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44节

  但是他们每每提出这样的请求时,一直都被总管府属员们婉拒,只道李大将军公务繁忙,无暇接见群众云云。

  也有人认出了王颁的身份,其人虽然未在江陵进仕,但他父亲王僧辩却是湘东王府的老人,故而在江陵也是不乏识者。

  “王郎几时来到了沔北?你居然已经供事李大将军麾下?”

  有人上前同王颁交谈,当得知他正担任李大将军帐内亲信时,各自也都不免惊奇,并又忍不住问起了他入事沔北以来的待遇和经历种种。

  能在沔北见到这么多的江陵人士,王颁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对于众人所提出的问题、只要不涉总管府军政机密的也都尽量给予回答。当然,凭他如今的职位也接触不到什么真正的军府机密。

  通过王颁的讲述,江陵众人才知就在他们沉迷书法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对他们避而不见的李大将军原来已经奔赴淮南击溃一支北齐人马又逼退一支敌军!

  “李大将军当真人间雄才,怪不得王领军都要献子麾下!如此勇健雄壮的府主,当真是其治下官民之福啊!”

  南朝风气本来并不特崇武功,可是随着侯景作乱江南,他们目睹兵灾对人间的戕害,也无不盼望能有一位英明果敢的首领能够平灭贼乱,还人间以和平,所以当听到李大将军又远却敌军于境外的时候,这些人无不发出赞叹艳羡声。

  虽然他们南方荆府首脑湘东王也是年富力强、军政经验和手段都非常丰富的首领,也被天下人推崇为平灭贼乱、兴亡继绝的希望,但同这位雄姿勃发、功勋卓著的北荆府首领相比,饶是在他们这些江陵人心目中,也自觉湘东王有欠几分风采。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只在各自心内嘀咕,是绝对不敢宣之于口的,免得平白沾惹什么麻烦、甚至于杀身之祸。

  当一众江陵人士在王颁的引领下来到总管府的时候,李泰的卫队已经是整装待发,并且给他们这些客人准备了骏马或是马车等不同的交通工具。

  李泰也是一身戎装的从总管府直堂行出,英朗健壮的身姿沐浴在朝阳中恍若有光。

  多日不见,江陵众人沉醉在对其书法的观摩欣赏中,也不免因字畅想其人形容风采,只觉得其人其字相映成辉、相得益彰,如今再当面欣赏李大将军风采,只觉脑海中之前的脑补想象较之真人还是略有失色。

  “大将军英武俊美,有若神人!”

  使团队伍中有年轻人忍不住赞叹道,大概是因为连日来观摩书法,在心理上对这位文武兼备、风采无双的他国大将感觉亲近起来,便按捺不住想要表达仰慕之情。

  李泰听到这赞叹声便笑起来,指着那发声赞叹的年轻人回应道:“郎君也识鉴不俗,坦荡纯真,不失赤子心怀啊!”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只觉得李大将军虽然位高权重、威震邻邦,但也同样不失少年活泼心性,日常相处起来亦有儒雅风趣,使人乐与亲近。

  既然人员已经到齐,李泰便直接下令出发,自己也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再见江陵众人则多选择登车而行。

  虽然这也跟南北风俗习惯和客观条件差异有关,但由此也可见南人真的不善骑射,像王颁这样的将门之子,都是来到自己麾下之后才在袍泽们的教导下系统性的练习骑术。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荆州城,行出数里后便抵达城南漕沟军营。

  这军营便是去年李泰出征前邀请王固欣赏阅兵所在,如今营地中诸出征军士业已还驻,除此之外还有从河洛之间俘获的战俘,如今也都安置在这座军营中。

  李泰今日来到军营,就是为的主持针对战俘们的整编安置。邀请江陵群众同来,则就是为的让他们了解一下荆州总管府针对战俘整编安置的一系列流程。这一份阅历或许不能让人开心起来,但在未来也是自有其用处的。

  军营这里早已经接到了总管府的通知,一早便将场地安排妥当。除了展现弓马搏击技艺的演武校场之外,总管府诸庶务曹员以及一些民间的工坊坊主也都来到这里。

  “这、这些难道尽是东魏、齐军的俘虏?”

  当江陵众人被告知今日活动内容后,便有人指着前方大片的营舍以及营舍间走动的营卒们发声问道。

  王颁在一旁解释道:“营中诸军自有各色营旗,营门张悬素幡者才是战俘营地。诸位所望并非尽是,大将军此番出征虽然俘杀敌卒数万,但真正押引归镇的敌卒才只一万余众。”

  “一、一万余众?那、那剩下的敌军,难道尽戮于阵?”

  听到王颁随口道来的几个数字,一众江陵人士忍不住瞪眼惊问道。

  队伍中的这些议论声传到了前方李泰耳中,他便回身笑语道:“兵者大凶,止戈为上。自古以来,慎于用兵者才可称名将,以武止戈、因战致治,也是古来先贤名将的夙愿。

  我虽不才,但亦尚此古风,每有临战皆作号令,弃械不杀、唯诛顽贼。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有心怀求生之念、向道而生者,我亦不忍加害。

  只不过有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敌势汹涌、唯杀可遏,不免便杀业造深。杀生则易,活人却难,所以对于这些战场上侥幸存活的战俘,也都希望他们能够感悟上天之德,改邪向道,不负天恩。”

  “李大将军所言当真仁勇兼具、感人至深!可惜掌兵者并非人人都如李大将军这般仁勇恤众,人间不乏凶顽嗜杀之类的孽种,自以为可以凭着凶残慑服世人,偶或残暴一时,终究难免天人共诛!”

  听到李泰这一番话语,那宗懔便忍不住感叹说道,而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的点头附和。

  他们各自都忍不住想到了当下的国内局势,假使侯景乱军当真势不可挡,湘东王也未能阻止乱军西进,使贼寇入荆府,对他们而言沔北也不失为一个理想的避难之地。

  (本章完)

第688章 功不唐捐

  2023-10-07

  从河洛押回荆州的这些齐军俘虏,多数都是青壮军士,而且当中还不乏精锐的六镇晋阳兵。

  晋阳兵精卒们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也颇为可观,理论上来说是非常优秀的兵源,可以收编补充进荆州部伍中,不需要怎样精心的操练,便可以成为合格的军士。

  但是对于这些六镇职业兵,老实说李泰并不怎么喜欢收编入军。因为除了不错的战斗素养之外,这些镇兵们可以说是哪哪都是毛病。而且有非常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因为战斗经验丰富,在战场上懂得审时度势,这些镇兵们几乎都不怎么能打得了硬仗。

  李泰这想法似乎有些情况,竟然敢看不起名震天下的六镇兵士,但这却是他与东魏北齐几番交战以来颇为真实的感受。

  这一点在西魏的六镇军士上体现倒是不甚明显,因为西魏的镇兵数量本就远较东魏少得多,而且都与各自将主高度依从。

  尤其在邙山之战后,军中幸存的鲜卑镇兵们几乎尽是大大小小的军头将领各自亲信私曲,所以他们在交战起来的时候是唯将主马首是瞻,而其将主通常在西魏都拥有比较高的地位,像赵贵那种老兵油子做派、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的毕竟也少。

  东魏北齐则不然,继承了大部分的六镇军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其社会结构当中一个特殊的社会阶层。其组织形式也并非西魏这样的诸大小军头层层隶属,早在高欢时期便建立起由霸府骑兵曹和外兵曹调度诸军的制度。

  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趋利避害更是生物本能,因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出色的军事素养,这些晋阳兵精锐们身处战阵中甚至不需要纵览全局,单纯通过本身所接收的军令和左近阵伍的变动就能判断出战斗形势是好是坏。

  一旦遭遇战事不利的情况,让这些鬼精的将士们死守在战场上、成建制的等待被聚歼的结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战场上突然某一方阵伍崩溃的时候,最前溃逃的往往都是老兵较多的部伍。倒不是说新兵就有视死如归的气概,而是不懂得判断战事的发展,也不知道如何有效率且安全的脱离战斗。

  因此李泰也并不打算将大量的战俘都不加审辨的收编进作战队伍中去,只是在其中优中选优,精选一些骑射、技击等武艺出众,又或者察望、寻水等有特殊能力的战俘将他们吸纳进队伍中,承担一些精兵任务。

  因为选募的标准比较严格,尽管这些战俘的选拔远不如自家部伍演练检阅那么盛大威武,但也同样精彩纷呈。像是收降烈马的善骑之士,箭无虚发的神射手,力能扛鼎的大力士,以及等闲十几人都难近身的搏击高手,纷纷被从战俘营中简拔出来。

  众江陵人士们虽然不尚武艺,可当看到荆州整编军伍的标准居然这么严格的时候,一时间也都不免惊叹连连。尤其眼见到这些北齐俘虏军技如此娴熟强大,却仍难免被荆州军擒获俘虏,他们各自心中对于李大将军麾下人马的战斗力不免又高估几分。

  除了选拔勇武之士外,齐军俘虏中一些原本的兵长也都被拣选出来,如若拥有统筹组织、操练营卒等能力,也都得以辟入军府,或是训练乡团武装,或是分付州县听用、承担缉盗抓贼的治安任务。

  当然即便这样,也仅仅只是选募了一小部分战俘,堪堪只达到了总数的十分之一,剩下仍有大部分在囚营中。这些战俘多是丁壮,哪怕每天并不供足饮食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而且大量人力闲置更是一个巨大的浪费,李泰当然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接下来便是由总管府列曹各自奏告人员缺额,然后由战俘营中调使一批战俘。荆州总管府下辖诸业并兴,优质的劳动力是怎样都不嫌多。

  不过在分发诸曹用作士伍劳役之前,还是要诸营审察众俘虏可有一技之长,如果有的话当即便可造册登入工籍,发付诸工坊使用,未来更可以自赎为民,在总管府治下正常的生活。

  这一系列的安排对于众战俘而言其实也是一个优待,虽然役使其力但也并没有违背李泰前言好生之德。

  换了另一个势力接收他们的话,多半还是要让他们从事老本行,但是作为俘虏必然不可能给予多么精良的武装,后三国战事频多,要不了几场战事他们怕是就要死伤殆尽。

  李泰邀请这些江陵人士前来观看战俘的收编,是想向他们展示一下荆州总管府对战俘的仁厚政策,等到来年两方敌对动武的时候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投降就投降,否则老子要是收不住力可能就得搞死你们。

  但可能是李泰表达的太隐晦,或者这些江陵人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些大头兵一样的下场,故而在拣选军技武艺的时候还看得兴致勃勃,等到后边就有点提不起兴致了,开始左右张望、窃窃私语起来。

  这一看又有人发现了熟人,望着一名总管府属官说道:“足下不是刘璠刘宝义?怎会出现在此地?”

  刘璠在南朝也颇有时誉,这会儿登时便有数名江陵人士凑上来见礼询问,李泰见状后便招手将刘璠邀至席前,然后便笑语道:“刘中郎虽南国才士,如今列席府中,益我府事良多。众位不乏刘中郎故识旧友,今日特给中郎一日假期,让中郎得与旧好款话别情。”

  之前李泰攻破南郑城,便将这刘璠引用于自己麾下,如今则担任总管府从事中郎。刘璠闻言后先向李泰致谢,然后才与围聚过来的群众一一解答疑问。

  今日收编战俘将近尾声,李泰便又率众返回城内,江陵诸众各归鸿宾楼休息,但是那个南阳刘之遴的从子刘广德则被李泰特意邀请于总管府设宴款待。

  那刘广德似乎也在期待这样一场会面,在府员传达李泰的邀请后当即便一脸欣喜的应承下来,随即便跟随入府。

  入府坐定之后,刘广德便先拿李泰的书法垫场盛赞一番,连连表示对此书法风格的推崇喜爱。

  李泰先将这番马屁细听一番,旋即便直接点明今日邀请刘广德于此做客的本意:“人日宴中,听闻刘郎南阳先茔所在之言,我亦深受感触。人生在世,或是不知将要何往,但身从何处则必须要明白。若不知此,何异禽兽?

  往年南阳沉沦蛮荒,大势倾颓,人力难阻,不得已出走他乡,以保血嗣传承,但今南阳虽然还不可谓大治,但也已经蛮荒退散,秩序渐兴,请问离乡之众,肯回顾否?”

  刘广德听到这话后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眼眶便红了起来,垂首叹息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先茔桑梓,莫敢有一日忘怀,但只憾身有牵连、宗枝蔓延,难为去就之计啊!”

  李泰本就感觉这刘广德对他有点想法,却没想到这稍一勾引,对方便直接吐露想要迁回沔北但却诸多顾虑的想法,看来因为他大爷的横死而对湘东王也大感失望啊。

  不过南阳刘氏迁离故土起码也得百十年之久,如今在江陵也有着不薄的家业和众多的族人,已经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江陵豪门,否则刘之遴也不至于被湘东王毒杀。

  这样一个豪门家族想要在当下迁离江陵,那可谓是直捣湘东王的逆鳞,就算李泰肯出面保全,萧老七也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

  不过李泰本来也没打算促成这些南阳迁出的家族回归,只是想借这一层乡土情结来加深彼此羁绊,继而加强对江陵政局和情势的影响。

  “事情虽不可望一蹴而就,但日拱一卒、功不唐捐,只要肯努力,总有成功那一日。我亦知如今两处虽然乡情如缕,但却分处两国,既非一治,群众必然存心远我。”

  李泰先是安慰刘广德两句,旋即便又说道:“生人虽然有所依附、难为去就,但已逝先人终究魂归故土才能得守安详。更何况故乡先茔荒凉日久,如今人情已经不成障碍,若再不使得享祀食,江陵群众恐将耻论孝义啊!”

  刘广德本来只是忧愁于自家在江陵的处境,心内是有几分想要投效托庇于李泰的想法,又恐湘东王羞恼加害,心中因此彷徨不定。

  但听到李泰这番感慨,顿时有种思路豁然开朗、但又有些似悟非悟的迷茫,于是便又连忙说道:“恳请李大将军不吝赐教!”

  李泰见状后便又非常绿茶的说道:“我并不知湘东王是何情怀,但见此乡名族坟茔多没荒草之中而乏于祭祀,心中是深为同情。如若江陵时流肯于归乡修缮先茔、大造祭祀,总管府非但不会横阻,反而会大加褒扬,宣扬名教、督善世风!”

  想要加强同江陵人士的往来互动,单凭官面上的遣使往来显然是不够的。更何况李泰还想在江陵内部发展许多眼线内应,那就更需要进行频繁的接触了。

  江陵名族大多由南阳迁往,是故其祖先坟茔多数都留在南阳当地,李泰管不了活人还管不了死人吗?萧老七自己去年才给他老子发丧,总不能阻止江陵群众归乡上坟。

  (本章完)

第689章 思捷行缓

  2023-10-08

  先祖祭祀是古人礼教与信仰当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情感寄托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社会结构组成与基本运行秩序。

  孝也并不只是个人道德操守问题,很多时候都决定了一个人有没有资格参与到更广泛的社会活动与分工当中。一个不孝的人,不只会遭到社会的唾弃,更会丧失政治上的上升空间。

  大统初年,西魏政权刚刚借着沙苑之战的胜利而松一口气,并且顺势收复了河洛,然后宇文泰便陪同皇帝元宝炬前往洛阳祭祖,并且由此引发了河桥之战。

  这当然不是因为个人爱好,而是为了营造其政权的正统性。大到一个政权,小到一个家族,祭祀都是构建其存在合理性的根本性问题。诸如侯景篡梁时,不要说七庙,甚至连其祖父之名尚且不知,所谓的建汉称帝便如一场闹剧一般。

  书圣王羲之的书法名帖《丧乱帖》,便是因为闻其祖先坟茔遭到毁坏之后,心情悲痛之际奋笔所书。

  李泰如果用别的理由招引江陵人士北来或许不会凑效,但如果用这个理由,那些祖籍南阳的人士则着实不好拒绝。而这也给一些有志北上之人提供了一个借口,让他们得以行走于两地,完成人员和家产的转移。

  刘广德听到这里也完全明白了李泰的意思,旋即便避席而起并向李泰深拜道:“多谢大将军指点、不对,多谢大将军接纳!不才之徒于事见逊,唯望能够扶引先灵归乡安葬,使我父祖不为他乡野鬼……”

  “刘郎有此述祖之志,确是纯良可称,不愧名门之后,家教庄谨,令人钦佩。”

  眼见刘广德如此上道,李泰便笑语说道,但凭他今时地位,若仅仅只是招引一个南阳刘氏回归乡里,倒也不值得他亲自出面。

  于是在稍作恭维之后,李泰便又叹息道:“刘郎家世显赫,父祖皆是时流仰慕的显达,所以追述祖迹昭然清晰。但人间仍有许多虽然流落他乡,却有缺家传指引者,因其无知而背负不孝骂名,败坏一乡一地的德义风俗。”

  “大将军所言有理,某观先人传记亦知乱世艰难、谋生不易,幸在先人笃学向道、累世家学传承,至今才能追仰前声、述于祖德。但也确有人家并不崇学尚道,以至于家学世传、传承失序,后人纵然有心述祖,但却谱牒失传,无从追述。”

  刘广德讲到这里的时候,神情语气又颇有自豪。像他们南阳刘氏这般逃难到江陵的人家不少,但是能够代代传承有序、至今仍未没落的却并不多,而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底蕴。

  李泰闻言后又微笑颔首表示认同其言,旋即便又说道:“南阳刘氏大小南郡治学高深、治事仁义,乃是南土人物表率。刘郎想必也深得家学,我想请郎君检阅校正家传纸籍,当中若有述及南阳人物故事之类便将之辑撰整编,汇成文卷,以为荆襄人物世说遍略以观。若有失其家传、谱牒俱没者因此得述家声,刘郎亦可谓人如其名、德泽当世啊!”

  单纯一个南阳刘氏,并不值得李泰亲自出面,可若是泛及整个江陵时流整体,他这面子则大可刷一刷。

  为免有的时流人家因为种种原因不肯返回南阳祭祖,他索性就编上一本《祖宗在哪儿》,作为那些江陵时流们上坟烧纸的索引工具书。到时候谁来了谁没来,照着这本工具书给你们总结的明明白白的,拒绝一切偷奸耍滑、赛博打卡。

  不过眼下荆州这里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而他跟江陵人士接触也比较有限,就算有什么时誉崇高的宗师耆老也未必肯听从他的摆布。

  而眼前这刘广德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对象,其人几番流露急欲脱离江陵的意图,而李泰也很乐意接纳其人,但交什么的投名状也关系到他来到沔北后的待遇如何。

  刘广德自己虽然是一个名位素轻的小年轻,但他伯父和父亲却是江陵名宿,假托先人之名而整理出一个南阳旧族名录,想必也能在江汉之间引起一些轰动。

  荆州总管府便可以借此大肆推广宣传回乡上坟这一个旅游项目,通过道德绑架、煽动舆论来逼迫那些聚集在江陵的人士前来沔北。诸如庾信这样的南朝笔杆子,届时再用心结交一下,继续炒热这个项目,南阳、江陵一家亲的日子还会远?

  “这、这,大将军诚是立事宏计、谋略深远,某若能为所用,不胜荣幸。但恐才浅言拙,不能尽显所学深微,所误一人犹自可恕,可若贻误大事,则罪大矣!”

  刘广德听到这里便低头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

  李泰自知其人真正担心的倒也未必是才力未济,而是恐怕这件事在操作执行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从而给其家声带来恶劣的影响。

  毕竟南朝社会政治风气常年无改,让这些所谓的名族子弟们习惯了享受特权却不承担相应的义务,甚至连最起码的等价交换往往都会忽略。

  “执笔立说、言传于世的确不是一件轻易的小事,我本以为刘郎名门子弟、身负家学,应当会有少年壮气、不负所传的豪迈。但今临事多虑、思捷行缓倒也不谓有害,虽然未必会有青出于蓝的雄迈,但也能够保守于今,不会冒失犯错。”

  李泰没有直接翻脸,而是继续微笑说道,我觉得你是个人物结果你不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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