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思考了片刻,十分执拗的说道:“朕就是要住这里。”
“那就住这里。”张居正说的都是实话,他的反对态度并不坚决,一如当初陛下要住西苑,他也没有过多的反对,选择了尊重陛下的决定,他现在的职责是拥护,拥护陛下一切的决定。
既然陛下坚持,就随了陛下的决定吧,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作为首辅,张居正必须要来一趟,作为帝师太傅,他选择尊重皇帝的选择。
陛下有自己的目的。
“啊?”吕调阳呆滞了一下,他还以为能看到一出逼宫的戏码,但是来到了新的御书房,张居正一句话就投降了,实属超出了吕调阳的预料。
王国光想了想,没有说话,他就是个添头,入阁只是为了让张学颜回京在户部任事,这种事,张居正这个冲锋陷阵的直接就投了,王国光选择不说话,他人来了,已经是极好的了,看看那个万士和、马自强,遇到跟皇帝抬杠的礼法之事,连来都不来,唯恐避之不及,惹祸上身,主打一个身段柔软。
朝中对于陛下移宫反对的声浪很大,可是廷臣和阁臣们,没有几个十分坚定的反对,不坚决反对,就是支持。
“讲武学堂兹事体大,朕又无人可用,讲武学堂兹事体大,一个弄不好就是大事,朕不知道谁还能镇守讲武学堂,只能朕亲自来了。”朱翊钧两手一摊,说起了自己的理由。
讲武学堂祭酒位置,一共有几个人选,李成梁、马芳、刘显,除此之外,再无旁人有这个资格。
马芳是打俺答汗打出来的名堂,把俺答汗打的不得不议和的人物,是京营的副总兵,但马芳是晋党的人,就这一个出身,马芳就不能做这个祭酒,因为讲武学堂负责遴选宫廷戍卫的缇骑、大汉和红盔将军。
张四维刺王杀驾、大火焚宫,马芳作为晋党中的关键人物,这个位置,他不能坐,坐上去也是坐在火架上烤。
刘显父子需要镇守西南,东吁王朝的莽应龙,愈发猖狂,屡次妄图入云南袭扰,刘显父子在西南一日,莽应龙都只能望而兴叹,寸步难行。
至于李成梁,就是朱翊钧同意,李成梁本人也不会同意,他在外面当山大王已经呆惯了,回到京师,那才是要出大乱子,张居正更加不会同意,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李成梁把大明皇帝的脑袋拧下来,谁来负责?
在张居正眼里,李成梁就是大明的安禄山,之所以现在李成梁没有拥兵自重,养虎为患、弛防徇敌,是因为时机不到,大明京营一旦比李成梁的家丁还要孱弱,李成梁就真的会变成山大王。
李成梁还要负责辽东的尺进寸取,东北开拓垦荒。
“确实无人可用。”张居正非常认可陛下的理由,无人可用,这个关键的位置,事涉皇帝自己安危的职位,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个位置需要陛下绝对的信任,也需要对陛下绝对忠心。
这样的人,太难找了。
“朕嫌宫里面不安全,才住到了外面,朕也安生些。”朱翊钧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理由,皇宫不安全,新修的离宫只有五十亩,不及皇宫的5%面积,用人就会变少,组织结构变得简单,人员不算臃肿,更容易保证皇帝的安全。
“唉。”张居正只是叹了口气,他就知道陛下会挑明了说。
来的路上,张居正也和辅臣们说起了此事,他又想起了海瑞回朝那天廷议,海瑞这个人爱说实话,他说徐阶没有倒严的功劳,更没有从龙的功劳,说到了穆宗皇帝其实是嘉靖皇帝唯一的选择,就谈到了嘉靖皇帝八子存一的旧事。
皇宫是真的不安全,整个皇宫将近两万余宫宦,这么多人,冯保就是会读心术,也保证不了方方面面全部照顾到,陛下刚登基的万历元年,甚至有读书人贿赂宫宦,坐着车游览皇宫的事儿发生。
离宫就只有五十亩地,上上下下用的宫婢不过两百人,冯保晃一圈就看完了。
这两个理由,张居正不知道如何反驳,都是极为复杂,复杂到不能调和的利益冲突,陛下移宫,可能就是这种无奈之下的一种最优解。
总不能不振武吧,的确不振武,就不存在这两个两难的问题,把讲武学堂一裁撤,事情看似圆满了,可不振武引发的连锁反应,是大明不能承受的,不振武,已经迈进棺材一只脚的北虏,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果阿总督府连拍大腿,再扣个几十条马船给大明助助兴。
“陛下,臣还有一事奏禀,至七年七月十五日,大明在沿海共设立了990个海防巡检司,今年年间,大约会组建逾一千八百个海防巡检司,专职稽税巡防等事,明年海税都饷之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不肯纳那个6%的抽分了,这是年初时候,定下的数额,已经超期完成了。”因为辍朝五日,这个大事,张居正选择了面奏。
“很好。”朱翊钧思索了片刻说道:“查处如何处置?”
张居正思考了片刻,俯首说道:“一次货物充公,两次船货充公,三次…就没有第三次了,第三次查到就该抄家了,既然是明知故犯,那就怪不得朝廷无情了。”
“很好。”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点头说道:“辛苦先生了,先生又得罪了一大批人,东南海商,他们没发什么牢骚吗?”
张居正面露古怪的说道:“臣在文渊阁没有看到这类奏疏,大抵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张居正说东南海商们,大约是不敢,也确实是不敢,张居正这个给百官套笼头的人,大明文武百官,谁也奈何不了他。
“臣等告退。”张居正汇报了一下开海事后,就直接带着人离去了。
其实殷正茂还写了封信给他,说的是马六甲海峡的冲突,果阿总督府大约是要顶不住压力,要放了大明的马船了,一方面是大明攻下了旧港,扣了果阿总督府的船,另一方面,蒙兀儿国的沙阿买买提被果阿总督府扣押,引发了蒙兀儿国的强烈不满。
人沙阿买买提可是蒙兀儿国的贵族,蒙兀儿国当然不满,再加上之前因为缺少海战船只,阿克巴只能忍气吞声被红毛番欺辱,现在有了五桅过洋船,自然要施压。
蒙兀儿国和大明两个帝国,伺候一个果阿总督府,这是天大的福气。
但现在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张居正没有打扰陛下,陛下心情不好,情绪不高,俞大猷的离开显然让陛下有些难过,同样处置俞大猷走后的问题,也比较棘手。
俞大猷当然寻找过代替他的人,但是找了很久,他没找到,别说俞大猷,皇帝、元辅太傅也都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
张居正走后,朱翊钧将张居正送来的每一本奏疏都挨个看了,朝臣们的反对都很有道理,大明皇帝不住皇宫,成何体统?与礼不合,与制不符,有荒废之嫌。
甚至有的言官干脆直接点名开骂,说世宗皇帝疑壬寅宫变,内有枉者为厉,日益厌大内,不欲居,移居西内,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除青词忧者不可目睹圣颜闻圣训,言路闭塞,党争大启,君臣不能相接。
骂的的确很难听,朱翊钧也只是画了个×,但凡是再有一个俞大猷,朱翊钧也不会从西苑再次移居到离宫来,只知道骂,到底是举荐几个人也好。
部分忧心国事的朝臣,其实是担忧皇帝学了道爷,不理朝政,致使国事彻底败坏。
各种流言蜚语不断,可在辍朝五日之后,大明皇帝的车驾如期出现在了文华殿外,大明皇帝坐在了月台上,再次御门听政之后,这种担忧逐渐消散,因为张居正还在朝中,就不用过分担心,陛下真的怠政,张居正第一个去离宫责难陈善。
“移宫的事儿,吵吵闹闹不止不休,多论无用,且看日后,朕意已决勿再议。”朱翊钧在廷议开始前,首先申明了一件事,就是不用再讨论了,这类的议题一律略过,这类的奏疏送到御书房,他也不会看了。
“臣来办吧。”张居正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既然应了,就不会让朝官们再聒噪下去,大明的制度,就是皇帝一旦决定的事儿,没人能实质性的反对,封驳事,看似能够限制皇权,但其实十分的有限,封驳了陛下再下圣旨,不肯就杖笞罢免就是。
大明的制度,就是完全对上负责,皇帝还小的时候好欺负,皇帝年岁渐长,那就只能由着皇帝。
张居正自然说话算话,这件事,到这里,就算是结束。
礼部尚书马自强俯首说道:“陛下,吕宋传来了消息,梅内塞斯把扣下的船放了,他遣了使者随船前来大明。”
朱翊钧看完了礼部的奏疏,还是准了这份奏疏,果阿总督府现在是腹背受敌,果阿总督府依旧希望能把战争变成外交层面的战争,尽量保证利益。
“嗯,安排觐见吧。”朱翊钧朱批了奏疏,使者可以见,大明对旧港宣慰司有宣称,马六甲海峡这个海上的嘉峪关,必须要在大明的手中,要让梅内塞斯知道大明的坚决,放弃鸠占鹊巢、李代桃僵的想法。
这份奏疏里,比较让人意外的是,沙阿买买提和阿克巴的态度,沙阿买买提把两万匹战马当做加价的添头送给了大明,朱翊钧一直认为这件事很难办,沙阿买买提只是个特使,他答应了,阿克巴不答应,那就得买,朱翊钧让马船带了足够的货物,准备送不成买也行,谁让大明没有呢?
谁知道蒙兀儿国的皇帝阿克巴,还多送了五千匹,说万一路上某条船翻了,或者马瘟病死等等,不够数,不显得蒙兀儿国做买卖不诚恳吗?所以额外送了五千匹,五十条马船,运送两万五千匹,还不算太吃力。
阿克巴为了表示对大明慷慨的感谢,额外加送的五千匹里,有五百匹是种马。
阿克巴说的慷慨,自然是大明皇帝自己丝绸都不够用的情况下,还给了沙阿买买提一千匹的丝绸,就是感谢这份慷慨,所以额外加赠。
礼部认为,阿克巴可能十分看重五桅过洋船,所以愿意用些他们不缺的货物,来表达友好,获得大明的五桅过洋船,阿克巴在自己家门口,被红毛番揍了一顿,只能‘大度’的放过红毛番,阿克巴打了这么多年仗,屡战屡胜,海战却只能吃瘪,他心里的怨气怕是比山还高。
“忠顺夫人又要进京来?”朱翊钧看到了第二本奏疏,看着王崇古疑惑的问道。
“送夏天的羊毛。”王崇古俯首说道,三娘子的理由是亲自送羊毛过来,这是重视也是无奈,北虏左右两翼打的一片火热,在物理上掏心掏肺,大明借着战争趁机压低羊毛价格,趁机提高盐、铁锅、茶叶的价格,是一件很合理的事儿,三娘子自然要亲自前来,她只希望价格不要太过于昂贵。
皇宫不安全,求月票,嗷呜!!!!!!!
第375章 想要海带,那是另外的价格
朱翊钧如常在文华殿主持廷议,朱翊镠一如既往的在旁边打哈欠,昨天晚上和万国美人打牌,打的时间太久了,导致今天昏昏沉沉难以入睡,就是普通的打牌,在大婚之前,朱翊镠会遵守承诺,廷臣们只觉得朱翊镠荒唐。
在万历七年八月初二,大明派往蒙兀儿国的马船在驳船的接引下,缓缓进入了松江府新港,蒙兀儿国特使沙阿买买提、大明派往蒙兀儿国的特使萧崇业、果阿总督府特使鲁伊·德·佩雷拉。
梅内塞斯对这次出访特别重视,派遣的也是贵族,这个鲁伊的母亲,来自西班牙的圣克鲁斯侯爵,就是那个陆战海战都格外精通,甚至让费利佩二世都比较忌惮的人,这个鲁伊和留在大明的特使迭戈是亲戚。
沙阿买买提还是那个性格,走到哪里都扔银袋子请人喝茶,动作依旧潇洒流畅,那个鲁伊·德和迭戈完全不同,迭戈到大明仍然非常傲慢,鲁伊则对大明的强大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大明是一头沉睡的狮子,本该让他继续沉睡下去,是谁唤醒了他?”鲁伊见到了黎牙实后,问出了自己一路上特别在意的问题,大明的强大和虚弱,鲁伊既然在这个地头儿混,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确是一头雄狮,但这头雄狮自己沉睡了,大明自己内生性问题,导致大明的政令就像是牛入泥潭一样寸步难行,现在这头狮子醒来了,究竟是怎么醒来的,就是问题。
“张四维,一个野心家。”黎牙实到大明当泰西特使,也不是只吃饭不干活,他对大明的文化深入了解后,了解往事后,给出了一个答案,谁唤醒了沉睡的雄狮,是大明皇帝、张居正,但黎牙实切实的知道,是张四维,轻轻敲醒了大明皇帝沉睡的斗志。
鲁伊点了点头,颇为诚恳的说道:“能见一见这个张四维吗?”
黎牙实笑着说道:“可以,不过他被切了一万片用松脂保存在了解刳院,要见会复杂一些。”
“一万片?松脂?”鲁伊一脸茫然,而后逐渐醒悟了过来,他长笑了一下,说道:“黎牙实特使真幽默。”
黎牙实摇头说道:“我并不幽默,我在警告你。”
“如果你想弄一些阴谋诡计,比如刺杀皇帝、刺杀元辅或者刺杀将军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做,伱即便是联合了大明的蛀虫,你也杀不死他们,反而会激怒陛下,陛下因为一位将军的离去,心头的怒火无处发泄,就像是这滂沱大雨的乌云一样,堆积在天空中让人恐惧,你在大明做这些事儿,陛下真的会把你切成一万片。”
“这不是告诫,而是事实。”
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大明京堂的杂报都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雷霆之怒。
黎牙实通过小道消息,得知了一件不知真伪的事儿,那就是当初兖州孔府案中的纨绔孔胤林,被陛下放狗给犬决了,黎牙实不敢确定这件事的真假,自然也不敢写到游记之中,陛下的吝啬和贪婪是事实,可以写,空穴来风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儿,黎牙实不会写,即便是他有八成的把握,那是真的。
黎牙实其实很难理解,兖州孔府,就像是罗马西北高地上的教廷一样,那就是大明的信仰之地,大明皇帝怎么敢对兖州衍圣公府下手,而且用的是雷霆万钧的手段,而这时候,大家都立刻普遍接受了这一事实,并且南孔出身的奉祀官孔闻音,也被大家给接受了。
在黎牙实看来,这就跟东正教的大牧首,跑到罗马当教皇一样的离谱。
经过黎牙实和鸿胪寺卿陈学会深入沟通之后,黎牙实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原理,和泰西不同,大明的神都是皇帝册封的,没有皇帝的册封,大明的神仙吃香火都是不合礼制的,没有皇帝册封的神叫淫祀。
迭戈混账归混账,但他的混账只是纨绔级别的,所以只需要被骆思恭给揍一顿就行了,但是这个长期活跃在马六甲海峡的果阿总督府官员鲁伊看似表面恭敬,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海寇。
“黎牙实特使这是在大明待久了,被繁华遮蔽了内心吗?你居然在大明娶妻生子,你忘记了对主的承诺,回到泰西,你一定会被放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的!”鲁伊被揭破了心思,立刻咬着牙,反唇相讥。
背信者黎牙实,简直是该死,费利佩二世,这个教廷拥护者,居然允许黎牙实继续担任特使,简直是糊涂。
黎牙实乐呵呵的说道:“那就让裁判所到大明来抓我回去啊,做不到就不要叫嚣。”
“你!”鲁伊指着黎牙实,被怼的哑口无言,大明京师首善之地,泰西的裁判所真的没那个能力到大明的地头,尤其是皇帝的眼皮底下来抓人。
黎牙实往后挪了挪身子,略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若是想要见到大明官员,你需要去沐浴更衣,还要焚香,否则你这个样子,连鸿胪寺的官员都见不到,更遑论去见陛下了,大明有句老话,叫识时务…不是,这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真不知道,你这一路上走来,你这个不洗澡的习惯,遭受了多少的白眼,估计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鲁伊·德不洗澡,这个不洗澡的鲁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味道,这股味道是狐臭、香水和污垢混合之后的味道,和鲁伊·德说了几句话,黎牙实都有点犯恶心。
以前,黎牙实也是这样的,没羞没臊的罗莉安,也是这个味儿,后来洗干净了,才发现洗澡并不会招致神罚。
鲁伊还想发怒,但他这一路上,大明的人对他真的是能离多远是多远,毕竟这是三十年份的陈年污垢,再加上那股廉价的酒精掺杂着香精的香水味,的确是有点引人不适,这可是夏天。
“我会去洗澡的。”鲁伊咬着牙,开口说道。
黎牙实又是往后坐了坐,看着鲁伊说道:“这里不是里斯本,不是遍地的粪便,不需要带着圆檐帽防止楼上泼洒昨夜的污秽,不需要穿着高跟鞋,规避粪便,你要不要稍微换个打扮?”
“至少不要让我这么丢脸,算是我求你了,你走了就走了,我在京师,陛下怕是要拿这件事,笑话我一辈子,我老家来的人,都是这种货色吗?”
圆檐帽防止随意泼洒粪便淋到自己的头上,高跟鞋防止踩到粪便。
果阿大主教若昂·文森特给黎牙实的信件里骄傲的对黎牙实说,果阿就是东方的里斯本,黎牙实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里斯本,也不过是一个人口不足二十万的小城,一个满是污垢的城市,其规模甚至和海州(连云港)都比不了,方方面面。
鲁伊落荒而逃,一个多时辰后,鲁伊沐浴更衣焚香,一边走一边不可思议的说道:“父神在上,这么神奇吗?”
鲁伊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搓个澡,像是抛了光,再加上抹了红玉膏,红玉膏是一种润肤脂,就像是打了蜡一样,镜子里的自己,布灵布灵的闪着光。
真的很神奇,鲁伊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清爽过,他很难想象,自己回到果阿之后,继续过那种浑浊的日子,会是怎样的体验,鲁伊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何黎牙实不愿意回去了。
次日,黎牙实带着鲁伊在大明京师好好逛了逛,鲁伊一路上大呼小叫,黎牙实并不意外,当初迭戈和鲁伊一模一样,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明的繁华远超鲁伊的想象,而现在大明有足够的武力,来守护这份繁华。
陈学会今年四十三岁,他告诉黎牙实,在嘉靖二十九年北虏入寇京畿后,无数人逃离了京畿,整个京城,一条四通八达的大路上,只有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路人,那时候北衙八府七十县十九州,只有七十二万人。
而今天,仅仅是京师和城墙外绵延的民舍,就超过了一百二十万人,这份繁华,黎牙实新鲜,大明是失而复得。
“黎牙实特使,你欺骗了我,大明也有高跟鞋!你看那些女人,她们就穿着!”鲁伊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大明一些女人的脚上,也穿着高跟鞋。
“皇家格物院那边捣鼓出来的东西,以肚脐分为上下,黄金分割比例为0.618,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长的那么恰到好处,符合这个比例,这个时候就要借助一些工具来实现这个黄金比例了,体态会显得更加轻盈,看到了红底的绝对不可以招惹,那都是贵人。”黎牙实提醒着鲁伊,大明的高跟鞋的存在,是为了追求美,和泰西避免踩屎的目的完全不同。
至于红底绝对不可以招惹,是因为红色染料极为昂贵,只有大户人家为了彰显身份,会把鞋底整个染成红色。
这种追求美的鞋,主要还是皇庄在售卖,而且很受欢迎,黎牙实分析,之所以广受欢迎,是因为大明的裙子,以马面裙为例,做短了不好看,做长了会拖地,这个时候,为了穿裙子更好看,一些个奢靡人家,自然而然会到皇庄买这东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皇庄的买卖,主打一个不坑穷人,里面的东西售价极为昂贵,但同样奢华无比,每个月的售卖的东西还定额,怪就怪在这里,越是定额的东西,反而越受追捧,怪就怪在这里,明明有人仿造皇庄制品,但这些仿造的东西,反而得不到认可。
做生意的事儿,黎牙实不懂,只能说,陛下是真的生财有道。
当然陛下的生意也不是从来都那么的顺风顺水,比如香水这东西,大明皇庄出品,那必然是精品,但买的人并不多,大明人并不需要香水来遮蔽体味儿。
黎牙实带着鲁伊走过了大街小巷,而后回到了会同馆驿之内,他拿出了新写的游记,让鲁伊好好看看。
「恶劣的天气必然带来粮食的减产,大明帝国的人口众多,粮食产量的下降,必然影响到皇帝统治的稳定,如果各地都是民乱,人心离散之后,即便是再英明的君王,面对完全失去了敬畏的臣民,都会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