端了?”
江城海沉吟一声,却问:“老三,你个当军师的,得多说几句。”
孙成墨掂量了片刻,觉得在理,但又有些顾虑。
“要是能浑水摸鱼,那当然最好。不过,就怕这水浑不起来。这届总督马上期满卸任,现在坊间都在传言,说赵将军要回来了。”
众人闻言,微微色变。
赵将军可是个能人,几年前从关外卸任盛京将军,如今要是回来,肯定是总督大员,有他坐镇,周云甫只会雪上加霜。
“如果要等,那就得等到乱局出现。”孙成墨继续说,“但要是没有乱局,咱们就不能再等了,最好的时机,就是在这两任总督交接的空档,对白家动手!”
说话间,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老六回来了。
“哟!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呐!”关伟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笑道,“这回,我总不是最后一个了吧!五哥还没来呢!”
李添威翘首以盼,也是自顾自地嘟囔着说:“可不是呢!老五咋还没来,他平常都来得挺早啊!”
孙成墨捋着胡须,忧心道:“别不是感上鼠疫了吧?”
江城海和宫保南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江城海才忽然开口道:“不用等了,老五反水,插了。”
三人闻言,顿时惊诧万分。
“啥?”关伟难以置信地说,“五哥反水?大哥,别闹了,他反水谁啊?白宝臣?”
江城海又点了一袋烟,沉声道:“他是陈万堂的线子,陈万堂和黑瞎子夜袭那晚,是他通的风,害死了老四!”
众人对这番说法,心里面毫无准备,他们甚至不清楚弟兄们之间还出过内鬼,于是便将满肚子疑问,顷刻间一股脑地倒在大哥耳边。
可是,江城海对此却不愿多谈,只是回身冲老七说:“沈国良临死前,认没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