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31节

  也幸在李棠与东方老乃是旧识,而这东方老似乎也相信了李棠的一面之辞,在将其人款待一番后便也没有多加刁难,甚至还安排部众护从他们一路北来,才让他们得以顺利抵达黄河南岸。

  至于之前被搜查去的那些商品物货,东方老也给他们归还大半,只是当中一些特别珍稀的诸如白砂糖之类,还是给扣留下了一部分。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别说对方还给他们提供了一定的保护,就算仅仅只是旧友重逢,按照待人接物的礼节也应当表示一下。

  “东方老虽然也信义颇著,但此番肯于轻易放过,也是为己谋身之故。他偶然获我,实在意料之外,如若不信而诛,难免背负不义之名。若是发我于上司、严加推审,又恐高二公旧事再翻波澜。齐主日渐凶暴,诸高氏旧属们也都不愿再为旧事牵连。既知我有所投奔,全义放过、息事宁人也属明智。”

  讲到东方老放过自己一行,李棠也忍不住感叹道。

  他作为一介叛人,无论是什么理由回归北齐,总是免不了一个罪人的身份。

  东方老将他抓捕之后递送邺都问罪也算是比较正常的操作,只不过真要这么干的话,谁也保不准高仲密旧叛一事会不会再牵连出什么当年被忽略的人事线索。尤其如今除了一个西逃的高仲密之外,高氏兄弟俱已不在人间,北齐朝廷处理起这些人事遗留来恐怕会更加无所顾忌。

  所以东方老放过李棠,也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一桩陈年旧事,即便是他将李棠抓捕送出,功劳不大但却风险不小。

  李礼成闻言后也笑语说道:“言虽如此,但其人久别重逢仍愿如此相待,亦足见广宗公信义之著,使人悦服。此人深信即便我等入邺后再遭擒获,广宗公也绝不会多置供词牵连其人。”

  “只是连累李侯不得不继续同行至此,有违之前构计,李侯当真要同行赴邺?”

  因为东方老的部众一路将他们护送至此,也让他们一行人没有机会在荥阳郡境中停下来做其他的布置,原本的计划是由李礼成潜伏在荥阳乡里,构建一个比较稳定的据点,而李棠则率员分批多次的潜入邺城附近。

  听到李棠这一问话,李礼成便笑语道:“日前请事于台府,便知此行绝非全无凶险。既然已入敌境,难免变故横生,意外之事无从避免,又何必固执旧计?况且某与公等共此一事,祸福亦应与共,无为别计、速行速行!”

  听到李礼成作此表态,李棠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于是一行人便开始准备渡河北去。

  深入敌境听起来必然是危机重重,但实际情况却未必如此。意外当然是无从避免的,因为毕竟主动权在于对方,他们一行能够做到的只能是机敏应对。而像之前那种直接撞进敌人手中的情况,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是试图靠近那些非常重要的人事和关键的区域,并且太过标榜自己间谍的身份,那么他们在旁人眼中也和其他普通民众没有什么两样。

  毕竟哪怕在后世,想要进行社会层面的全面警戒、搜查间谍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在这古代社会当中。一般人事闭塞的乡里出现什么陌生的人事当然非常突兀,但是邺城作为北齐的都城,整个北方乃至于整个天下都屈指可数的繁荣城邑,注定每天都会发生海量的人事出入,谁也不会严查细审这些出入的人事。

  但不细察并不意味着就全无监管,相反的管理制度在理论上还是非常严格的。北齐的税收包含关市舟车、山泽盐铁、店肆市租等等。

  换言之,只要商品入市,那就需要缴纳税钱,而且你的商品必须包含关市舟车之类的记录,在哪处市场进行买卖、通行何处关塞以及所运输的水陆行程等等,都要有一个明确且系统的记录,否则便不得入市买卖。

  当然任何时候,从来都是理论上一回事,实际执行又是另一回事,毕竟我违法了你又管不着。

  活跃在河南和其他商贸路线上的走私商人们,未必一个个都有公然无视北齐法度规令的能量,但是架不住上边有人啊。

  像是在黄河沿岸这些津渡附近,便多有邺城的权贵人家使派家奴于此,主要就是招揽这些走私商旅,给他们没有报关通行和交易记录的商品一个合法的身份。

  当然作为交换的就是,这些商旅们必须按照运输商品的价值给予这些权贵们一定比例的回扣。与此同时,他们所运输的商品也要任由这些权贵之家先进行挑选。待到这些权贵之家挑选完毕,这些走私商品才能以合法的身份流入到市场中去。

  李礼成一行在等待渡河的时候,便不乏北齐诸家权贵豪奴入前询问他们所运输的货品种类,并且招揽生意。当得知他们一行是从沔北到来的时候,这些豪奴们便不免更加的热情。

  邺都作为天下人物汇集的中心之一,自然少不了来自诸方的人员物资,不同来历的商货品质和欢迎程度也都有不同。在当下而言,来自沔北的商品和商队是最受欢迎的。

  他们一行自然早就联络好了供货结贿的下家,不过由于李礼成也直接随队北上,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分成了两支队伍。李礼成率队先去他们之前便联络好的权贵家去,听从安排过河送货。李棠则在码头上挑选一番,选择了一个东平公主家奴,由其引领过河。

  渡河之后便抵达了枋头,枋头乃是黄河中游重要的渡口,也曾是拱卫河北的军事重镇,东晋时期桓温北伐与前燕慕容垂等所进行的枋头之战,便是此地。

  由于如今整个河南地区皆为北齐所控,所以枋头的军事意义不像之前那样大,渡口处多是往来客旅与货商,因此也是十分热闹。

  因为有了地头蛇的贴心指引,李礼成等渡河还算是比较顺利。渡河之后,他们便跟随着各自选定的权门豪奴,被引到了左近的庄园邸铺中,由人检查核算物资价值,并在其中进行挑选。

  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产业链,虽然也不乏以权压人的情况发生,但既然能够形成一定的规模并且平稳运行多时,那就说明大部分人还是按照规则在做。真要全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样的交易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李礼成所去乃是渤海封氏庄园,这也算是在走私商中名声信誉比较好的一家,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处理好了这些货事手续,能够正常进入邺都进行销售了。而封氏家奴收费也算公允,仅仅只是收取了货资两成的费用,按照沔北至此十数倍利而言,这个价格也可以称得上厚道了。

  李棠所去的东平公主家,大概是由于皇亲国戚的缘故,所以要价要更高一些,费时也比较长。但是贵也有贵的道理,除了出具给正常的商货手续之外,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鲜卑货主的名义。等到一行人进入邺都之后,便会明白这一惠赠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便利。

第881章 强抓丁役

  邺城地处广袤的河北平原上,漳水穿城而过,另有诸水流经境域周边,共同构建成一个完整且繁荣的漕运体系,使得大河南北各方的人员物资都能顺畅的涌入进来,一起构成了邺城繁华的基石。

  邺城的创城历史悠久,而其真正成为区域中心则是始自后汉三国时期,曹操时期所创建的邺城三台仍然耸立于城池的东北角,曹魏故城则是如今的邺北城。

  北魏末年孝武西奔,高欢为了加强对于朝廷的控制,便将都城自洛阳迁徙到了邺城,一同迁徙的还有洛阳四十多万士民。而后东魏便在原本的邺城南面再造新城,即就是邺南城。

  二城共同构成了一个全新的邺城,之后又被北齐完整的继承下来,成为如今北齐的都城。

  邺城作为中古时期城池规划的典范,或许较之隋唐时期的长安、洛阳还略有逊色,但在当下时空而言,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繁华程度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对人事的包容度又远远不是军事色彩浓厚的晋阳可比的。

  城池周边的道路上车马往来、喧嚣竟日,酷热的暑夏中无论人马都不免大汗淋漓。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排队入城的人货一眼几乎望不到尾。

  队伍分开之后,李礼成一行因为手续办完的更快,所以也更早加入到了邺城城外的排队当中。然而他们这里还在一步一挪的缓慢前进着,另一边李棠一行早经特殊的通道直奔城门而去。

  邺城的繁华,或者说任何地方的繁华,都不会向所有人公平开放,让所有人都享受到这一份繁华给生活带来的改变。人的身份地位不同,所能享受到的繁华便利也是有所区别的。

  在邺城,除了天生高人一等的达官权贵之外,更加容易获得优待的便是鲜卑人。尤其是鲜卑武人军将,他们所享有的特权更是体现在方方面面,先一步入城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项而已。

  专供商货入城的检查比较缓慢,遇到了商事繁忙的季节甚至需要在城外排上几天的队。好在眼下正是七月夏秋之交,入夜后哪怕露宿在野也没有寒风催人,除了漫长的等待有点折磨人,别的都还好。

  当然如果畿内禁军能够严加管理一番就更好了,李礼成一行排队的过程中,已经有好几拨禁军悍卒们游荡行过,向他们这些商旅们讨要财物。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到这种无赖勒索,李礼成也都吩咐给他们一些财物打发掉。类似的情况在西魏长安同样也有,李礼成自知同这些兵油子们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事,除非背景强硬到让他们心生惧怕,否则就会遭受无休止的纠缠报复。

  除此之外,此番来到邺城还是让李礼成颇生大开眼界之感。他幼年时跟随亲属一起西奔,对于洛阳的印象早已经模糊,而且那时的洛阳先后经历数次动荡,早已经不复北魏全盛时期的繁荣,眼前的这一座邺城可以说是他生平所见最为雄壮的大城了。

  关中的长安和霸府所在的同州城,都远不及邺城之雄阔繁荣。山南道治下几城或许活力出众,但讲到规模和繁华程度,也都远远比不上邺城这一北齐都畿。

  因为各种让人惊叹的事物太多,所以等待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终于在第二天的午后时分,他们一行总算得以入城。

  渤海封氏给他们安排的商货程序是走的一座寺庙,而佛教信仰在邺城也是非常的有市场,城门负责验看商货的吏员在见到李礼成拿出寺庙文书的时候,便没有再继续严查货品可有违禁,不只让他们快速通过,甚至还向李礼成行了一个庄重的佛礼。

  经历这一待遇之后,李礼成也不免心生感叹,这些沙门僧徒们除了在他们大行台治下有点倒霉,换了别的地方似乎都非常的有市场。

  他自然不知,沙门在河北岂止是有市场,简直有种要一统宗教界的霸道。仅仅在邺城周边,大大小小的寺庙便存在有数千座之多,僧徒与寺庙所控制的僧祇户、以及居士供养人等等,累加起来也已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

  入城之后,他们这些商贾也是不准进入市井闾里随意游走的,自有专门的道路可以直达市肆所在的区域,在那些邸店之中入住下来之后,他们便可以售卖自己所带来的商品了。

  李棠一行因为昨日便已经入城,所以也提前找好了落脚的邸店。这些市场中的邸店既提供食宿的服务,同时也兼具收购和寄卖,以及类似掮客一样,可以帮助他们寻找和联络买家,服务倒是非常全面。

  哪怕是第一次来到邺都的商贾,如果能够找到靠谱的邸店帮忙,也能非常顺利的完成买卖交易,并且获得比较可观的回报。

  李礼成在了解到这些后,也不由得大叹北齐的社会发展的确是远远超过了西魏,甚至就连台府治下也有着很大的追赶空间。

  不过他们一行来到邺城,就是为的接触更多的时流并且传播一些讯息,当然不需要这些邸店各种代劳服务。在市场中游走观察一番,挑选了一个人流较为旺盛的邸店铺面租赁下来,然后正式开始自己摆摊卖货的生涯。

  不过就在他们正式营业的第一天,便又遭遇了不小的麻烦。

  这一天突然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入市,沿街在各个店铺进行搜查,不时的有店中仆役被揪取出来,尽管那些人口中大声呼喊着冤枉,但那些甲兵们却全不理会,只是将他们用绳结捆缚、继续游街搜索。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礼成看着这些甲兵渐行渐近,便向左近商铺打听一番。

  “这是禁军抓捕逃奴呢!”

  因为李礼成为人有礼貌且比较豪爽,左近商贩们对其印象也算不错,听他问话便解释道,旋即便又凑上来低声说道:“说是抓捕逃奴,其实就是强拉奴丁。今夏朝廷要在边境修筑长城以阻外贼来攻,听说用役须得几百万众。这天下州郡人丁之多有过于邺都?

  但邺都人丁那也都是有主的,投身权豪之家便能免身役。这些奴丁们有了庇护,皇帝陛下的诏令却也要奉行,便只能抓捕这些没有根脚的外乡来人……”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不免额头冷汗直涌,本以为已经潜入到敌人内部便可大隐隐于市,却没想到这北齐境内的凶险一波一波的到来,简直就没完没了,难不成这些北齐民众们每天也都过得这么刺激?

  眼见那些沿街搜捕的甲兵越来越近,李礼成也顾不上再看热闹,赶紧返回店铺同李棠商讨对策。他们也不清楚这所谓的根脚标准在哪里,可要是好不容易渗透进了邺都,结果却被拉壮丁送去北面边境修上几年长城,那可真要欲哭无泪了!

  他们这里还没商讨出一个定计,却不料还在远处的那些甲兵当中已经分出十几人径直向他们这店铺而来,一边走着还一边大声呼喊道:“此间怎么这么多的汉儿?店主速出,这究竟谁家营生!”

  李棠硬着头皮走出来,拿出之前高价办理的货品手续递上前并连连说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家主公乃是成皋公门下都督,因在河阳担任镇城,帐下汉儿偏多……”

  那些甲兵们听到这店铺主人乃是鲜卑军将,这才神情一缓,待到验明手续之后,才又丢下一句话道:“你等汉儿既得主人赏识就市营生,休得偷奸耍诈败坏主人声誉,否则定有严惩!”

  总算那东平公主家提供的根脚还算可靠,这群甲兵在呼喝恫吓一番后便也没有再继续严加搜查,绕过这一店铺继续向市内搜索起来。

  经过这一骚扰之后,接下来事情总算平稳发展起来。他们一行带来的商品在经过各道人事盘剥之后,总算摆上了邺城商铺的货架,以供邺城士民们的挑选购买。

  抛开那些用作掩人耳目的商品不说,此行最重要的自然还是那几千卷书籍,都是在襄阳经过严格挑选、具有代表性的经史书籍。其他的货品沿途难免遭受盘剥,而这些书籍则最大程度的保存下来。

  但是书籍终究还是比较小的一个类别,而且邺城市肆中也不乏其他的书店,那些有此类需求的顾客们也鲜少会在市场中游荡搜货。

  因此这店铺开业整整旬日时间,一些紧俏的货品差不多都快卖光了,然而这些书籍仍然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急的李礼成等人抓耳挠腮、但也不敢太过招摇的当街叫卖,只能盼望着赶紧有鱼儿上钩。

  这一天,有一名少年顾客在店里买了一些驱虫防蚊的药粉之后,随意在殿内一作打量,很快便被内里一书案上的书卷所吸引过去。

  趁着家奴支付货款的时候,那少年踱步行至书案前,略一垂首看到书卷文字后,脸色顿时一变:“《三礼义宗》,你们这杂货小店竟然有《三礼义宗》!店主何在?店中还有无余卷?”

第882章 难忍秽史

  “郎君也知书好学?”

  守在店中的李礼成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缓步走上前来笑语说道:“不错,此卷正是清河郡大儒名师崔灵恩崔使君所著《三礼义宗》,河北并无盛传,郎君竟能一眼辨之,想必也是家学渊源。”

  “我并不深知此书奥义,不过听家中亲长偶言崔使君旧篇,与今所见依稀相似,故而冒昧一猜,没想到竟是真的!”

  那少年听到李礼成的回答后,不由得也面露惊喜之色,旋即便又忍不住说道:“请问店主此书是否全有?作价几许肯卖?”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却摆手说道:“邺下虽然人物华丽,但真正深知礼义且笃志好学者亦寡。郎君知此识此,想必同道中人。但此书于店内亦是孤卷,请恕主人吝啬难舍……”

  “你这店主当真好笑!既然不肯售卖,又为何将物摆出?偌大邺都,市肆万余,难道除了你家店铺,竟无别家售卖此书?”

  旁边那少年的随从因恐少主求买心切而遭到奸诈店主的讹诈,于是便入前来一脸忿忿的说道。

  那少年终究有欠人情世故,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家奴的用意,只是皱眉道:“你不知书,不要乱说!崔灵恩乃是礼学宗师,只可惜在旧魏延昌年间南奔投梁,老死梁国未能北归,凡所著述也多留在梁国。其清河家中所传,亦不过往年片纸而已。想要在邺都市里访得他笔著全篇几无可能,又岂是充斥市肆之间的俗物!”

  那家奴听到少主如此耿直,一时间自是尴尬又苦恼,而李礼成听到这话后便忍不住笑起来,向着少年抱拳说道:“郎君能对这些前人故事了解颇多,实在让人钦佩。此书虽然不舍得出卖,但却无妨借阅,请问郎君门第所在,若是不厌贾客冒犯,来日必定携卷拜访!”

  那少年听到这话后自是大喜过望,当即便也不顾家奴的眼神制止,向着李礼成便做起了自我介绍。

  原来这少年名叫王劭,出身并州名门太原王氏,其父名为王松年,祖父王遵业则遇害于河阴之变。

  李礼成听着少年的自我介绍,心内略一核计,感情这也都不是外人。怪不得这王劭一眼就能认出清河崔灵恩所著的《三礼义宗》,因为其母便出身清河崔氏,是清河崔仲文之女,崔仲文便是崔的弟弟,这么一算的话,这个王劭还得给他们太原王叫一声表叔。

  五姓家的亲戚关系就是这么错综复杂,太原王氏也跟他们陇西李氏数代联姻。李礼成在这里钓了十多天的鱼,好不容易才钓上来一条小鱼,当然不能让其脱钩。

  眼下的他还不宜直接公开自己的身份,于是便以知己难求为由而借给王劭一卷《三礼义宗》。

  这个王劭乏甚阅历,眼见李礼成对他如此热情,心情自然也是大好,转又问起李礼成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藏书,当得知李礼成还收藏有许多的经史文籍时,更是不由得大喜过望,旋即便热情的邀请李礼成同往其家做客。

  李礼成对此自是乐意至极,当即便入内挑选几卷比较珍惜的经史书籍,又向李棠交代一声,然后便和王劭一起离开了店铺,带着几名随从直向其家而去。

  王家在邺城的宅院不算太大,看起来与寻常人家庭院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内外打扫的比较干净整洁。

  由于宅内并无前堂,因此王劭请李礼成先在门内稍作等候,自己匆匆入舍禀告父亲有客来访,然后才又行出将李礼成引入。

  王家的待客中堂同样也干净朴素,王劭的父亲王松年见李礼成登堂来见,便笑语道:“听小儿言,李君藏有哲人名篇?”

  李礼成瞧这王松年有些病容憔悴、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但听到这问题后也无暇多问,当即便将自己带来的这些书籍一一摆列开来。

  “果然、果然是《三礼义宗》!哈哈,崔彦通等常恨难睹前人高智,不意先为我得见宅中!竟然还有《大戴礼记》,宋人谢灵运所修《晋书》……”

  王松年同样也是一个好书之人,李礼成精心挑选的这几卷经史文籍可谓投其所好,每一卷都引起了他的惊叹,有些瘦削的脸庞上满满都是惊喜。

  过了好一会儿,王松年才想起来有些怠慢客人,视线从那些书卷上移开,连忙向李礼成歉然说道:“所见心喜,昏昏忘情,怠慢客人,请李君见谅!”

  “哪里的话!君侯名门俊士,某亦闻名已久,今日竟然有幸得入厅堂请教问好,当真受宠若惊。”

  李礼成也并没有急着表露自己的身份,仍然是以一个书肆店主的身份与王氏父子进行交流。

  然而几人谈话未久,又有家奴入告有宾客前来拜访,看到来人名帖之后,王松年只能站起身来向李礼成表示歉意,然后请儿子先引其人往侧堂去暂候片刻。

  王家这座宅邸并不算大,所谓的侧堂不过是中堂一旁的耳室,彼此之间隔音也不算太好,李礼成和王劭入室刚刚坐定未久,便听到隔壁中堂传来王松年与宾客对话之声,只不过听的不是很真切。

  但是不久之后,堂中传来的对话声大作,一直显得彬彬有礼的王松年竟然气急败坏的呵斥驱赶宾客,一番吵闹过后,等到那宾客离开,王家中堂才又变得安静下来。

  王劭有些尴尬的向李礼成稍作致歉,然后便起身匆匆入堂去安慰父亲,而李礼成也跟随其后再次来到中堂门前,入眼便见到堂中抛撒着为数不少的钱绢和药材之类的东西。

  “将这些脏物拾起,不准遗漏丝毫,统统给魏收送去!我家虽非巨富之室,亦不需仰此小人赠送过活!王松年志气可屈,卢斐、李庶等性命谁还!”

  王松年仍是一脸的盛怒之色,也顾不上李礼成这个客人还在,口中恨恨说道:“魏收佞笔,枉为史官!今使徐之才来为我诊断故疾为名,胁我从之……”

首节 上一节 431/583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