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当然要用人不疑,可是却不能毫无节制手段,这不是在用人,而是在杀人。
比如张居正当国时候,葛守礼整天扛着遵主上威福之权的大旗,但凡是张居正有威震主上的倾向,葛守礼就会弹劾,必须要有节制,才能用人,这对君王极其重要,对于臣子而言,也很重要。
权盛者摧,功高者隳,皇帝给了太多的圣眷,臣子就会被权势蒙蔽双眼,最终让君臣都没有好的结果。
张居正看似是请皇帝宽宥言官,未尝不是在小心的提点刚刚亲政的皇帝,到底该怎么做一个君王。
“先生啊,还是在意朕的,京师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先生还是肯说话的。”朱翊钧将已经朱批的奏疏递给了冯保,让冯保遣人送往西山宜城伯府,顺便带过去一点恩赏,西山不够热闹,张居正也在丁忧,不宜太过热闹,干脆就带了点吃的东西过去。
至于王崇古?
朱翊钧从来没有像信任张居正和戚继光那么的信任过王崇古,也从未放下过对王崇古的忌惮,只是王崇古好用就用,不好用则罢黜,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就杀。
朱翊钧拿着户部尚书张学颜的奏疏,这个擅长勾稽的户部尚书确实当得起王国光、张居正的推荐,接手户部后,处置的井井有条,当然这和当下国帑有钱了有着极大的关系,国帑没钱,张学颜就是再能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学颜奏疏谈到了地方为何支持清丈。
朝廷穷,地方其实也很穷,甚至比朝廷更穷,而过去应该付钱的地方,都是先欠着,让他们先干着,劝农桑要钱,修桥铺路要钱,整饬辖地匪患,最低廉的成本就是交给各地拿赏金的巡检司弓兵,这可是个大头的支出,地方衙门也是穷的当裤子,连官吏们的俸禄,也是拆西墙补东墙,过一天是一天。
这些支出就只能让做事的人先干着,先干着没问题,但是你这个钱,什么时候才能兑付?官府说话跟放屁一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这官衙扑买、巡检司赏钱、修桥补路的钱粮、提学司兴文的报酬,从何而来?
地方之前用的法子是印钱,就是铸各种不能当钱用的铁钱、飞钱来填窟窿,官府的信誉早就丧失殆尽了。私铸的未尝只有势要豪右之家,也有地方的衙门,无法周转。
朝廷财用已经收支平衡之余,还有大量的结余,而地方也能做到收支平衡,这朝廷的信誉就开始恢复了,各地也不闹着取缔巡检司,甚至还央求朝廷再设巡检司,毕竟整饬辖地匪患也在考成法之上,可以借匪患的脑袋一用,平步青云。
而地方官衙也不用再看地方的势要豪右的脸色做事,适当的时候,这势要豪右的缙绅,和那匪患可以画上等号,今天伱是势要豪右,明天你就是阴结匪寇的恶绅。
地方官衙的信用在恢复,朝廷的信用也在逐渐恢复,这对国朝的好处,远远大于那些金银阿堵之物。
比如最近浙江海盐修塘工竣计筑海塘十八里,共用银十二万两,这笔钱修塘工甚至做好了一分钱拿不到,全当给朝廷分忧解难了,当修塘工拿到了竣工的尾款之后,奔走相告,甚至还专门让人上了道贺表,恭贺海塘竣工,将浙江地方的青天老公爷们,挨个点名夸了个遍。
张学颜还是想要大明尽数清丈,朱翊钧思虑了许久还是没有准奏,仍然让张学颜不要心急,土地的事急不得。
巩固眼下成果,徐徐图之,涉及土地的事儿,朱翊钧绝对不会急功近利,他批阅了一本奏疏,揉了揉左肩膀的部分,摇了摇头。
“又疼了吗?”冯保见陛下动作,汗都出来了,但是他认真回想了下,去年陛下伤的是右臂。
去年朱翊钧的手臂受伤后,仍然坚持亲事农桑,背粮食不能用右肩,只能用左肩,左肩磨出一道道淤青,解刳院的大医官陈实功、李时珍人都吓傻了,右臂可是箭伤,伤筋动骨一百天,皇帝居然在伤病的时候还要亲事农桑,大医官们警告了皇帝,再执拗,右臂怕是永久性损伤了,皇帝这才听从了建议,不再背粮食,但仍然每天都要亲自看看才会安心。
“那倒不是。”朱翊钧摇头说道:“百姓苦啊,这么多人伺候朕种田,朕背点粮食都落下了伤痕,那些个农户终日劳作那般勤劳,却连饱腹都是奢求。”
朱翊钧亲事农桑也不是在宝岐司圈了一片地做做样子,亲自挑粪种试验田,仍然不算是亲事农桑,去岁夏天他亲自去田里割麦,而后将麦子从丘陵上背下来,才算是真正的亲事农桑了。
“岗漠地,百姓也要种。”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岗漠,就是山岗上的荒漠一样地,山岗上遍地都是石头,荒芜的很,土地没有任何的地力可言,但是百姓还是把庄稼给种活了,收成却不如常田的一半,但是百姓还是要种,因为岗漠地的地租便宜,种了能多喂孩子两口。”
“是,咱大明的百姓,的确是勤劳。”冯保面色五味成杂的回答道。
陛下去割麦子,他跟着去的,放下了政务不处置的陛下,多少有点不务正业,可是到了田间地头,冯保对陛下不务正业的看法,只想扯自己两巴掌。
江山社稷是什么?
江山社稷就是芸芸众生,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劳作的百姓。
在田间劳作那一日,冯保收获极多,他知道了几个他从未听闻的名词,比如鬼葛针,比如刺葵,比如酸枣。
田间地头不是宫里的试验田,田间的麦地里长着很多的杂草,而地头上则是种着酸枣树,这就是田间地头。陛下去田里干活,也没大动干戈的让缇骑清街,而是随便找了片地就下地了。
上衣下裤短褐着装的陛下,看起来也不太像是个农夫,毕竟面庞白皙,而不是黝黑,手指甲里面也没有黄土,甚至还留着长发,肚子上还有些肉,他和农夫百姓一个打扮,可百姓们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贵人,而不是穷民苦力。
大明的百姓连山岗上的荒漠地都垦出来种,水都是一担子一担子抬上山,而后小心浇灌,这的的确确是勤劳。
百姓遇到了一个难题,如果不把这些酸枣树砍了,庄稼是长不好的,因为酸枣树会挡住阳光,会跟庄稼争抢地力,但又不能砍了酸枣树,因为酸枣一斤作价十文,可以抵地租,这就是两难的问题。
朱翊钧没有自作聪明的提供什么两难自解的办法,无论如何抉择,成本都由百姓承担,而百姓是没有任何承担风险的资产,根本不可能抵抗风险。
结束了割麦的朱翊钧一打听酸枣的价格,对势要豪右、缙绅富商们的刻板印象更加恶劣了几分!
酸枣干在他们手里,以一斤三两银子作为药材出售,而他们给酸枣的收购价格是十文每斤,抵充地租的话,只有五文钱!
“朕去田里干活,这帮翰林院的翰林、国子监的监生,整日里在窗明几净的联排大房里,却整天不干人事,不行,得安排他们去务农,冯大伴,你去把后山再腾出二十亩地来,让翰林、监生们自愿去种,把名字都记下来。”朱翊钧交代着冯保,这一次他没有为难这些翰林、监生,一切自愿。
不肯自愿前往的,不一定就是贱儒,但是肯亲自下田的,一定不是贱儒。
朱翊钧也要思考人才储备的问题,而手中现成的工具,要利用起来,至于冯保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结党营私,朱翊钧可不管,他可是亲事农桑的君王,是不是在糊弄他,他可以看得出来,他不会被冯保所蒙蔽。
“臣遵旨。”冯保一听,就觉得这个法子极好,这份名单在制度上,没有任何的加成,可是却能知道这些个还未入官场的年轻人,到底有没有恭顺之心体国振奋之意了。
“民以食为天,万务民为首。”朱翊钧写下了一句话,继续处理着国事。
万历六年,皇帝年满十六岁,大明皇帝的婚期定在了三月份,各地官员们的贺表已经开始进京,而后宫的名单也正式公布了出来,王夭灼是中宫之主,也就是皇后,至于剩下两位侧妃,一个来自京营的百户的家庭,另外一个则是出自南衙水师的千户家庭。
王夭灼身世清白,毕竟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而另外两位侧妃,则是来自军户。
朱翊钧对这个名单很是满意,只是担心自己的腰子,毕竟太后做主,当初遴选入宫的三十六位美人,可是一个不差,全都留在宫里,等待着皇帝的恩宠,以博出位。
为了从宫婢,伺候别人的丫鬟,变成主子,这帮美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掏空皇帝的身体,一旦有了龙种,那就是爬上了登神长阶!
王夭灼有自己的打算,她要争宠,不过不是跟其他嫔妃争宠,她得先跟国事争宠,否则她只能以中宫之主的身份,对嫔妃们说:现在皇宫里哪有皇帝啊,你们想见皇帝,我还想见呢!
对于大婚的筹备,也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这个令礼部去掉,什么金器,不是早就说好了用银器吗?”朱翊钧十分不满的说道。
冯保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这个谐音不好。”
朱翊钧对冯保的说法深表赞同,皇帝大婚可是件大事,谐音这事儿的确得注意,他想了想说道:“那就用铜器,正好还能省点钱,以前不是把黄铜叫做金吗?”
“陛下,咱们内帑有钱!皇帝大婚的灯盏和酒器都用金的,那也是有的!”冯保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陛下,要是外廷的那些个朝臣们见到皇帝大婚也用铜器,怕是要轻视陛下了。”
“好吧,那就用金器吧,你说的有道理。”朱翊钧不情不愿的说道。
“这个国窖居然备了一万二千瓶,这可是先生讲筵时,明确跟朕讲过的酒告篇戒崇饮之说,先生说:往者百官多以宴会饮酒妨废政事,郭子直等之后大小诸臣皆兢兢识业不惟不敢,至考成亦且不暇,去掉一万一千八百瓶,送到前线京营,犒赏军卒就是。”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给军兵们喝也好过给他们这些朝臣们喝,他们又不缺朕这口酒。”
“先生说朝官喝酒误事,就不让他们喝那么多了。”
“陛下,戚帅明令,行军交战不可饮酒,饮酒者斩。”冯保还想抵抗一下。
“那就留到凯旋再恩赏。”朱翊钧还是决定留下来,国窖一万两千瓶直接砍到了两百瓶,四品以上才有酒喝,至于其他的,喝水就够了!
“臣遵旨。”冯保思来想去,只能领命。
国窖可是好东西,蒸馏提纯后的烈度酒,都要搭配米酒、兑水才能下肚,这玩意儿在战场上,那都是救命的东西。
大明军禁止饮酒,一来是怕误事,二是怕这国窖有军卒生喝,真的会出人命的。
解刳院的大医官用王章龙试过了,挨了五年刀没死的王章龙终究是没挺过去,一命呜呼了,王章龙被分解成了数千份用松脂封存起来作为教学工具,继续活跃在解刳院的解刳台前,大医官们用“它”来教学徒。
大明水师不禁酒,因为到海上都是烈酒兑水,否则会生病,而陆上唯一不禁酒的是墩台远侯夜不收,这些墩台远侯们,风餐露宿,需要烈酒抵御寒冷。
草原的夜晚很冷很冷,冻死人的那种冷。
朱翊钧在一一批复关于大婚礼仪上的一些个支出,能砍的一个不拉全砍了,比如宫中喜字要用金粉,这个都被朱翊钧换成了铜粉,比如纳采礼筵宴,直接被全都砍掉,纳采礼就是皇帝拿出自己的彩礼来,给待嫁的皇后送去,国丈家收下后,皇帝为了表示庆贺,大宴赐席。
王夭灼收下的彩礼,已经全都交给了朱翊钧理财了,不必走这种费劲的流程了。
真的不是朱翊钧抠门,实在是南衙开海需要银子,大量的银子,他的投资明细,内帑已经开始着手推进了,开海大事需要银子,所以这大婚的诸多无用之物,全都是能省则省。
“这个凤冠霞帔,算了,这个不能缩,贵就贵点吧。”朱翊钧的手终究是没落下去,王夭灼的凤冠霞帔价值九万一千二百两白银,王夭灼作为皇后,这凤冠霞帔一辈子只能穿一次。
冯保和张宏对视了一眼,都是侥幸自己一只脚从鬼门关收回来了,其他的缩减也就缩减了,顶多朝臣们骂两句扣扣索索,这王夭灼已经是钦定的宫里主子,这要是在这种事儿上,来上那么一刀,等于在日后主子的心口上划了一下,王夭灼不会对皇帝有怨言,可冯保和张宏这俩人都要遭大罪了。
“这个皇叔朱载堉这是要做什么?”朱翊钧看着奏疏,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个世子殿下觉得太常寺的礼乐太过于沉闷,自己谱了个曲,礼部认为极佳,就奏禀了。”冯保解释了陛下的疑惑。
大发明家、大数学家、大科学家、蒸汽轮机的发明者朱载堉,为了皇帝的艺术细胞,还在努力,他还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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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怎么可能让狗皇帝顺意!
作为大明宗室的代表,朱载堉代表宗室为皇帝谱曲作为大婚的贺礼,培养皇帝的艺术天赋,已经成了朱载堉的执念了。
而大明武勋的代表人物,戚继光用全宁卫、应昌大捷,阻隔北虏和东夷融合为皇帝大婚献礼
而张居正则送到了京师一副字画,这副字画是张居正多年收钱的铁证,因为这副画是宋徽宗的《竹禽图》,乃是真迹,甚至还有宋徽宗亲笔写的花押,天下一人的花押,其实就是草书的独特签名。
张居正之所以拿出这幅画,是因为在他所有的收藏里,这东西最是值钱,不用描墨,粉彩自然,宜为世宝的《竹禽图》,是当初王世贞送给张居正起复的礼物。
张居正的确帮他起复了,毕竟王世贞是簪缨之家,在复古派中拥有极大的声望,给了王世贞机会,他自己不中用,那你怪的了谁?
宋徽宗做皇帝如何,那自然是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但是宋徽宗的艺术成就,也的确是极高的。
画中的崖石错落有致,长在崖石上的凤尾草低垂披拂,两支翠竹自石缝中斜出,其上各有一只山雀,伫立枝头,一只昂首,一只回头,彼此呼应,顾盼生动,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好看吗?”朱翊钧看了半天那幅画,询问着冯保和张宏,他的面色极其古怪,可能是不喜欢宋徽宗,他看这画越看越难看,左看右看,那个天下一人的花押更像是“北狩”。
张宏瞅了半天,试探性的问道:“陛下,这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臣实在是看不出来,说实话,还是陛下画的写实。”
皇帝是会画画的,不过平日里都是画表情包,或者说是讽刺四格漫画为主,而不是画这种飞鸟虫鱼,也不是风景。
“这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是天下换来的。”冯保是很懂画的,他对宋徽宗的画不是很在意,对这幅画的价值也不看得上,他笑着说道:“陛下若是真的喜欢研究画,内帑有两幅清明河上河图,不比这个好看?”
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画的是开封汴梁,大明仇英的清明上河图,画的是苏州城。
“真的论画作上的功夫,还是张择端和仇英更胜一筹。”冯保还是把自己的意见陈述清楚了,他大抵是瞧不上这种北狩皇帝的,冯保的第一身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个政治人物,他评断宋徽宗带着浓烈的个人情绪和色彩,毕竟主子被俘了,担责任的一定是第一太监。
比如明英宗朱祁镇的大太监王振,朱祁镇被俘北狩了,都是王振的错了。
冯保能喜欢这种北狩皇帝才怪!
“先生这是提醒朕,如果不好好干,就会变成宋徽宗?”朱翊钧琢磨了一下,张居正送这幅画的潜台词。
冯保思来想去,选择了实话实说:“臣倒是以为,是先生挑了一副最贵的送来了,其他不重要,就是贵。”
“最贵的?”朱翊钧一愣。
“臣也是这么以为的。”张宏也附和的说道,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嗯?”朱翊钧眉头一皱,而后反应了过来,用力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大胆!”
朱翊钧听明白了,这两个人甚至都不是阴阳怪气,他们在说皇帝抠门,所以张居正投其所好,挑选了一个最贵的礼物,事实也是如此,张居正让游七从家里挑一件最值钱的物件,最终挑中了这幅画,张居正没什么隐喻的含义。
张居正很难想象,朱翊钧被俘的样子,大抵是宁肯战死,绝不会被俘。
若真的北虏或者金兵围困京师,大明也没有了勤王大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皇帝大抵会直接了当的带着缇骑和红盔将军出城作战,选择玉石俱焚,张居正知道,这孩子做得出来,和他一样,朱翊钧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就连王崇古和王谦都知道,中原历代王朝的脊梁骨从来不是他们这样的奸佞之徒,靠他们这些奸佞,早就房倒屋塌了。
江山社稷靠的是爱这片土地胜过爱自己的那些脊梁骨,那些擎天白玉柱,那些架海紫金梁,大明的确存在这样的人,墩台远侯夜不收就是活着的丰碑,行走的脊梁之一。
朱翊钧是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脊梁的人。
朱翊钧对张居正的礼物非常满意,而吕宋国姓正茂给的礼物是一大堆的珍珠,个个圆润饱满,流光溢彩,而且是那种顶级的紫色珍珠,还有一大箱的珍珠粉,这玩意儿是用来洁面的,朱翊钧不懂胭脂水粉,但这东西真的很贵。
而长崎总督府徐渭、孙克毅更加直接了当,则送来了一大堆的黄金、白银、黄铜和硫磺,这是倭国的特产,徐渭正在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大明的白银稳定输入做出贡献,徐渭这个脑后长反骨,对朝廷极为厌恶的人,还专门给皇帝写了封贺表,希望皇帝继续英明下去,朝廷烂了,他们长崎总督府到底还是能指望皇帝。
皇帝,是徐渭心中最后的希望,他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了,如果皇帝再让他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应该放到何处安放了,不仅仅是徐渭,大明有很多像徐渭的人,对朝廷已经完全失望,只能寄希望于少年天子能继续英明下去,如果皇帝不再英明,失望多了,自然变成了绝望。
王崇古懂人心,人心散了,天下、江山、社稷必然大乱。
人在云南的黔国公府按旧例送京师白象,这是先导车,抗仪刀的大将军的座驾,每年光是把白象送到京师都是舟车劳顿,极其困难。
而文官简单的写了份不会有人看的贺表,算是恭贺陛下大婚,至于礼物,那是没有的,因为皇帝下了明旨,不得百官因为皇帝大婚懈怠,更引宋徽宗生辰纲旧事,督促天下百官不必拘礼,不必朝贺,一切如常。
文官们倒是想送,可大明皇帝压根不收。
纲运,其实和大明朝的漕运很是类似,都是漕粮赋税的运送,赵匡胤称帝之后,明令:自今每岁受民租及管权榷之课,除支度给用外,凡络帛之类,悉辈送京师。
和大明地方留存五成以上完全不同,宋朝是地方除度支外,一切送入京师,这是两宋强干没枝的具体体现,为的就是利归公上,而外权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