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笑问:“扎马步真有用?”
“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反正我爷爷跟父亲就是教我们从扎马步开始。”
贾琮只坚持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再站不住,浑身宛若弹琵琶一般打颤。
“可以了,三爷年幼,还是第一回扎马步,能到盏茶时间已经很不错。”
贾乐随手给贾琮点了个大大的赞,贾安却仍然只会看着贾琮憨憨地笑。
“回去吧。”
主仆三人正待离开。
忽见一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仆怀里抱着根大竹扫把,站在演武场外看着他们,面带嘲讽。
“我只当宁府这演武场再不会有人来呢。”
“哼,你们现在这般练法,一辈子也休想能上阵杀敌!”
贾琮见这老仆白发苍苍,精气神却与平素所见宁府中人大不相同。
哪怕是年纪老迈,身上依然还带着出身行伍的铁血之气。
心内微微一动。
“老人家可是焦大爷爷不是?”
焦大瞅了贾琮一眼:“西府大老爷家的三小子,你怎么认得我?”
贾琮才不会说他是从原书中看见的,只含笑道:“听家父偶尔说过一嘴。”
焦大也不为意,转头看着贾乐贾安:“你们两个是贾老七家的人?你爷爷可好?”
贾乐笑嘻嘻地给焦大打了个千儿。
“给焦大爷爷请安,爷爷身子还好,就是左腿旧患发了,行动有些不方便。”
焦大道:“行,等得了闲儿,我去找他喝两杯。”
说着便要离开。
贾乐看看贾琮,倏地上前拉住焦大胳臂。
“焦大爷爷,听我爷爷说,当年你老人家可是老宁公身边亲兵,千军万马之中都闯过阵来的!”
“可有真功夫教给咱们?”
焦大也不知是如何轻轻一转,魁梧身躯早已离开贾乐数尺之遥。
“臭小子,什么真功夫假功夫,焦大爷爷一概没有!”
“快走!快走!不要耽误焦大爷爷扫园子!”
贾琮看得瞠目结舌。
这焦大果然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哪里是原书中那个只好喝酒,满口胡沁,会被小厮捆住塞进马圈的醉汉?
这宁荣二府里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一提起宁荣二府的秘密,贾琮立即联想到那个将他带来这红楼世界的无良老头贾代善来。
反正已经到了东府,倒不如去贾氏宗祠看看。
那个无良老头究竟是神是鬼是仙,藏在宗祠里的什么神秘地方,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明白。
“贾安贾乐,走,咱们先去一个地方。”
贾琮拿定主意,顺着原身记忆里的宗祠方向走去。
贾氏宗祠紧挨着贾赦东院,中间只隔着一条夹巷,从会芳园一路向南便是宗祠后角门。
刚刚走到后角门墙根上,便见焦大抱着大竹扫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主仆三人。
“两个小混球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
他口中骂的人当然只是贾安贾乐兄弟两个。
“还不快些带着你们主子回去,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能来玩耍的地方!”
第10章 因东府一上玄真观
贾琮看见焦大杵在后角门旁边,便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进不去贾氏宗祠了。
只好带着贾安贾乐两兄弟怏怏不乐的转身离开,依旧顺原路从会芳园角门回东院。
见贾琮走的并不是回前院的路,而是朝贾赦书房小院方向缓步而行,贾乐笑嘻嘻地问道:“三爷,咱们不回家么?”
“刚刚马步扎的一身是汗,不先回去换身衣服?”
“不换了,我去找我爹。”
贾琮下意识地嗅了嗅身上并无汗味,随即摇摇头,他委实有满肚子疑问想问贾赦。
贾赦日常并不在东院正房歇息,要么在留宿花园里小姨娘们的院子,要么便是在自家书房小院内。
见贾琮带着人过来,守在书房小院门口的小厮轻轻摇手。
“老爷不在,昨儿歇在后头园子芳姨娘处,还没过来。”
贾琮点点头:“知道了,我在这里略等等,劳烦那位去后头通传一声?”
守在书房小院里的小厮都是贾赦心腹,自然知道贾琮近日得了贾赦的意,对这个原本不亲近的庶子十分上心。
又因为贾琮不能出院门那些天,常常打发小翠儿来借书出去给贾琮看,所以早早就嘱咐过这书房小院对贾琮敞开权限。
这是连正儿八经的琏二爷都没有过的待遇。
连忙满口答应:“三爷进去略坐坐,小的这就去请老爷。”
贾琮让贾乐贾安兄弟也在院门口等着,自己抽身进了贾赦书房。
贾赦这所小院的正房本是三开间,隔出一间做为起居卧室,其余两间便是书房。
小院两侧还各有东西厢房,摆放贾赦多年收藏的古董珍玩。
按照原书中的人设,贾赦这书房应该一本书都没有。
可贾琮触目所见,这两间房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无数古籍善本。
经史子集,应有尽有。
贾琮随手抽出一本集子,书页已经微微泛黄。
翻开扉页便是数行清隽飘逸,流畅瘦洁的小字。
落款却是徒烔。
姓徒?火旁?
此人定是当今圣人兄弟之流,极近的宗室。
从字里行间流露而出的情感来看,跟贾赦甚为亲密,并无半分高高在上的皇家口吻。
贾赦当年居然与皇室中人有过来往?
贾琮捏着下巴,看着这数行小字默默出神。
觉得字迹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师从何人笔法。
正想着,贾赦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琮儿,你找我?”
见贾琮手中拿着本泛黄集子,心内悚然一惊,连忙伸手接过放回书架。
“这书你现在可还看不懂。要是想看什么别的,我再挑几本浅近好玩的给你送去解闷。”
“是了,贾安贾乐可还好用?”
贾赦急急忙忙转开话题,倒像是有心想要掩饰什么一般。
贾琮笑了笑:“徒烔是谁?”
贾赦的目光落在那满满当当的书架上,眼底忽然涌上了几分悲伤。
半晌,才发出一声压抑着的叹息。
“那是先太子殿下,义忠亲王……”
荣庆堂一事过后,贾赦心中已不将贾琮当作寻常七八岁小儿看待。
这几日贾琏暗中调动人手,追查昔年生母逝世与长兄夭折一事,自然瞒不过贾赦耳目。
当天,他的确要贾琮出言点醒贾琏,切莫再将二叔二婶当成好人,休要被人一骗再骗。
却不知道贾琮究竟说了什么,让贾琏甫一出手便是查找昔年真相。
“啊?先太子?”一旁的贾琮霎时心头大震。
后世网上有一种说法,贾赦与东府贾敬都是原太子义忠亲王伴读。
太子“谋逆”,两人俱被牵连。
所以一人蛰伏东院,将家主所居荣禧堂拱手相让。
一人明明是金榜题名的二甲进士,却被迫出家,只在城外玄真观隐居。
自古以来,只要事涉皇权更迭,内中种种血腥龌龊,尔诈我虞,云谲波诡,层出不穷。
莫要说区区一个贾赦,贾敬,便是贾代善贾代化齐至,也未必能够护得阖族老幼周全。
从刚刚那本集子扉页上留下的话来看,这个猜测还真可能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是了,你这一大早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贾赦收回心神,低声问道。
贾琮笑嘻嘻地回答:“刚刚带着贾安贾乐在东府演武场练扎马步,我们遇见焦大来着。”
“爹,你可知道焦大是不是会武功?能不能让他亲自教教我们?”
贾赦笑了笑。
“焦大是你伯爷爷昔年帐下亲兵,手底下当然有两下子,不然怎么可能千军万马中背着你伯爷爷逃出命来?”
“不过,若论武功,也应该跟贾安贾乐两兄弟的爷爷差不多。”
“琮儿,难道你不想继续读书了么?怎么又想着练武?”
贾琮掀开袖子,露出两根芦柴棒子一般的手臂。
“书当然要读,武也要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不然他再被人抢走的,可绝对不止是一匹白马那么简单。
贾赦仰头想了想。
他将贾安贾乐派去贾琮身边的确是为了保护这幼子安全,免得王氏那毒妇发疯下手报复当日荣庆堂上的种种羞辱。
贾琮虽然聪慧,却毕竟年幼,万一不留神着了道,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