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税院只管稽税,账面上,的确是交够了,但实际上,是又逃了一笔。
户部把这事告诉了陛下,陛下拿出了奏销法,但凡缙绅、官员参与其中,一律造册革罢功名,三代不得考取功名,这直接要了这些望族大户的命,三代不录,三代人没有功名,哪还有望族?
“苏州、松江、常州、应天四府之地,仅仅革罢功名者就要超过一万三千人。”礼部尚书马自强开口说道。
张居正看向了万士和、王国光和马自强,颇为严肃的说道:“我觉得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按照我贴上的浮票,就该抄家了,陛下也只是革除了功名罢了,江南积欠不是一年五年,不是十年五十年,而是一百多年,都在积欠。”
“陛下的稽税房再到稽税院,稽税院的催缴票,还要发三次才会追欠,陛下给了这么多机会,他们还要想方设法,已然没了恭顺之心,不忠于君,亦不忠于国,抄家才是正理,这些年国势稍安,陛下有些柔仁了。”
新都杨氏及其走狗等一众案犯,还没有斩首示众,这查补之后,最少又是数百颗脑袋落地,你张居正居然说,陛下有柔仁之心?
“我知道,咱们京堂廷臣、六部、科道言官,乃至地方各个衙门,人人在南衙都有亲朋好友,但这税收不上来,朝廷便不是朝廷了,做什么都要银子都要粮食,凭什么你是明公,他是外官呢?公私之间,诸位自行权衡。”张居正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甚至带着几分训诫。
张居正看着马自强说道:“苏、松、常、应四府这一万三千人,今岁过年前,必须办完,不得延误,这帮个劣绅,总是这般,跟不讲理的服软,跟讲理的耍横,朝廷的确要讲理,但该不讲理的时候,也要不讲理。”
“是。”马自强无奈,他在南衙的确有亲朋,就是觉得一次褫夺一万多人的功名,实在是有点太多了,杀鸡儆猴,这把猴也一道给杀了。
历史,总是无情对愚蠢的胜利。
谭纶颇为认可的说道:“左右不过是一群连矛盾说三个字都不想看见的贱儒,革罢就革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大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读书人满大街都是,既然要做官,看到矛盾说这三个字就犯病,留着他们,与国朝无益,再闹把他们送爪哇去教化土著。”
“有理。”王崇古也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认可了谭纶的说辞。
为官一方,你连矛盾,主要矛盾、次要矛盾都分不清,你还当什么官?回家种红薯去吧。
这次廷议前的讨论,看似讨论的是陛下奏销革罢功名之法,来整饬税务,但其实,讨论的是陛下是不是过于无情,三党党魁都是前朝老人,在嘉靖末年、隆庆年间当家的人,谁当家谁知道柴米油盐贵,穷是真的穷怕了,陛下不怕挨骂,下面的人确实好做事。
不用点狠手段,劣绅只会不断的展示自己的下限,在这个千年以来君君臣臣、礼教森严的封建帝制之下,连皇粮都不肯交的缙绅,真的会安土牧民,成为大明统治力量薄弱地带的补充?显而易见的不会。
所以这次廷前的讨论结果为,陛下的确无情,但无情比愚蠢要强。
朱翊钧晚了一个时辰,周德妃是宫里最大的那个,二十六岁生孩子,并没有遇到难产的问题,朱翊钧过去看了看,六斤三两,母女平安,朱翊钧在周德妃的花萼楼呆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了文华殿,开始了每日的廷议。
“这新都杨氏,是真该死,这个杨有仁自缢,算是便宜他了。”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卷宗,吐了口浊气,他已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之恶,但还是被杨有仁之流给气的脑阔疼。
这帮个贱儒劣绅,就不怕把自己给玩没了吗?
在万历元年春,蜀中歉收,有流民涌到新都讨饭,这股流民不过五六十人,这杨有仁当时才十七岁,让人把一袋粮食扔到了湖中间,让这些流民游到湖中间,把粮食捞出来,捞出来就归他们所有。
杨有仁就是取乐,看热闹,觉得好玩。
流民本就又饥又寒,哪有力气游湖?但不游湖就得饿死,在反复抉择之下,这些流民不得不跳入了湖里,淹死七人,上岸后,又病死了十四人,剩下的人算是活了下来。
新都杨氏的家主杨宁仁听闻后,暴怒,将杨有仁关了起来读书,而后开设了粥棚,才算是没有酿出民变来,再不开设粥棚,饥荒的流民不需要多,有个两三千人,能把他们杨氏给拆的一干二净,把他们杨家人当肉给吃了。
这种事时有发生,流民饿的走投无路,攻破州县都是常有之事。
本就是绷着一根弦,杨有仁这么玩儿,会把那根弦儿彻底崩断。
“王御史何时回京?”朱翊钧问起了王谦的行程,这个阔少在外面办完了差,似乎没打算赶紧回京。
王崇古俯首说道:“回禀陛下,王御史要在都江堰济民渠开始修建之后,才会回京,大约明年春四月,才会回来。”
“朕知道了。”朱翊钧点头,算是恩准了,王谦要等到都江堰济民渠开工之后回来,那济民渠的功劳,就是他王谦的,是他们晋党的,而不是张党的,晋党可以不介入四川,但银子花了,功劳得归晋党。
廷议开始了,关于都江堰济民渠之事,工部非常上心,还派了工部右侍郎带着两名郎中前往。
在王崇古的带领下,晋党的主要施政方略,就是八个字,以工代赈安置流氓。
这八个字自王崇古入阁后,就一直坚决执行,不是这八个字,晋党现在还有骨灰,那都是朱翊钧柔仁。
十月已经深秋,寒风从塞外吹进了京师,也吹向了南衙,苏州、松江、常州、应天四府,哀嚎遍野,无数人奔走相告,只因大明皇帝下了道圣旨,把这四府之地的秀才举人功名革罢万余人,自此之后,他们就只是个穿着长袍的儒生,再不是见官不跪,有功名在身的士大夫。
寒风吹过了苏州府的街头巷尾,更显得落寞。
石狮子桥边,苏州张氏府中,今日非常的热闹,因为用实物去避税的法子,就是张氏想出来,并且用出来的,短短一年的时间,便传到了其他三府,今日这张氏这么热闹,显然是这些江南大家,齐聚一堂,商量着该怎么办。
张氏在开海的风口上,获利极多,他们家有三桅夹板舰十二条,二桅遮洋船一百二十四条,从宁波市舶司至琉球再到倭国的路线,有铁器坊十七家、书坊十二家、成衣坊七家、接绒线坊六家、皮箱坊四家、木机坊两家,这些年,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
实物抵税,他们家是铁器抵税,朝廷很需要铁器,不算不便之物。
来到张家的六家,也都大差不差,都是在开海的风口上,赚到了很多银钱的望族,他们现在对朝廷的清丈,仍然非常不满,但有开海厚利,也就捏着鼻子认了,苏松两府,这些年越发的繁华了起来。
张家当家人名叫张高瑞,是万历四年的举人,万历五年入京参加会试,落榜未中,本来打算国子监就学,冲击一下万历八年的会试,博一个前程,还没入国子监,父亲病逝的噩耗传来,只好回乡继承了家产,算是弃儒从商。
张高瑞被革罢了功名,皇帝的处置如此的严苛,引发了江南士大夫们的普遍不满。
“朝廷如此苛责,我们已经全额纳税,何故如此为难,不就是,不就是用实物冲抵吗?既然允许,为何还要如此威罚!简直是岂有此理!”大阜潘氏潘景文,一拍桌子,面色通红,愤怒无比的说道。
洞庭商帮吴中诚立刻附和的说道:“说的也是,朝廷要清丈,我们从了,朝廷要还田,我们配合,朝廷要我们纳税,我们纳了,现在突然以无恭顺之心为由,革罢我等功名,是何等道理,必须要有个说法才是!”
洞庭商帮在吴中东山镇翁巷,算是苏州最大的商帮,实力极为强悍,这吴中诚算是商帮的商总,当然他这个商总在能量上,和孙克弘无法相提并论,孙克弘能调动五桅过洋船乙型商舶,吴中诚只有三桅船。
大明皇帝总是被骂,也有这方面原因,五桅过洋船,卖给蒙兀儿、卖给泰西红毛番,也不肯卖给大明的商贾,这不是妥妥的宁予友邦,不给家奴吗?大明商贾大户人家,只能通过购买船舶票证来间接持有。
“简直是欺人太甚!当真是觉得只要有刀子架着,就予取予夺不成?刮骨的刀都没有这么刮的!”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就是要想个办法,总得想个法子了!今日我们继续退让,只会有更多的欺辱!”
“张公,你说句话啊!”
所有人看向了张高瑞,张高瑞坐在正中,端着个茶盏,颇为认真的思考着,他想了想说道:“要不算了?朝廷也只是革除了我等功名,未曾继续追击,差不多得了,本就理亏,再闹下去,不是给朝廷发飙的由头吗?”
“那爪牙骆秉良,憋着一肚子火气,等着咱们闹腾起来,然后踹门抄家呢。”
张高瑞说句实在话,他是有点怕了,好好的发大财,好好的交税便是,本就是无事生非。
“难道就这么忍了吗?”潘景文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
“我收到了消息,朝里那位先生,贴的浮票请陛下抄家,陛下没准,只是奏销革罢功名,再闹下去,陛下那点柔仁之心,也被咱们给消磨光了,咱们这六家,你我他,都得死,咱们家的男丁送吕宋、爪哇,女子送教坊,任人欺辱。”张高瑞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新都杨氏啊,都成了案犯进京了。”
张高瑞没有选择隐瞒,他的确收到了消息,这次是陛下的一念之仁,若是再给脸不要脸,那真按着张居正的法子来,命就没了。
“江陵公,疯了吗?!”吴中诚人都傻了,他在朝里没人,不知道这等事儿,但张高瑞前些年算是和大理寺卿陆光祖联系上了,随着圣旨来到苏州,还有陆光祖警告的消息。
张居正根本不避着人,挑明了说的事,就是极为严厉的警告了。
张高瑞叹气的说道:“江陵公不是疯了一天两天了,素来就很疯。”
张居正不疯,搞什么新政?大明亡了,跟他张居正有什么关系。
“这事自张公起,张公得拿个主意出来才是。”潘景文显然不愿意就此罢休,他直接逼着张高瑞继续带着大家斗一斗,不能任由朝廷予取予夺。
张高瑞看向了所有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诸位,凭心而论,朝廷待咱们不薄了,的确是把咱们田给收走了,但不也给了船引,让我们出海吗?即便是不愿意出海冒险,也可以把船引租给旁人,赚的不算少了。”
“苏州府在隆庆五年,共计丁三十四万,口一百二十三万,去年丁四十一万,口一百七十余万,弹花、红铜、白铜、白铁、装潢锦盒、木器等等,商户从一万两千家,涨到了去年两万五千家,诸位啊,咱们知足吧。”
“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没那个心思了,安安稳稳做生意,非要触朝廷的霉头作甚?”
“我们走!”潘景文一听张高瑞如此说,面色剧变,带着人离开了张府。
短短七日内,张高瑞家里的生意,立刻开始变差,铁器坊的煤炭、柴木、铁料、书坊的纸墨、成衣坊的布料、皮箱坊的皮革、木机的木材,全都断了供,原来合作无间的商号,全都停止供应,这一下子就重创了张高瑞家里的生意。
在张高瑞焦头烂额的时候,张高瑞的儿子在太湖画舫里玩乐时,船翻了沉了湖,尸骨无存。
这还不算完,张氏商行要的东西不是被流寇劫掠,就是临时涨价,而他工坊停滞,导致不能如期交货,损失惨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张高瑞就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重病卧床不起了。
张高瑞这病来如山倒,三五日时间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他的床前有两个孩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还有一个美妇人,是他春风得意时,娶的正妻,出自苏州程氏,这次大祸,连带着程氏也倒了大霉。
“伱们带着我的书信,连夜前往松江府投奔孙克弘,我跟孙商总关系莫逆,当年他被徐阶欺负,我帮了他一把,希望他能保护你们三人平安,走官道,他们不敢在官道驿路上动手。”
“船契在这个盒子里,到时候都给孙克弘,算是请他托庇的筹码。”
“我儿啊,告诉你孙子,一定要考取功名,弄死这帮蠢货!弄死他们!”张高瑞如同回光返照一样面色通红,声嘶力竭的怒吼了出来,而后力气用尽,瞪着眼睛,气息已然断绝。
“夫君?夫君!爹!”妇人和两个孩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没有时间去悲伤,三个人偷偷出了府,连夜直奔松江府而去。
这次张家倒霉,也有出了内鬼的原因,张高瑞的弟弟张高瞻就是那个内鬼,以致于妇人和孩子连收敛尸骨都不敢做,只能任由张高瑞的尸骨躺在床上,只要天亮,张高瑞咽气的消息传开,想走都来不及。
妇人和孩子坐在马车上,一路从官道驿路向着松江府疾驰,打算直奔松江远洋商行,没成想,他们刚出苏州府,就遇到了孙克弘的车驾。
孙克弘听说了张家的事儿后,立刻就开始打听,一听缘由,就道不妙,立刻筹备了一番,自己直接来了,但苏州张氏出事的速度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帮,张高瑞已经病倒了,这到了苏州地界,就见到了遗孀和孩子。
“弟媳不必多礼,随我回张家。”孙克弘腿脚不便,没有将跪在地上的三人扶起来,攥着转椅的扶手,怒气冲天。
第421章 火炮轰完步兵冲,冲不上去火炮轰
朱翊钧对江南想方设法进行逃避税赋的行为,是有一定预期的,吕宋归雁湾私市,就告诉了朱翊钧一定要警惕这帮家伙,他们仗着大明国势蒸蒸日上,赚的盆满钵满,只会觉得是自己努力所得,给朝廷纳一分钱都是赔。
连百值抽六的抽分税,他们都觉得朝廷过分苛责。
南衙和浙江,实行的税法是一条鞭法,就是交银子不交实物,一条鞭法的税法是货币税,不是实物税,当江南劣绅们用实物抵扣的时候,朱翊钧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今天他们敢用实物抵税,明天他们就敢开私市逃避。
张居正也是这个意见,矫枉者必过正,故此他的意见是抄家,而朱翊钧认为如此小事,抄家还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只是给了一个革除功名的惩罚,算是略施小惩。
这个略施小惩,已经是江南缙绅们不可接受的惩罚了,三代不录,这谁家三代不能考功名,还能维持下去?别说吃肉了,喝汤都得看别人的脸色。
大明仍然需要遮奢户们对大明统治薄弱地带进行补充,也需要遮奢户的低道德优势在开海中进行惨无人道的掠夺。
清丈还田,对远超遮奢望族的垄断阶级进行归公改造,保护工商业的发展,是大明眼下的基本国策,朱翊钧并没有一杆子把一船人打死的想法。
孙克弘的车驾开始进城了,这个亦官亦商的远洋商总,在整個江南地面都拥有着极其可怕的威望,谁都知道这个断了腿的商总,性格怪癖还心狠手辣,他是大明开海政策下催生出的垄断阶级,可以调动社会资源远超望族的阶级。
孙克弘到了石狮子桥,张高瑞的弟弟就出现在了孙克弘的面前。
“孙商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张高瞻出了家门,来到石狮子桥迎接,依旧说自己的有失远迎,这是尊重,也是畏惧。
张高瞻万万没想到,孙克弘能来。
当初,苏州张氏帮了孙克弘一把,这份恩情,孙克弘早就还了,否则张家如何在开海的风口上,狠狠的飞了起来?
所以张氏出事,孙克弘肯定要知道详情,但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前来。
而且前年,张高瑞想出以实物抵税时,孙克弘就写了信,警告张高瑞不要违背朝廷律法,一条鞭法朝廷还在谨慎试行,不要给朝廷添乱,南衙富硕,抗风险能力强,所以才在此地实行,让朝廷政令不能稳定推行,恐招致灾殃。
张高瑞不听,一语成谶。
张高瞻作为弟弟敢生出别样的心思,还不是因为孙克弘和哥哥闹翻了?
但孙克弘来了。
“张高瞻,你做得好啊,你哥一直到临终的时候,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吧,啧啧。”孙克弘看着张高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没有张高瞻做内鬼,张家决计不会倒得如此迅速。
孙克弘看到张高瑞的下场,也多少明白了当初徐阶为何一直在死亡的边缘试探,最后弄到自己被皇帝手刃,徐阶没有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走到半道,你想下船了,只有死路一条。
张高瑞就是下场。
孙克弘看着张高瞻一脸玩味的说道:“帮着外人侵吞自家的产业,你这个弟弟做得好啊,不过也是,这张家再家大业大,也不是你的,是张高瑞的,现在张家再破败,也不是你哥的,而是你的了。”
张高瞻面色立变,他给足了面子,出家门到桥边迎接,这孙克弘却一点面子不肯给,直接当众戳穿了他的行径,让他颜面扫地。
“怎么,做了不敢让我说了?”
“张高瑞虽然死了,但张高瑞还有儿子,这张家家主还是大房的,远洋商行派几个掌柜的过来帮忙经营,等澈儿成年了,再还给他。”孙克弘宣布了一个决定,张高瑞死了,他的长子翻船沉了湖,但张高瑞还有两个儿子,张承澈,是张高瑞的次子。
孙克弘干涉了苏州张氏家主之位,十分的粗暴。
张高瞻面色大变,厉声说道:“孙商总图谋我张家产业,不要太明显了吧,说是让掌柜的帮忙经营,怕是吃人都不吐骨头!孙商总就不怕吗?不怕这番行为,引得诸家忌惮,对伱孙氏围攻吗!”
“图谋你张氏的产业?你张家这点产业最值钱的就是那些船,还都是我给你张氏的,我图谋你们家什么?你们家一年赚的钱,还没我捐的多。”孙克弘嗤笑了一声,嘲弄了张高瞻一番,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对孙克弘而言,不值一提。
孙克弘说的是实话,不是张高瑞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看在同窗的面子上拉了一把,他孙克弘才懒得管张家这点小事。
“至于你说的江南豪奢户对我围攻,那就来试试吧。”孙克弘是极为嚣张的,他就是来耀武扬威的,这就是朝廷给他的职责,让他成为垄断阶级,就是让他大恶人磨小恶人,维持江南望族之间的基本稳定,为大明的革故鼎新,贡献自己的力量。
恶人仍需恶人磨。
朝廷不方便做的事儿,他孙克弘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