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之事。
只是在这天经地义之下,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得沦为佃户奴婢和流民。
……
这些豪族之人被抓捕时很愤怒,士卒们说什么与黄巾贼私下联系?啊呸,诬陷!纯属诬陷!
他们还是有理智的,刘备大军尚在,他们不敢靠着武力拒捕。
刘备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将这些人暂时关到了一起。
这给了他们互相交流的机会。
“管公,淳于公,张公……原来菑公也在!”数日之间,由近及远,整个北海国田亩数稍多一些的豪族皆被刘备抓来了。
一伙人打着招呼,痛斥刘备的暴行,他们达成了一致,等到此事结束后,一定要写信给在朝堂和各地的族人们,弹劾刘备。
他们不怕刘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们这些人下手,且不说刘备都没敢将他们关进牢房,真要把他们全杀了,不怕北海再次生乱吗?
他们可不是那些没什么影响力的豪强。
这时候,刘备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众人被聚在一处。
被孙固最先提起的管承是这伙人中胆子最大的。
管承向来跋扈,毫不客气地指责刘备道:“刘将军将我等拘在此处,何以迟迟不来相见?莫非是心虚吗?若是现在好生致歉,放我等离开,还有原宥之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请来的客人呢!
豪族众人纷纷站在管承的身后,附和管承的话,一时间倒是很热闹。
“你是管承?”刘备问道。
听到刘备毫不客气地直呼己名,管承怒了,也不管自己身为阶下囚,骂道:“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就差说一句“乃公在此”了。
刘备也不恼,他一脸严肃地说着:“本将军已查得,管承曾私下联络管亥,证据确凿,拿下!”
他身边的士卒闻言,立马冲了过去,原本坚定地站在管承身后的豪族众人见数个披坚执锐的士卒冲了过来,那明晃晃的刀光,吓得他们连连后退,包括管承在场的同族。
后退的动作颇为整齐,不枉在一起生活了几日。
只有管承觉得刘备虚张声势,光在他自己的名下,就有田亩三百多顷,再算上属于他的六七千棵用来养蚕的桑树,仰仗他生活的奴仆佃户何止两三千人。
在隔壁的东莱郡,他在一个靠海的渔村也有家产,还有些不大不小的船。
此次北海之乱,管承预先获得了消息,做足了准备,已经添了不少田亩奴仆了。而来未来数年的时间里,必然会有还不起粮食的,那时,只能用人和地来还了。
他虽是管氏旁支,也未曾为官,但因资产丰厚,很得宗族看重。
管承昂着头,避也不避。
刘备总不敢当场杀了他吧!
刘备望着被押着的管承,当场判决道:“其罪当诛!”
士卒受了军令,立马将管承押了出去。
管承虽还不太信,却觉察到了风险,说道:“你不能杀我!”
见刘备没反应,他不能回头求助,只能大喊道:“我等约好共同进退,你们为何不说话?”
“管贡,你我乃是同族,你也要坐视吗?”
终究没人回应。
在场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怀疑,总不能真杀吧?
要是的话,谁敢触怒刘备啊。
如果一定要先杀一個,为什么不能是你管承呢?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等待着结果。
忽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
不一会儿,就有个士卒提着一颗带血的人头进来向刘备回报。
众人中有人大着胆子分辨,认出那人头赫然是刚被压出去的管承。
脖颈处还在朝地上滴着血。
见此一幕,马上就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
这些原本高高在上、仪态优雅的豪族中人,其中大多数终于维持不住原本的风范了。
见目的答道,刘备摆了摆手,示意士卒将人头送出去——“好了,诸位之中谁是管承的同党?还请自己站出来吧!”
自然没人承认。
刘备叹息:“看来只有本将一个一个亲自审讯了!”
又有一人腿被吓软了。
“发生何事了!”这时,忽有人怒气冲冲地带人闯了进来。
立马有人叫道:“陈公救命!”
来人赫然是青州刺史陈纪。
有此人开头,哪怕是不认识陈纪的也纷纷向陈纪呼救,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管承被杀之事。
在他们看来,陈纪官秩比不上刘备,但名望却是刘备拍马难追的,而且以汉家制度,官秩低并不代表地位低。
陈纪听完,转头责备刘备道:“管承与管亥有联系,也该明正典刑,玄德岂可动用私刑?”
刘备不甘不愿地向陈纪解释道:“备杀管承,非是私刑,而是军法。”
陈纪吹起了胡子:“强词夺理,老夫早就说过,此案乃我分内之事,玄德就别再管了。”
刘备虽在说话的姿态上把自己放在了晚辈的位置上,但说的话却很强硬——“下官奉陛下诏令总领平叛事宜,进管亥虽除,然与其勾结者尚在!如何能不管?”
他指着在场的豪族众人说道:“且北海国贼乱,百姓受灾,他们却受益,回朝后我如何向陛下交待?”
陈纪哼道:“老夫自会让伱得以交待。”
刘备气呼呼地离开了。
第230章 单骑入荆州
陈纪则笑眯眯地看向众人:“诸君且先安坐,我等来商议一番?”
在场众人哪敢反对,连连拱手答应。
至于死掉的管承,在陈纪亲口确认了他的罪责后,已没人在乎了,包括管承此前求助的管贡。
不过是一个身份近乎于豪强的旁支罢了。
……
陈纪满意地离开了。
他之后很快去了另一个房间,敲门后,开门的赫然是刘备。
两人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
刘备拜道:“陈公,事情如何了?”
陈纪点了点头,抚着胡须笑道,“有玄德相助,青州大治不远矣。”
“接下来的事,就全靠陈公了!”刘备再度作揖。
陈纪郑重回礼:“正该如此!”
望着面前的刘备,陈纪心头一时感慨。
有了这样为了百姓不顾及个人名声的后辈,怎能不让人高兴呢?
诚然,刘备的确在孙固的庄园中搜出了管亥手底下的小帅,孙固固然死罪难逃,但最多也就处死以那些参与收留黄巾小帅之人罢了。
若要以此定下孙固的谋反罪,从而实现三族消消乐,可能性虽也有,但与刘备配合的陈纪不会同意。
所以,让孙固背上谋反罪从来都不是刘备的目标。
但这不代表刘备不能以此施压,在灭族的威胁之下,孙固无论看不看得出刘备的谋划,他都不敢去赌,只能放弃好友保全宗族。
甘为刘备所用。
而刘备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这份名单,让豪族的热心从有偿的变成无偿的。
数日后,在五月份稻米和粟米刚刚被种下地的时间,北海国之下遭了祸的百姓见到了不少小吏忽然出现在了乡里之间,开始询问记录起了他们的家中情况。除了原本乡里的小吏外,他们听说这些小吏有的来自国中,有的来自州中……
百姓们经历过上计的统计,严格执行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此次多问了家中的借粮和存粮。但多数人并未因此多想,大都只觉得耽误了他们去地里除草的时间。
百姓们都很快就要遗忘此事了,但乡吏们忽然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
朝廷有恩德,此前所有向当地大族借粮的,皆由朝廷来还,家中存粮熬不到秋收的,朝廷也会发放一部分粮食。
再搭配朝廷免除受贼人袭扰之地百姓一年算赋的政策……
明明并非节日,百姓们却自发庆祝起来。
虽然少数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刘表今年刚满五十岁。
依照圣人所说,他已知天命。
当天降大礼安南将军落到他的头上时,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高兴之余,他当日回到家中就叫上了他最宠爱的长子刘琦,好好地庆祝了一番。
刘表一直觉得刘琦类己,很是珍爱。
他深知自己此去荆州,责任重大,是不能带上家眷的。
可发妻已亡,他只能叮嘱刘琦道:“为父走后,你要在太学之中潜心学习,不可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务必要在数年之内通两经,届时你无论是去参加太学策试,还是继续通三经,皆有前途可言。”
“你的弟弟年幼,未必能分清对错,你要代为父好生教导。”
刘琦是個老实孩子,一一应承。
在安置好家人之后,刘表并未如荀爽那般直接前往,而是先行和桓典一道,去了三辅。
桓典去三辅是顺路,但刘表则是纯纯的绕路了。
他心中是有想法的。
刘表自诩名望不低,但和荀爽桓典相比,就很不如了。
他担任的安南将军,虽是临时设的杂号,秩二千石,同太守国相。然刘表心中依旧颇有种“以赏后功”的感觉。
刘表虽曾在皇帝面前对屯田一事发表过看法,但终归没真正参与过,于是乎他在出发前向皇帝申请去实地观摩。
对于刘表“考察先进经验”的请求,刘辩很痛快的同意了。
刘表遂至三辅,找到了因功被拜为安北将军的陶谦,十分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