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66节

  至于说还有什么实际的价值,那就是军旗更大更威风。特别在诸军联合作战的情况下,无节都不可传达旗鼓命令、获得战场的指挥权。

  李泰本就获得了大都督衔,若再加上“持节”这一待遇,顿时就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那就是在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可以临时节制一些本不属他管辖的人马,当然前提是对方将主势位不如自己。

  通常一些州郡官长多领都督、帅都督等衔以统率乡团武装,李泰这个持节大都督便有临时征调他们麾下乡团武装配合自己行事的权力,而不需要再向霸府请求授权,不过事后肯定是要讲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实际上职权的行使要更加复杂,毕竟一些州郡长官本身也有持节。所以这个节权演变到今日,有的时候的确了不起,有的时候也仅仅只是一个身份的证明。

  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只是用于标定品秩的文武加官,本身倒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任权柄。

  但需要注意的是,散骑常侍是一种清贵官职,多由士人当中极具名望者或是身份地位不同寻常者担任,要比同品秩的武职更加显贵。

  南朝齐大将周盘龙晚年归朝、自平北将军转而担任散骑常侍,当时皇帝便曾戏言问道:“卿著貂蝉,何如兜鍪?”周盘龙回答道:“此貂蝉从兜鍪中出耳。”

  周盘龙的应答可谓不卑不亢、掷地有声,但这件事情也反应出来兜鍪显然是不如貂蝉尊贵的。

  北朝风气虽然较南朝务实尚武,但若具体到朝廷官爵颁授的问题上,一些清贵显职往往也不会轻授武将,往往官爵达到二品乃至更高才会加此虚荣。

  李泰的出身不必多言,可是在这个年纪资历便获得了散骑常侍的荣衔,这无疑是受到了上位者的偏爱与关照。须知就连宇文泰的女婿于老二他们,眼下也还只是员外散骑常侍呢,李泰却已经成了正员。

  至于征虏将军这一加官,换了之前李泰或还会兴奋一下,可如今在其眼中不过也只是一个杂号将军罢了,甚至感觉都不如他之前的镇远将军衔好听。说到底除了柱国大将军,别的将军号也都差点意思。

  武卫将军虽然也属于差点意思的范畴,但又不同于一般的衔号,而是实实在在的官职,且是掌管禁军宿卫的重要武官。李泰他老丈人独孤信在跟随孝武帝西奔的时候,官职便是武卫将军。

  照理说李泰一直避免跟元氏宗亲接触太多、就怕遇上衣带诏之类的邪事,本来应该更加抵触给皇帝一家看大门,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如今朝廷被架空、霸府掌权,而想要控制皇帝这一家傀儡,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宿卫禁军。

  所以自从西魏建立以来,宇文泰便一直长期任命其亲属心腹担任禁卫将领之职,宇文导兄弟、贺兰祥等等都是在这些位置上锻炼出来的。李穆在河桥之战救过宇文泰一命后,也是被安排在武卫将军位置上坐了坐,然后便开始了坐火箭一样的提拔,短短几年时间内便得以开府治事,获得了最高级别的武将待遇。

  故而宇文泰任用武将们也有一个规律,他自己的霸府护卫、亲兵都督等等,往往都是看重其人才力,任用在自己身边进行考察栽培,但是选任禁军将领的时候,却就要慎重得多,唯恐担心所选非人而让针对皇室的封锁出现漏洞。

  特别在到了大统末期,武卫将军这一职位几乎成了宇文泰女婿们的专属位置,因为对别人都不怎么放心。也就是说,担任霸府亲兵护卫还只可以说是种子选手,可担任禁卫将领那就得是大行台的心腹爪牙!

  李泰估计是没有缘分去做宇文泰的女婿了,但这女婿团专属的官位却提前坐了坐,也真是有点造化弄人。

  大行台这一用人规律也算是群众心领神会的潜规则,所以当赵贵等人从李穆口中得知李泰竟然要担任武卫将军时,也都不免一脸惊讶,有些接受不了。

  李泰刚刚被赵贵嘲讽了一把却无从反击,这会儿自然不会客气,当即便一脸受宠若惊的说道:“武卫一职,宿卫社稷,我何德何能,竟然承受主上如此赏识重用!殊恩加深,感激涕零啊,持殳宿卫、不敢懈怠,凡有邪祟敢于冒犯禁中者,必为主上杖杀之!”

  说话间,他又扫了赵贵并其身边众人一眼,心情自是快意得很,之前还担心你们人多别把我给堵了,可现在老子成了禁卫大将,你们这些家伙就猜上朝路上老子会不会弄你们吧!

  谁要被我发现身上藏着宫里带出来的小布条,老子替主上扒了你们的皮!

  赵贵等人虽然猜不到李泰心里在作这么歹毒险恶的算计,但见其神情如此也能想到绝没憋什么好屁。

  特别赵贵更意识到虽然在同主上联姻这件事情上,他是凭着旧情抢占了先机,但并不意味着就此便将李泰打击的一蹶不振。

  这小子入国未满三年,便从区区一介白身混到禁卫大将,晋升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而且有时还愣头青一样对谁都无所畏惧。

  虽然说彼此间关系是难修复友好,但赵贵也不想继续恶化下去,尤其是得需要避免一些针尖对麦芒的正面冲突,赢了不值得夸耀,输了还特么挺丢脸。

  脑海中权衡一番,赵贵又缓步入前来对李泰笑语道:“恭喜李从事再得重用,主上识鉴英明、不吝恩赏,李从事少年英雄,得遇恩主,真可谓相得益彰。今日此间尚有别事缠身,来日必遣犬子登门道贺,也希望李从事能不吝赐教、提携厚愚。”

  “如此那真要多谢中山公了,来贺之时倒也无需费心备礼。日前白水阅场得受中山公所赠良驹,使用甚是得力,助我更增新功,遂有今日的恩赏。中山公若是再赠良驹为贺,我一定扫榻相迎!”

  李泰也是微笑点头面向赵贵,只是说出的话却仍能噎死个人,然后便共李穆一同退出了这一府邸,和表哥崔谦一行再往皇城方向行去。

  崔谦在得知李泰新得的官职后,心中也为李泰高兴不已,尤其在得知李泰将要以武卫将军职督造南郊圜丘后,更是忍不住的拍掌叫好,连连对李泰说道:“大行台对阿磐你这样的亲厚恩重,来年我等亲故诸家于此皆要仰仗阿磐啊!”

  所谓的圜丘便是天坛,帝王用以祭祀天地的场所,对一个国家意义之重大可想而知。只不过西魏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政权,加上之前数年连生存都是一个问题,所以如此重要的祭天场所一直拖到今年才开始建造。

  其实在进入腊月之后,圜丘的建造便已经开始择址动工。这东西本身也是丰俭由人,不嫌麻烦你兴建几重大殿也可以,不想用工过甚,积土成堆也是可以的。

  无论是西魏的财政状况还是宇文泰的心意,当然是都不支持大兴土木,故而这圜丘修建的也是能简则简,到如今工程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所以李泰这个所谓的督工,也仅仅只是挂名刷个资历。

  圜丘工程虽然简约,但这督工资历却是很重要,因为这是实实在在参与到整个政权意识形态的建造中来,是一个非常显赫的荣耀和功劳。

  “主上对伯山你确是厚爱至极啊!”

  李穆望着李泰一脸羡慕的感慨说道,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那时河桥之战刚刚结束,主上率军返回长安定乱,感念自己救命之恩,让他抚慰关中各地,归来后便是一通加官进爵。

  但那时的他好歹也是出生入死、冒着生命危险将主上从前线救下,可李泰呢?

  若说功劳吧,自己这次在北州也是并肩作战、做的一样不差,真要说什么差别,那就是自己没有不要脸的叩请主上给自己加官晋爵、超格提拔,难道就因为这个,主上就觉得他不需要官爵的激励?

  李泰主动开口讨要官爵,在李穆看来已经是挺过分了,可还真他妈的要来了,这就不免有点颠覆李穆的三观。

  前往皇城这一路上李穆不断的打量着李泰,忍得很辛苦才忍住没问李泰究竟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主上,竟然让向来赏罚分明的主上对他的偏袒全无底线!

第309章 守家贤妻

  2023-02-12

  长安城东的大道上,连日以来入京的车马络绎不绝,显得比城中还要更加热闹。

  李泰穿着一身簇新的锦袍,浆洗笔挺的袍服线条将身姿映衬得更加挺拔威武,他有些慵懒的倚立在道左高岗上一株枯柳旁,身边众护卫们身着刚刚领到的禁军袴褶军服,引得往来群众们频频张望,不敢靠近滋扰。

  瞧着高岗下不断过往的人群,李泰心内盘算就他来到这里一个多时辰里,过往人流量起码得有四五千众之多,倒是没想到长安作为一个傀儡政权的国都,到了年底还能聚集这么多的人气。

  这要是当着路口支上一个茶水铺子,卖点酪浆酒水乃至于羊杂面片汤,这一天得赚多少?

  这么多入城的民众,倒也并非尽是官员公干,也有京郊人家走亲访友又或入城买卖时货。这自然是一个好现象,意味着关中民生已经获得了极大程度的恢复。

  但见行旅们多是成队行止且都携带刀杖武器,可见治安状况仍是堪忧。须知到了隋初长安周边还是蜂盗诸多,李泰对此本来就有些奇怪,只觉得这些盗匪们胆大的有些过分,真不怕长安周边来个大肃清?

  可在刚刚担任了武卫将军没几天,他就明白了里面的道道,活跃在长安周边的盗匪,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跟驻扎周边的城卫乃至禁军有所关联,有的禁军徒众不当值宿卫的时候,干脆就直接客串起了盗匪,颇有隋朝大将麦铁杖白天侍驾晚上做贼的风采。

  李泰自知他这个武卫将军只是临时性质的安排,不可能长久供职宿卫系统之中,故而虽然有些不爽禁军的军纪,但也懒得多作理会。更何况禁军内部人事关系错综复杂,凭他一个新来的短时间内又哪能梳理清楚。

  所以在任职之后,他也只是到禁军军营中签个到,顺便给自家部曲们安排一些禁军基层兵长职位,领一份空饷赚点外快过年,甚至连禁军配使的一些奴兵都没有接受,担心自家部曲风气被禁军的散漫作风给败坏了。

  时间渐渐到了正午时分,有一支几十人队伍拉着毡帐等物出城,家奴们游走一圈却没有发现可以扎设营帐的闲地,唯李泰一行占据的那高岗有些显眼。

  但在见到那些军士身穿禁军袍服,几名家奴也都不敢上前,长安权贵人家虽然不乏,但六坊禁军却是当之无愧的长安一霸,若将他们招惹了,会给主人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家奴们只能归告队伍中的主人,那主人瞧着也不是俗类,并没有被禁军的名头吓唬住,而是策马前行打算亲自前往交涉,只是当他行至高岗下瞧见站在上方的李泰时,脸色这才突然一变,拨转马首便要离开。

  李泰站在高岗上对此尽收眼底,抬手示意两名随从下坡去将人引来。过不多久,一脸讪讪之态的贺拔纬便被引了上来,距离还有数丈便忙不迭翻身下马并向李泰拱手道:“李散骑、不,伯山,你好啊。我本打算择日往贺升迁,没想到今天便在城外巧遇,伯山你在此也是为了迎接入京的亲友?”

  李泰闻言后摇摇头,向周遭指了指说道:“我新领禁卫职事,闲来在城外察望采风。清水公你入此来想是为的迎接亲友,不妨设帐于此稍作等待。”

  他的态度不咸不淡,心里已经对贺拔纬有些不爽,明明今天是他家娘子入京的大日子,贺拔纬这个名义上的堂兄却拖到正午才出城,险些让人没有帐幕歇脚。如果不是现在还不方便暴露跟妙音娘子的关系,李泰才不会给这家伙好脸色。

  贺拔纬也实在不想跟李泰呆一块儿,但这左近即便有些闲地也多崎岖坑洼,实在不适合扎设帐幕,于是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承下来:“既如此,那真多谢伯山了。今日来人与你倒也并非陌生,乃是河内公出继伯父礼尽孝义的女公子,伯山你若无别事在身,可否留此同迎?”

  这不废话吗,老子如果不是为的接媳妇,闲的蛋疼才一大早就出城在这占地方?

  见贺拔纬还算识趣、主动邀请,李泰脸色才好转一些,并抬手示意随从们帮忙将帐幕在这坡上扎设起来。他选的这地方视野颇佳,东西风景尽收眼底,只需要将北面来自渭水的冷风遮挡住,阳光投射下来也并不寒冷。如果不是新套了一身禁军皮肤,这一块地王还占不下来呢。

  两家随从一起动手,帐幕很快就扎设起来,贺拔纬先将李泰礼请入帐坐定下来,然后才向着李泰长作一揖,并不无羞惭的说道:“前事曾有冒犯,今日我要向伯山你郑重道歉,恳请你能看在逝去伯父的情义包容见谅。”

  这兄弟俩得罪自己的次数可就多了,贺拔纬这一低头道歉,李泰一时间都不知他说的是哪一桩。但他们兄弟能量也就这样,顶多给自己添添堵,实际的麻烦和损失倒也没什么。

  李泰想了想后才叹息道:“人情交往是否投契,终究还是要看缘分如何。我斗胆高攀,同故太师相知忘年,也多承太师的关怀照顾才得以立足关西,故而心中对你们两位是长抱友好、盼能和睦。但终究彼此只是格格不入,既是缘浅那也不需勉强。

  心知两位维系家声不易,志力也难长足施展,势必是要仰仗中山公等乡义长者才能将故情笼络不失,为此难免会屈意做出一些违心的选择。我与中山公自有积怨难消,你两位只要不涉此事中,即便彼此不谓情深义重,但也可以相安无事。”

  这兄弟俩的身份地位在西魏自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但说穿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他们不是没有动员故交情义来为难自己,但实际的收效却马马虎虎。

  李泰或不敢直接杀害他们,但想要搞得他们不舒服也很简单,但这也没什么必要,彼此间实在谈不上有什么仇怨,无非一些看不顺眼的意气碰撞,更何况还有一个贺拔胜的面子在,彼此敬而远之、少作往来那是都感觉舒服的相处方式。

  贺拔纬在听完李泰这番话后便沉默片刻,末了也只是长叹一声。

  李泰恰好讲出了他心中的纠结,说心里话,他们兄弟在见到李泰今时的势位后是真的想跟其搞好关系,但偏偏李泰又与赵贵水火不容。

  虽然说彼此间的势位差距完全可以用年龄抹平,但赵贵身后还有一连串的武川乡党,是贺拔兄弟不忍放弃的,这也是他们父辈给他们留下最珍贵的遗产。

  或许也有方法能够从容悠游于他们两方之间,但却并不是他们兄弟智力能够胜任的。所以彼此间真的也就只能不咸不淡的相处着,谈不上交恶,但也算不上友好。

  帐幕内气氛有些沉闷,李泰自不想被破坏即将见到娘子的欢快心情,索性起身行出帐幕,迎面一名家将已经匆匆行来,望着李泰便禀告道:“阿郎,来了、来了!河内公家部曲……”

  李泰挥手制止他的喊话声,自己则阔步向更高处行去,立定之后抬手遮眉向东眺望,便见到一支足有数千众的人马浩浩荡荡向此而来。尽管早知他丈人家财雄势大,但见到这阵仗后他也不免惊诧:“是这支队伍?”

  家将闻言后连连点头,与此同时,那支队伍的前方探路人员也已经抵达此间,大声呼喊道:“琅琊公家人可在此迎候?”

  贺拔纬得家奴禀告后便阔步行出,向着李泰打声招呼便上马冲下坡去。李泰自是不甘落后,一并策马驰下高岗,向着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打马而去。

  待到队伍近前,他便发现这支队伍多是健壮卒众,行列之间营伍之气十足,起码得有两千余众,心中便不免暗生疑窦,老丈人家就算再怎么爱好排场,总不至于为了送娘子一程便出动两千多名劲卒。可要是为了攻打长安城,两千人马又有点少。

  他这里尚自疑惑,对面队伍中已经有独孤氏家将认出了他,连忙策马行出队伍,远远便向着他叉手问好道:“李大都督,某等奉命护送长娘子入京,有劳大都督远来迎接。”

  李泰先跟对方打声招呼,然后抬手指了指队伍规模:“这阵仗有些夸张了吧?户中壮士们竟然还留下这么多?”

  “大都督误会了,户中壮丁多数追从主公西去陇边,留在家中者百十员众而已。这些人马乃是武平侯部曲,受召入朝途径华州,恰逢长娘子也将启程,便同行入京。”

  听到这家将笑语解释,李泰才明白过来,但又连忙向队伍中望去并不无期待道:“武平侯也在队阵之中?”

  他这里话音未落,队伍中一名英武不俗的中年人已经在数员护卫追从下策马行来,远远便望着李泰并笑语说道:“某名史宁,之前便多听闻李从事的时誉,今日一见果然英俊不俗,怪不得……”

  “晚辈才是对使君心仰已久,使君行途劳顿,多谢多谢……”

  李泰不敢托大,忙不迭翻身下马,站在道路一侧向史宁作揖见礼。

  史宁也不倨傲托大,行入近前后便也下马,又是忍不住对李泰上下打量一番,口中也是不由得啧啧有声,显然是已经知晓了李泰跟独孤信的关系,所以想要仔细观察下这小子何以能入独孤信法眼。

  这样的打量虽然略显冒失,但李泰也没有什么不满。史宁同样也是贺拔胜的旧部之一,同独孤信之间交情甚笃,之前担任东义州刺史,位于东西魏对峙的最前线,因不敢擅自离镇,故而之前贺拔胜去世时都没能返回吊丧,李泰也是第一次见到史宁。

  等到贺拔纬赶了过来,史宁才收回了打量李泰的视线,彼此略作寒暄,这才将他们引向队伍中妙音娘子所乘坐的车驾前。

  此时的车厢里,一身素服的妙音娘子虽然端坐在锦毡上,但绞在手指间的衣带已经绷紧,旁边小侍女可怜巴巴的攥紧了衣带另一端,声音羞弱道:“娘子,都快扯掉了……要不然,就掀开车帘看上一眼?”

  妙音娘子听到这话,俏脸上自是十分的意动,但在听到车外的问好声不只一人,却又摇头叹声道:“李郎家又不是规矩简约的镇兵户,以后去了他家我是要掌管规矩的,哪能人前失礼坏了自己的规矩!”

  此时车外的李泰瞧着史宁带来的两千多个大灯泡也有些无语,本就聚少离多的一对小情侣好不容易相会于长安,结果一层布幔的遮挡而不得见面,只能凑在车边趁史宁跟贺拔纬安排队伍休宿的时候,将提前准备的手炉面霜等物让人转交到车上去。

  史宁这一次入京并不只是元月朝参,他已经卸任东义州刺史,故而将麾下部曲们也一并引回。因为久在外州,一时间人马还没有合适的安排地点。就这么直入长安显然是不行的,六坊禁军再怎么军纪败坏也是要脸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让人武装上访。

  贺拔纬也没想到这一行人这么多,他连扎设帐幕的地方都没提前准备,更不要说安顿史宁这两千多名部曲人马。

  换了之前,李泰也要无可奈何,长安不是商原,他在这里能量有限。

  可现在新任的武卫将军职就有了用武之地,他掏出自己的令符吩咐家将前往左近禁军军营赶紧收拾一处营地出来,要确保天黑前将这些人马安排进去,并让人返回龙首原庄上调取一批酒肉食材送去,要款待一番送自己媳妇入京的将士们。

  史宁原本对此也有准备,但见李泰这么热情的安排并且也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又将视线扫了一眼妙音娘子的车驾,便将这份热情笑纳下来。凭他跟独孤信的关系,倒也受之无愧。

  车上的妙音娘子在得知李泰竟要招待这么多人食宿时,心中自是有些感动李泰照顾她的面子,但很快便又蹙起眉头:“史家阿叔就这么接受下来,着实有点过分。就算不共我同行,他也是要上京的。

  李郎又不像他们这些年长的官人有积有储,每一点本分之外的开支都是来年的饥荒,等几天阿耶入京来一定得让他补回!往年如何也就罢了,但今有我看顾,户里的物事就不能短了来路又不问去处!”

第310章 不胜酒力

  2023-02-13

  妙音娘子入城后便暂住进了贺拔胜故邸中,若在别处的话,李泰还敢玩点夜会佳人的花活儿,但在贺拔家兄弟眼皮子底下,这些小情调还是免了吧。

  史宁归京述职,在拜见过大行台后也有一系列的叙旧交际安排,倒是不需要李泰整天陪伴。

  李泰倒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无所事事,毕竟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一层升官BUFF呢,只要等到朝廷礼司将南郊圜丘验收完毕,官爵必然又会再上一个台阶。

  李泰倒也不贪心、盼望什么一步到位,觉得自己今年搞到仪同三司、爵位提升到散侯就差不多,当然更高那也更好,但在他这个年纪多少是有点显眼冒失。

  南郊工地上,李泰也去瞧了几趟,以他现代人的眼光而言,多少是有点没意思,无非挑选一处开阔的地带,用细土堆砌叠夯起一个圆形的大土丘,甚至连路面硬化都没怎么搞。

  哪怕李泰并不清楚祭天圜丘的具体规格样式,也能瞧得出这工程搞得简陋敷衍,倒是跟眼下的西魏皇权威严很是匹配。

  圜丘的主体工作都已经完成,只在一些细节上诸如石木装饰之类尚在赶工。说是在赶工,但其实更像是在磨洋工,就是拖着工期不肯交付验收。

  说的更直白一点,宇文泰就是不想让这圜丘今年就投用。早在建造圜丘的议题上便一直拖过了冬至日才决定下来,也是为了错过冬至这个祭天正日。

  不过这件事再怎么拖,顶多也就拖到元月大朝前夕,真要跨过年去的话,大家脸上也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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