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42节

  这时候,宇文泰才注意到榻旁的宇文护,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一番,手臂抬起却又摔落下来。

  宇文护听到叔父开口说话,心中本是一喜,但在听到这内容后顿时便又忧惧起来,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忐忑,入前握住宇文泰的手掌颤声道:“阿叔、阿叔,天子已经到了关西,不劳阿叔操心迎驾。阿叔伱还记得,咱们今在何处?”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又有些茫然,皱起眉头作深思状,口中低声呻吟起来,片刻后身躯一颤,旋即便低呼道:“邙山、邙山!师旅大败,让人心痛……有从高仲密西投少年李伯山,李伯山是个好少年,英姿俊气,才智可观。伯山啊,失之邙山……”

  这会儿宇文护和尉迟纲也都看出了宇文泰刚刚苏醒过来,无论记忆和思绪都是错乱有加,完全梳理不出一个头绪。

  但只要人醒过来了,便是一桩大喜,虽然说看到宇文泰在这个状态下对于李伯山仍是念念不忘,也让他们心中颇觉酸楚,但这会儿也都不想再给宇文泰施加什么压力,宇文护忍着悲痛说道:“阿叔不要多想,不用多想。来日我、我去看一看那李伯山,看一看他究竟是何成色。”

  宇文泰视线又变得散乱起来,仰首靠在床榻上,片刻后忽然又悠悠说道:“赵元贵是我至交故友,既然有求,我不可负他。但是李伯山啊,也实在让人喜爱难舍,户中女子都太幼稚,即便配之也难示恩抚,可惜、可惜啊!将之召入门下,认作假子,好不好?”

  听到宇文泰还在沉湎于和李伯山有关的记忆中,旁边的尉迟纲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了,入前悲声道:“阿舅,清醒一些吧!李伯山狼子野心,早已经背叛府中,阿舅为了制他,所以才率领大军东来……”

  “婆罗,住口!”

  宇文护见叔父闻言后神情都变得激动起来,忙不迭低吼一声,制止尉迟纲再讲下去。

  然而这时候,宇文泰又抱着头大声呼痛起来,两人见状又是一慌,忙不迭让诸医师们上前诊治。

  就这样又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医师们接连用了温熨艾灸等等各种治疗的手段,才又让宇文泰变得安静下来。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后,宇文泰变得更加憔悴,但眼神比刚才却有神了一些,抬起眼皮有些无力的望着宇文护道:“擒杀斛律金没有?”

  听到这话后,宇文护便知叔父的思绪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心内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当看到那眼神中微弱的期待时,还是忍不住惭愧的低下了头,小声道:“当时因为担心阿叔安危,立即脱离了战场……”

  “局势到了那一步,我的安危又何足计!若能擒杀敌将,未必落败啊!”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便闭上眼,长叹一声道,旋即便又发问道:“眼下情势如何?今在何处?”

  “诸军俱已撤回,虽然并未得胜,但损失也并不算大,众将都在府外等候阿叔召见呢……”

  为免宇文泰的情绪再发生什么激烈的波动,宇文护便避重就轻的将当下局势稍作分讲,具体的战损当然不能和盘托出。

  宇文泰一直在闭着眼倾听,等到宇文护汇报完毕后也没有睁眼开口说话,仿佛睡着了一般,又好像是在默默消化这些讯息。

  宇文护见状后正待暂且退下,却又听到宇文泰做出了吩咐:“着李万岁来见,着梁恃德来见。”

  叔父醒来要见李远,宇文护倒是并不感觉意外,但当听到特意点名要见梁睿,他还是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多想,退出厅室之后连忙吩咐将此二人召入此间来见。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这里,见到宇文护第一句话便是疾声发问道:“中山公,主上情况如何了?”

  宇文护也并没有回答两人问话,只是将他们引入阁楼之中。此时宇文泰正在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才被召入,宇文泰先看了一眼李远,然后用眼神示意梁睿上前来,口中低声道:“你速去襄阳,传我命令,着李伯山立即率军自三鸦道北进河洛,救援王师,挽回大局!”

  “这、这……主上,是让太原王来此助战?”

  听到这话后,室内众人俱是一愣,而梁睿也一脸的迟疑不解,又入前去小声确认一遍意思是否无误。

  宇文泰眼睑微垂,语气虽然微弱,但却很笃定的继续说道:“我与伯山虽有分歧,但讨东灭贼、志向无贰!旧者引为心腹,如今托以身后,招之必来,任之必成!”

  “阿舅,李伯山他狼子野心……”

  尉迟纲听到这话后自是一脸的不甘,只是话还没讲完,旁边李远已经入前一步道:“平昌公请稍安勿躁,容主上从容交代!”

  “此番轻进,先胜后败,是我谋事不慎,与人无尤。贼势正大,此间已不可再争长短,前我昏厥阵上,贼或已知,未必肯任我大军从容撤离。

  今者诸军俱是关西乡徒,一旦轻退恐怕会成蜂拥入关之势,后阵更难图稳。暂且退军宜阳,大军停驻不动,方今情势唯李伯山可以平复内外群情,其军至此,你等方可徐徐撤军!”

  宇文泰望着一脸震惊不解的宇文护和尉迟纲,说出这番话后,他精神也变得有些疲倦,闭上眼缓了片刻后又说道:“李伯山军至之日,若我已不活,大冢宰印付之,勿与争事,勿与……是我有欠天命垂青,儿辈切勿勉强致祸,切记切记!”

  讲到这里,他又努力睁开眼来,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冷厉的警告,在宇文护和尉迟纲脸上游移,待这两人点头应是,宇文泰才又闭上眼,有些虚弱的说道:“阳平公留此宿卫,军务暂付余者。”

  李远闻言后连忙也垂首答道:“主上请放心,臣一定宿卫左右,拱从主上归府治事!”

  (本章完)

第908章 归师勿遏

  不同于西魏大军的愁云惨淡,刚刚得获大胜的齐军将士们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尤其是作为这场战斗获胜关键的平原王段韶帐内,前来庆贺的将领更是络绎不绝。

  相对于段韶帐内的热闹人气,作为大军主将的斛律金住处就略显冷清。

  之前的战斗当中,由于西魏的中路军攻势实在是太过凶猛,斛律金中军都险些被冲垮,就连斛律金自己也为流矢所伤,幸在并无大碍,但对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家而言也绝不算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南来一路奔波,再加上战场上所受的创伤与冲击,斛律金的身体状况也有些不佳,便来到金墉城中暂住下来略作休养。

  “你去平原王帐内道贺了吗?”

  望着榻前侍药的儿子斛律光,斛律金开口问道。

  斛律光听到这话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眼下只是小胜一阵罢了,敌军仍未逐走,尚有数座城垒为贼所据,岂有当下便作庆贺的道理!”

  斛律金听出儿子语气中夹杂着情绪,便笑语道:“日前一战可不是什么小胜,羌师大溃,段孝先于此役实有定势之功,诸将道贺也是理所当然。你若不往,反倒是有别群众了。”

  斛律光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的不满之色更加明显,他沉声道:“之前战阵当中,中军明明已经传令使段孝先引部前来助战,但他却罔顾上命,以我中军将士性命为饵,诱使羌师与我激战,使其得以窃夺战机。纵然克敌有功,难道抗命无罪?今者群众审事不清,群趋帐内阿之,我正是要别此群情、不与同类!”

  斛律金自知儿子性情纯直,但在听到这话后还是忍不住叹息道:“之前战阵当中,羌师攻势迅猛,使我疲于当前,未能收览全局。如今想来,当时作令段孝先引部来援的确也不是最佳的应对方案。

  即便是段孝先引部助战,不过也只是小却贼师中军,未必能够获取如今之辉煌大胜。段孝先自督一部,于阵随机应变,以破敌为师之机要,纵然所为有别于军令,也不应以常法问罪责备。”

  “但他这样做法,却是罔顾我父子性命安危。如若当时中军未能坚守顽抗、引部退却,段孝先此番自作主张又是什么破敌妙手,反而使其师陷于阵、自成孤军!”

  斛律光对于当时战场形势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虽然说此番是因为段韶击破敌军右翼而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战场上的关键也在于中军顶住了来自敌军的猛烈攻势。

  略作沉吟后,斛律光又说道:“我并非贪羡段孝先得胜之功,只不过阿耶也大可不必自谦自晦而全其功名。当时下令其军向中军靠拢,虽然未为夺胜之计,但也是全我师旅、不遭大败的稳重之想。

  段某贪功自进,罔顾别部安危,虽得大胜,亦可大败。假使当时在阵敌将顽抗短时,今我诸军怕是已经要退逃河阳了!胜固然喜,因何致胜却在于侥幸,此类胜绩又何足贺?”

  听完儿子的吐槽之后,斛律金也是沉默许久,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说道:“你以为此胜不足致贺,但我却觉得事情如此才是最好局面。段孝先是兵家大才,就连太祖皇帝旧年对之都欣赏有加、赞不绝口,纵然此战有所侥幸,亦不应刻板责之。当下他因战功而显赫于诸军,于我而言更是解困!

  观事须得见骨啊!今番我引军来救河洛,虽然是因为顾念社稷周全而谏阻陛下亲征,但也总是夺事而自任。若此战不功,罪自在我。如若大胜,功当归谁?当今皇帝陛下刚强果敢,但却并不以宽厚称。国中元从近戚多受制裁,旧者共事群众唯我得全。今段孝先得拥首功,是解我身上重担啊!”

  此番西魏来寇,如若皇帝陛下亲自率军来战,无疑是将国运寄此一战之中,胜未足喜,败则就会有很大的麻烦。而如今国中元老俱已凋零,斛律金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神武元从,也是自皇帝以下唯一资历威望与经验都堪统军与西魏交战的大臣。

  但这也无疑让斛律金处于一个颇为微妙的情况当中,一旦获胜归国,个人的威望无疑又会暴涨,声势更胜从前。但是皇帝陛下心中对此会有何感想,那就实在难以预料了。

  对于斛律金而言,此番战事首要目标自然是要以击退西魏大军为主,可若在达成这一目标的同时尽量减弱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那就更加完美了。

  所以段韶此番在交战中大出风头,斛律金非但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心里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斛律光听到父亲这一番话,一时间也皱眉沉默起来。他如今年过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不惑之年,对人对事当然也都有一番自己的成熟见解,但是因为本身的性格比较纯粹,有的事情即便是能够看透,但也不愿意去作屈就。

  他对段韶的不满虽然也夹杂着一些个人的情绪在其中,但主要还是从军事战术角度对段韶的做法不认同。父亲所说的这番话,他也未必就没有意识到,只是不愿就此多作用心。

  “阿耶放心吧,我心中想什么,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宣之于口。只不过世事终究有曲有直,韬晦有术能够让人和光同尘,但却终究不是我的谋身之道。生而丈夫,自当事中建功,但使心中无愧,又何惧独行!”

  说完这话后,斛律光便也不再就此发表什么议论,着员取来自己的战甲,便在厅前一边看顾着父亲,一边亲自将战甲擦拭保养一番。

  金墉城外的军营中,诸将云集帐前也并不只是道贺,还要向段韶请示各种军事营务。之前大战结束后,主帅斛律金便以身体欠佳为由,将大部分的军务都委托段韶处理。

  段韶从很早就开始独当一面,对此自然不怯,也将军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在那场大战结束之后的几天时间内,他一边继续保持着对于西魏军队的打击,一边分布人马陆续收回十几座之前被魏军所占据的城垒,将河洛之间的城防系统重新修复起来。

  洛州司马独孤永业之前固守城池多日,有效的遏止了西魏大军在河洛之间更多的军事行动,给南来增援的大军营造了一个比较有利的局面,同时又在双方决战时及时的出城助战,使得段韶更加顺利的击破敌军,其人也因此获得了段韶的欣赏重视,每与相论军机,大有将河洛防务一应委之的势头。

  当河洛周边的城垒被逐渐收复之后,敌我之间的形势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西魏大军在邙山败退之后,主要分成两路撤离,其中一路撤回新安、兵力较少,随着谷水、孝水之间的防戍逐渐恢复,这一支人马也已经很难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有所作为了。

  另一路便回撤洛水附近的柏亭城驻守,仍有数万之众,不失一战之力。想要将之完全的逐出河洛,仍然需要继续交战。

  战场上所俘获的西魏俘虏有言说西魏大冢宰宇文泰或是暴毙于阵,这一消息也让段韶等北齐将领们激动不已。但那些俘虏也多是口说无凭,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因此段韶便派遣众多斥候游走于柏亭城周边察望敌情,一边为接下来的反攻作准备,一边也是想确认一下宇文黑獭究竟是死是活,当然也顺便传播一下这一情况,加重敌军的恐慌。

  这一天斥候忽然来报,柏亭城驻守的敌军又有了大动作,其部伍正在拔营打点行装,似乎是要撤军。

  段韶得知这一情况后,便连忙入城向斛律金进行汇报并作请示,斛律金则表示后续军事完全委托段韶主持,自己仍需留此休养,并着令儿子斛律光也率部与段韶一同行动。

  得到斛律金的授权之后,段韶当即便又率领大军向柏亭城而去,抵达柏亭之后便见到敌军已经整列完毕,前部已经开拔。

  看到这一幕,段韶便派遣一支骑兵上前袭扰,待到敌军阵仗混乱之后再以全军出击。而西魏对此也早有准备,眼见敌骑来扰,队伍中当即便也分出一支骑兵队伍入前迎战。

  双方在原野中缠斗一番,未分胜负,正当段韶打算再增派人马入前交战的时候,忽然西魏阵伍当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声,原来是风传已经身死的西魏大冢宰宇文泰亲自乘马出巡诸军,并亲自督战镇后。

  随着宇文泰公开露面,西魏大军的颓丧之气便也一扫而空、士气又变的振奋起来,虽然不复之前的雄壮,但各自心中的彷徨忧惧也都大大消除。而北齐众将看到这一幕后,不免各自都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原本他们还盼望着能够更创大功,现在看来愿望是要落空了。

  段韶见状后也并没有下令继续强攻,所谓归师勿遏,当敌军师旅失律的时候自然是可以趁势发起进攻。

  但如今随着宇文泰露面,之前各种谣言盛传给士气带来的压制一扫而空,此时再作进攻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于是段韶便安排一支骑兵队伍追踪于敌师之后,自己则先率大军进驻柏亭。

第909章 挟君自重

  宜阳九曲城外,一直没有往河洛前线去的独孤信与之前一路奔逃至此的赵贵等人早早便等候于此,当见宇文泰仪驾行至的时候,便都忙不迭迎了上去。

  “胜败常事,勿以为忧。唯军中连日来多有流言风传,有涉大冢宰体中,请问大冢宰无恙否?”

  独孤信等人入前后并没有在队伍中见到宇文泰,旋即视线便锁定在队伍中一驾垂帷四掩、密不透风的马车上,然后便走上前去,一脸关切的询问道。

  “戎行途中风雪相催,大冢宰偶感风寒,虽有微恙,未为大忧。请大司马等且先从驾入城,再与相见。”

  李远站在车前拦住众人,不准他们到车旁探望滋扰。

  独孤信等人也注意到此间中外府亲信们全都神情肃穆,心中隐有所感,便也未作勉强,各自暂退一步然后上马一同入城。

  从城外到城主府一路全都戒备森严,中外府亲信们拱从着马车一路进入府中,途中也未作停留。

  之前宇文泰强撑着病体出巡诸军以稳定军心,使得大军得以撤回宜阳。然而就在回撤途中,他的病情再一次转重,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当中,之后状态也是反反复复、时昏时醒。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方便再召见群众,因此抵达九曲城城主府之后,独孤信等人也并没有获得召见。至于诸军军务,则完全委托宇文护处理。

  抵达九曲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宇文护便借口调整城防而解除了赵贵的军权,但也并没有追究其人之前临阵脱逃之罪。

  赵贵自知理亏,对此也未作坚持。而且他之前所统率的右路军早在邙山战场上便逃散颇多,随其一同撤回九曲城的本就不多,即便是仍然保留军职,眼下能够统控的部伍数量也是不多,因此便乖乖的交出军权,只率本部人马驻守于九曲城下。

  随着西魏大军撤退到九曲城,后方的北齐大军便也一路南来至此,与退守九曲城的魏军继续对峙。也正是因为如此严峻的形势,使得西魏军中一些人事矛盾都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并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在这一致对外的表象之下,暗里的涌动却是不少。

  退回九曲城后一直过了几天的时间,宇文泰都没有在人前露面,诸将也都心知情况看来应是非常不妙了。虽然他们为了维持军心稳定,也都极有默契的将这一情况隐瞒下来,并不告知中下层的将士,但是对于接下来的局势走向也都各怀忧虑。

  尽管早在柏亭城的时候,宇文泰便全权委托宇文护处置军务,但宇文护在军中素来都有乏威望,诸将对于这一任命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以为然。

  在这种忧患不安的局面之下,人内心中出于对安全感的渴求,会下意识的向其心目中自觉得比较强大的人靠拢。

  如今的九曲城中,除了情况不妙、生死不知的大冢宰宇文泰及其所任命但却不能服众的宇文护之外,还有三名柱国独孤信、赵贵与达奚武,乃是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赵贵与达奚武都是新败之将、威望有损,而自出征伊始便一直存在感不高的大司马独孤信,如今在群众心目中的重要性便陡然增强起来。

  在与齐军对峙的紧张气氛之下,许多将领都在有意无意的向独孤信靠拢,甚至有人提出如果大冢宰还是不能视事,理当由大司马独孤信执掌军务。当然这也只是在私下里一说,暂时还没有人敢于公开持此论调。

  面对这一情况,宇文护也是颇感忧困,私下里忍不住对尉迟纲说道:“如今强敌在侧虎视眈眈,本应同心协力以应对难关。但如今却是人心涣散、各自为计,尤其大司马人望渐重,使人心忧。阿叔定策于此枯守以待援军,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尉迟纲对于这样的安排本就有些不满,听到宇文护这么说后,便也叹息道:“阿舅之前便有纵恶之失,今又寄望李伯山这个不恭之徒挽回局面,未免是有些痴妄了。今我与敌对峙于此,大军难归,且不说大司马于此窃夺人心,如若李伯山不赴河洛奔救,反而自武关抢入关中,局势将会更加危困啊!”

  “这、这应该不会吧?河洛本就李伯山扬威之地,贼将斛律金等俱其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他应当不会怯战不来。更何况,关中还有大司寇等留守……”

  听到尉迟纲这么说,宇文护脸色陡地一变,语调都变得隐隐有些颤抖。原因无他,如果李伯山当真如尉迟纲所言那般选择北入武关而非率军经三鸦道北上来援的话,那对他们而言不异于灭顶之灾。

  “我当然也希望李伯山真能如阿舅所言,肯于从命奔援河洛。但李伯山真会如此恭顺的话,今日事也不至于此,他反骨已露,若仍存寄望,岂不痴愚?”

  尉迟纲闻言后又沉声道:“这样的情况绝非不可能发生,事若成真,我等还有什么应对之计?无论接下来事态如何走向,都该要多作准备啊!”

  宇文护听到这里后便也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又说道:“此间事俱阿叔布置,贸然更改未必有益。但你所言情况也的确应当防备,李伯山若真直入关中,所为者无非挟君自重,应当传信留守人员,将长安天子暂移同州看管,切勿为李伯山所得!”

  当两人还在这里商讨对策的时候,独孤信也受赵贵所邀来到其城外军营中相见。

  “当今大冢宰情况堪忧,师旅却仍困顿于外,未知大司马对此困局可有所计?”

  待到独孤信入帐坐定,赵贵便直接开口发问道,与此同时又指着自己说道:“前者大冢宰委我重任,而我却交战不利,辜负所托,以致师旅败绩,故而我也满怀愧疚,盼望自己能够尽我所能以作补救。唯是心慌计短,未知计从何出,大司马若有妙计,我必当鞍马相随!”

  类似的话语,独孤信连日来已经听过许多次,此时再听一遍,倒也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因为是从赵贵口中说出,他还是不免有些喜悦。

  “唉,谁能想到局面沦落至斯啊!当下所困岂是一时之负所致?大冢宰此番论武用兵,实在是失于勉强,急急出征,人莫能阻。哪怕来年春后再作征讨,也不至于沦落此态啊!”

  独孤信自然明白宇文泰为何选在这样一个时节出征,关键还是趁着南梁动乱、山南道无暇顾及国中行事这一机会,但却偏偏忙中出错,战事进展不顺利且不说,就连自己性命也岌岌可危。

  赵贵听到独孤信话中也不乏为自己开脱之意,便也连连点头道:“是啊,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岂可如此轻率啊!当时作此决议时,起码也应该普采国中群众计议,尤其山南道太原王对于国之用兵向来识见高明,应当以事问之。日前行军途中,我便有问大司马可曾问计太原王。”

首节 上一节 442/583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