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223节

  殷正茂要在京堂待上半个月的时间,主要是参加廷议,确定吕宋的郡县化方案,这一点在殷正茂进京之前,张居正已经给殷正茂去过了书信,详细的解释过了。

  殷部堂回京,住在全楚会馆,他是楚党,是张居正的嫡系,是张居正打赢高拱的制胜王牌。

  是夜,张居正专门开了瓶国窖,地瓜烧,这是陛下亲手酿的酒,属于蒸馏酒的烈酒,张居正给殷正茂满上之后说道:“石汀兄,此杯酒敬英雄。”

  殷正茂大张居正十二岁。

  张居正对殷正茂是十分敬佩的,文进士领兵打仗,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打输了死,打赢了在兴文匽武的风力舆论之下,战场上赢,庙堂上输,所以殷正茂亲自领兵打仗,是英雄也。

  “石汀兄,明日就把全楚会馆的腰牌还我吧。”张居正一饮而尽,笑着说道:“怎么说现在殷部堂已经是国姓爷了,规矩不能坏。”

  “我之前连续几份书信到广州,反复劝部堂收敛点,部堂不肯听,现在只能出海了,也回不来。”

  殷正茂一饮而尽摇头说道:“收敛不得,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平倭功成,就得愈加恩赏,我殷正茂这辈子最大的功绩,就是平定两广倭患,至于攻吕宋,不过是给养的客兵找个出路罢了。”

  “大明无他们的容身之地,去吕宋就恰好。”

  “的确前有朱纨,后有胡宗宪,我这个两广总督平海寇,不见得能落到好下场,有时候在想,战死沙场也比战场赢了,朝堂输了要强,但是人在东南,见惯了人间惨状,便不能不平倭。”

  殷正茂能理解张居正书信里的回护之意,但是他从领了平倭差事之后,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把所有胆敢进犯的倭寇,全都杀死,这就是他唯一的一条路。

  “谁烧的皇宫?”殷正茂眉头紧蹙的问道。

  张居正沉默了下说道:“张四维、吴兑、方逢时为首,山西仅仅涉及到的族党就超过了二十四人,包括了杨博的亲眷、王崇古的亲眷,论斩计1728人。”

  “这么多?”殷正茂呆滞了一下说道:“元辅怕是要担骂名了。”

  “挨点骂就挨点骂吧。”张居正摇头说道:“有些委屈,陛下不能受,臣子挨点骂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这么认为。”殷正茂不赞同张居正这种说法,他颇为凝重的说道:“元辅新政,这会是一个具体的突破口,元辅在,自然不必多说,不在了,一定是反攻倒算的开始和突破口。”

  殷正茂清楚的知道张居正的抱负。

  求月票,嗷呜!!!!!!!!!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数旁通十五屏

  殷正茂的反对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基于现实考量,当下大明最重要的任务,是让大明实现再次伟大这一宏伟目标。

  当一切和这些相悖的时候,都应该采用缓和的手段,而对张四维的追杀,会影响这一目标的实现。

  这是矛盾说中的轻重缓急,主次矛盾之分别,殷正茂作为张居正的门下,读矛盾说,而且读的很是认真。

  殷正茂颇为确切的说道:“如果读史的话,就会发现,新政历来和人高度绑定,李悝变法、吴起变法、邹忌变法、申不害变法、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范仲淹变法,这是不符合矛盾说的,为何要变法?”

  “天下理之最明,而势所必至者,如今皇明不变法,则必亡是已。”

  “变法是大势所趋,是社会矛盾激化到了一定地步,变法不是一人一念,是到了不得不做出改变的时候,是到了穷尽的时候,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

  “这也是矛盾的地方,明明是天下大势所趋,是天下矛盾激化所致,以今天为例,是元辅在以一己之力在变法,还是因为大明有志者在支持元辅变法?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但是历朝历代,往往将变法和某一个人的抱负和一腔热血去高度绑定。”

  “为何要这样做?将变法和一人高度绑定在一起呢?”

  “变法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失败的,除了李悝变法、商鞅变法外,无不是落得个人亡政息的下场,哪怕是商鞅变法,最后的下场也是五马分尸。”

  “因为要反对一个人,远比要反对大势所趋要容易的多,将新政、变法和某个人高度绑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对这个人戴各种各样的帽子,贪财、好色、嗜杀成性、威震主上、不仁不德,来反对和否定这个人。”

  “从反对一个人,到反对他的所有政令,就变的理所当然和水到渠成了,除了商鞅变法之外,皆是如此。”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这也是剥皮见骨术的威力所在,通过否定一个人,来全盘否定他的所有一切功绩,进而完成对新政的全面反对和全面否定。”

  殷正茂详细的阐述了自己的担忧,他不是给张四维求情,而是在陈述大明变法的困难和阻力,反对者实在是太多了,张居正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一二,而全面继承了张居正遗产的小皇帝,真的能压得住这些反对者的反对浪潮吗?

  面对许许多多的困难,几乎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种悲观,那就是:就这样吧、算了吧、差不多算了、做不做都没什么,为何要做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反对者众,天下罪之,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皇帝这个天生贵人,会勇敢面对这些困境,而不是从善如流的躺下,选择逃避。

  张居正对殷正茂的说辞,颇有感触,他也思虑过身后事,但是思虑来思虑去,他只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只争朝夕,人再厉害也不管到身后事,太祖高皇帝还让建文君当皇帝,最后燕府还是把太子府的皇位给夺了去。

  “国朝大利当前,安能计较个人荣辱?”张居正沉默了片刻后,给了殷正茂答案。

  殷正茂摇头说道:“这不是个人荣辱,是国家大利,你张居正和新政完全绑缚在一起了。”

  “来喝酒吧。”张居正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不想劝小皇帝收手,大家有分歧是正常的,张居正的理想国、大同世界里,是在他之后,他培养出来的英明的君主,带领大明继续走下去。

  殷正茂更希望通过维护张居正的名声,让张居正这个人无懈可击,让张居正变法这五个字,能够持续下去。

  当两个人产生分歧的时候,张居正没有和殷正茂争吵,而是选择了搁置争议。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殷正茂一直参加廷议,参与大明对吕宋郡县化进程的讨论,一方面殷正茂是国姓爷,这是封建,一方面大明要对吕宋郡县化,这是郡县。

  封建和郡县,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对立的,但在某个时候是统一的,比如黔国公府,这一个实践的成功案例,让所有人对封建且郡县的吕宋的进程和未来,是非常看好的。

  在终于结束了议题之后,朱翊钧让人抬出了另外一张和职官书屏相同大小的屏风,放在了廷议的右侧,职官书屏在左侧,这块屏风在右侧。

  朱翊钧笑着说道:“冯大伴给所有人讲讲这是什么吧。”

  “臣领旨。”冯保走下了月台,拉掉了红绸布,屏风的真正面目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上面有一个一个的格子,每一个格子上面都有一块图表,这些图表包括了:鱼鳞册、黄册、各地米粮表、各地官员考成表等等,朝臣们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表格都在上面。

  冯保笑着说道:“度数旁通十五屏。”

  “以鱼鳞册为例,司礼监将所有国史都点检了一遍,将每年的最后一月的鱼鳞册统计在册做表,两百年的田亩变化,虽然从洪武二十六年之后一直在下降,从八百五十万顷,逐渐降低,但是到了弘治十五年,锐减到了四百万顷,四亿亩田,值得注意的是,官田数量从洪武二十六年的四百二十五万顷,降低到了六十万顷,官田从一半,锐减到了国朝田亩的七分之一。”

  “这是财税表,国朝的财税在洪武年间到永乐年间,皆为递增,而后从洪熙元年起,开始递减,时至今日,到太仓库不过四百万石漕粮和两百余万白银。”

  冯保依次介绍着大明国朝的各种度数旁通的数据,这是大明国力稳定下降的铁证。

  隆庆五年是大明鱼鳞册、黄册、财税、库藏等最低的一年,隆庆六年都要稍微好一些,隆庆五年国帑存银只有12万两,隆庆六年末,还有39万两。

  冯保来到了十五屏的最后一屏,站在屏风之前说道:“这块屏风是舆情表。”

  “陛下让司礼监把去年所有奏疏点检了一遍,分为了几大类,设置了几个关键词挑选,将所有相关联的奏疏进行了整理和分类。”

  “第一大类是崇古,不是大司寇王崇古的崇古,而是法三代之上的愚昧崇古,讲法三代之上的奏疏,一共有4581本,这是去年一年最大的热点词语,陛下为了不给大司寇带来麻烦,将这一类改为了复古二字。”

  王崇古听完甩了甩手,跪在地上,拜在地上久久无言,停顿了很久才大声的说道:“臣感激涕零。”

  名字是爹妈给的,陛下为了不让他麻烦,还专门把崇古改为了复古,定义更加精准的同时,也让王崇古少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大司寇免礼。”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王崇古落座继续听下去。

  冯保笑着说道:“第二大类是倒张,反对元辅当国,反对元辅新政的奏疏,全部归类,一共出现了4519本,第一大类和第二大类几乎是完全重合的,朝臣们将复古和倒张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混为一谈。”

  “诚然很多奏疏里,并没有明确反对元辅的当国,但是司礼监也都是内书房出身的读书人,还是能读出阴阳怪气和指桑骂槐的,奏疏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朝臣们心里清楚、司礼监的太监们清楚、陛下更是清楚。”

  冯保确切的知道小皇帝读书很好,按照应批尽批的第一原则,陛下几乎每本奏疏都看过,王世贞那本地震疏陛下都记得,所以冯保没有蒙蔽圣上的想法,而是尽心尽责的进行统计。

  “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荣幸还是该愤怒,亦或者是悲愤。”张居正从来没进行过这样的数据统计,大明朝臣们的奏疏居然将复古和倒张紧密的联合在了一起,不断的在制造着这种风力舆论。

  “第三大类则是聚敛,这一大类,矛头指向了元辅,同时指向了大司徒王国光、大司寇王崇古,是的,大司寇自从领了毛呢官厂的买卖后,也变成了聚敛之臣,这不,罪臣传上有了大司寇的名字。还有大明各地织造局的太监、总办、云南巡抚各级官员铸钱,主持开海的松江巡抚汪道昆、主持清丈的宋仪望、潘季驯、谢鹏举、庞尚鹏、凌云翼等等,全都是聚敛罪臣。”

  “这一类有3490份,弹劾聚敛大臣。”

  “第四大类是苛责,苛责天下百官的奏疏,有3205份,这些奏疏,主要是反对考成法,反对苛责百官,这一类,矛头对准的是杨博、张居正,张翰、万士和,诸位,这里单独指明,张翰被骂了1500多次,认为他从元辅谄媚阿附权臣,怯懦不争、尸位素餐坐看吏部权力丢失等等,去年一年就被骂了1500多次。”

  海瑞不敢置信的说道:“张翰都那样了,居然还被骂了一千多次?”

  “诸位要是想看,就到文渊阁去看,真假一看便知。”冯保也不解释数据的真伪,他知道,张居正那个怀疑人的性格,绝对会亲自点检一遍,防止小皇帝被蒙蔽,他冯保也懒得多解释,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第五大类兴文匽武…”冯保继续讲解着数据分析,里面的数据都非常的详实。

  “这后面几类,如果将它们归为反对新政这一类的话,立刻就成为了第一大类,共计4912本。”冯保介绍了完了这个舆情表的种种数据,甚至做了总结。

  大抵总结来就是复古、反对新政、倒张,这就大明朝臣们一整年喋喋不休的内容,能提出建设性意见的朝臣寥寥无几,让他们励精图治再振大明,他们是做不到的,但是让他们拖后腿,他们是极为擅长的。

  提出建设性意见主要为廷臣,而朝臣只有一个侯于赵,还算是忠君体国,提出了几条建设性意见。

  这里面影响最大的就是军功改制,由人头赏变为了事功赏,战线成为了衡量军功的标准。

  就这一条,侯于赵一辈子都不提什么建设性意见,泯然众人矣,朱翊钧也不会把侯于赵如何,影响深远,侯于赵的奏疏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但的确是人头赏,却是不大适合当下大明的大势所趋了,不是由侯于赵提出,也会由大明军将们提出来。

  侯于赵敢为天下先,就是先登之功。

  侯于赵现在辽东垦田,从平虏堡到杜尔比山之间的一百四十里地的垦田,这种垦田是在关键位置建立营堡,防止山贼劫掠,垦荒种田的军屯,侯于赵一共屯耕了十三万亩田,一千三百顷看似不多,但积少成多,水滴石穿。

  “咱们大明朝的朝臣们还是太闲了。”朱翊钧看着那扇屏风说道:“先生,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别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天天反对这个反对那个,为了反对而反对,他们反对能不能基于践履之实的反对,而不是整天喊复古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为权豪缙绅张目,给权豪缙绅当官,就摆到台面上来说,把古人扯进来作甚?”

  朝臣们多少有点跟不上版本了,这复古要是能把人弹劾倒了,高拱张居正之流,根本走不到元辅的位置上。

  殷正茂看着那扇度数旁通屏,呆滞了许久,度数旁通还能这样用的吗?这是张居正的主意,还是小皇帝的主意?数字不会骗人,朝臣们到底想要如何,一目了然,复古,法三代之上,皇帝、朝廷,不要管的那么宽。

  “关于大火烧宫案,论斩计1728人。”朱翊钧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张四维案,这个案子已经是铁案了,现在的问题是,杀的人太多了。

  说起这个,大家都沉默,这个实在是不好表态,同意的话,是撺掇皇帝不仁,不同意的话,是违逆圣意。

  “大司寇啊,若是牵连广众,那不得不提到洪武年间,先从空印案说起吧。”朱翊钧开口说道。

  王崇古也是案犯之一,虽然一缕头发是惩罚,但是他如果品错了圣意,死路一条,他沉默了片刻说道:“空印案本身就是假的。”

  王崇古品不出圣意,他根本不知道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究竟打算做什么,所以他打算信实的去讨论。

  王崇古俯首说道:“臣读国史、大明律、御制大诰、会典,皆无空印之罪,最早记载空印案的是方孝孺的《逊志斋集》,信史无载,则不可信。”

  “陛下,太祖高皇帝做事,如果真的要杀了数万人的话,御制大诰里必然会写明,而明初的文人墨客们,自然要大书特书,但是仅方孝孺孤本为证,臣以为一家之言,如何信实?”

  “方孝孺说:洪武九年,天下考校钱谷策书,空印事起,凡主印吏及署字有名者,皆逮系御史狱,狱凡数百人。”

  “但是究竟死了谁呢?能查明的仅有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而国史载方克勤盗用官库炭苇两百斤而坐罪论斩。”

  “按照方孝孺的说法,太祖高皇帝把所有拿着印把子的人全都杀死了,一十三省、153府、1171个县,主印者皆死,副手打一百军杖后充军,天下还有官员吗?”

  “方孝孺本就是贱儒,其言诚不可信也。”

  “臣说他的话不可信,因为他的《逊志斋集》本身就是错漏百出,臣以《逊志斋集》中的郑士利传为例。”

  “方孝孺说郑士利为了救哥哥,上奏言空印事,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哥哥,可是根据御制大诰的记载,事情不是这样的。”

  “郑士利的哥哥郑士元是因为直言上谏坐罪,懿文太子以唐太宗纳魏征谏旧事求情,最后高皇帝以郑士元清廉正直,勇于谏言扬善,升任其五品湖广按察使司佥事。”

  “方孝孺错有三,第一错是搞错了郑士利上言的原因,郑士利上言不是为了救兄长,而是当时星变,把太祖高皇帝下旨令天下儒生进言;第二错,则是太祖高皇帝宽宥郑士元的原因,是懿文太子以唐太宗纳谏,太祖宽宥兄长郑士元,而非弟因郑士利所言宽宥;第三错则是结果,郑士元明明升迁正五品,方孝孺则说流放。”

  “蔓延全国的空印案大抵不存在,臣以为,这仅仅是方孝孺为父脱罪,所凭空捏造。”

  “臣之所以信国史实录,而不信方孝孺所言,主要是,太祖高皇帝一生光明磊落,从不避谈皇觉寺三年讨饭之事,所亲自处置案件,皆在御制大诰之中,而且,高皇帝英明神武,擅独断,懿文太子进言更加可信一些。”

  王崇古再俯首说道:“陛下,臣惶恐,一家之戏言,恳请陛下明断。”

  朱翊钧思虑了片刻说道:“岁月史书?”

  “陛下圣明。”王崇古叹为观止,陛下真的太擅长总结了,四个字就把他的意思总结的明明白白,时光荏苒,事情已经过去了,已经无法确认真伪,而后曲笔一二,就变成了史书。

  空印案这个案子,王崇古认为是大明制造止投献风力舆论凭空捏造的岁月史书,因为信史无载,一场牵连数万人,杀了几百人,流放数万人的大案,国史实录、御制大诰,一个字都没写。

  明初四大案,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桓案、蓝玉案,唯独这个空印案最是蹊跷,时间不详,人物不详,处置不详。

  胡惟庸、郭桓、蓝玉三个大案要案,太祖高皇帝专门在洪武二十三年写了两本《昭示奸党录》和《逆臣录》,把这些人勾结串联的罪证详细记录,时间地点人物最后处置结果,清楚明白。

  空印案则最是古怪,就连发生的时间,都众说纷纭,王崇古实在是不肯相信。

  作为大明勋臣第一的太师韩国公李善长,死的时候一家七十二口都记录在案,怎么到了空印案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当然可能是王崇古读史读的不够精通,并没有找到国史的记载,误会了方孝孺。

  “那其他三个案子呢?”朱翊钧也没说自己信还是不信,王崇古也说了,那是他一家之言,至于到底有没有,情况如何,那得个人去判断了。

  “历历有据。”王崇古最终选择了站队,历历有据回答了陛下。

  “那这1728人论斩,大司寇以为呢?”朱翊钧不动声色的再问。

首节 上一节 223/468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