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26节

  ……

  当天下午,高太后想起了自己赐给庆宁宫《春秋》的事情,于是招来刘惟简询问。

  刘惟简自然不敢隐瞒,

  “六哥果真在读书?”高太后听完粱惟简的报告,顿时就奇了。

  虽说,皇宋皇子们,喜爱读书,不是什么新闻。

  可六哥才多大?

  八岁的孩子啊!

  旁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会知道要读书?就算知道得读书,他们有那个自律心吗?

  这六哥也太懂事,太乖巧了!

  粱惟简低头答道:“奏知娘娘,庆宁宫中诸人皆言:延安郡王今日早起之后,便为大家抄写佛经,然后读娘娘所赐之经书,还曾与人言:太母厚爱,赐我经书,奈何我年幼愚钝,多有不解之处,实在惭愧,恐有负太母厚爱!”

  这些事情,粱惟简知道,他不说其他人会说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人,会愿意替那位深居于庆宁宫的皇嗣扬名!

  而且,粱惟简还明白,在这个事情上,他但凡有一个字隐瞒,一旦被查出来。

  那就是大罪!

  死全家的那种!

  更将授人以柄,外朝的士大夫们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会拿来做文章——看吧,我们都说了,阉寺之人,不值得信任吧?!

  “这样啊……”高太后内心是欣慰的。

  不仅仅是因为六哥懂事。

  更因为六哥对她的尊重!

  她赐下的经书,六哥真的在读!

  这种尊重,这种态度,让高太后非常受用,也非常满意。

  “官家真是好福气!”高太后说道:“老身有此佳孙,甚幸之!”

  在高太后身边的粱惟简,深深低下头去,他知道的,该押注了!

  ……

  注:祗候,恭候、顺服之意。续资治通鉴长篇记载‘……粱惟简兼太皇太后殿祗候,老宗元兼皇帝殿祗候’记在四月八日密记条。

  注2:续资治通鉴长篇卷三百五十一记载:神宗弥留,后赦中人粱惟简:令汝妇制一黄袍,十岁小儿可衣者,密怀以来。

第21章 王珪的选择

  也是在这个下午,太平坊里闲居的太后伯父高遵裕,从他儿子高士充嘴里听到了一个让他错愕至极的消息。

  “王玉禹真是如此说的?”高遵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大人,确实如此!”高士充得意不已的昂起头。

  谁料,他等到的不是乃父的嘉奖,而是一条拐杖,高遵裕的拐杖当头打下来,将他打的头破血流。

  “大人!”高士充捂着自己额头,立刻跪了下来。

  “汝再敢与王家人来往,我便杖死汝!”高遵裕面色铁青,神情凝重的说道。

  高士充吓得瑟瑟发抖,只能捂着自己的额头,叩首拜道:“儿子知道了!”

  “滚下去吧!”高遵裕怒斥着。

  高士充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高遵裕的书房。

  高遵裕看着自己儿子背影,摇了摇头:“逆子、蠢儿!”

  他家是外戚!

  有必要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做这种事情?

  那王玉禹也是昏了头了!

  竟敢来问他这种事情!

  太后属意谁?

  这是你一个大臣该问的吗?

  即使退一万步,王玉禹真的知道了太后心意,他又能做什么?

  你一个三旨相公,能号召多少人?

  三省两府的宰臣,谁愿意追随?

  三衙殿帅燕达可愿意听他的?

  洛阳的旧党、江宁的王安石兄弟、河东的吕惠卿、熙河的李宪,王玉禹能指挥的动哪一个?

  开玩笑!

  在高遵裕看来,王玉禹和找死没有区别。

  王家已经一只脚踩在了悬崖边上!

  随时随地,都可能粉身碎骨——只要他高遵裕出首,将今天的事情上报朝堂,明天,王珪就只能自杀谢罪。

  可惜……

  高遵裕摇了摇头。

  他出首,王珪自然必死。

  但是高士充也同样必死!

  便是他高遵裕和高氏一族,也会受到牵连,甚至可能引发严重的冲击。

  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高遵裕不敢,也不能做这个事情!

  ……

  当夜,王珪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大庆殿回到家中——这些天来,三省两府的宰臣,每天晚上都要夜赴大庆殿,参与在大庆殿的祈福法会。

  王珪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从他儿子嘴中,得到了一个对他而言,近乎晴天霹雳的消息。

  高家,完全的、彻底的断绝了和王仲修的联系。

  那个最初拍着胸脯保证的王棫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高士充更是连人影也找不到了。

  至于刑恕?

  人家拍拍屁股,完全当没有这个事情。

  王珪得知这些消息,顿时如堕冰窟,浑身手脚都僵硬了。

  “大人……”王仲修低着头:“如何是好啊?”

  说着他就要哭出声来。

  高家是外戚。

  外戚有无数退路!

  而王家?一旦事发,死无葬身之地也!

  只是想着,如狼似虎的禁军,随时可能将王府上下全部拖出去。

  王仲修就浑身颤栗,悔不当初!

  “慌什么?”王珪训斥了一声:“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然,此时此刻,你我父子就该在狱中了!”

  “高遵裕,是没有那个胆子出首的!”

  “是了……”王珪喃喃自语:“他若有胆量,岂会如此胆怯?”

  “但,也不得不防!”

  王珪踱了几步之后,一咬牙,对王仲修道:“为今之计,只有将水搅浑,才能避祸!”

  王珪沉浮宦海数十年,经历过治平年间的濮议之争,也经历过熙宁变法,王安石两度拜相的纷纷扰扰,更经历了元丰改制、五路伐夏、永乐城大战等一系列纷繁复杂的事物,可他依旧屹立不倒。

  依旧是大宋宰相,郇国公!

  外人可以笑他三旨相公,可以说他是东京土地。

  可是,王珪的才智和机变,却不是可以被人轻视的。

  否则,他就不可能在这么多年的浪潮之中屹立不倒。

  现在也是如此,危机之中,王珪敏锐的把握住了生机。

  要想不让人议论自己做的事情怎么办?

  答案是抛出一个足够震撼的消息,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而现在,什么事情最能挑动人心?什么事情最能刺激朝野?

  王珪只踱了一步,就得出了答案——内臣!

  找一个有足够分量,而且地位足够重要的内臣出来,将他推到所有人面前。

  那么,谁最合适呢?

  王珪只用了一秒,就得出了答案。

  景福宫使、武信军留后、入内副都知、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李宪!

  哪怕,李宪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即使,李宪在过去两年,经略熙河兰会,战功赫赫,五次兰州会战,五次战胜!

  更在去年正月,面对西贼酋首秉常倾举国之力号称八十万来攻兰州时,也依旧坚守住了兰州城,不止守住了兰州城,还杀伤贼众数以十万,斩首五万有余,斩下的首级多到了足以筑京观夸耀武功的地步。

  此战之后,西贼再不敢觊觎兰州城防。

  但是,但是,这又怎么了?

  李宪是内臣!

  而且是官家最信重的内臣,同时也是大宋战功最显赫、最卓著的内臣。

  只要将他拉出来,整个天下,整个朝堂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

  就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王珪的小动作了。

  想到这里,王珪就抬起头来,做出了决断。

  他来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房中找出了旧年,他给官家上书,请求调任、贬斥李宪的文字——这些东西,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内臣在外,手握重兵,哪怕战功再显赫,哪怕功劳再高,也该被打压,也该被非议,也该被歧视!

  宰相不这么做,反倒是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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