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摇头:“我当初与汝南各县豪族相会,彼时贤弟也在,并未听闻有人发现其他的黄巾余贼。”
他又道:“若是刘辟等人有别部能从沛国绕道,那也该去沛国劫掠,怎么还敢在我汝南郡内生事呢!更别提如今已在商量纳降事宜。”
在袁绍的引导下,刘和恍然大悟:“本初兄的意思是,这次劫走两万石粮食的并非是刘辟等人?可又会是谁呢!”
“无论是何人,吾往汝南北去,一查便知!”袁绍十分自信。
这次回到汝南,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宾客满门的时候,走到哪里都有人纳头便拜,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若非是他,换个人当汝南太守,谁能这么快集结这么多郡兵?
更别提各县豪族纷纷相助,供给钱粮。
刘和问道:“可若是本初兄去调查,汝南郡兵该由何人调遣?”
袁绍道:“自然是贤弟了,贤弟办事,我放心!”
刘和忙忙推辞。
袁绍遂喊来军中将官,这些人要么是本地豪族出身,要么干脆是他袁氏的人。
他吩咐道:“待我走后,皆听刘监察之言,都可省得?”
这些人早得了袁绍的提点,闻言齐声道:“谨遵府君号令!”
又拜向刘和:“拜见刘监察!”
木已成舟,刘和只能暂时接下名义上的指挥权。
袁绍又交待道:“我料定刘辟不敢进攻,若其有意投降,贤弟可每日送他当日的口粮,待我归来。若其真敢反攻,贤弟可与众将官商议进攻。”
刘和被袁绍安排地明明白白。
之后,袁绍则带着家将和郡中门下督盗贼等官吏,查案去了。
他打定主意,劫赈灾粮者,绝不能是汝南黄巾!
……
以袁氏在汝南的影响力,他还没到被劫地点,条条线索就或明或暗地传到了他的案头。
两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没那么容易搬运。
这年头寻常百姓要想活下去,必须抱团取暖,而宗族是最好的纽带。
袁绍通过豪族影响小宗族,如此,汝南的百姓便成了他的眼线。
待他抵达事发地点时,身边的官吏却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抢劫粮食的人是从陈国出发的,但在汝南地界抢劫完粮食之后,这帮人反而继续押着粮食往沛国去了。
难不成真是黄巾?可这又如何解释劫粮之人从陈国而来?
而伴随着实地考察,路上的痕迹与结论很是相符。
确定了劫粮者来自陈国。
袁绍继续派人往陈国境内调查,同时发公文质问陈国国相骆俊。最后,当然也没忘将调查结果上书雒阳,为自己洗刷冤屈。
最关键的是,袁绍打听到,陈王宠擅长射箭,曾经聚民为兵抵挡黄巾。而骆俊身为国相,却放任刘宠掌兵,本就是一项把柄了。
再加上调查出的结果,袁绍理直气壮!
陈国相骆俊完全不承认这两万石粮食被劫同他有关,还将袁绍派到陈国调查之人逮捕,亲自押着送往袁绍处。
两人隔着一国一郡的界碑对望。
袁绍骑在马上,也不下马,大声问道:“国相可是来认罪的?”
骆俊反驳道:“郡守此言当真可笑,这两万石粮食本就自我陈国调出,运往灾区。我陈国岂有再抢回来的道理?”
袁绍嗤笑道:“若是调出的不是粮食,不就有了抢走的动机了吗?”
骆俊怒道:“简直是胡言乱语!袁本初,我见你家四世三公,才给你几分薄面,亲自将你的下属送还。伱如此污蔑我陈国上下,该当何罪!”
袁绍不以为意:“若我所料不差,当初去劫粮的,就有你身后的心腹吧!我还知道,他们自沛国绕了一圈,从梁国返回。我的人已经寻到了被烧毁的运粮车,什么人会平白无故地烧车呢?”
他旁边之人附和道:“一定是想要毁灭证据之人!”
骆俊拔出宝剑:“昔日师迁诬告陈王,被陛下赐死,你袁本初也想要效仿吗?”
其随从也拔出携带的刀剑。
袁绍抽出佩剑,直指骆俊,怒喊:“吾剑未尝不利耶!”
随着袁绍的动作,附近有鼓声传来,在袁绍身后,一支足有百人的骑兵狂奔而来。
随后,袁绍见骆俊及其随从尽皆慌张,这才满意地收起了剑。
遂命人越过界石,带回属下,大笑着离开。
待走后,袁绍的从弟袁则问道:“那骆俊如此嚣张,方才若是打起来,我方必胜,为何不趁势当场将其拿下?”
码字中
第77章 起案狱
“何必如此?我原想着要不要饶他一命,如今他自寻死路,自是怪不得我了。”袁绍继续解释说,“他一个国相,竟然敢让封国内诸侯王掌握兵权?哪怕是用来抵抗黄巾兹扰又如何?光此一条,陈王或许能活,但他骆俊,只要上报朝廷,其必死无疑!”
“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而且,陈王宠有数千张强弩,今日虽未曾见他,不必为骆俊多冒此风险。”
袁绍说着,忽然有种意气风发之感,他从未像如今这般,觉得雒阳之外,竟是如此广阔!
让他忍不住想吟诗一首。
他竟有些不想回雒阳了。
当袁绍的自辩奏书和对骆俊的弹劾奏书抵达雒阳,对这一切最愤怒的还不是对本次赈灾中一切贪腐行为零容忍的刘辩。
而是皇帝刘宏。
当初陈国国相师迁奏陈国前任国相魏愔与陈王刘宠共祭天神,这种行为和巫蛊没什么两样。
但当时的灵帝刘宏刚刚弄死了勃海王刘悝,也有点不忍心短时间内再弄死一个诸侯王,于是派人用槛车押送魏愔、师迁受审。
陈王宠的祭祀之举无法辩驳,魏愔便借口说是与刘宠共同祭祀黄老君,只为求得长生之福,没有其他的企图。
当时的灵帝最终选择了保住陈王宠,杀了魏愔以及“诬告”的师迁。
如今,灵帝看到昔日他心软饶了的人竟好似真的心怀不轨,大怒。命人以囚车押骆俊入诏狱受审,又派使者诏陈王宠孤身随行入京。
在廷尉府又添一项事务的同时,新任冀州刺史贾琮也没闲着。
他离开雒阳时,太子不仅交待他好好查清王芬私募士卒之事,还给他派了一个帮手。
一个贾琮此前从未听说之人,位比侍中的太子中庶子,贾诩贾文和。
且还与他同姓,可惜是关西人,不然或可论一论祖上。
他原想将贾诩任命为兵曹从事,但却被拒绝了。
“使君在明处查案,诩在暗处查案,使君只需以诩为清谈座上客,挂一虚职即可。”
贾琮于是便以贾诩为文学从事。
又问起人手。
贾诩道:“殿下派了东宫郎官相随,诩若需使君相助,必不会讳言。”
贾琮刚到邺县,便有官吏带着刺史车驾早早在城门口候着了。
进城后,他见车上挂着布帷,便命人揭起,对左右道:“作为刺史应远视广听,察辨美恶,怎能挂着帷子自掩耳目呢?”
向百姓展示自己整顿吏治的决心。
上任后,贾琮除了严查贪腐之外,便开始调查王芬私募兵卒案。
但所能查到的府上的客人,方士襄楷、士人陈逸、许攸、以及为王芬募兵的周旌,都寻不到踪影。
在此期间,贾琮尽心尽力,可他却见太子特意派来的帮手贾诩整日无所事事的样子。
好似真把自己当成了文学从事。
等到王芬的死讯传来,线索中断,贾琮终于命人召来贾诩,当着府中从事的面训斥贾诩:“殿下派你来冀州,岂是让你来此玩乐的?”
贾诩满不在乎:“使君调查了这么久,不也是毫无所获吗?”
贾琮怒道:“我必会将你此等言行上书殿下,请太子殿下治汝之罪!”
“某早就想回雒阳了,还望使君快些弹劾,只是不知到时殿下会信谁。”
“伱……”贾琮指着贾诩,嘴巴张了好一会儿,骂道:“市井儿,给我滚出去!”
此事后,贾琮便停止了对王芬案的调查。
贾诩也如过往一般,只知玩乐。
潜藏在清河国陈蕃故友家的陈逸听到消息,便欲前往清河隔壁的平原郡祭拜王芬。
王芬在平原的坟茔乃是名士陶丘洪所立。
陶丘洪见王芬因他不肯收留而自杀,愧疚不已。
不顾此前华歆对他远离王芬以免危害宗族的劝告,主持下葬了王芬。
陈逸在陶丘洪的陪同下到坟前吊唁,思及过去种种,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正恸哭间,陈逸忽察觉到不知从哪出现了数个陌路人,围了过来。
为首之人拔出剑,显露出腰间的印绶,高喊道:“东宫太子庶子赵云奉命办案,陈逸,你的事发了!敢反抗者,杀无赦!”
……
邺县,贾琮知道陈逸被捕后,私下里好奇地问贾诩:“若陈逸是个绝情之人,并不去吊唁王芬,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贾诩很恭敬地回答,完全不像当众时那般嚣张:“陈逸乃是意外之喜。我原所求者,是向外报信之人,如今基本可以确定,乃是簿曹书佐朱玮,有人曾见其与陈逸相熟。又有陶丘洪,王芬往平原奔逃,偏偏由他收敛尸体,岂不可疑?”
贾诩遂以陶丘洪、陈逸、朱玮三人为突破口,陶丘洪抵挡不住刑罚和压力,首先招供。
面对陶丘洪的供词,陈逸无法辩驳,只言朱玮并不知情。
贾诩并不在乎朱玮,只要陈逸认罪了,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他回报东宫,又向贾琮借人手押送陈逸回京。
此时,距离陈王宠自缚入京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受水灾最严重的七郡国百姓已经开始在官府的安排之下分别入周边郡国及扬州等地就食。
此外,愿意迁徙到荆南四郡的人难免有人会水土不服。
医师、草药、粮食的供应,这些都是最基本需求。
好在过去有因灾祸而移民的经验,倒是省了刘辩的许多烦恼。
不过考虑到此次移民涉及到五个州,尤其是荆南四郡的蛮族并不算少。
于是在刘辩的建议下,太尉马日磾持节前往主导移民事宜,以防地方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