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 第28节

  而且你看,稍有风吹草动,就直接惊动到申二爷你这样的贵人了!又说明你方人手真的不多,我肯定能打得过!

  既然能打的过,打了又没什么严重后果,所以我为什么不打他们?”

  马管庄:“.”

  他很想问问阎王或者菩萨,自己到底几世修来的福报,才能投胎碰上这样的对手?

  申二公子的面瘫脸出现了细微变化,眼睛直直的瞪了起来,细节层次更丰富了。

  主要是对方这话太踏马的有道理了,一时之间简直不知该如何接话!

  文武二兄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坐馆先前还挺畏敌如虎的,但近几天突然就这么勇了。

  原来是因为坐馆看到申家出来做事的都不姓申,所以就敢打了。

  这大概就是坐馆所说的“用脑”,该怂时就怂,该勇时就勇!

  说到这里,林泰来长叹一声,转而又说:“关键是我们安乐堂有县衙撑腰,通过官衙来摆平安乐堂不太可能。

  所以申氏义庄当前面临的处境,就比较难办了,但仍有上中下三策可以破解。

  上策就是打出申家旗号开堂口,广招完全可以脱产的专业打手,提高对抗能力。

  下策就是修书给三千里外京师,请首辅老大人直接出面解决申家想多侵吞点国家粮税这个问题。”

  申用嘉下意识的点评说:“上策太低,太失体面!下策太高,平白给人把柄!”

  让申家打旗号开堂口是什么意思?首辅准备养死士?

  而且侵吞钱粮这种潜规则范围的事,如果用明面方式来解决,就是一个政治大雷。

  为了多吃几亩地的钱粮,也犯不上冒风险动用首辅权力啊。

  特别是首辅老爹又不在苏州,想在京师遥控解决,只能通过书信往来,很容易留下证据。

  除非首辅老爹能派一个亲信到苏州当知县,现场办公解决问题。

  但在当今互相制衡的体制下,御史言官疯狂围剿内阁的背景下,这又几乎不可能,首辅也要避嫌。

  看得懂政治风向的都知道,从张居正之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强势的首辅了!

  “没事,还有中策!”林泰来很自然的接上了话,“如果申家人手力量不足,可以找一个关系亲密的大族,让他们来出手,这就是借师助剿!”

  众所周知,能与新贵申家称得上关系亲密的大族,也就是拥有两座5A级园林的虎丘徐家了。

  几代经商,有钱!这两代还出了进士,有势!

  其实申二公子并不愿意找徐家,毕竟申家爷爷辈给徐家入赘过。

  难道申家还是不如徐家?都出了一个首辅,还要求着徐家帮忙办事?

  林泰来很适时的开解说:“申二爷可以换个角度去想,你让徐家出手,是使唤徐家!”

  这样想来,似乎也说得通,申二公子点了点头。

  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指使徐家出手也不是不行。

  不对,还是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申用嘉反应过来后,面瘫脸绷不住了,有点懵逼的质问道:

  “你不是安乐堂的小头领么,怎么给我出谋划策了?”

  林泰来挥了挥袖子说:“你这样的首辅贵公子哪里能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做的事情,不一定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打人也不一定是我想打人。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无奈。辛苦奔波和打人,也只是为了几两碎银。”

  随即转身离去,只留给申二公子一个很有故事的背影。

  在回去路上,张家兄弟很想问一句:“坐馆你是不是疯了?”

  难道申家还不够打的,竟然还鼓动本土势力更强大的徐家加进来开打,怎么想的?

  那可是在苏州几代经商致富、两代进士的虎丘徐家,一年收入弄不好能顶十个安乐堂了,林坐馆你拿什么跟徐家打?

  林泰来却轻蔑的道:“虎丘徐家算什么,我就怕徐家不出手!

  但凡徐家敢来我林泰来面前跳梁,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按下去!”

  这句话极度嚣张和狂妄,完全没把拥有两座5A级园林的虎丘徐家放在眼里。

  两兄弟惊疑不定,坐馆他真的疯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不是坐馆故意引狼入室,然后借机投敌求荣?

  毕竟江湖人称小奉先,如果真是吕布再世,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

  无论如何,县西江湖都要有大事发生,比和义堂武一魁被杀还要大十倍的大事!

  兄弟两人顿时心乱如麻,要不要向横塘镇总堂口禀报?

  如何把过渡章节写好看点,真是个难题。

第41章 戒急用忍

  2023-04-11

  等回到胥门外南濠街的分堂堂口时,张家兄弟也想明白了。

  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两个捧鞭小弟和林泰来是绑定的,去向总堂口告密,对他们真没什么实质性好处。

  再说就凭陆堂主的吝啬抠门程度,告了密只怕也捞不到多少赏赐,所以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往好处想,就算林坐馆投敌了,凭本事那必定也能吃上肉。他们两个作为跟班小弟,总能跟着喝到汤吧?

  此刻林泰来忽然转头对兄弟二人问道:“你们心里是不是想着,向总堂那边告发,说我故意招惹强敌,与虎丘徐家开战,或许图谋不轨?”

  两兄弟吓了一跳,连忙否认:“绝无此意!”

  “我没事,你们去吧!”林泰来非常大度的说:“你们可以去横塘镇,向陆堂主揭发我!”

  两兄弟连忙赌咒发誓说:“我们兄弟二人对坐馆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会做出吃里扒外,检举告密的事情!”

  林泰来不置可否,没有继续说。

  到了第二天下午,在地盘上巡逻的伙计回禀说,今天申氏义庄的管事人员都没有出门,所有庄丁都下地劳作了。

  林泰来便非常肯定的分析说:“根据这个迹象可以断定,经过我昨天那番出谋划策,以及鼓动说服,申用嘉一定要去找徐家借师助剿了!”

  张家兄弟以及在场的伙计们都很无语,昨天他们看的很明白。

  那申二公子本来有点拉不下脸面,不愿意找徐家求助的。结果被坐馆一顿忽悠后,就想通了。

  抛开立场不谈,真看不出坐馆到底是哪边的。

  然后林泰来又对张家兄弟吩咐说:“你们现在立刻去横塘镇总堂口,向头领们举报!

  就说我林泰来擅自扩大争端,预计虎丘徐家很快就要来打我们分堂了!”

  两兄弟苦着脸说:“求坐馆别这样考验了,我们真没有举报坐馆的心思!”

  林泰来又回应说:“哦,那就换个说法,你们去总堂禀报这个情况,然后把陆堂主的指示带回来。”

  老大张文立刻很醒目的说:“我一个人去总堂就可以了!坐馆左右不可无人,让二弟留下来侍奉左右!”

  此后兄弟二人分开,张文就出发前往横塘镇。

  在安乐堂堂口,头领们正开会,说完催讨去年欠税工作后,又说起了一都分堂。

  三头领徐大升趁机进谗言说:“那林泰来去了一都开分堂后,就没回过横塘镇,而且关于分堂的事务,也从来没有向总堂禀报过!

  这完全不把总堂放在眼里了,反心已经昭然若揭,还要继续纵容下去么?”

  二头领宋全开解说:“开局必定琐事纷繁,林泰来没有时间回横塘镇也正常.”

  正在这时,厅外有人禀报说,一都分堂派了人来禀报事务。

  宋全顺势就对徐大升说:“你看,这不就禀报事务来了么?三弟你不要把人想的太坏了。”

  张文进了厅,本来面对一干头领,有点瑟瑟发抖。

  但他又想起,林坐馆昨日面对苏州城第一贵公子都能谈笑风生,便也不知不觉鼓起了勇气。

  其实陆堂主打心底不想掺和一都的事情,让林泰来自生自灭无所谓,因为他根本不想去招惹申家。

  但他看到林泰来知道向总堂禀报事务,心里又还是很欣慰的。

  所以陆堂主和蔼的问道:“你就是给林泰来捧鞭的张家大郎?慢慢说吧。”

  张文哪有心情慢讲,直接开口说:“回堂主的话!林坐馆让我来禀报,富甲一方的虎丘徐家马上要打过来了,向堂主请示该如何应对!”

  陆堂主:“.”

  戳你娘!千年等一回才等到一次林泰来主动汇报工作,就等来这么一个请示?

  你林泰来这种时候才想起向总堂禀报?在你林泰来心里,把堂口当成什么了?

  难道堂口就是一个背锅的工具?吕奉先也没有让别人背过锅!

  不用比别的,就说比财力,安乐堂有没有虎丘徐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好说!

  差距这么大,怎么打?

  心神巨震之下,陆堂主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请示个屁!我陆义斌当不起这个请示!让你的林坐馆自己做主吧!”

  张文感觉总堂这里氛围太差了,得了陆堂主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你滚回来!”陆堂主气也打不出一处。

  他想了想又喝道:“你回去对林泰来说,如果他还认安乐堂这个身份,就给我戒急用忍!若徐家打了过来,不许动手抵抗!”

  张文应了一声,有点赌气的说:“记住了!戒急用忍,不许抵抗!”

  说实话,对比过后才发现,这陆堂主还没有林坐馆有气概。

  他现在就是有点不能理解,想来独走的林坐馆为什么这次变了,突然要向总堂请示?

  等张文又把陆堂主的指示带了回去时,林泰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分堂的其他十个伙计召集起来。

  然后对众人道:“徐家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堂主命令我戒急用忍、不许抵抗。

  我们恐怕只有挨打的份了,这分堂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现在给你们重新选择的机会,想走的就走吧!”

  又次日,张家兄弟向林泰来禀报:“昨晚走了六个,留下了四个。”

  林泰来还挺意外,“居然还剩了四个,我还以为都会走光了。

  这数字吉利,四大金刚!我请客,你们去外面买上酒肉,今日就在院中摆席!”

  于是林坐馆、张家兄弟、四大金刚,借着春日融融,从午前就开始吃喝起来,一直到了午后还没散席。

  正在酒酒酣之际,突然一声巨响,众人扭头看去,却见院门直接被踹开了。

  透过院门看向外面,发现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三四十人是有的,手里都持着棍棒。

  只能说,敌人对林教授的战斗力有很精准的认识,知道十几个人不顶事,就直接翻了一倍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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