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05节

  在诸营将士的欢呼声中,李泰抵达了平阳城下,看着这座已经被长围工事所包围起来的城池,他的心情也不免变得激动起来。

  “启禀主上,城中仍有守军约有两万余众,自末将等师旅抵达之日至今,守军一直未有出击……”

  梁士彦随行在后,向着李泰讲述城中守军的各种情况。

  “两万余众也并不算少,他们就一直坐视前锋师旅北去?坐视我军在外筑造长围?”

  李泰听到这里不免面露讶色,有些不敢相信的发问道。他自知这晋州刺史尉粲在韦孝宽等众人评价下都是无将帅才,可是当听到对方身在这种要害位置,面对敌军入侵时竟然全无作为,一时间也有些理解不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

  梁士彦闻言后便也摇头笑语道:“末将对此也颇感诧异,初入城下时师旅尚不足万,远逊城中守军,完全不能成围,只在塬上筑垒自守,昼夜警戒。一直等到两日后建忠公后继师旅抵达,末将才松一口气……”

  李泰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感叹当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尤其是这种边境要镇上的将帅位置,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

  过往数年,韦孝宽一直坐镇玉壁城,除了多年前力拒东魏高欢的大军之外,在边境上也进行了许多人事经营。诸如在汾水以北、吕梁山南麓筑城,掐准了时间运送人员和物资前往汾北,赶在旬日之内敌军增援到来之前筑城完毕。

  类似的操作重复不少次数,这还是在本身处于弱势的情况下。而也正是得益于韦孝宽在此边地的经营基础,当之前李泰在河东追加人事投入的时候,才能诸事发展顺利。

  当然,像韦孝宽这样最顶级的戍边大将本身就是稀缺性的人才,一般人很难企及。可是这尉粲坐守平阳还手握两万师旅,竟然全无作为,没有给前锋师旅造成任何阻挠困扰,这一份定力也是一般人所追赶不上的。

  抛开这些情况不说,李泰又在梁士彦等人的陪同下绕着城池巡视一周,顺便将周边的地理情况全都察望一番。

  平阳地理位置虽然重要,但本身这州治所在的白马城规模并不算大,只是一个中等城池的水平,约莫与河洛地区的金墉城相当。

  一般这样的城池单独的体量并不算大,而是要与周边的城戍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战略防线。只不过如今平阳周边敌方的城戍据点都已经被拔除了,所以这个防线中心的意义便大打折扣。

  当一行人返回营地中的时候,前往北面洪洞等地察视情况的韦孝宽也返回来,于是众将便拱从着唐公一起进入大帐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臣前向洪洞等地巡望,自高壁向南至此诸处敌军城垒俱已拔除。只需固守两处要道,晋阳敌军便难飞渡南来,除非绕道统军川。”

  韦孝宽先将北境情况略作讲述,然后又在地图上指着标注的方位继续说道:“统军川为洪洞城南侧汾水之流,经此东去之义宁、乌苏诸城皆贼之要戍,以通滏口而入河北,旧者所谓乌苏道即此。若北面两道难行,晋阳之军或会翻越山岭与河北之众汇于乌苏道中,而后攻来……”

  “但也有可能据守晋阳不出!”

  李泰听到这里,便也开口补充了一个可能的情况,旋即他便又指着地图向帐内众人说道:“日前以北豫州为诱饵,诱使敌军分裂各处。而今贼之所聚,晋阳、邺城与河阳。贼欲救其失陷人地,则必经此三道而来。

  晋阳当下兵势虽虚,但素来都是贼之祖巢,其士马集结必然迅猛,而且也必将是兵势最壮之处。此间暂勿与战,先取其易,再克其难。待其别路受挫,晋阳独壮之势亦难长久。”

  讲到这里,李泰便又望着韦孝宽说道:“北境两道虽然在持,但也仍需良将慎重为首。请建忠公前往彼处,择地筑城,以为长久关塞。今贼势未穷,需计长久对峙。”

  他并不指望凭此一战便彻底的打溃北齐,而想要维持一个比较长久的主动权在手中,自然还是筑城为守最为靠谱,这方面的事情自然还是需要交付给韦孝宽才放心。

  韦孝宽对此也早有预计和准备,闻言后便点头说道:“末将明日便奔赴北境,择地筑防,必阻晋阳贼迹于外,请主上放心。”

  李泰接着便又指着河阳地区说道:“河洛之间久为用兵之地,贼兵多有驻扎,此番却料错军机,其众必然懊恼、急于召还师旅。但也需防有贼将恼羞成怒、恃强用险,或是寇我豫西,或是河内进扰。所以此番大军并未尽数北上,安陆公等仍需留后待敌。”

  今次霸府整体用兵达到了十六万之巨,这还不包括一些地方上的卫戍力量。诸如韦孝宽等先发五万人马,实际霸府使派的只有三万余众,剩下的将近两万师旅都是河东当地,包括玉壁城、柏壁城等地的驻守人马。

  杨忠之前所率领的东路先锋两万人马,在抵达弘农之后渡河北上邵州与杨檦会师然后进入建州车箱。

  李泰所率领的主力人马有十万大军,真正随其北进至此的则有八万人,还有两万留守于涑水上游。

  既然要围点打援,那就得先搞清楚援军何在。随着晋阳南来的通道被控制住,北齐实际能够快速及时抵达战场的只有来自河阳与邺城的人马。

  邺城人马进援的路线比较简单,唯有军进滏口经乌苏道来援这一线,也就是刚才韦孝宽所提及到的统军川。

  至于河阳方面的人马选择和变数则就比较大了,也是接下来的战事发展一个机遇所在。

  眼下河阳算是聚集了数量最多的人马,保守估计也得在十万以上。这些人马想要增援晋州战场,要么是返回邺城并与邺城人马一道进入滏口,要么就是自河阳北上进入建州、而后循沁水北进到义宁附近,与邺城人马会师后再西进。

  但除了这两个中规中矩的选择,其实河阳人马还有两个险招。一是围魏救赵,从河洛方面向豫西发起进攻,如果能够突破新安、宜阳等豫西防线,直接进军弘农、潼关。

  第二就是自河内西进齐子岭,进入邵州之后经鼓钟道北进,就直接抵达河东腹心之地的盐池以北,向前即可截断涑水,直接抄了西魏大军的后路!

  对于西魏大军而言,最凶险的自然莫过于最后一种情况,一旦后路遭到截断,侧翼再遭到乌苏道人马的进攻,那就不是围点打援,而是四面受敌了。

  不过北齐河阳方面采取最后一种策略的可能也最小,因为这对军队素质和主将胆量气魄等要求都太高了。想要完成这一事迹,难度不亚于李泰当年趁着高欢讨伐玉壁城而偷袭晋阳城。

  尽管可能很小,但他这个老六还是安排了杨忠所部加上涑水上游这两路将近五万人马。原因也很简单,一方面自己偷鸡惯了当然也要重点防护一下,另一方面那就是你不来、那我可就要去了!

  其实北齐除了晋州平阳这一个边镇要地有所疏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同样关注度不够。或者说原本还比较重视,但是随着此次战争打响之后便又忽略了。而此地还是西魏军队触手可及的,那就是建州。

  建州地处太行山南部西侧的晋城盆地,向下连接河内可以抵达河阳,向北毗邻上党地区、出滏口可以进入河北,向西北可以沿沁水一路抵达平阳西侧,同样也是一个重要的地理枢纽,同样也是李泰这一次军事行动的目标之一!

  在战事开始之前,北齐下意识的将河洛地区作为了主要的作战区域,往河阳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随着西魏大军并进晋州、剑指晋阳,整个北齐军事资源必然又要围绕包围晋阳与奔救晋州而进行调整。

  但实际上,晋阳根本不在李泰这一次军事行动的目标序列之中,他的首要目标自然是占据平阳继而吞没整个临汾盆地,将刀锋直置于晋阳眼皮底下。

  而第二个目标就是建州,通过占领建州进一步截断北齐政权不同区域之间的互动与交流。而且掌握了建州之后,南可进击河内、河阳,北可袭扰上党、邺城,最大程度的增加北齐边防压力。

  所以杨忠等几路人马在后方如果能够等到并击退来自河阳的敌军也是一个意外之喜,如果没有也不必失望,可以配合北路大军的军事行动,在合适的时机向东跨越中条山,当敌军主力被吸引在北境的时候一举攻夺建州。

  如果要作一个比较形象的概括,那就是李泰今次发动的并不是太原之战,而是长平之战。此役真正的重点,就是迎战并击溃自滏口西来的北齐援军。

  当然,要达成这样的战术构想还是得一步一步来,眼下摆在魏军面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对平阳的进攻。

  于是在一场会议结束之后,李泰便下令道:“明日卯时一刻诸营用餐,准备进攻晋州城!”

1061.第1059章 敌势强盛

  1061.

  第二天清晨,诸营将士用餐完毕之后,在鼓角声令当中阵列出营,正式开始了对晋州城的进攻。

  此时的城头上,齐军守城将士们见到城外敌军从各个方向往城池逼近而来,心情也是充满了紧张与忐忑,但也还隐隐带上了几分期待。

  过往接连多日,敌军一直围而不攻,城中将主又不允许他们出城袭击敌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城中氛围沉闷有加,也是十分的折磨人。如今敌军总算发起了攻势,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好也罢坏也罢,毕竟也算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再是之前那种沉闷压抑。

  由于城中人马一直没有出城进行什么防事布置,所以城外基本没有沟堑拒马等障碍,西魏方面的攻城部队与攻城器械都可以直接推进到城下展开进攻。

  在这第一轮的尝试性进攻当中,魏军并没有采取多么猛烈的攻城手段,而是先以冲车轰撞城墙,以寻找城墙上的薄弱点所在。

  不过这样的尝试多多少少是有些徒劳的,城中的齐军将士虽然没有出城,但在城中也是抓住时间以增强城防。不只城墙全都经过一番妥善的修缮,内里还有版筑夯土重新加固了一层,使得内外城墙环套起来坚固无比,而且城墙也都由内彻底的堵死,可以说是全无漏洞。

  尽管魏军首战便投入了十几架冲车从不同角度、方位向着城墙发起冲击,但那巨大的撞木撞在城墙上时也只是发出沉闷的响声,对于城墙本体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反倒是由于操控冲车的军士们大概是过于小觑了对手而薄于防护,被城头上流矢落木砸伤多人。而城头上敌将也在快速的奔走各处,下达一道道的反击指令,各种据守反击的操作也都中规中矩。

  “看来城中还是有精明宿将。”

  李泰在城外看着双方有来有回的攻防战,口中微笑着评价说道。

  梁士彦等众将脸色则有些不好看,开战以来他们便一直都是占据优势主动的一方,敌军一直都龟缩在城池当中,也让他们这些将士们心中暗生轻视与骄慢,结果如今交战起来才发现他们居然难以占到什么便宜,自然是有些丢脸的。

  “末将请于营中选募先登勇士,以云梯附城攻贼阵线!”

  梁士彦当即便抱拳说道,试图通过更猛烈的攻城方式来稍微挽回一下面子。

  李泰闻言后便摆手道:“这也不必,先从城东堆筑土山凌其城墙,再从城南挖掘地道,引汾水浇其城墙。功不必速成,小心为上,尤需警戒贼夜来袭营。”

  当下攻城拔坚,倒也并没有什么太过神效的方法,包括李泰之前屡屡使用的河阳砲,也都是营造氛围大过了实际的破坏力,需要战斗进行到一定的阶段,才可以用作摧毁敌人固守信心的一个手段,开战伊始便投入使用,效果也未必就有多好。

  此城中将士虽然之前一直龟缩不出,完全没有发挥出平阳城这个边防重镇该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但是从城防本身来说,倒是做的还不错,防务做的很扎实,城中士气也维系的还可以,起码不是那种士无战心、一攻就破。

  对于晋州城的进攻,李泰并不想采取伤亡太大的攻城方式,一则没有那个必要,二则时间上也很充裕,正常的围困攻城疲敌则可,掌握战争主动权的另一个优势,那就是不必以大量牺牲将士性命为代价来换取时间。

  且不说城外魏军略显保守的攻城方式,随着攻势告一段落,城头上守军们也松了一口气。本来已经是黑云压城的氛围,结果只下了一阵牛毛细雨,这自然是让人暗道庆幸。

  尤其像尉粲这种在正式开战前已经惊慌欲死的家伙,当亲眼见识到敌军的攻势也不算猛烈之后,顿时便又恢复了胆气。

  随着城外敌军暂时撤退归营,尉粲便又快速的登上城头,望着城外略显狼藉的地面,口中大笑道:“羌贼来势汹汹,还道如何神勇,结果交战起来便不免露怯,原来只是技止于此,又有何可惧!依我看,来时再战时不必痴守城墙,大可以任用奇兵主动进击,袭敌不备!”

  一直在城头督战的镇城鲜于世荣听到尉粲又有些忘形,忙不迭沉声说道:“大王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啊,城外敌军势力雄盛、数倍于我,况且之前已经绕城而过、进扼险要。此间孤城,唯守为上计,不得援军确凿消息,还是不可轻易出击。”

  尉粲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要挽回一下之前过于胆怯的表现,自然不会坚持出城作战,闻言后便点点头,旋即又望着鲜于世荣等人说道:“布置方面、临敌制胜非我所长,但是勋戚亲厚、为国举贤,我也是义不容辞!

  此城军事皆付尔等,若不能胜,你我俱没于敌,无甚可说。但若能够克敌制胜,则我归朝之后一定会奏扬你等功绩,必不使功士埋没无名!”

  听到尉粲这么说,鲜于世荣等人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城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便是尉粲了,只要这家伙能够安安分分、不在城防事务上指手画脚,凭他们过去这些天里对城防进行的各种加强,固守一段时间应该是不难。

  魏军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城方式虽然让晋州城守军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前尉粲惊惧之下派人出城泅渡到汾西再折转送出的告急书信却在各处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得悉此事的便是晋阳方面了,连日来晋阳方面诸方征调人马,各方甲兵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当晋州城使者在山林中昼夜兼程、艰辛跋涉终于抵达晋阳的时候,晋阳方面已经再次聚集了六七万人马,因为甲力渐丰,齐主高洋也渐渐恢复了胆壮气盛的状态。

  可是当他看到来自晋州方面的告急书信道是西魏大军足有二三十万之众,而那使者也是连番描述魏军人马盛壮之态,顿时又让高洋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不过既然知道了敌方主力大军俱已投入此间作战,那么北齐方面也就不可再过于保守了,应当要积极的行动起来,给予敌军以围阻打击。若是任由敌军将晋州城攻占下来而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军基地,那么凭其如今的兵势,再想将晋州收回来那可就难了。

  如果晋州被西魏所夺,不异于直接在北齐咽喉下抵住一柄尖刀,哪怕一时间晋阳还能无受侵扰,但高洋如果再想像往年那般晋阳、邺都自由往来怕是做不到了。

  一旦帝王本身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必须要长居某处,那么按照他们北齐内部的人事情势,晋阳、河北两处必然会有一方要掉链子了!

  高洋近年来虽然时昏时明,但是对于其政权内部这些人事问题却一直都非常清楚。晋州的得失不只是单纯军事边防上的得失,一旦晋州守不住了,那么北齐内部一系列的人事矛盾很快就会变得明显激化起来,就连他这个皇帝都难以再进行什么平衡操作。

  只不过眼下敌军势大,晋阳方面的兵力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起来,尚不足以担任这场反击战的主力。而且随着雀鼠谷、千里径两条要道的失守,想要重新打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于是高洋便又着令刚刚率军从朔州抵达晋阳的南安王高思好率领两万师旅南下,与河东王潘子晃一起试图重新打通南下要道,同时又让唐邕加大兵员的征调力度,诸边凡边情不甚重要之处,全都抽调一部分兵力汇集晋阳。

  在晋阳继续征调人马、积攒实力的这段时间里,只能让平原王段韶在邺都方面担当进攻敌军的主力了。邺都与河阳人马加起来也达到了十几万众,哪怕不能完全击败敌军,但通过不断的进扰也能让敌军疲于应对、士气消弱。

  到时候,晋阳方面再聚集起足够的甲兵,并且打通南下通道后,自可以大军之下,给予敌军迎头痛击,一定要让李伯山这个狡诈顽敌付出惨痛的代价。到时候不要说晋州,就连河东都可以一鼓作气的攻夺下来!

  很快,高洋的命令就传到了邺都。此时的邺都方面,已经前后从河阳撤回了将近六万人马。

  之前段韶已经先行率领两万人马进入了滏口,如果要担任这一阶段反击敌军的主力,区区两万人马显然是不够的。

  留守邺都的高演在收到到皇帝诏令之后,便又连忙派遣使者前往滏口与段韶商讨,便决定将当下邺都的人马尽数增援段韶,而后继续从河阳方面调集军队返回邺都,作为后备的力量同时维持邺都的治安。

  可是当高演的调令再次下达到河阳的时候,却遭到了河阳守将斛律光的反对。斛律光并没有遵照命令继续安排人马返回,而是自己亲自秘密奔赴邺都,要向常山王当面表达自己的看法。

1062.第1060章 拥之偕亡

  1062.

  虽然如今敌军攻势转为晋州方向,但并不意味着河洛方面已经平静下来,北豫州司马消难等叛徒仍然存在着,豫西方面的西魏势力也都活动频繁。

  斛律光作为河阳方面的守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可以私自离开镇所,仍需坐镇此地。只不过随着魏军主力前往晋州,此间注定只能成为次要战场了,斛律光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在于此了,不甘心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处于边缘位置。

  为了争取能够出战的机会,斛律光便将河阳军务暂委部将,自己则奔赴邺都,希望能够说服常山王高演支持他的应敌方案。

  因为斛律光并非受召而返,自然也就不敢堂而皇之的进入邺都,一直到了邺都城外,他才派遣随行的亲兵入城往常山王邸求见报信。

  高演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皇城之中主持京畿军务,当听到家奴奏报才知斛律光已经秘密返回了邺都。得知此事后,高演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但既然人都已经回来了,总不好连见都不见便又再直接赶走,于是他便又着令家奴先将斛律光引去城外别业先作安置,待他忙完官署事务后再往相见。

  “咸阳王匆匆返回,河阳情势是否要紧?”

  傍晚时分,高演才得闲匆匆出城来与斛律光相见,因为心中有些埋怨斛律光这过于冒失的行为,他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友好客气,见面后便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斛律光也明白他这一做法有些不妥,但为了争取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是便连忙说道:“大王请放心,河洛方面诸情如常,并无大事喧扰。前者师旅召回邺都之后,北豫州战事也已暂停。末将留镇无事,所以才轻装快马、疾归请见。”

  “纵然边中无事,但今正是战时,王又是边中大将,同样也不可轻率为事啊!”

  高演听到这话后,仍是皱着眉头说道。

  斛律光自知高演肯来相见,就意味着并非不肯接受他这一行为,主要还是担心保密问题,于是便又连忙说道:“大王教诲,末将铭记于怀。此番归都未敢招摇人前,知事者唯心腹几员而已。之所以匆匆求见、不待召令,皆因心忧国事、恐误时机!”

  高演听到这里,脸色才略微好转一些,旋即便又沉声问道:“至尊已经下令邺都师旅毕集平原王麾下以进击羌贼,王于当下军事还有别样见解?”

  斛律光闻言后便直接点点头,接着便又望着高演发问道:“依大王所见,我之与贼,两国军事孰强孰弱?”

  高演听到这个问题后没有多想便开口说道:“我虽然不曾深涉军事,但也知贼弱我强之势由来已久。河北地阔民殷、晋阳兵强马壮,贼势近年虽有起色,但较我雄厚国业仍然未可并论。唯是羌首李伯山过于凶悍狡黠,每有行事出人意料、巧诈窃势,使我沦为被动。”

  虽然这段时间被西魏进犯搞得有点焦头烂额,但是讲到彼此实力对比,高演还是不肯认输的。这也并非是盲目的自大,而是东西分裂以来长期势力对比之下,东朝人自然而然所积累下来的自信。

  斛律光听完高演的回答后,便也点头说道:“不错,东强西弱由来已久,当下之所以沦为被动,只因羌贼运计狡猾、发于先机,而非我势力不及所致。贼势未为强大无匹、不可战胜,然则李伯山此贼狡诈无比、尤需警惕,绝非可以轻易战胜之敌。若欲胜之,尤需策略。依大王所见,平原王此去胜算能有几何?”

  高演听到这问话后便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据长乐王告急书信所言,贼今拥众三十万余围困晋州城,即便言有失实,想必也应有十数万众。但今平原王即便汇集邺都人马,掌军亦不满十万,兵力已有不及,当下又兼落下风,若欲胜之,恐非易事。”

  讲到这里,他先是顿了一顿,旋即又望着斛律光叹息说道:“之前王新除服之日,我曾往访,王当时对晋州事已有所见并作请命,我还曾狂言一定为王请事,结果却仍然……唉,今日情势如此,虽然是因羌贼进逼,但若论及前事,亦未尝不是我群众轻敌所致啊!”

  “往事多说无益,况观贼轻易便进据汾曲、围困平阳,可见图谋并非短日。纵然末将当时便去,短时间内怕也难以扭转防备羌贼常年经营的阴谋,届时仍然不免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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