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而今的状态,既希望刘辩的新政顺利完成,袁氏也能因此继续显贵下去,又希望新政遭遇挫折,打击一下皇帝的嚣张气焰。
但要真让袁隗再在私底下搞什么小手脚,他是决计不敢了。
现在袁氏,可以称得上新政的先锋了。
除了在雒阳的京官,袁氏在各地的二千石及以下,至少在明面上,都变成了新政的支持者。
作为袁氏族长,袁隗无论如何也不会损害自己的宗族。
心中扭捏,但袁隗只能接受,并尝试着去享受。
对于袁隗的纠结,刘辩其实能感觉到一二,这一点从袁隗脸上越来越少的笑容上看出来。
但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到了刘辩的脸上。
……
阅兵之后,将士们自有朝廷准备的酒肉和即将宣布的奖赏。
而为首的将校们,则得到了刘辩的接见。
“傅公!”刘辩亲切地拉着傅燮的手,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朕当初第一次看到奏书时,就看到了傅公的名字,不曾想今日终于见到傅公。”
傅燮在凉州绝对称得上劳苦功高,孙坚在凉州屡经战阵,保证后方的傅燮虽战绩不显,然依旧功不可没。
“傅公就是朕的酂侯啊!”
傅燮激动地连忙拜谢。
他虽是第一次见刘辩,但过去却受了刘辩的很多恩惠。冀县解围,经略凉州,背后都有刘辩的推动。
天无二日。
过去先帝在时傅燮不敢表露什么,但现在,他可以很明确地说,这就是他心中的明主啊。
傅燮有很多话想和天子说,关于凉州的治理,关于天下的治理……但他知道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实际上,若非凉州还离不开傅燮,刘辩真想把傅燮调到京中来,他的尚书令还一直空着呢!
见过傅燮之后,刘辩继续见了曹操、关羽、赵云、张辽等人,向他们询问起了在战场上的种种。
前面几人刘辩都比较熟悉了,只有张辽是个例外。
初时他还很拘谨,但刘辩对他同样的亲切,在同僚们的影响下,他很快放开了。
单论讲述战场故事的口才,张辽仅次于曹操,比关羽和赵云强多了。
至于对将士们的封赏,在他们到来之前便已经议定了。虽然凉州的战事尚未完结,但就已经取得的胜利,已经足矣和北地对鲜卑的胜利一同封赏了。
尤其是曹操和傅燮,算上此前累积的功勋,已经足以封列侯。
而关、赵、张等立下功勋的十数人,俱被封为关内侯。
皇甫嵩和孙坚虽还在凉州镇守,没能来此,他们食邑的增加已成必然。
这些封赏意味着沉甸甸的金钱支出。
在之后的遍邀群臣的庆功酒宴中,刘辩命人宣布了对有功将士们的封赏。
将宴会推向了最高潮。
“众卿,饮胜!”刘辩高举酒杯,大喊道。
刘辩痛并快乐着。
兴奋之下,便多饮了几杯。
他看向正在庆祝的群臣,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表现地很兴奋,袁隗已经算是表现地最不好的那个了。
刘辩忽然好希望跳出来个人煞一煞风景,让他有理由去抄个家填补一下自己空虚的心灵。
但很可惜,无论内心如何作想,在这样一個日子里,没谁会傻到招惹皇帝。
某一瞬,刘辩忽然想到,自己这算不算质疑灵帝、理解灵帝、成……嗯,成为还是算了吧。
有时候,刘辩觉得朝臣们很像变色龙,在那次他借着袁隗的名义罢黜了一些与袁氏有联系的朝臣和一些反对新政的朝臣后,剩下的朝臣仿佛一朝之间都成了新政的支持者。
这给了刘辩一种众正盈朝的感觉,他有些担心眼前的美好都是假象。
这也是他愿意一直留着说话不好听的孔融、边让等人的原因之一,至少能让他听一听不同的声音。
当然,孔融与边让说说话就行了,刘辩是不打算让他们去做事的。
朝臣们可能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但将士们不会,他们的战果是实打实的。
在这场酒宴上,大约是因为刘辩带了头的缘故,很多大臣都饮了不少酒。
卢植一时兴起,竟离席跳起了舞来。耳边适时地传来了钟鼓器乐的鸣奏,一度让因为饮酒而脑袋发昏的刘辩觉得自己幻听了。
卢植的舞姿该如何评价呢?
只能说不如广场舞。
看得刘辩目瞪口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太傅。
但惊讶的也只是刘辩一人,卢植跳了两圈,又去拉起了太尉马日磾……很快,朝臣们纷纷加入了进来。
“老臣差点忘了,陛下还未见过这等场面吧!”
这时,刘辩忽然想起,好像梁鹄曾经与他提过,在宴会之中,微醉之时或是起舞或是高歌,早已成了传统。
只是当时的刘辩不感兴趣,便略过了这一环节。
“宴会之乐,便在舞中,陛下可要参与其中?”卢植说着,朝刘辩伸出了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好!”刘辩应了卢植的邀约,学着卢植的样子,以指代剑,伴随着明快激昂的鼓声,成一曲剑舞。
他大约是真的醉了。
第220章 此间乐
其实汉人也是有能歌善舞的传统的,不论男女。
在舞蹈方面也会兼收并蓄,吸纳胡人歌舞的精华,在唐时达到了高峰,然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刘辩胡思乱想着,他觉得自己的头脑还算清醒。
起码他的舞姿应该比宴会上这帮群魔乱舞的大臣好多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卢植大约是累了,刘辩与他一同在旁边歇息。
他看到被曹操强行拉起的关羽的手足无措,不出一会儿又悄悄溜回了座位,连向来谨慎的袁滂都被曹嵩拉出了坐席,他倒没有像关羽一样溜回去。
曹氏父子宛如两朵翩翩起舞的交际花,只是一个稍有些黑,一个稍有些胖。
他也看到马日磾与他向来看不惯的樊陵起舞应和。
连在刘辩面前一贯风姿卓越的荀彧都红了脸。
袁隗也饮多了酒,好似是在原地耍起了酒疯,袁基大约瞧出不对,想要过去说两句话,马上就被袁隗赶走了。
杨彪举着酒杯来到袁隗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人撸着袖子看着似乎要打起来了。
没走远的袁基看到动静,急忙回来,此时杨彪与袁隗竟调转了枪口,一致对外,将袁基再次赶走了。
之后,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势,打是不可能打的,这种场合打架成何体统,说不定都会被载入史册,他们才不干这种蠢事呢。
荀爽不在舞乐的行列,但他最近很兴奋,虽不胜酒力,却也多饮了几杯。在应劭的协助下,由刘辩亲自起名的《汉律疏议》在光熹初年的年底前按时完成,而今雕版已经在西园紧锣密鼓地制作了。
他在去年公车入京时,哪里想过会直接参与这样一件既能青史留名,又能造福天下的大事。
孔融大约是酒醉后的最放得开的人了,他敞开了外面的衣服,拿着酒壶,全然不顾形象,伴随着钟鼓器乐高歌起来。
刘辩所见,群臣中没有比他更夸张的了。
这倒让原本对孔融印象不太好的刘辩对他稍稍改观,在这种时候,活跃气氛,确实不错。
这一刻的他们应该是真实的吧。
宴会之中,暖风袭人,刘辩忽然有些困倦了。
他转头看向卢植,却见卢植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
刘辩挥手召来郭直:“安排人送卢师去休息,好生照顾。”
卢植每日都很忙碌,马日磾还要分心太尉府的事,何苗更像个图章,尚书台的许多事务都是他和尚书仆射张驯协作完成的。
有时刘辩的一个想法,但要达到能够施行的地步,不知要尚书台夜以继日的忙活多久。
虽然刘辩已经将出现在眼前的不少名人安排进了尚书台,但在施行新政的情况下,尚书台的任务较以往只多不少。
听着有节奏的鼓乐,望着群臣们的欢乐,刘辩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
“嗯?钟鼓声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陛下,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郭直苦着一张脸,他没想到在皇帝被太傅带着舞了一曲之后,竟表现地这般……“兴致盎然”。
皇帝醉成这样,要是被西宫的太后知道了,万一迁怒于他……他可没有郭胜在太后面前的脸面。
车驾外有声音响起:“陛下,臣未曾多饮,得三公的嘱托,护送陛下回宫。”
刘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云长啊!”
关羽是羽林中郎将,护送刘辩合情合理。
刘辩忽有些好奇,三公他们是如何看出关羽没喝多的。
他这么想的,嘴上不知为何也问了出来。
车外一阵安静,然后刘辩才听到关羽的回答——“回陛下,三公初时有些不信,但见臣言语清晰,又有曹孟德曹将军替臣作证的。”
刘辩听后一时哑然。
不一会儿,车内鼾声再起。
……
天色微亮时,刘辩便醒来了。他一睁眼,发现他在了一個还算熟悉的房间。
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胸口,搭在手腕上的长袖明显是舞服的样式。
刘辩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总算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因他昨日兴奋地叫嚷着继续乐舞,郭直将他送到了宫中三个贵人中最善舞的唐婉这里。
而唐婉换上了舞服,在他面前展示了优美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然后刘辩就牵着唐婉入睡了。
刘辩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不能过量饮酒了。
他缓缓抬起唐婉的手臂,自己则慢慢起身。
刘辩睡觉时向来不爱让人在边上看着,他也没想唤宫女进来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