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45节

  既然想要抱残守缺,那也就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于是李泰便抬手示意仆员入前收拾自己案上的餐食,并且吩咐道:“明早去鸿宾楼请宗令入府,我要请问他于岁时之外对荆襄人物可有独到见解。”

  找人做事又不是谈恋爱,既然不合适那就不需要再继续腻歪,趁着仆员收拾餐桌的空当,李泰也从席中站起身来,向着刘广德微笑颔首便待离席退出。

  刘广德却是没想到李大将军翻脸这么快,一言不合便要中断谈话,眼见李泰已经起身离席,他脑海中顿时也是思绪万千、焦虑无比,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忙不迭开口说道:“大将军暂请留步,请容我……”

  李泰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走到门口处之后才对刘广德笑语道:“掌兵之人最重时机,入亥则眠、时刻催我。刘郎若仍未尽兴,便且留此,稍后便有府员来陪。”

  说完这话后,他便径直离开了此间客堂,只留下一脸错愕与懊悔的刘广德。

  一直等到李泰的身影消失在客堂门口好一会儿,刘广德脸色变幻不定,几次都想拔腿而走,但两腿却如坠铅一般挪移不动,脑海中思虑翻腾,最终颓坐在席。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总管府属官入此,对颓坐席中的刘广德抱拳笑语道:“卑职奉命侍宴贵客,请问足下意欲继续留此还是转去别堂?”

  “不、不用了,恳请贵属暂借笔墨,容某留书一封致于李大将军,然后便当告辞。”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刘广德便在懊恼焦灼的心情煎熬下变得语调沙哑,向着这名属官涩声说道。

  那属官闻言后便着令仆员送来笔墨文具,眼见刘广德伏案作书,他便也坐在另一侧席案旁相陪。

  刘广德初时运笔还算流畅,可渐渐就变得缓慢下来。他自知因其有欠担当和诚意,已经给李大将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错过了之前面授机宜的好时机,如今若再辞不达意、不能挽回先前的过失,那么沔北的大门可能就此便要向他关闭。

  凡事关心则乱,在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刘广德变得越发患得患失,对这封能够决定他前程命运的信也越发的斟字酌句,推敲用词用字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原本他是说写完一封信便要告辞离开,但就在其斟酌推敲之中时间悄然流逝。原本那府员以为是一个比较轻松的任务,送走这客人便能下班收工了,可渐渐便发现不寻常了,这人执笔之手越发僵硬,甚至大半个时辰都写不了一个字。

  他也不知此人所书究竟是何机要,不敢发声催促,于是便也只能苦着脸陪坐一旁,只是看着烛火将尽时吩咐仆员续上蜡烛,不知不觉竟伏案沉睡起来。

  李泰清早起床用餐之后,便直往前府去处理公务,待到案事处理一番后稍作歇息,便又到了会客的时间。派人相召的宗懔已经在总管府前厅等候了一会儿,他一边着员将人请入,一边转去客堂等候,行入此间庭院后,才被告知刘广德从昨夜到现在仍然没有离开,只是伏案作书。

  听到这话李泰自是有些好奇,便又迈步走向那处厅堂,入眼便见到这刘广德神情苍白憔悴的僵坐席中,眼神涣散且呆滞,便轻唤一声道:“刘郎可有不妥?”

  “仆前应对有错,以致大将军失望而走。恳请大将军宽怀宥恕,垂恩复使,仆一定精诚用事、不负所用!”

  再次听到李大将军的声音,刘广德本来呆滞的神情顿时变得惊动起来,推案作拜,颤声说道。

第690章 六亲无靠

  2023-10-08

  宗懔被请入总管府中,李大将军又与之就荆襄风俗交流一番,只是未来得及深入探讨一些礼俗渊源,李大将军便因为又有公务来催而不得不一脸遗憾的提前结束了这一场谈话。

  宗懔瞧得出这位李大将军真的是对他们南国风情礼俗深感兴趣,于是在返回鸿宾楼后也忍不住向同行之人略作感慨。众人闻听此言后,各自心内也都洋溢着文化领先的自豪感。

  深慕南国礼俗文化的李大将军在结束了同宗懔的会面之后,旋即便带着纳头便拜的刘广德离开了荆州城,再往城东物华苑去,将之引入一座印坊之中。

  “所撰文卷倒也并不需要盛极辞藻,文辞通顺、朴实直白即可。”

  李泰一边走入印坊中,一边向随行在后的刘广德提出创作要求。

  他也不是让对方编撰出什么震惊世人的名著,只是将历年来从南阳迁往江陵等地的人家做一个罗列梳理,并且适当的抬高一些南阳旧族的门第声望,增加其后人的荣誉感从而热衷于寻亲访故。

  若在昨日,刘广德多多少少还要秉持着一点治学的态度,不太认同李大将军一些创作理念,哪怕不能力求中肯真实,但也不能砸了他们南阳刘氏的治学名头啊。

  不过当人某些坚守的底线一旦被突破,后续再画什么线那也只是开门揖盗的地毯。

  刘广德经过一整夜的自我攻略,如今已经将李大将军的恩用当作自己人生乃至整个家族一个莫大的机缘,为了紧紧抓住并且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个人和家族做出一些牺牲都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对于李泰提出的一些要求,刘广德只是连连点头并且认真记下,不会贸然提出什么质疑。

  “刘郎书成之日,此间便会雕成印版,须臾之内万册即成,不需多久,大江上下必将盛传刘郎所著时论!”

  在李泰一直以来的投资扶植之下,荆州印坊无论是技术还是规模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不再仅仅只局限于格式公文的印刷,范围已经逐步扩大到府学教材和防范时疫的医书,有了足够的技术和生产规模的积累,内容的印刷复制便不成问题。

  在门第观念盛行的南北朝时期,无论南北都有以谱学著称的学者和家族,但南阳刘氏并不属于此类。而李泰也压根不想掌握学术上的话语权,只是要在社会传播层面掌握舆情的控制权,要让大江南北凡有识字之人都能看到这一份南阳旧族名谱。

  只要数量和规模上达到了,假的可以变成真的,狗屎可以变成黄金。

  刘广德还是第一次看到印刷图籍这种新奇的技术,在将流程参观一番后,很快便也意识到这种内容生产方式在传播上的优势。

  一想到自己编撰的书籍不久后便要将盛传大江南北,获得他亲长都不曾达到的传播范围,刘广德也是颇感激动,连连点头表示道:“大将军请放心,仆一定尽心竭力、尽快将此文籍编撰完成!”

  眼见刘广德一副干劲十足的态度,李泰也颇感满意,因为担心其人返回江陵会给编撰工作带来一些变数影响,于是便决定先将其人暂留此间。理由也很简单,江陵之前借给沔北的图籍整编工作还在继续,李泰仰慕刘之遴兄弟的学问而将其门中子弟留此协助整编。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江陵的使团自正月人日抵达了沔北,如今已经停留到了二月,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李泰又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在江陵众人辞行将要离开的这一天,李泰又在鸿宾楼中摆设宴席欢送其众。在等待李泰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众江陵人士笑容满面的同荆州府员们交谈着这段时间以来对于沔北此境的感受。

  待到李泰到来,楼内气氛顿时更加热烈,江陵众人纷纷起身感谢客居沔北这段时间来所受到的款待。但是很快,这热烈的氛围便要直接降到冰点。

  李泰在同众人礼貌寒暄之后,便示意他们各自归席坐定,而他自己则举起手来拍了一拍,旋即便向后方招了招手,同时口中笑语道:“离别在即,无物为谢,却有一桩事情需要有劳诸位。”

  说话间,一名锦衣华服但却神态萎靡的中年人被从后方引领出来,在场江陵众人见到这人面貌后,神情却陡地僵硬起来:“邵、邵陵王……”

  这中年人正是不久前被李允信攻破齐昌所擒获的邵陵王萧纶,一路被押送到了荆州,前日抵达后倒是受到了一番饮食款待,今日却被引来这鸿宾楼与江陵众人相见。

  看到这满堂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江陵人士,邵陵王一时间也是有些诧异,但旋即却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突然抬手指着宗懔等人破口大骂道:“我道为何魏军夺我城池、掳我至此,原来是你们这些狗贼奉七官命来说魏人!之前七官使王僧辩来逼,我已经将郢州拱手相让,他仍然不肯放过我,欲假人手害我性命……”

  “大王误会了!下官等奉湘东大王所令前来沔北,只为向友邦恭贺新年,实在不知大王与此别有纠纷啊!”

  宗懔等人听到邵陵王此番斥骂,一时间半是羞恼、半是惊惧,尤其不想让本国之中这手足相残的丑事直接在别国人员面前宣扬,忙不迭起身回答道。

  然而邵陵王本身已是身孤势穷,如今更是沦为战俘阶下囚,满怀的愤懑暴戾,更有几分竭斯底里的癫狂,自是完全听不进宗懔等人的解释,又望着李泰大声说道:“李大将军是魏国英壮,名满天下的世族名将,更当洁身自好、爱惜民生。但今却轻信我宗中家贼的蛊惑,擅自出兵击我、夺我势力,难道凭李大将军如此才俊也要甘心沦为湘东残害手足的爪牙?”

  这个老六发狂骂别人,李泰是看得挺欢,但却没想到转头便骂到了自己头上。

  瞧着其人沦落至此仍然一脸癫狂狠戾之态,李泰便相信这家伙是干得出来找人假扮自己父亲再一顿痛殴的极品了。别人顶多是扎个小人,这家伙是把替身艺术玩到了新高度。

  但这倒霉玩意儿又不是自己生养的,李泰当然不会惯着他,眉头便是一皱,旋即旁侧诸亲兵便入前挟持其人臂膀,刀环直杵其肋骨之间,疼的邵陵王眼皮一翻、倒抽凉气,缓过气来后忙不迭惊呼道:“饶命、饶命!”

  见这家伙老实一点了,李泰才又缓步走入席中坐定,并且在自己席侧也给邵陵王准备了一席。无论这家伙怎么极品,身份毕竟摆在这里,还是得给予一定的优待,不能当众羞辱折磨。

  “我并不知二王之间有何间隙,但今番出兵齐昌亦绝非受湘东指使,是邵陵王自相招至!”

  待见邵陵王被拉入席中坐定,李泰才又望着他沉声说道,并且将之前韦鼎作为使者所送来的书信就案甩到邵陵王面前,旋即便冷笑道:“请王观此书信,是否日前遣使致我?王前使人来说,欲借安陆为你讨贼之资,踏平贼寇之后以功归我。我虽未即时便作决定,但也钦佩王勇当家国重任的襟量,但却没想到王是以此诈我,实则暗通齐贼谋我城地!”

  “这、不是的,当中有误会、有误会啊!我怎么会、是韦鼎,韦鼎会错我意,传达有误。暗通齐贼确有,只因七官逼迫……但我其实、我是想与李大将军共谋大计……”

  萧纶一辈子浑浑噩噩、色厉内荏,听到李泰此番斥责声,当即便下意识的推卸责任、并且试图为自己狡辩。

  但李泰却并不是愿意对他们一再纵容的萧菩萨,懒得听这一通废话,而是又望着宗懔等人说道:“前者邵陵王诱结齐贼,犯我疆土,两处俱破。用兵细略不便相告,但侵我疆域者,必以杀报之!来犯齐贼业已受戮,然邵陵王终究梁国宗室之长,如今两下论好,我不便擅加刑罚,故而将之引送江陵,请湘东王诫之勿犯。”

  “这、这……某等北行,职在贺新,所奉并无余事。今者所托,委实不敢轻受……”

  宗懔听到这话后顿时一脸的难色,不敢将邵陵王这烫手山芋接到手里来,如此事关重大,总要归告请示湘东王才可。

  邵陵王听到这话后便也脸色大变,两手抠住桌角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要!请李大将军、求大将军切勿将我遣送江陵,湘东必然杀我啊!”

  李泰本来就是要用邵陵王去刁难湘东王,又怎么会搭理邵陵王的恳求。再说这家伙沦落到这步田地,纯粹是自己作出来的,天下之大你说你去哪里不好,偏偏来老子门前晃悠,还想三想四的想法挺多,搞得不弄你都不行!

  于是他也不理会这两方的婉拒和恳求,仍是安排他们一路并且派遣人马礼送出境,至于离境之后宗懔等是直接放走萧老六还是将之押引回江陵,那他就不管了。

第691章 畏罪自尽

  2023-10-09

  “羌奴当真全无信义,实在欺人太甚!”

  江陵城中湘东王府内,湘东王一手死死捏住信纸,另一手则握起拳头怒挥着,那只独眼中更是蕴满了愤怒,口中咆哮道:“当今家国不安,我本待先定内乱再除外患,对这沔北羌奴一直以礼相待。之前兵逐邵陵亦受其意,今其得获顽徒竟然奉送我处,使我身陷情义两难之中!狼子野心,可恨、可恨!”

  府中群众虽不尽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大王如此盛怒,也都噤若寒蝉,不敢随意打听。

  在发泄一通后,湘东王心中怒火稍减而忧虑更甚,屏退其他人员,只留几名心腹在堂,略加沉吟后才又沉声说道:“羌奴是要逼我暴露丑迹,可若不加处置,任由邵陵进入江陵,所害尤深。方今正欲毕尽全力与敌交战,更加不宜受此杂情滋扰,绝对不可任由邵陵入府!”

  几名心腹闻言后各自交换眼神,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声道:“大王英明!”

  湘东王对于这些马屁声只作充耳不闻,那一只独眼中满是思虑之色,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叹息道:“你等且持鸩毒,即日北去前往迎之,饮之服毒之后也不需收殓,弃之野涂即可,勿使江陵群众为此分神!”

  几名心腹闻言后忙不迭又点头应是,唯恐应命声晚便遭到大王责罚。

  在决定将邵陵王这个兄长毒杀途中之后,湘东王心情便轻松了一些,然后便开始思忖手法是否还有美化的余地,不要太过直接而为人抨议诟病。

  过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口说道:“去将府中几员邵陵故属召入来见。”

  之前湘东王派遣王僧辩前往郢州兵逼邵陵王,邵陵王胆怯逼走,然后便有一批部属佐员顺势投靠过来。

  在逼走了邵陵王之后,湘东王对这些人也未大加追究,在没有激烈的利害冲突和触怒自己的情况下,湘东王为人还算是比较宽厚的。这也是建康沦陷后许多江南人士投奔江陵的原因之一,当然除了江陵他们也没有了其他更好的投奔方向了。

  很快便有几名邵陵王故吏被引入府中,在接受几人跪拜之后,湘东王便望着几人笑语说道:“你等旧从邵陵,或因我前使部卒击之而心中暗怨……”

  几人听到这话后,连连摇头表示没有,不敢在湘东王面前流露怨态。

  “无论有无,尔等又安知我心啊!邵陵轻躁,难典大军,若非他临事昏计,江南又何致大祸?今我门下徐文盛等与贼对垒于郢州,贼势虽凶,却难寸进!你等自问,若仍邵陵在身,能如此严控贼势?”

  听到湘东王这一番自夸,几名邵陵王故吏心中也颇不是滋味,但也只能陪着笑脸点头应声道:“大王英明果敢,确是灭贼中兴、匡扶社稷的不二之选!”

  “前者我使王僧辩传言许之移镇湘州,邵陵不肯就我,浪荡淮内无所附就,结果却被魏人击破擒获,引送江陵,如今已在途中。”

  湘东王又望着几人笑语道:“如今还尔等故主,速速北行相迎。须得牢牢记住精心辅佐、规之正道,如若不然,定惩不扰!”

  几人听到这话后,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纠结。邵陵王虽然不堪,但总还算是宗室之长,若能拱从其侧,他们这些人也不至于寄人篱下而倍受排挤打压。但湘东王说的如此仁厚豁达,却又让他们有些惊疑不定。

  但无论他们各自是何想法,湘东王却也不给他们选择的余地,当即便勒令几名之前得令的心腹带上这些人一起打点行装、准备出城。

  当这一行人行出湘东王府的时候,其中一名邵陵王故吏突然向着街边一名行人高声呼喊道:“韦主簿几时来的江陵?”

  那名行人正是之前出使沔北的韦鼎,因其出使与李泰交涉结果不佳,自知邵陵王恐怕不能长久,返回复命之后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齐昌,而后便往江陵来。

  听到呼喊声,韦鼎转头望来,旋即便认出了几名邵陵王故吏,于是便走上来说道:“不意还能与诸位相见,许参军等早入江陵,想必已经安顿下来,为何又一身行装、似要远行?”

  几人中一名年纪与韦鼎相仿的文士名为许亨,本安陆人士,旧年避祸郢州而被邵陵王召入府中任事,此时听到韦鼎的问话,许亨便叹息一声旋即便将湘东王的吩咐讲述一番。

  韦鼎在听完这话后,脸色便微微一变。

  许亨则又开口道:“韦主簿似是新入江陵,如若仍然无处投奔,不如同某等一起出迎邵陵大王?湘东大王有言将置王湘州,届时开府治民亦需才力,某等本就大王故属,随从同往亦是应有之义……”

  韦鼎闻言后先是略作沉吟,旋即便歉然说道:“今番入城是有亲故需访,之前便遣奴相告、不可失约,只能有负许参军相请了。”

  许亨等人闻言后,不免面露失望之色,但也知人各有志、不便强求,再加上同行的湘东王下属已经忍不住发声催促了,于是便也只能遗憾告辞。

  韦鼎站在街上望着这一群人离去的背影,神情变幻几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再疾行几步追上来,示意许亨靠近自己然后小声道:“湘东素来不以德义称,此行也未必能得善果,许参军等既出,便不需再作归想,北去为吉!”

  许亨听到这话后不由得愣了一愣,再见韦鼎一脸严肃的神情,于是便重重的点头然后才又上路。

  因为未得湘东王的明确指令,前往沔北的使者宗懔一行也不敢直接便返回江陵,在抵达两国边境所在的石城时便干脆停了下来,任由魏人如何催促,只是不肯动身离境。

  就这样厚着脸皮拖延数日,一直到了二月下旬,湘东王派来迎接的使员才终于来到了石城。

  彼此汇合之后,他们才终于从护送至此的魏军那里接过邵陵王。因有湘东王的叮嘱,几名心腹也未敢直接在石城境内便下手毒杀邵陵王,以免再给魏人插手和大肆宣扬的机会。

  许亨等几名邵陵王故吏自然第一时间便想侍从邵陵王,但他们的请求却并未获允。来自江陵的湘东王府卫队将邵陵王团团保卫起来,完全不让其他人靠近并与邵陵王交谈。

  一行人上路行进一天之后,便抵达了竟陵郡境内。明明再行不远便可入城住宿,但安排行程的湘东王心腹却坚持露宿于野。

  到了第二天一早,有兵卒进入邵陵王的营帐中,旋即便大声呼喊道:“大王服毒自尽了!”

  营地内众人闻讯赶来,便见到邵陵王横卧帐内,口鼻都沁出黑红的血迹,而且脸色铁青,早已经气绝多时。

  “大王、大王怎么会自尽?”

  许亨等故吏们见状后自是震惊不已,想要冲到帐内去仔细查探一番,但结果却被湘东王府卫兵们用兵器格挡在外。

  一名湘东王心腹大声说道:“方今家国遭难,内外多事,正是国中忠义之士上下一心、兴复社稷之时!湘东大王握命军府,聚众定乱,凡忠义勇力之辈无不授以重用!

  邵陵王才性猥琐、劣迹斑斑,于宗家有罪无功,因其宗属近亲,湘东大王一再恕之,今又赎之外邦、授以州任,但邵陵王终究不能情同大义、辜负恩授,畏罪自尽,自弃弃人,死不足惜!

  大王有令,如此罔顾家国危难、怙恶不悛之徒,当弃之于野,岂可再费家国赙资以葬!”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后心中哪还不知真实情况如何。而许亨等邵陵王故吏这会儿也明白过来,湘东王派遣他们过来,只是要让他们这些故吏亲眼见证邵陵王遭此天人共弃的下场。

  来日若有什么有关此事的流言传出,自然唯他们是问。而他们这些故吏亲眼见证邵陵王的死亡也不加收殓,自然也更印证了邵陵王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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