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66节

  可汴京的大行皇帝,却一天都未曾忘记他。

  无论是熙宁年间,还是元丰年间,只要司马光肯点头,那么汴京三省两府之内,必有司马光的一席之地!

  说不定,司马光早就拜相了。

  可是,司马光就是狠得下心来。

  直接和官家犟起来。

  不答应他废除新法,司马光就不入朝为官!

  一如当年王安石一样。

  不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和信任,他宁愿在地方为官。

  所以,韩绛很清楚。

  他若再度拜相,最大的对手和敌人,不是现在汴京城里的那些后生晚辈。

  而是这些年来,与他往来密切,彼此交好的司马光。

  一如当年,王介甫一入汴京。

  曾与之互相交好,引为知己,甚至恨不得结拜的很多人,立刻就和他反目成仇。

  “就是不知道,司马君实,是否也如王介甫一样,长于知君子,短于知小人?”

  那是范文正公,昔年对王介甫的评价。

  事实也确实证明了,王介甫在用人方面,存在很大问题!

  若司马君实也如他最恨的王介甫一样。

  韩绛闭上眼睛。

  那就太讽刺了!

  ……

  注:洛阳作为北宋西京,是宋代皇室除了汴京外最重要的地方。

  每一代皇帝去世后,其灵柩都会在洛阳短暂停留。

  同时,洛阳的应天会圣宫和应天禅院都会供奉天子御容,号称是祖宗神灵之地。政治地位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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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元老之间

  韩绛都能提前得到汴京的通报。

  已经是四朝元老的太师、致仕前宰相、潞国公文彦博,又岂能没有自己的渠道。

  他比韩绛更早知道汴京天子驾崩,新君即位的事情。

  而且,他知道的细节,比韩绛要多。

  只是,文彦博谁都没有说。

  他将这些事情,一直藏在自己心中。

  等到汴京来的消息,终于传进了资圣禅院之中。

  文彦博才干嚎了一声,流下两滴眼泪,面朝汴京方向拜了一拜。

  然后,这位大宋太师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的地位,已经足够让他,哪怕面对天子,也有讨价还价的权力!

  尤其是在韩琦、富弼都已经先后去世的今天。

  他文彦博文宽夫,就是这大宋唯一硕果仅存的嘉佑宰相!

  “太师……”文彦博的好友,已故的名士大儒邵雍之子邵伯温,悄悄的靠近文彦博的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大行皇帝驾崩,新君即位,您会不会进京赴阙面圣?”

  文彦博听着就笑了。

  “老夫患病在身!”他轻声说道:“恐难远行啊!”

  邵伯温低下头去,他听懂文彦博的意思了。

  太师这是在自抬身价。

  汴京的太皇太后、皇太后与天子,要是不派人来亲自请他入京。

  他动都不愿动。

  反正,天下人若是知道了,丢的又不是他文太师的脸!

  “倒是尔等……”文彦博的眼睛,在他面前的晚辈后生们身上扫过。

  邵伯温、程颢、程颐。

  还有李常、席汝言、王尚恭、冯行己这样在熙宁、元丰时代,不愿与幸进少年们同朝为官,愤而退居洛阳的君子人物。

  他悠悠说道:“都抓紧时间,能进京的都进京吧!”

  “若是去的晚了,恐怕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身边,就要被小人所充斥!”

  众人听着,都是点了点头,拱手谢道:“太师教诲,我等铭记在心!”

  文太师所言,确实是至理名言。

  如今的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对王安石和王安石的新法到底是什么态度?

  可谓是人尽皆知!

  早在熙宁年间,大内的皇太后和皇后,对于王安石极为不满,屡次在天子面前谏言废黜新法的传闻,就已经在坊间流传甚广。

  那些入过宫,拜见过两宫的命妇们回来后也都说‘皇太后、皇后,不喜王安石久矣,以为王安石祸乱国家,必有报应!’

  现在,新法最大的支持者,那位天子已经驾崩,变成了大行皇帝,很快就会变成先帝,成为列祖列宗,变成应天禅院和往圣宫还有汴京景灵宫里的御容画像。

  虽然,传说新君聪慧仁圣,虽是幼冲,却已颇具人君法度,颇有天子风范。

  可他再怎么样,也都只有八岁。

  未来数年甚至十年,大宋天下军国大事,都是两宫说了算!

  不趁着这个机会,赶快去汴京城里,面见两宫,进呈正言,言说新法乱政诸事,争取两宫支持。

  那么,两宫身边,很快就会被小人的身影充满,到时候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所以,他们必须主动起来。

  就像当年,天圣年间的王曾。

  倘若当年,不是王曾主动请求与章献明肃皇后独对,言说丁谓祸国殃民的种种罪证。

  那个奸相又怎么可能被扳倒?

  文彦博却是拿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在这个耆英堂内的众人,然后他好奇的问道:“司马十二呢?”

  “太师……”邵伯温答道:“司马公,闻知天子驾崩,便独自一人去旁边的小厢房里悲伤了!”

  文彦博点点头,叹了口气:“老夫去看一看司马十二!”

  便拄着拐杖,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出了耆英堂,到了这资圣禅院的后院。

  在一个小厢房前,文彦博看到了那个跟了司马光十几年的年轻人范祖禹。

  范祖禹可不仅仅深得司马光的喜欢。

  已故的富韩公也很喜欢他。

  在世的时候,甚至一度想要招其作孙女婿,后来实在因为没有合适的才作罢。

  即使如此,富韩公临终遗表,也是请这个范祖禹呈递到君前的,而不是把这个机会给富家的子孙。

  这几乎就是一种传承衣钵的表态。

  文彦博同样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不止学问、人品和才华。

  还有家世!

  范祖禹是范缜的族人,从小丧父,被族叔祖范缜带在身边亲自教育抚养长大的。

  “纯甫啊……”文彦博走过去问道:“司马十二还在伤心?”

  “文太师……”范祖禹上前拱手而拜,低着头道:“相公与大行皇帝,实乃君臣相处之典范,大行皇帝之遇相公,可谓尽心尽力,无微不至,以国士待之也!”

  “如今,大行皇帝骤然驾崩,相公哀不自胜,在所难免!”

  文彦博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司马光对那位驾崩的陛下,有着非常特殊且极其复杂的感情。

  一方面,那位陛下重视司马光,以其为社稷大臣、国家柱石看待。

  而且,那位陛下对司马光立志要修《资治通鉴》的事情,极为支持。

  不仅仅亲自为之作序,又钦赐书名。

  更将皇宫大内所藏的历代珍贵史料赐给司马光,作为修书的参考。

  前前后后,一共赐下不少于两千三百卷各类孤本、珍品。

  同时,资治通鉴书局的全部经费、开支,都是那位陛下亲自下诏赐给的。

  十几年来,只有多赐,从未短少一文。

  可以说没有那位陛下的全力支持,就凭司马光,是不可能在短短十几年里,就将资治通鉴这样的鸿篇巨著修成!

  那位陛下对司马光的种种包容、恩典,无论放在那个朝代,都只能用‘天恩浩荡’来形容。

  是标准的‘礼遇国士’的待遇。

  依着儒家士大夫的价值观和圣人教诲。

  君以国士待我,必以国士报之!

  可另外一方面,那位陛下,却怎么都听不进司马光的劝谏。

  不独如此。

  那位陛下为了推行新法,还将大批反对的君子人物,全部贬出了京城。

  以至于,京师之中,竟没有反对者的立足之地!

  这就让司马光,无法接受。

  圣君在朝,本当广开言路,听天下之论,奈何独信一人?

  “老夫去劝劝他!”文彦博说着,越过了范祖禹,直接推开了厢房的门。

  便听到了,在厢房里,一个极为压抑,却又悲怆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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