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92节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两眼直盯着李泰沉声说道:“我知伯山你心机城府远较同龄人更加深沉,也不将你当作一个无知少类看待,并希望你能深运城府,不要轻作什么无益于事的意气之争。你虽然智谋不俗,但也须得认清楚大势所趋,有的事情绝不是区区一个李伯山便能阻遏扭转!”

  这话就说的比较严重了,李泰在听完后眼睛便微微眯起,稍作沉吟后便也眼神平静的望着韩褒说道:“多谢韩侍中谬赞,我却愧不敢当。大势何趋非我能议,但既然职守于此,则必竭尽全力!若韩侍中以为我这番秉持不妥,那我与足下恐非同道中人。”

  韩褒他们为何而来,李泰心里当然清楚,但清楚并不意味着要服从,起码宇文泰并无明文下令让他一定要配合韩褒等人行事。

  现在是韩褒等人想要闯空门偷家,结果却栽在了自己的手里,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没有做好,结果却扯着大行台的名头说什么大势所趋。

  李泰本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好手,自然不会被轻易唬住,他就算慑于霸府权威、不得已要出卖独孤信,也不会卖给韩褒他们啊,甚至韩褒他们也得成为他手中的筹码,彰显出他在这件事情当中的不可替代性。

  韩褒在听到李泰的回答后,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那么伯山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此事非我能断,唯礼待韩侍中等一行,等待河内公归镇提问处断。”

  李泰先是摇摇头回答道,然后又望着韩褒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奉劝韩侍中,大行台尚且深持为国相忍之宏计,我等在事群属也大不必竞行奇谋为功。按部就班、稳步以进,勿为一人之荣辱而豪赌国运之起伏!”

  韩褒听到这话后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无论李泰讲的有没有道理,被这样一个年轻人当面如此教训,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爽的。

  于是他便冷哼一声道:“此番计差一招,我也多谢李散骑赐教。但李散骑以为我是豪赌博功,则所见尤浅。此番之所以必行,便是要为社稷争取能应对剧变的长计!李散骑身在陇边,想是不知国中如今将要面对的危况。大统九年邙山一战,至今已有三载,鼓角旧声仍未消于耳畔,甲胄戎装又将覆此身躯!”

  李泰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惊了一惊,旋即便开口疾声发问道:“东贼大军难道已经再临玉璧?”

  他记得历史上的玉璧之战是发生在下半年,但今自己这个变数已经涉入时局颇深,保不齐高欢就会提前发动。

  如此一桩能够改变东西格局的大事,他当然是要保持高度的关注,当听到韩褒讲到两魏之间将要再起干戈时,心情不由得变得激动起来。

  韩褒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愣了一愣,但很快便又摇了摇头,口中则继续说道:“玉璧城深扼地险,河东群众义勇敢战,更兼河防周全完备,东贼势难轻为出入。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社稷便全无围困,东贼眼见势力渐孤,存心贿结周边诸部贼胡,同柔然、吐谷浑等先后缔盟,并有合击我国的阴谋。

  我等此番奉命西来,犒师之余也是为的增壮陇边势力,协同河内公部共作防守备胡之计。除此之外,台府也已经告令关内诸州即刻整备人马,将今年大阅提前数月举行,七月便要汇集诸军于咸阳……”

  听着韩褒的讲述,李泰的神情也变得越发严肃起来,脑海中则是思绪飞转。

  他是因为提前知道今年会有玉璧之战这么一回儿事,故而许多的选择和行为都是围绕这一点在进行。但是眼下的西魏群众显然不具备他这样确定的认知,他们是需要通过对当下所掌握的各种资讯进行汇总梳理才能得出一定的预判。

  高欢会不会举兵来攻玉璧,在韩褒口中并不是一个已经可以确定的事实,而柔然、吐谷浑等与东魏在军事上的合谋则就是李泰未曾留意到的情况。

  吐谷浑方面或还有点小心过度了,或许真有相关的计议,但却最终没敢出兵执行。如今凉州已经平定,吐谷浑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出兵时机。

  但是柔然方面几率可就真的不小,高欢都已经爬上了柔然公主的炕,而西魏也已经另结了突厥这个新欢。柔然配合东魏的军事行动来一起打击西魏,也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情况。

  当然,李泰也不会轻信韩褒的一面之辞,但大阅提前数月举行这么大的事情总是不好作伪。如果大阅提前这件事是真的,那其他的事情即便未必是全部的事实,必然也是大差不离。

  在听完韩褒的讲述后,李泰心里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不再像之前那样态度强硬、有恃无恐。

  之前他是认定玉璧之战必然会在下半年发生,届时宇文泰必然难以针对陇右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而韩褒等人的到来也验证了他的想法,霸府连偷家这种不体面的事情都做出来,可见是真的对陇右缺乏正面用强的底气和准备。

  所以李泰觉得无论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只要拖到高欢出兵,那对陇右、对独孤信而言就是一个机会,再加上他已经铺垫出的一个人事底子,一定会让接下来的局面往更好处发展。

  但玉璧之战可不是什么孤立的剧情任务,只要时间线推到了就必然会发生,它发生的可能会早一些,也可能会晚一些,甚至某棵老梨树得了马上风、干脆就没了这么一回事。

  无论是发生哪一种情况,对陇右而言自然都是非常不利的。

  宇文泰眼下已经开始在关内召集诸州人马了,但高欢的动员令却还没有下达,在没有一个明确目标的情况下,这一违反之前几年常规的行动所产生的压力,自然就需要由同样局势大变的陇右来承担了。

  但凭一个陇右独孤信,或还不值得宇文泰提前几个月的时间来招聚大军加以威慑,可若再加上一个柔然或将来寇的因素,再加上老对手东魏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那就值得宇文泰提前数月将大军召集起来了。

  反正如果李泰是高欢的话,如果见到西魏当下是这样一个局面,那他就不会急着进攻,留在晋阳喝着小酒看着戏可比大军来到玉璧干蹭进不去爽多了。

  至于说自感命不久矣一定要发动进攻,那也是想多了。首先高欢压根就不是一个一定要追求正面战场胜利的人,玩阴的他比谁都阴。其次他都能感觉到命不久矣了,就古代这医疗条件还着急忙慌率领大军出征,是担心死在晋阳的话黑獭分不到他太多遗产吗?

  所以说李泰也是有一个很重要的因果关系给忽略了,因为陇右问题能够妥善解决,所以西魏整体才能以相对统一的面貌去面对玉璧之战并充分利用后续一系列的机会,而不是因为玉璧之战的发生就能让宇文泰顾此失彼的放弃各种权益,容忍内部山头。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泰也不由得感慨,这高欢只有对宇文泰才是真的,哪怕是身死这一刻也要把重大的历史机遇留给宇文泰,连亲儿子所得都大有不及。

  李泰的确是做了不少的准备,甚至把宇文泰派来偷家的一群人都给摁在了这里,可他如果要做的过分的话,可能就得跟老丈人一起在这里被一窝给端了,大概率会重走一遍侯莫陈悦的老路。

  他终究入陇时间太短,所做的这一切终究也只是让独孤信在接下来的交涉中拥有更大的话语权,而并非可以借此割据一方的资本。

  韩褒自不知自己一番话让李泰生出这么内容丰富的联想,见他只是沉默不语,还道是不肯相信自己的话语,于是便又说道:“李散骑在关中也并非全无耳目,大可以使员快马疾行入问相关,切勿一时冲动做出日后悔恨不已的决定。”

  李泰听到这话后眼皮又是一翻,我就算要调整自己的战略思路,那也是我跟大行台之间的事情,影响你们这些战五渣被我捂在这里的事实?

  哪怕是给人挠痒,也要挠在痒处、力道使用得宜,那才是真的高手。别人没瞪眼便先跪下去,不明所以的乱舔一通,那都不能叫舔狗,只是单纯的爱吃屎,舌头上长癣、骨子里犯贱!

  于是他便又板起脸来沉声说道:“多谢韩侍中赐教,告我许多国中最新情势,越发有感任事之艰辛,更加不敢懈怠。所以也请归告河间公,请勿陷我两难,不准片甲着身!”

  韩褒听到这话顿时又傻了眼,感情自己这半天只是白费唇舌?倒也不算白费,现在李泰的态度较之刚刚见面时可又坚定了许多。

  (本章完)

第362章 伯山仍纯

  在李泰态度强硬的要求下,王德与韩褒所率领的人马还是服从州府的安排,乖乖缴械并住进了州府划定的营地中。

  当然,被安置在防城中的王德可就免不了整日咆哮抗议,一副把李泰恨到了骨子里、绝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李泰对此倒也不甚在意,人家面子都丢了,嘴上强硬两下怎么了。须知他可没有限制王德的人身自由,随时都可以离开防城、率领部曲跟他干,但王德却只敢在防城中叫嚣抱怨,足见色厉内荏。

  在西魏混了这几年,李泰最大感触就是人人都热衷给自己树立一个人设,但你要相信了那就是你蠢。这些老镇兵们从六镇兵变便开始闯世界,到如今剩下这些可谓是大浪淘沙,智商格局或许上限不高,但心机绝不简单。

  就比如说邙山之战中放走了宇文泰的东魏彭乐,被许多人笑称是大傻子。但彭乐身上就有反向点名的BUFF,谁觉得他傻那才是真的傻,就连老阴比高欢都告诫儿子得提防彭乐。

  王德不肯离开防城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一旦离开如果双方再发生什么过激的碰撞,那他就是逼反陇右的第一责任人。留在这里虽然面子受损,但却能把后续需要承担的责任降到最低。

  同时这也是在向独孤信表明姿态,我虽然受命而来,但也不是因为怀疑你而要针对你,相信你绝不会毁弃旧情故义加害于我,所以才敢只身入此。

  尽管韩褒所说国中今年将会提前举行大阅的消息让李泰震惊不已,也意识到自己的构想中不够周全的地方,但该做的事情总还要做。

  毕竟陇右是不可能跟关中大打出手,而独孤信和宇文泰之间接下来如何接触磋商并达成怎样一个结果,也完全比不上丝路商道重新畅通给此边的普罗大众带来的影响深远长久。

  所以李泰在跟韩褒见过一面后,便不再特意的对他们加以关注,而是继续专注的监督推动他的四方城建设。

  韩褒并未被限制人身自由,本身也不像王德那样自尊心爆棚而躁闹不已,心中便有些好奇李泰如今在治内又搞什么勾当。于是在一番询问后,他便也寻到了四方城工地上。

  看到这座地基框架颇为庞大,内里勾划如菜畦一般横竖整齐的城池雏形,韩褒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工地上找寻一番来到李泰督工所在,忍不住便开口询问道:“观伯山督造此城颇合营法,难道是要建造驻兵大城?单只城基便如此宏大,筑成之后怕不是可以容纳甲卒巨万?”

  李泰听到韩褒言中探问之意便是一乐,倒也并没有刻意卖关子来吓唬他,只是笑语道:“秦州兵事诸类完备周全,倒是不需要再别筑新城以驻军。韩侍中所见工事,其实是一座经商行贸的仓城。”

  韩褒听到这话后又是一奇,并一脸诧异的继续问道:“此边商贾事宜居然已经如此繁荣?竟需要建造如此庞大一座仓市来做维持?”

  也不怪韩褒如此惊诧,商业繁荣与否,首先是和生产力挂钩的,若连最基础的商品都生产不出来,那还买卖个屁!其次便是社会安定程度,出门便被打劫,动辄烽火狼烟,生存活命都成了问题,也就没有了各种需求和欲望。

  之前数年间,关中连两个最重要的元素都不具备,商业行为自是几近于无。

  韩褒久为霸府属臣,对此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故而看到眼前这座仓城规模后,心中自是震惊不已。这座城池甚至比国都长安城还大几分,他哪怕极尽想象都想不出究竟得是多大的贸易体量,才需要如此规模的基建设施?

  “倒也并非如此,只是先作预备……”

  李泰也并没有嘲笑韩褒的大惊小怪,耐心的将他一番构想向韩褒讲述一番。

  宇文泰既然将韩褒派来陇右执行计划,这说明在其心里未来的陇右秩序中是应该有韩褒的一席之地。

  眼下情况虽然有悖霸府预期,但彼此间仍然不失和平对话的空间余地。眼下彼此间立场虽然有些冲突,可如果韩褒接下来留事陇右的话,为了确保商路贸易的畅通,李泰也少不了同其人打交道。

  李泰也不担心自己这一番谋计会被韩褒剽窃抄袭,因为这是他基于自己的处境地位进行筹划、并努力营造出的一个计划,核心自然是他。其他人加入进来也只会让这计划涉及和影响到的人事更加庞大,但却难以取代他的位置。

  霸府这些属官们有一个有点就是很务实、懂得变通,并不会固执什么重农抑商之见,也不觉得满脑门子利害计议就是蝇营狗苟、有失体面。

  这当然也是穷闹的,西魏本就立国于危患,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增加财政收入,那就是好办法。

  所以当韩褒听李泰讲起各种推动陇右商贸发展的策略时,并未因此而有所轻视,而是听得分外认真,当听到他比较认同的方式时,还忍不住的连连点头忍不住的表态。

  “怪不得主上屡屡有赞伯山你精擅事业营建,常有前人难及之功,离府外事后每有怅然若失之感。今日得见伯山规划之能,也实在是让我自感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啊!”

  末了,韩褒更忍不住对李泰赞不绝口。

  其实有关陇右商贸的问题,之前台府中也经过了一番详细讨论,毕竟抓住任何机会广开财源是每一个霸府属臣都必须要具有的基本觉悟,资历越深便觉悟越高。陇右河西的经商传统和历史本就源远流长,群众们又怎么会忽略这当中所蕴藏的利益。

  可尽管他们讨论多次,得出的结论却是有限,远远的比不上李泰的谋划这样详实具体且步骤分明,甚至都已经开始推动实施。

  倒也不能说他们一众台府属臣们智力有限,归根到底还是想象力不足,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见识到的事情,又怎么能够煞有介事的规划具体?

  听到韩褒转述宇文泰对自己的夸奖,李泰也不由得一乐,你这臭黑獭表面上对我已经不屑一顾了,背地里却还念念不忘,一段时间不见就又想起了我的好?

  虽然思路上有乏,但韩褒也是极富主见,在对李泰夸赞一番后,心内也在快速消化相关讯息,并且很快便提出了自己的不同见解:“陇右适乱年久,仍欠王道宣教,豪强富室常有宾而不臣之想,其徒把窃乡情,虐人为威。

  伯山你所计虽好,但却似乎并未涉及此番乡土情势。兴商富民虽好,但也须得细加甄别,判其缓急、均其多寡,裁强扶弱,才是为治本心。若使富室恒富,则贫者愈贫,为富者不仁,为贫者不义,则国祸民危,所鉴不远。”

  李泰听到韩褒这么说,不免对其有些肃然起敬。无论其人是基于怎样的意图而提出均贫富这样一个想法,都足以说明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能够关注底层利益和诉求的人,他在这个世道见到的委实不多。

  “多谢韩侍中一番赐教,道义之言如雷贯耳!”

  李泰当然也有惠及贫苦大众的设想,已有逐步放免寺庙那些奴户的计划。只不过如此大量人口涌入社会,必须要有足够的社会资源进行承载,即将伴随商业兴盛起来的手工业就能很好的满足这一要求。

  他也想听听韩褒对此有何想法,韩褒当即便也认真的跟李泰探讨起这个问题来。

  不同于传统的耕织畜牧等行业所需要的生产资源早被此边豪强瓜分殆尽,韩褒也认为新兴的商贸所带来资源的流动和增长是调整社会结构的重要机会,必须要由官府控制协调、妥善分配,才能让社会财富的分配趋于平均。

  李泰在听完韩褒的想法后,又提出将地方豪强向中枢召集,抬高他们政治地位的同时削减其乡土竞争力。

  他们陇西李氏其实就是被基于这种思路召入中枢,而后世的五姓七望等禁婚家也是被通过这种手段逐渐淘汰了对乡土秩序的管理和维持。

  李泰之前便向独孤信做过类似提议,那是站在独孤信的角度通过这种荐主和门生关系来扩大独孤信在国中的影响。此时再跟韩褒谈论起来,则就是站在霸府的角度笼络更多人事于中枢,从而加强各方的向心力。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有利无害的选择。如果没有这种左右逢源的本领,他也不敢公然的吃两家茶饭。

  这个思路并不新鲜,可若配合商贸资源的调配一起使用,足以瓦解此边诸多强族那种宾而不臣的桀骜想法,降低地方管理的难度。

  两人就此谈论诸多,彼此间的谈话氛围也重新变得融洽起来。而在结束了这番谈话,韩褒返回防城后,又将相谈的内容仔细回捋了一番,便取来纸笔伏案疾书起来:“依臣所观,李伯山并无据外不恭之意,仍有聚引诸边人事于国之心……”

  (本章完)

第363章 如愿归镇

  2023-03-24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李泰在处理完一天的州务后方待解衣入睡,一名亲兵匆匆登堂、附耳低语道:“河内公已经归镇,着员来告请郎主州城外相见。”

  李泰听到这话后心中不免一叹,秦州与凉州之间路程绝对不短,独孤信这么快便返回来,那必然得是得信之后便即刻动身,还得昼夜兼程、须臾不敢停留,足见其人对此事重视程度之高。

  更夸张的是独孤信回到了秦州后居然不敢直入州府,而是要让李泰出城去见,仿佛就连自己经营数年的老巢都变得不再安全,如此过激的反应,这宇文泰得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李泰心内一边感慨着,一边起身披上一副轻甲,然后才带领几十员心腹亲兵,离开州城后直赴独孤信在城外的临时落脚点,乃是一座小型寺庙的后院中。

  “伯山来了?快坐,待我片刻。”

  寺庙内堂中,风尘仆仆的独孤信不似往常那样仪态端庄,一身灰扑扑的戎装、须发杂乱,画风因此而显得有些潦草,正在伏案吞咽着饭菜,抬眼见到李泰行入也没有停止下来,仍自狼吞虎咽。

  只看这架势,怕是归程这一路都没怎么正经吃过饭。果然每个人都有其命门,李泰瞧着老丈人略显狼狈的模样,心内又是一叹,眼下情况还未失控便先慌成这样,至于吗?

  大概是因为他并非从六镇起义便一路干的镇兵,对宇文泰的手段和形象有欠全面的了解,故而心里虽然对宇文泰有所敬畏,但更多还是因为其人权位的缘故,对于这个人本身倒不至于闻声色变。

  不过他也明白宇文泰这番权位自非凭空得来,巩固权位的过程中或有什么阴狠歹毒的手段不曾留于史籍却让故旧们心惊不已也是非常正常,倒也不好就此嘲笑老丈人胆怯。

  独孤信又匆忙吞咽下半张胡饼后,这才一边喝着酪浆压饭一边对李泰说道:“眼下州内情势如何?”

  李泰闻言后便连忙收起杂思,先将独孤信最关心的王德一行入境后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一番,顺便提了一嘴他之前凑巧召集乡曲才避免被人偷了家。

  独孤信听完后仍是眉头紧锁,沉吟说道:“王天恩等既敢以微弱之众登陇入镇,必然是深有人事上的倚仗。余者暂且不说,州府内便极有可能存其内应,伯山你近日可有察觉?”

  这个问题李泰也有考虑,常理而言是非常有可能的,他之所以不限制王德和韩褒的行动,除了表示礼待之外,也有引蛇出洞、勾出内鬼的想法。并且在跟韩褒的交流中,也曾旁敲侧击询问他们之前知不知道秦州的时事资讯,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收获。

  州府内留守诸众近日也没什么人流露异常,可见就算是有内应,这会儿也慑于李泰的手段,已经完全放弃了再作扭转局面的尝试。

  此时听到独孤信问起此节,他略作沉吟后才回答道:“府内人事近日并无异常,仍在正常运行。唯是前长史张暠,自大军离境之后便一直未曾踏足州府,我不敢断言其人忠奸。”

  “不是张暠,他武威大族,同李文彬交情莫逆。”

  独孤信闻言后便摇了摇头,否定了李泰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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