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3节

  有了崔訦这个表哥出面力挺,龙首原钉子户他是当定了!

  年关将近,长安城中气氛也是热闹繁忙。高仲密官邸访客不少,有许多是特意来看一眼李泰。虽然大行台一直没有亲自召见,但他几次在不同场合表达对李泰的欣赏,却是快速的在长安官场上传扬开来。

  到了元日大朝这一天,李泰也换上了簇新的袍服,跟随高仲密一同入参大朝。

  他官位虽然不高,但因为有那倍感嫌弃的散男爵位,也就获得了登殿朝参的资格。

  这里说下历法节日问题,好像周朝历法是以腊月为正月,我记得写唐皇的时候也介绍过。。。至于西魏的历法,前边也有书友提过这个问题,倒是没有认真查,如果说奉周礼的话,应该是在宇文泰托古改制、实施六官制之后,特此告知。。。

  (本章完)

第75章 二泰相见(求订阅!)

  2022-08-14

  西魏的皇城位于城池的东北角,一半是兵城,一半是百官衙署。宫城位于皇城偏北的位置,从宫墙范围来看,占地大约在七十多亩。

  对普通民家而言,能有大半顷的宅地或许能乐得睡不着觉。但对一国皇帝而言,这样的住所面积甚至都不能用寒酸来形容。后宫里养的猫狗叫声大一点,上朝的大臣们或许都能听见。

  皇宫内外的建筑,透出一股后世旅游古风街的廉价气息,建筑新旧掺杂,显然并非一时造起。有的殿宇瓦沿都有破损装,雕栏漆色斑驳。

  造成这副模样的,除了西魏财政状况一直不佳,显然也跟如今的元魏皇室就是一个傀儡有关。

  黎明时,又有一阵小雪落下,百官们在大行台宇文泰带领下鱼贯登殿。

  李泰本来还颇为嫌弃他高平县男的爵位,可当真正朝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个散男爵位在西魏也算是一个稀罕货。

  今日入参朝会者三百多人,李泰的班列站位还不算最后,站在他身后的还有许多胡子一大把但仍然没有封爵的官员。

  当然他也不算最年轻的,行在他前方的还有许多年龄比他更小的人。这些大多都是北镇武人的后代,恩荫受爵,爵位也都普遍高于李泰。

  这皇宫本身就显得寒酸,宫悬礼乐也营造不出庄严肃穆感,再看到那些北镇武人父子朝参,李泰心里不免生出一股老子带着儿子吃席蹭饭的强烈既视感。

  场景虽然不够庄重,但态度也得摆正。宇文泰先率群臣参拜殿中端坐的皇帝元宝炬,又有礼官宣读新年致辞,无非国运艰难、共克时艰之类。

  然后御案旁别置一席,宇文泰登席端坐,皇太子元钦又率诸宗室并群臣,告谢这一年来丞相劳苦功高。

  一系列礼程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上午,李泰觉得怎么着都得留顿饭吧,人家皇帝却直接起驾回宫,百官各归衙廨,根本没提吃饭的事。

  退朝之后,高仲密等在朝显官被引到尚书省衙堂招待,李泰等一行下官则就退立在大殿外的廊下,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李泰拍拍饥肠辘辘的肚子左右张望,考虑要不要早退回家吃饭,瞧瞧这新年大朝的寒酸样,只怕有饮食招待也不会太丰盛。就算群心归义、除贼大统,这饭该吃也得吃啊!

  他这里正嘀咕着,殿外另一处却传来些许哗噪声。见其他朝士们都一溜小跑凑过去,李泰便也跟上前去看热闹。

  殿宇南侧聚着一群人,几十名持殳的禁军卫士正一脸忐忑的维持着秩序。

  李泰来的太晚,远远站在人群之外,根本就挤不进去,也看不到人群里具体情形。旁边看客们也只是围观,不敢在这宫城大殿前发声议论。

  不多久,又有一名中年人率领禁卫甲士抵达这里,中年人乃是宇文泰的侄子宇文导。他两手一推排开人群,径直走入其中,很快便有一人行出,乃是之前李泰在栎阳防城见过的侯莫陈崇。

  侯莫陈崇脸色铁青,径直离开此处。随着人群散开,李泰见到宇文导正拉着另一个同样长得孔武有力的大臣小声诉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一人被禁卫反剪双臂、垂首而立。

  随着人群散开,李泰发现大表哥卢柔也在这看热闹人群中,连忙凑上前小声问道:“表兄,这咋回事?”

  “唉,势位相争罢了。胡仁新授雍州刺史,一时忘形,在殿外臧否前政不堪,彭城公恰好行经,场面便有点尴尬。常仪同是彭城公旧属,便跳出来打了胡仁……”

  卢柔先是叹息一声,然后小声跟李泰讲了讲事情经过。

  李泰听完后,顿感大开眼界,这特码西魏朝廷还真是野蛮生长,大臣直接在宫城殿堂外就干起架来。

  胡仁又名王勇,在过去的邙山之战中因作战勇猛,年前宇文泰表彰其功、授为雍州刺史,接替了侯莫陈崇。不想元月大朝刚散,就被侯莫陈崇的属下拥趸给揍了。

  了解事情原委后,李泰心里忽生警觉,左右张望一番。他记得刚才退朝时,赵贵那家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两眼,会不会待会儿自己也要被在皇宫堵了?

  如果只是赵贵一个,他倒也不怕,毕竟拳怕少壮,赵贵势位虽高,可要两人单挑的话,李泰还担心自己失手揍死他。就怕赵贵呼朋唤友,他可就双拳难敌四手,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心里正盘算之际,一名谒者匆匆入前拱手道:“请问是否高平男李散骑?大行台着卑职引李散骑外朝堂相见。”

  李泰听到这话,精神顿时一振,卢柔也拍拍他肩膀鼓励道:“用心应答,勿负众望!”

  外朝堂是一座大院,旁边便临着丞相府衙堂、尚书省等要司,谒者将李泰引入后送进一间靠近大堂的庑舍。这庑舍有地龙取暖,比别处庑舍官员们跺脚呵气等着召见要好得多。

  李泰来到这里的时候,房间中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不久前在殿外斗殴被劝走的侯莫陈崇,李泰连忙抱拳作礼:“伯山见过彭城公。”

  侯莫陈崇正自闷坐,抬眼见到李泰,嘴角抖了一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自己移至窗边坐定,给李泰让出一点空间。

  彼此并不熟悉,李泰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尴尬坐下,捧着谒者奉上的温热酪浆小口细呷。

  “我、我并不是贪势恋位,只是胡仁言辞狂妄荒诞……”

  耳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李泰先是有些错愕,抬头一瞧,见是侯莫陈崇正望着自己说话,他连忙放下酪浆,开口说道:“彭城公少年成名、功勋卓著,伯山亦多有所闻,自然有宠辱不惊的襟量。后事者焦躁攀比,也是因为彭城公丰功醒目!”

  侯莫陈崇听到这话,原本颇为阴沉的脸色略有好转,还待开口说些什么,谒者来告大行台召见他。他便连忙起身,走出几步后又折返回来,对着李泰点了点头。

  侯莫陈崇登堂大半个时辰才行出,左近候召官员也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纷纷行出庑舍想看看侯莫陈崇将要遭受怎样的惩罚。

  李泰也来到廊下,一脸关切的瞧着侯莫陈崇。他倒不是担心侯莫陈崇前程如何,心里还巴不得侯莫陈崇遭受严惩、宇文泰借此彰显狠抓皇城治安的态度。

  侯莫陈崇出堂之后,眼眶红红,脸庞也有些红肿。

  李泰见状后不免有些诧异,在皇宫里打架斗殴、性质恶劣,该严惩就严惩,这咋还把人抽哭了?

  “李郎教我宠辱不惊,大行台评此诚是良言。人事变迁,势位渐隆,反倒因为俗计埋没了初心,忘记了乡党客远创业的艰难,受教了!”

  侯莫陈崇走到李泰面前,小声说了这么几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这朝堂大院。

  李泰听到这话则有些傻眼,感情进去这大半天,只是在上心理教育课,宇文泰你脾气呢?你得弄他啊!

  他这里正自腹诽宇文泰遇到老兄弟犯事就和稀泥,谒者又匆匆来到他面前说道:“大行台着高平男登堂入见。”

  听到这话,李泰连忙收起心情,低头拉了拉衣服。大约西魏大臣们多数都有将军肚,他这新官袍便也前腹宽大,兜在腰带上有些不雅观。

  偌大厅堂里只有十几名侍者卫官站立着,显得有些空旷。谒者径直将李泰引入旁边的一间耳室门前,先入内通报一声,旋即便出门向李泰点了点头。

  李泰见状后便趋行入内,视线快速一扫,见房间里除了高坐于上的宇文泰,在席还有三员。他也不敢细作打量,连忙入前作拜:“臣高平县男伯山,叩见丞相、大行台。”

  “免礼吧,先入席坐,稍后论你。”

  宇文泰仍穿着朝参时的礼服,垂眼看了看李泰,便抬手说了一声,接着便继续低头批阅案卷。

  李泰心情多少有些忐忑,闻言后便退行坐入房中最末尾的一席,坐定后便察觉房中正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抬眼去瞧,便发现苏绰那炯炯有神的视线。

  李泰认识苏绰,还是早前在若干惠府上远远见过一面,见状后便连忙颔首抱拳致意,却发现苏绰比自己之前所见要瘦的多。

  他记得再过大约两年,这位宇文泰霸府最重要的幕僚便会积劳成疾而死,此时见到苏绰已经瘦得有点脱形,也能想象过去大半年苏绰是承担了怎样繁重的政治任务。

  李泰心里顿时更有决断,绝不能被宇文泰当牛役使,别的卢没当成,先被西魏的政务给累死。

  房间中另外两人也在好奇打量着李泰,直到宇文泰开口垂询才收回视线,认真作答。

  听他们一番对话,李泰才知在席两人分别为原岐州刺史郑道邕与司农少卿薛善,郑道邕新迁雍州长史,薛善则领岐州刺史,宇文泰召见向他们交代新一年的州务重点。

  李泰在席又等了一刻多钟,宇文泰才把正事交代完毕,也没让他们三人退出,只抬手指了指李泰道:“三位皆事国良臣,今向你们介绍一位曾寂于野的名门少俊。李伯山,到近席来坐!我举你入朝,可不是为的让你不群于众。”

  今天四章一起更了,明天三章,存稿有限,望体谅。。。

  (本章完)

第76章 得此伯山

  2022-08-14

  听到宇文泰这么说,李泰心里竟不由得生出几分受宠若惊之感,连忙起身往近席移去。

  “臣惶惶少愚,谋身乏计、趋义无献,幸丞相海纳包容、厚赐生机,赞赏受之有愧、羞不敢当!”

  他先向宇文泰长施一礼,又向在座三人各自作揖,然后才在苏绰的抬手示意下就坐他身旁一席,同时对苏绰颇显热情的态度暗生警惕,你自己被领导PUA,难道想拉我当垫背?

  “少年需盛意气,不必循俗谦虚。我既于此驾驭群雄,难道没有识人之明?李伯山之前虽隐草野,但却并不自弃,巧营事业多有可观,值得大作宣扬!”

  宇文泰张口便对李泰不吝夸赞,又望着郑道邕笑语道:“郑卿知否前岁考评因何错失首优?原因正在此员啊!”

  郑道邕听到这话,神情便有些尴尬。他大统五年担任岐州刺史,连续数年都是西朝考绩最优,恰恰在将行黜陟的这最后一年被向来不以政治著称的京兆尹崔訦拔了头筹,心情自是颇为郁闷。

  虽然他所就任的雍州因刺史王勇不通政治,他这个长史就等同于刺史,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此时听到大行台说崔訦是在眼前这少年的帮助下才政绩大涨,郑道邕顿时也对李泰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心。

  苏绰一直在观察着李泰,趁此间隙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请问李郎,你所作书体学自谁家?”

  “河阴祸后,家君有感世道艰难、正气逢衰,率诸亲党隐于东州清河郡。伯山少来鲜见人世风云,所学俱因家传,却又好弓马、拙学术,户中顽劣,贻笑方家。”

  李泰连忙回答道,他是不知道自己这书法早在大半年前就被苏绰关注到,心里还在担心会被召入大行台担任文吏使用。

  “不愧是冠带名族、膏梁世家,学术精美、让人敬仰啊!李郎自言户中顽劣,但浅露的一些才能,已经让不少世道先达者自叹不如。”

  苏绰听到这话,便忍不住感慨道。他家虽也关西名族,但在陇西李氏这天下名门面前,还是没有自夸门第的资格。

  陇西李氏作为北魏汉化以来的门阀士族代表,李泰这一出身也的确能够更加容易获得这些世族成员的认同感。

  “早起参礼,至今未餐,诸君想也饥饿。便于此略供饮食,虽不丰美,也足以果腹。”

  宇文泰又抬手吩咐侍员进奉饮食,侍员先作告退,不久后便捧着几盘食物返回来。

  李泰见到那托盘上的食物顿时一乐,正是他月前制造的压缩军粮。

  只是当这些干饼摆上案时,李泰一搭眼便发现并非自家庄园所产,这一块干饼轮廓更加显小,配料也更丰富,除了面粉、豆粉之外,似乎还添加了一些干果,表面并不干燥,而是略显油润。

  “这是华州屯中制作的新粮,还没有配给诸军,请诸位先作尝鲜。”

  宇文泰乐呵呵说道,视线大半落在李泰身上,自己便先刮取干饼粉末,以酪浆调和起来,尝了一口之后眉梢便是一扬,笑着对坐在另一席的薛善点头说道:“果然较之栎阳所食更加味美,薛少卿督造军用确实用功。”

  薛善前官司农少卿,主要管理华州军屯并且监督官造冶炼甲伍器仗,此时听到大行台开口嘉奖,便连忙起身说道:“臣惭愧,若非主上示给新粮,竟不知军用尚可如此作业。蒙恩启智,效行于后,实在不敢居功。”

  李泰听到这两人对话,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宇文泰搞这个做什么。

  他所制作的压缩军粮,宇文泰在栎阳时便赏赐诸将、表达了对此的重视,现在想必也知此物是出自自家。

  至于说勒令官屯效法制作,他也并不意外,只不过既然知道自己这个发明者却不点破,只是夸赞后继督造的薛善,这就让他有些猜不到宇文泰到底想表达什么。

  猜不透那就少说话,李泰索性也不再深想,或者急于辩解这是他搞出来的,只是将干饼捣碎拌入酪浆,先填饱肚子要紧。

  哪怕最恶劣的情况,宇文泰不喜他插手军需并私结北镇大将,警告过后还要砍了他,起码也得做个饱死鬼啊。

  宇文泰扫了李泰一眼,见他无作表现,只是默然喝粥,眼神略作闪烁,抬手示意薛善坐定,自己便也小口进食。

  吃过饭后,侍员上前收走餐具,宇文泰才又摆手说道:“你们三位且去,李伯山留下来。”

  待那三人起身告退离开,宇文泰又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略显局促的李泰,笑语说道:“坐下吧,除此群众仰望的势位,我也只是人间一员。前说侯莫陈宠辱不惊,怎么到了自己反而有失静气?”

  李泰这会儿是真有些拿捏不准,闻言后连忙欠身道:“人间百姓,善恶智愚或有分别,无非血肉之躯。唯此所戴一天,恩威有异、际遇有差,伯山亦沐此中,岂敢不惊?”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又笑起来,再次示意李泰入座:“是啊,虽皆血肉之躯,也有智力的差别、德性的优劣,不可混成一谈。有人外柔内刚、面怯胆壮,有人色厉内荏、临危则乱。我也从别人口中略知伯山人事,今天才有暇见你,李伯山觉得自己应该属于哪一类?”

  “臣才性浅薄,丞相一阅可知。自陈则必矫饰,难免有欺英明。”

  李泰听到这话顿感心累,老子不过只是在潼关上书挑拨了一下你的北镇元从、还被你压下来了,至于说话都夹枪带棍的?真把你搞绝户的又不是我!

  宇文泰倒是听不见李泰心声,听他这么说又摇头笑了笑:“这样发问,也的确为难你。关西人物不昌,见到伯山这样的名门才流,竟让我喜悦的有失分寸。

  只不过你说趋义无献,这也不准确,你在乡里作业多少,我也从群众口中了解不浅。勤于事者,必乐于生,若你只是惶惶少愚,高太尉只怕至今仍是怀抱中物啊!”

  李泰听到这话,忍不住便嘴角一咧,旋即感觉这样有失恭敬,连忙收敛表情,低头道:“太尉公感义西进,这份决断果敢远胜东州许多名噪一时、但却怯于贼势之类。伯山幸从麾下、携见英主,岂敢因此小器攀比大局!”

  宇文泰听到这话,顿时大笑起来:“言或未必由衷,听来让人喜悦。伯山不只有才,而且有趣,难怪贺拔太师那般简约谨慎的人道长者,都乐于同你结交。”

  李泰心情却不像宇文泰那么欢快,彼此太不对等的谈话,让他就连听到宇文泰的夸奖,都要在脑海里转上几圈,想想是否有什么深意未曾领会。

  其实宇文泰也未必有那么多的心思,只不过他心里早有要做的卢的指向,便难免做贼心虚,搞得自己紧张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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