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29节

  宇文护见状后也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出堂去速速安排人事。

  一个多时辰之后,弥漫着艾草烟气与皮肉焦灼气味的房间中,宇文泰长舒了一口气,旋即从榻上披衣而起,望着方才为他艾灸镇痛的梁人殷不害笑语道:“殷君当真神医妙手,让人佩服啊!若非君药石之力,我不知还要承受多大的苦楚。”

  旁边殷不害连忙作拜道:“大王谬赞,小民实在愧不敢当。前者入诊已告大王之疾或因肝郁气结、气血双滞,以至于痈气滋生,眼下疾气未深,小民陋法尚可缓解一时。可若是疾气转深,恐非药石可治。小民于旧国本不以医书为长,因奉恩慈学成几分艾灸之技。大王若欲除疾,可向南面访取名医。”

  宇文泰闻言后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亲兵将殷不害赠金送出,旁边宇文护则连忙说道:“阿叔,你体居为重,更加不宜操劳过甚。还是听取这殷某建议,访征南国名医来为诊治吧!”

  “不,不可!如今南国人事精华俱掌李伯山手中,若往访之,其必警觉。如若知我有恙,恐怕不会再如此恭顺了。即便要访,也应征罢东贼之后。”

  宇文泰摆手拒绝了宇文护的提议,口中沉声说道,旋即又叹息道:“你前所谋计,我虽未尽通,但也觉有几分道理。懂得扬长避短,不负之前的种种教训。说到底,李伯山是你等大敌,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将这一份家业更加稳妥的交付后辈手中。”

  最终宇文泰还是决定要跟突厥人继续合作攻齐,他忍不了布局数年去消耗李伯山,况且这也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不过相应的权限他还是开放给了宇文护,尝试多方面的对李泰形成限制。

  只是突厥人的嚣张和狠辣也超出了宇文泰的想象,就在邓叔子等人刚刚交付给他们,这些突厥狼骑们便直接在长安城门外杀掉了这所有的、足足三千多名柔然残余之众。

  血气浓厚数日不散,哪怕过了许多天,当牛马经此城门附近入城时,仍然不免惊厥失控。而这件事的发生,也让当日许多亲眼目睹这一惨事的畿内士民们羞愤不已。

  柔然人的生死他们不在意,可突厥人的目中无人却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很长时间都仍挥之不去。提起做出这一决定的中外府,各自也都不免摇头叹息,许多思绪未敢宣之于口。

第875章 太师气惰

  六月中,又有一队时流南出武关,直赴襄阳而来。

  “卑职拜见大王!前受征令,心实受宠若惊,无奈身连为事留,今始来拜,恳请大王见谅!”

  抵达襄阳之后,这一众人为首的杨敷等数人便第一时间来到台府拜见太原王,杨敷更是一脸小心的向着李泰作拜道歉。

  今年年初,李泰获得山南道大行台的职位、开始安排台府下属诸州郡人事的时候,便分别向朝廷和杨敷本人送去了请调与征令,希望杨敷南来担任荆州刺史,也算履行他之前与杨宽之间的约定。

  但是相关的书令送出了小半年,杨敷才姗姗来迟。虽然说中间也几番回信解释,但其心内也是多多少少有些忐忑慌张,担心会遭到李泰的见责。毕竟如今的李泰,势位和能量较之北州共事时又不可同日而语。

  李泰对此倒未在意,见杨敷如此便笑语道:“能者多劳,世事通常如此。旧年相处之时,文衍便甚益我事。如能再得良吏助我,多待一段时间又算什么。唯你州总管屡屡来书诉苦,倍述兼事不易,入州之后会否受责,那可就非我能料了。”

  杨敷这个荆州刺史就不到任,相关的州务自然只能由新任荆州总管李裒代劳。李泰特意点明了这一点,也是让杨敷要注意与这直属上司的关系相处。

  听到李泰并没有就此责备,杨敷心内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便又连连点头应是,表示入州之后一定再向总管致歉请罪。

  除了杨敷之外,同行还有京兆韦氏韦孝固、韦瓘叔侄,以及柳敏的儿子柳昂等几个关中少壮子弟。韦孝宽离开此间前便曾表态希望能为家人在李泰这里谋求几个职位,不过年初时候内外氛围还比较敏感,所以又过了几个月才安排子弟南来。

  待到与众人稍作寒暄之后,李泰便又向杨敷等问起近来关中的人事变化。他当然也有消息渠道得知诸事,但一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也会持有不同的态度,带有不同的讯息。

  杨敷倒也不是刻意拖延不来,他旧年便受李泰的征辟前往陕北,最近这些年也一直在陕北任职。之前一直没有被放行,原因也是跟宇文毓差不多,都是因为陕北、河套方面边患滋扰,使得陕北诸境形势都比较紧张。

  根源自然还是草原上的霸业兴替,所谓一鲸落而万物生,柔然的覆灭不只是养肥了继之而起的突厥,许多原本受控于柔然的胡人部落为了躲避突厥的征服和兼并,在漠南的活动加强,这也就给西魏边防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眼下朝廷在北州并没有一个完整的防戍体系,唯一尚可倚仗便是大王旧年于北州所作的各种人事经营。某等北州在事群众各自窃议,若非旧年大王于彼处所作营建,恐怕北山以北将尽数沦为胡马牧区!”

  讲到陕北诸州所面对的扰患,杨敷忍不住感叹说道。

  之前朝廷针对陕北便乏甚有效的镇防布置,甚至就连境内的诸稽胡部落都不能有效的控制起来,几乎每年都要爆发胡荒扰乱。纵有强兵大将或征讨、或镇守,所解也不过一时之患、所定也不过一地之乱。至于柔然那样的强大势力来扰,那就更加没有有效的抵制手段了。

  这一局面一直等到李泰在陕北经营才有所改变,他首先是用军事、经济、宗教等各种手段对境内诸稽胡部落进行了一个系统性的镇抚整编。自此以后数年之间,陕北方面都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稽胡作乱,偶尔有些小的骚乱发生,也多是稽胡内部分赃不均所产生的矛盾。

  陕北的屯田更是让北境诸州拥有了一个稳定的粮食供给地,如今夏州、朔州、延州等等北面诸州几乎尽从西河郡等屯田基地获取给养。朔方的牧产、西河的粮谷、河东的食盐等等,全都被有效的串联起来,其实已经构成了一个将边防力量继续向河套北部推进的物质基础。

  杨敷新从陕北离开,对于那里的情况自是非常了解,讲起相关的事情来便滔滔不绝:“朝廷对于北面,也都多有看轻,自以为交好突厥便可安心,但其实此想大谬!之前东贼力剿西河诸胡,使得旧年两处可作物流往来的通道断绝,幸在大王早有预计,可自绥州北出朔方而下。

  但是如今漠南诸胡日渐纷乱,武川白道也渐渐难行。突厥前已跨境进击吐谷浑,可见是欲为其力控漠南而作前阵。若我不能趁机兵进河套,漠南途径尽为突厥所有,届时在兵在利俱需仰之鼻息。

  而突厥又是什么恭良善类?日前长安青门之外,其众凶残毕露,若不早加防备,今日流血尚是柔然残余,来日恐怕便是我关西父老了!今我关西子弟论及此事,亦多感叹宇文太师终究难免志得气惰、不复当年了……”

  其他同行众人听到杨敷直言宇文泰的不是,也都并不感觉惊诧,反而各自都流露出认同之色。可见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估计类似的话题已经是他们日常交流的内容之一了。

  李泰在听到这话后,心内也不由得暗叹一声。

  宇文泰等北镇豪强们能够立足于关中、并且强压关西豪强一头,最直接的原因那自然是他们的势力要更强,而且他们来到关西是为了平定关陇的叛乱,所以他们的面目是保护者而非入侵者。等到孝武西迁,将北魏的法统一并带来关西,又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

  但是随着宇文泰的篡心日露,再加上对西魏法统的屡屡打击,所谓的名正言顺已经渐渐被其个人威望所取代,而宇文泰的个人威望又不巧的被个反骨仔的失控给重创一番。

  发生在长安青门外这一场杀戮,虽然是突厥和柔然之前的仇杀,但发生的地点却是关中畿内。任何一个稍有能力的政权,会容忍其都畿之内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在长安士民们看来,宇文泰为首的霸府政权还能否承担和履行之前的责任、保护关中的安全,恐怕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发生在畿内的杀戮和暴乱并不只有这一次,但是以前大家也没得选啊!

  弘农杨氏刚刚经历一场迫害,家族代表人物的杨宽被禁军暴动、活活打死于宅中,事后也并没有获得什么补偿和追赠,只能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但嘴上不说并不意味着心里没有想法,杨敷借着这样一桩刚刚发生在长安的凶事抒发自己的看法,估计也是在表示如果李泰愿意起兵杀回关中以挑战宇文泰的霸府权威,起码他们弘农杨氏是站定在这一边的。

  对于突厥的快速崛起,李泰当然也心存忧虑,觉得还是应该稍作阻遏一下,否则要不了多久西魏和北齐就得混成南面两个好大儿了。

  但这件事也的确是有点难办,西魏本来就底子偏薄,还要面对北齐这一强大的对手,更不要说宇文泰还要提防自己这个反骨仔再作背刺,七分的力量未必能够发挥出三分,再把草原新霸主突厥作为对手,那真是嫌自己命长。

  所以如果想要对突厥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起码也得到李泰入主关中之后。

  虽然说底子还是拼不过北齐,但是区域之间的人事资源调度必然会比北齐更加灵活有效得多,到时候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进行局部的战争对抗。

  杨敷针对突厥的这一番看法,无论是不是夹杂了太多个人的情绪,也算是颇有前瞻性的。

  但李泰心里也明白这些名门大族的尿性,给他们三分颜料就敢开染坊,诸如之前自作主张而枉送性命的杨宽,如果李泰现在便流露几分急于返回关中夺权的意思,他们就敢立即给自己写檄文绣战旗,让现在还算平稳的国内局势再生波澜。

  所以对于这个话题,他也并没有继续深聊下去,对于这些关中名族的想法稍作了解之后便转移了话题。

  抛开这一件事不说,眼下关中最重要的人事变化就是出兵伐齐的军事行动正式进入了筹备阶段,人员和物资的调度也变得频繁起来。与此同时,对山南道的防备也有所加深。

  霸府连下政令,不只是限制了武关方面的人事往来,就连汉中进入关中的一些通道也都给封锁起来。之前沔北投资的一些关中时流在察觉到物流通道被限制之后,也都比较惊慌,纷纷到襄阳来告急,恳求台府出面与中外府交涉一番,希望能够放开管禁。

  李泰倒是没有收到中外府相关的书令通知,对于此事也没有一个系统性的调查了解,毕竟眼下的他需要管理的人事更多,也不能全副精力都只为这些沔北工坊主们保驾护航。

  于是他便将此事交代给即将赴任的杨敷,先由荆州州府进行管理交涉一番,如果事情没有什么进展,再奏报到台府来。

第876章 十科举人

  襄阳选人院位于台府东侧附近的闾里,本来是一座气派恢宏的寺庙,后为台府征用以教习选人。

  南朝城市的发展要领先于北朝,像是居住区、贸易区和公共服务区等等不同功能的区域大多已经出现,但是在规划方面就比较混乱,也使得整个城池都显得杂乱无章。

  北方的城镇之所形成,一个最大的功能就是满足军事需求,城人或者城民见著文书之中,干脆就是指的军人。所以北方的城镇往往区域划分严明,望上去就显得井井有条。

  李泰之前提出要将襄阳城迁移,也并非无的放矢、没事找事,因为襄阳城的城池规划就颇不合理,各个杂乱的区域尤其不能满足城中人员物资快速调度集散的军事要求。

  同样的毛病也存在于江陵城,所以梁帝萧绎在江陵遭受进攻的时候,要在城外设置几十里的长栅作为防御,仿佛城墙根本不能发挥城防作用一般。至于建康城是否也是如此,李泰没有亲眼见过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大凡这样欠缺一个整体规划的城池,想要再原有基础上再添加什么新的功能区,那自然是非常困难的。官衙私邸杂错分布,想要归整起来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事纠纷。

  所以如果李泰真的打算在襄阳久留的话,按照他的性格习惯,保不准会真的重造一座襄阳城,眼下这比较杂乱的城池布局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观。

  不过南方城池虽然规划杂乱,但也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寺庙非常的多,而且大多占地面积不小。这对李泰而言,那就等于是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作征用的储备用地,直接将这些寺庙加以征用,倒是免却了许多拆造的麻烦。

  选人也是台府今年所提出来的一个新概念,意思是指经过州郡举荐、投牒自荐或者台府征辟,并且经过了台府所举行的举人试,从而获得台府选官资格的人才。

  这些人在选人院中学习台府的规令格式等一系列政务章程与吏术,只有将各种书令格式与政务流程全都熟悉并铨选通过之后,才能获得台府的选授任官,属于台府的人才储备库和官吏选拔中心。

  李泰来到襄阳之后,随着选人院建立起来,每个月都要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到选人院,亲自教授几节课程。

  这些选人们不再只是单纯的书庐学子,他们在未来不久之后往往都要走上各自的岗位,参与处理台府各种军政事务,当然也有必要了解一下李泰这个台府老大的行事风格。

  李泰的人气之高自然不必多说,每每当他在选人院开讲课程的时候,便是选人院最为热闹的时刻,课舍内外聚集了满满当当的选人,无论听得见听不见李泰讲课的内容,也都全神贯注的在倾听。

  包括选人院中的那些讲师博士们,也都要在得知李泰行程的第一时间便匆匆赶到课堂来抢占一个好位置,以便于聆听教诲、书录讲义。

  李泰自不是为的感受这些追捧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所讲课的内容也鲜少涉及到太过玄虚的领域,往往都是选才、役用、仓管等等比较具体的行政管理内容,有的是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转任诸事的经验总结,有的是来自后世一些行政管理经验。

  柳昂、韦瓘等后进子弟,如果按照彼此关系来说的话,既然来到了襄阳,安排一个职位进仕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哪怕不安排一些剧要曹司,如之前那些亲徒子弟一般安排担任帐内亲信侍从的职位也可。

  不过如今既然有了专门的培训机构,李泰便也直接安排针对他们特试一场,通过之后便进入选人院培训学习,今年秋后一并参加铨选再授官。

  这倒不是为了体现他的公正无私、一视同仁,只要是个人就难免会有亲疏远近的区别对待。只不过眼下正是选人制度的一个创建期,如果他还任意的开放什么方便之门,无疑会令制度的庄重性大减。

  后世讲到魏晋南北朝的用人制度,脑海中往往会浮现门阀政治、九品中正制之类概念和印象。这想法不能说错,但也不够全面,起码在制度建设方面来说,察举制以及官学教育无论在南朝还是北朝,其实也都是存在着的。

  诸如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别管察举选拔的人才质量高低,起码制度在执行。

  北朝的国子、太学,只要入选为学生,便拥有了品阶在身,可以直接转任别的官职。南朝则就加了“明经”这样一个名目,凡诸官学学子,必须要通过明经考试,才可以获授官职,明经就等于是完成学业的毕业考试。

  这样一看,无疑是南朝的教育和选官制度要更加的合理与科学,如果不加考核,谁知道你究竟学成什么样了?但从实际执行所取得的效果来说,那也只能是嘿嘿嘿。

  虽然南朝的明经取士形同虚设、效用不大,但只要有,对于后来者而言就是一个可作借鉴的规令内容。李泰在选人院制定的铨选考试,就是类似于南朝国学明经考试,同时也就被李泰命名为“进士”,取义考得过便可进仕。

  当然实际上的科举进士科跟这个还是不同的,李泰也只是为了灌输这样一个概念,为后来的制度推行而作铺垫。

  科举的产生是一个制度完善的过程,而并非有着明确时间和标志的概念,很多人讲起隋炀帝开创科举打破门阀垄断就满怀激动,但是隋炀帝开创的科举是什么形式、又如何打破垄断,却也未必说的清。

  北周到隋朝,吸收了南朝的明经名目,开始有了“举明经而进仕”的记录,同时秀才科也频有应举,只是考取的规模非常严格。但这一时期还是属于察举制的范畴,因为这一时期考生的范畴还只在于官学、郡学与州郡贡士,与前代没有显著的区别。

  隋炀帝年间下诏“十科举人”,着令五品以上官员按照十科标准举荐人才,所谓的十科便是“孝悌有闻、德行敦厚、节义可称、操履清洁、强毅正直、执宪不挠、学业优敏、文才美秀、才堪将略、臂力骁壮”,有一于此,不必求备,待以不次,随才擢升。

  这样一来,无论是乡贡贡士的范围,还是选授的标准都大大放宽。与此同时,在明经、秀才等察举常科之外,进士科也正式出现,选才的途径进一步增加。进士科需策时务,时务就是当下发生的事情要务,如此一来选士的标准也变得更加灵活且务实。

  有了这些选士之法的开拓和创新,到了唐高祖武德年间,进一步又扩大了参加考选的范围,不再只局限于官学乡贡等选士,凡诸才士亦可自举。由此科举作为一种选才制度,才算是初步形成。

  人对新事物的理解和接受,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对于见识之外的人事往往欠缺一个想象的能力。科举作为一个更有活力的选士方法,或许在表面的形式上谈不上有巨大的开创,但是对上下阶级的洞穿这一内核力量,却是需要时间来凝聚。

  襄阳城不只有选人院,梁王萧詧在时便已有州学,而台府移镇于此后,穰城府学也一并迁移而来。但是讲到距离仕途最近的,无疑开始一考便可进士的选人院。

  因此选人院也成了有志出仕、希望加入台府统治的时流们的首选目标,再加上之前襄阳时流争与台府功士联姻,李泰为了投桃报李便也给他们发放了众多的选人资格。

  如今选人院也是人满为患,在学选人足足达到了上千众之多,其中不乏才器猥下之徒掺杂其中。

  对此台府的应对是将这些生徒分为自费与公费两种,之前的举人试与院中旬月考试名列前茅者都可获得台府的专项补贴,可以保证衣食与学习的消耗甚至还能有所盈余。但是其他大部分生徒,则就需要自费了,而且缴费数额还不低。

  同时对于选人院的选士标准,李泰规定要奉行一个宽进严出的模式。凡境内豪强大族,只要愿意都可以将家中子弟送来选人院接受培训学习,但是台府选士的标准却绝不会放宽。如果愿意的话,家中财力也允许,这些人可以在选人院做上一辈子的后备官员!

  抱歉抱歉,更晚了。这章有点枯燥,写的是科举一个前声和渊源,科举也是由乱入治的一个重要制度进步,先把脉络整理一下,背景进行一个完善,后续尽量融入剧情去描写。。。

第877章 知行合一

  “民无资则穷,穷则暴,民无业则盲,盲则乱。古来治术,在于安民兴物,无资无业则致于暴乱,治将安存?梁氏之亡,岂侯景一徒致之?民从暴乱而不从礼乐,岂是民愚?梁家失治久矣,天下共弃之……”

  讲到对于国家的治理,南梁可谓是一个顶好的例子,李泰也常常通过对南梁的政治进行批判来表达自己的主张。

  襄阳选人院这些师生们,大部分也都算是原本南梁社会当中的统治阶级,对于李泰这种对于南梁切片鞭尸的做法,在情感上当然也是有些不能接受的。但是在理智方面,他们也想听听在李泰这个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将眼中,南梁到底衰亡在哪里。

  南梁统治阶级的腐朽,早在侯景之乱前便有士流进行过反省并向梁武帝进谏。这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南梁大同年间散骑常侍贺琛向梁武帝进言,国家户口流失严重,地方官员贪污成风、朝廷之内奢靡浪费,同时皇帝身边刁竖竞进、赏罚不公,朝廷冗事冗费杂多等等。

  这一番进谏在当时直接把梁武帝整破防了,直接口授诏书斥问贺琛,你说有人贪污不法、鱼肉百姓,有胆量指名道姓的说出来,老子弄死他!

  老子信佛几十年,吃喝花销都不花公帑,宴会公卿也只是菜蔬,祭祀祖宗的三牲都久不宰杀,一根黄瓜做成几十道菜式,三十多年绝于房事,生平不好声乐酒色,忙起来日常一餐。当年腰逾十围,如今瘦到二尺有余,当年的腰带都还留着呢!老子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黎民百姓!

  老子都已经干到了这一步,你们这些大聪明还在这里瞎哔哔,来来、你有什么高招治理你说的这些乱事?如果不说出来就是在欺罔朝廷,就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

  老菩萨这一番撒泼直接把贺琛给吓蒙了,只是连连叩首请罪,再也不敢提进谏的事情。但不提不等于没有,南梁国中群众顶不住老菩萨撒泼,他自己却想挑战高难度,主动迎进来一个没有遭受过他PUA的侯景,搞到临死没能吃上一口甜的。

  李泰讲这些,也不是为了探讨什么南梁政治得失,而是为了教导这些预备官吏们该要保持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们所管理的对象。尤其普罗大众们在不同的境况下会有怎样的状态和反应,这些反应又会如何作用到他们的身上来。

  侯景区区一个外来的叛将,杀入建康城这个南梁首都之后,竟然能够如鱼得水一般的自在,煽动起大量的底层民众追从作乱,将南梁的统治之脆弱暴露无遗,也让梁武帝的自我吹嘘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南梁的统治阶级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通过学术辩论、经义解读和宗教宣传来狠抓意识形态,从上到下全都包含在其中。就连东魏的高欢,对南梁的意识形态建设都表示不及。

  但萧老菩萨和那些权贵们却忽略了、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再好的思想建设他缓解不了肚子饿啊!

  民众没有收入就会穷困暴躁,没有产业就会盲动骚乱,之前局面还能维持,那是因为畿内有着十数万的武装力量,可当这些军队寒山一战被输光之后,淮南又杀过来一个带头大哥,这还不蜂拥而起零元购,还等着你肉身成圣爆舍利子啊!

  中古政治生态中,普罗大众根本就不具备表达其政治诉求的资格。当然他们也谈不上有什么政治诉求,有的只是最基本的生存渴望,却往往还不得满足。

  哪怕是对于侯景之乱的摧残仍然记忆犹新的南梁士民,心中更加恐惧的还是侯景并其乱兵们,却忽略了乱军之中大部分都是当年曾经任由他们剥削鱼肉的民众士伍。

  李泰这一番言论谈不上有多新鲜,但视角却很特别,强调了普罗大众的主观能动性。这个世界当然不公平,有人占有的多,有人占有的少,可如果你一定要把人逼得一无所有,当他们只剩下这一条命的时候,那就有很大几率要跟你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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