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27节

  王珪得知这些消息,顿时如堕冰窟,浑身手脚都僵硬了。

  “大人……”王仲修低着头:“如何是好啊?”

  说着他就要哭出声来。

  高家是外戚。

  外戚有无数退路!

  而王家?一旦事发,死无葬身之地也!

  只是想着,如狼似虎的禁军,随时可能将王府上下全部拖出去。

  王仲修就浑身颤栗,悔不当初!

  “慌什么?”王珪训斥了一声:“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然,此时此刻,你我父子就该在狱中了!”

  “高遵裕,是没有那个胆子出首的!”

  “是了……”王珪喃喃自语:“他若有胆量,岂会如此胆怯?”

  “但,也不得不防!”

  王珪踱了几步之后,一咬牙,对王仲修道:“为今之计,只有将水搅浑,才能避祸!”

  王珪沉浮宦海数十年,经历过治平年间的濮议之争,也经历过熙宁变法,王安石两度拜相的纷纷扰扰,更经历了元丰改制、五路伐夏、永乐城大战等一系列纷繁复杂的事物,可他依旧屹立不倒。

  依旧是大宋宰相,郇国公!

  外人可以笑他三旨相公,可以说他是东京土地。

  可是,王珪的才智和机变,却不是可以被人轻视的。

  否则,他就不可能在这么多年的浪潮之中屹立不倒。

  现在也是如此,危机之中,王珪敏锐的把握住了生机。

  要想不让人议论自己做的事情怎么办?

  答案是抛出一个足够震撼的消息,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而现在,什么事情最能挑动人心?什么事情最能刺激朝野?

  王珪只踱了一步,就得出了答案——内臣!

  找一个有足够分量,而且地位足够重要的内臣出来,将他推到所有人面前。

  那么,谁最合适呢?

  王珪只用了一秒,就得出了答案。

  景福宫使、武信军留后、入内副都知、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李宪!

  哪怕,李宪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即使,李宪在过去两年,经略熙河兰会,战功赫赫,五次兰州会战,五次战胜!

  更在去年正月,面对西贼酋首秉常倾举国之力号称八十万来攻兰州时,也依旧坚守住了兰州城,不止守住了兰州城,还杀伤贼众数以十万,斩首五万有余,斩下的首级多到了足以筑京观夸耀武功的地步。

  此战之后,西贼再不敢觊觎兰州城防。

  但是,但是,这又怎么了?

  李宪是内臣!

  而且是官家最信重的内臣,同时也是大宋战功最显赫、最卓著的内臣。

  只要将他拉出来,整个天下,整个朝堂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过去!

  就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他王珪的小动作了。

  想到这里,王珪就抬起头来,做出了决断。

  他来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房中找出了旧年,他给官家上书,请求调任、贬斥李宪的文字——这些东西,本是题中应有之义,内臣在外,手握重兵,哪怕战功再显赫,哪怕功劳再高,也该被打压,也该被非议,也该被歧视!

  宰相不这么做,反倒是不正常的。

  如今,王珪将这些过去惯例的虚应故事的东西拿出来。

  在这个官家病重的今天,这些东西,将成为他王珪的王牌,也将成为对李宪发起进攻的号角。

  即使,王珪心中明白,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只要他成功了。

  那么,李宪和李宪麾下,那些战功彪悍的大将,就统统将被人打上标签,从此沦为另类。

  只要他成功了,兰州五次会战的胜利和战功,就都将因此,被人忽略、轻视甚至是抹去。

  但,这又怎样呢?

  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

  要怪就怪,伱们没有一个进士的出身,要怪就怪,你们不是文臣士大夫!

  而王珪在这些文字里,很快就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一枝射向李宪的利箭!

  ……

  注:续资治通鉴长篇中引用了,数条哲宗时期所修的神宗实录记述。

  每一条,都指向了同一个事情。

  王珪派人,去问高遵裕,太后想立谁?被高遵裕怒斥。

  特别是高遵裕的儿子,高士京在绍圣年间上报:先臣遵裕当先帝服药危难之际……怒而泣下:奸臣敢如此!况国家自有正统,何决于我?遂斥骂臣弟士充:汝敢更往,既杖汝死!

  注2:续资治通鉴长篇中,记录了一个奇怪的事情,首先在二月十六前后,赏李宪战功,拔擢了出击西夏的诸将,封赏很重,旋即,不过十天,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讨论起李宪去年奏报不实了。

  给人一种好像精神错乱的感觉,但考虑到当时的局势,以及王珪其后在相关事情上的表现,大概可以推断,就是王珪在掩耳盗铃。

  注3:三旨相公,王珪在士大夫里的外号,因为他为相,只做三件事情:请圣旨、得圣旨、宣圣旨,东京土地:汴京百姓给王珪取的外号,当时汴京城里的人,将王珪形容成土地庙里的土地,和尚庙里的天王,民间还有民谣:玉禹玉禹,精神满腹,除却脱空,十相俱全!讽刺王珪徒有其表,毫无作为。

第22章 忽闻暗箭来

  2023-07-20

  今天的早膳,依旧丰富。

  奶酪香甜,鸡蛋煮的粥,浓稠可口。

  赵煦吃完,在宫女服侍下,擦干净了嘴巴。

  “冯景!”赵煦忽地想起了一个事情,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启殿下,今日是二月二十四日戊子!”冯景回答着。

  “二十四日了啊!”赵煦低声呢喃着:“八天了呢!”

  重归少年,已有八天。

  距离他被确定立储,只剩下五天,距离父皇驾崩,也只剩下十天了。

  赵煦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他望向福宁殿的方向,他知道的,他的父皇的身体在日渐恶化。

  如今,每天清醒的时间,恐怕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也就是还能保持神志清醒,还能对外界的声音做出反应。

  可赵煦却只能在这庆宁宫中枯坐,也只能在这里,等待着命运的那一日降临。

  就像他上上辈子那样。

  可,和上上辈子不同,现在的赵煦,很清楚他的父皇正在经历着什么?

  所以,赵煦在庆宁宫中,其实备受煎熬。

  他的内心蠢蠢欲动,但他的理智,让他克制也让他冷静。

  赵煦很清楚,自己究竟背负着什么东西?

  父皇的厚望、熙宁以来百万沿边将士的血汗牺牲、还有那一个个熟悉的人,都在指望着他,也都将希望系在他身上。

  所以,他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

  冯景看着赵煦凝重的神情,只能低下头去。

  许是为了消解沉重的气氛,也许是为了在赵煦面前卖个乖。

  冯景低声说道:“殿下,臣方在御厨中,听人提起了一个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

  “臣听人说,今日早间,有御史递了弹章,弹劾李都知奏报不实,欺君罔上……”

  赵煦惊讶的看向冯景:“谁?御史弹劾谁?”

  “熙河兰会路的李都知啊!”冯景答道:“听说是去年的事情……好像当时大家已经下诏,下御史讨论,但后来不知为何就没了消息,如今又被人提起了……”

  “是今天吗?”赵煦问道。

  “确实是今天早间!”冯景肯定的回答:“御厨里的人,都在说,这肯定又是哪位边帅嫉妒李都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景明显表现出了义愤填膺和同仇敌忾的神色。

  内臣在外,是很不容易的。

  不止受文臣歧视,还要受到武将非议和责难。

  元丰四年,五路伐夏,河东出发的王中正就和鄜延路出发的种鄂,互相指责,相互攻仵。

  最终,王中正被认定,承担大部分责任。

  这个事情,在大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觉得,王中正就算有责任,种鄂难道就没有吗?

  而作为内臣旗帜,李宪自熙宁初年,与王韶开边熙河以来,已在熙河路经营十余年,十余年间,屡战屡胜,罕有败绩。

  特别是元丰四年之后,熙河路就几乎成为沿边诸路的明星!

  五路伐夏,唯熙河路出发的兵马不仅仅获得了空前胜利,更拓土千里,收复兰州、会州,火烧西贼行宫,然后越过天都山,兵锋一度直指兴庆府。

  永乐城兵败后,又是李宪,力挽狂澜,五次兰州会战,五次战胜。

  去年更是以区区一路兵马,坚守住了西贼酋首秉常倾举国之力而来的入寇,战而胜之,奏报‘杀伤贼众十数万、斩首五万有奇,筑京观兰州城下’。

  大宋百年来,拢共才筑了几次京观?

  上一次筑京观夸耀武功,还得追溯到国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自然,李宪受到了朝野上下内外的不断攻仵。

  一点小问题,都能被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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