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20节

  虽然嘴上说着还不错,但却又希望别人能够再作补充,很明显段韶这一番进言仍未深得其心,因此帐内众人便也都纷纷开动脑筋,想要在段韶前言的基础上再作发挥,希望能投皇帝所好。

  只是段韶所言已经颇为深刻,一时间众人也都难能做出什么更加高明的发挥,持续了好一会儿的沉默,一直等到高洋脸上已经明显流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才有一名中年将领站起身来,顿时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平原大王韬略精深、见识高明,前言发人深省,卑职听后亦深感拨云见日……”

  这中年人名为徐远,站起身后先向段韶稍作欠身,口中对段韶的见解多有称赞。

  然而其人话还没有讲完,上首高洋已经皱眉冷哼道:“若有别计,直须献来,勿作此杂声扰人视听!”

  徐远闻言后忙不迭点头应是,旋即才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平原大王所计深刻,臣不敢妄论其非。只不过,国事维持非止羌贼来寇一事,如今国中别事也多有告急。河北诸州旱情如火、物用大缺,而我大军聚集于此,每日耗用甚巨,不异于割我血肉以待敌,诚需从速决战,不宜再为坚守对峙之想……”

  段韶这一番计议从战略层面而言确是稳妥之计,但却忽略了后勤消耗的问题,而大多数的晋阳勋贵也都鲜少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北齐国力强盛,丰厚的资源又一直都优先供给晋阳勋贵与各种军事行动,很少会受困于物用。

  但再强盛的国力也有一个极限,过去几年兵事虽少、役用却多,边境上大造长城、国都中又勤修宫苑,再加上连年的蝗旱灾害,再丰厚的家底也要见空了。更不要说此间聚集着小二十万的人马,哪怕是在国力鼎盛时期维持这种规模的兵力聚结也是非常沉重的压力。

  徐远熟悉书计吏事,早在高欢霸府时期便处理霸府军务后勤相关的事宜,此时起身献计,便也是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发言,指出段韶所计当中没有涉及到的部分。

  随着徐远开口,其余诸将也都纷纷发声陈述己见,所计未必有多么精明恰当,哪怕为了迎合这个争相献计的气氛、将旁人所言复述一番,也能显得自己计谋颇精。

  “向者陛下典军出征胡夷,多是大军疾行、旬日建功,破敌巨万、人莫能敌,连年用兵却耗用省俭、国库不伤。今与羌贼为战,同样应当急速胜之!”

  眼见群徒踊跃献计,大将薛孤延也不甘人后的起身开口说道。

  高洋听着群众发言,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浓,又指着段韶笑语道:“王计亦精,更得此群智弘益,来日破贼必定更有把握。”

  段韶听到这话后便也起身点头应是,心内却是微微一叹,他自知皇帝眼下所在意的并不是真正群策群力的献计,而是这种群众争相对其言论的补充与驳斥的画面。

  哪怕他所言绝对的正确,也要吹毛求疵的斧正一番,这倒也谈不上嫉贤妒能,只不过是要向群众传递一种观念,那就是他段韶绝对没有权威到让人无从驳斥、反对。再说的通俗一点,就是要故意抬杠。

  段韶对此倒也谈不上有什么悲愤不满,这本来就是皇帝一贯以来的御下手段之一,是对其既倚重又不失警惕的体现,如果哪一天连这种小伎俩都不愿意再用,那么这一番君臣情义才真的要到头了。

  在经过如此一番讨论之后,北齐来日与敌交战的战术也基本确立下来。段韶的计略本身也被保留下来,齐军先在铜鞮水南岸构建坚固的营垒阵线,大军全面向前推进,只是其轻骑扰敌的思路更被扩大,转为更加主动进取的大部进攻,战术上的相持被更改为速战速胜的思路。

  之所以作此更改,倒也不是北齐君臣们过于小觑对手,而是立足于本身的实力足够强大。此间集结的齐军兵力本就数倍于敌军,而且单单骑兵便超过了五万人之多!

  之所以会有如此数量庞大的骑兵,首先自然是北齐军队本身骑兵编制就非常庞大,其次这些将士们相当一部分都是直接从边镇抽调返回,而且当时调令甚急,为了不误军期自然是要以骑兵编制快马加鞭的返回。

  抵达晋阳之后,则又因为晋阳方面本身粮草储备便不够充足,于是这些边军骑兵们自然又人马俱随驾出征,来到此间。

  规模如此庞大的骑兵编制,自然也是有利有弊。有利的一方面在于实力强大,五万多名骑兵将士放在任何的战场上都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能够牢牢掌握住战场上的主动权。

  有弊的一方面则就是后勤压力实在太大了,之前高洋停顿于武乡、迟迟不能南下乌苏,就是因为后勤的压力无从解决。过于庞大的骑兵编制,也让齐军哪怕是本土作战,粮草给养的消耗也数倍于敌人,速战速决便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方案。

  段韶不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但是他所思虑较之众人要更深一层。据他所了解,李伯山是一个非常善于制造和抓住机会的统帅,与之为敌往往都需要尽量避免流露出过于急切、笃定的意图,否则便极有可能落入其人陷阱之中。

  其人不可能没有意识到齐军急于决战的心情,但仍然一口应承下来,事出反常、必有所谋。骑兵大队若倾巢而出,反而不利于控制战斗的节奏。

  但是眼下群情如此,段韶纵有什么忧虑也都不便再说,否则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唯有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多观察并提防变数的发生。

  尽管之前李伯山阵前所言给高洋心内带来了不小的出动,但在接下来的大战排兵布阵时,他还是选择以晋阳大将为其骨干。除了自领中军之外,段韶与贺拔仁分领左右,薛孤延这样的骁将也被安排为中军先锋,余众晋阳勋贵大将则各有职掌。

  不过有一个人比较例外,那就是斛律光。之前其人本就是罪将受召而来,在军中并无职事的任命。之前因其曾与李伯山偶遇且与交战,让高洋对其颇为改观。不过这一次在阵前返回之后,不知是忽略了还是其他的原因,高洋也并没有召斛律光入帐议事。

  当众将都在大帐中商讨军务时,斛律光只能在帐外等候。待到议事结束、诸将退出,他便连忙走上前去,有几名与之私交不浅的将领将军务商讨结果与人事安排向其略作讲述,当听到自己并未被安排进出战阵容中时,斛律光顿时难掩失望之色。

  段韶和贺拔仁两路主将被皇帝留下继续面授机宜,到最后才告退出帐,仍然等候在外的斛律光见两人行出,忙不迭又迎上前,看了看默然疾行的段韶后,他便径直走向贺拔仁,入前小声说道:“太傅能否将末将引入部中、以充阵实?”

  贺拔仁与斛律金也是交情深厚的老战友,听到斛律光的恳求之后,他略作沉吟才说道:“以明月之忠勇才干,大战在即不应闲置。只不过……来日交战,贼若一触即破,明月出战与否也无甚区别。但若贼势顽固,不能一鼓破之,我再向陛下进言,加你重用!”

  “多谢太傅关照。”

  斛律光听到这话后,便也只能垂首应声道。

  (本章完)

1097.第1095章 浴血铜鞮

  1097.

  第二天仍是骄阳当空,猛烈的阳光虽然烘烤得草木蔫蔫,但却难阻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事发生。

  铜鞮水河口南北鼓角声时鸣时止,交战双方的旌旗如密林一般插遍了河谷与陂塬,旗下将士们身着戎装、顶着骄阳阵列分明。

  因为有铜鞮水和漳水天然的河道划分,两军各自列阵并占领战场区域,在这河口附近彼此间还是没有直接发生战斗。

  但是在河口的西侧、铜鞮水的上游,由于河道收窄变浅,界线划分便不那么明确。而之前双方争夺河口的战斗,也多由此间展开,因此眼下也不出意外的早已经开始了战斗。

  西魏的右军统帅贺若敦,率领所部一万步骑最先抵达战场,早在黎明时分、天还未亮的时候便率部抵达此间。然而贺若敦所部到来的时候,便已经有齐军于此设栅驻守,于是双方当即便展开了交战。

  天色尚黑的时候,彼此还只是各遣几十名跳荡之士于河岸滩涂之间进行战斗。随着天色渐亮,战场的范围也在逐渐的扩大,多有骑兵于此区域内往复冲杀,全都在试图冲入敌方的阵地中肆意的破坏一番。

  这种局部的战斗暂且还看不出双方整体实力上的差距,彼此投入战斗的将士们多是弓马娴熟的骁勇之士,扣弦挂鞍、刀枪劈刺,凭着战马所带来的机动力于战场上左冲右突、离合纵横,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

  场上的战斗乱中有序,因为各自的目标都是要冲击、逼压对方的阵线,故而混战中的双方将士也都在试图将战场向对面进行推进。

  如此一来就必须要保持着短兵相接的作战状态,而短兵相接无疑是战场上死伤最为严重的情况,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军士坠落下马,运气好一些的尚可挣扎躲避敌人的兵锋,运气差的那就直接身死当场。

  很快铜鞮水便被搅闹的浑浊起来,漂浮的血浆因为过于浓厚而难溶于泥水中,直在河中泛起一层血色。河道内的鱼虾自然被搅闹得不得安宁,但又幸运的发现河道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新鲜的食物,那些抛落在河中的残肢断臂、脏腑碎片下便聚起了许多的游鱼,贪婪的啄取、吸食这些食物。

  在这场惨烈的厮杀中,战圈也因为双方将士的各自奋力作战而不断的南北游移,却迟迟没有彻底的被推向哪一方的阵线之内。从结果上来看,双方这么多将士的伤亡似乎全都是徒劳,唯独将战争是对人命的消耗这一点体现的淋漓尽致。

  “坚持住,向南冲杀!”

  高琳手里挥舞着长大的马槊,伺机将试图欺近身前的敌军骑士砸落下马,趁其尚在泥浆中挣扎之际,一槊将之刺杀当场,旋即便振臂高呼,鼓舞着左近仍在作战的部众们。

  作为魏军右路先锋督将,高琳同样也在身先士卒的交战着,不久前他的战马被敌骑射杀,自己也跌落进了河岸滩涂中,靠着亲兵拼死营救才挣扎起身,但膝下两足仍然深陷泥中,难以动弹分毫。

  齐军士卒们自然也注意到这魏将的窘态,几番试图入前将之猎杀,仅仅在高琳身边丈余方圆之内,便已经有了七八名敌卒横尸此间。

  “将军快请上马!”

  终于,有数名魏军军士引来一匹闲马,并且将木排一直铺在了高琳的身旁,人马合力之下才将之从淤泥中拔出。高琳却顾不得冲洗甲衣上的泥浆血水,转又策马绕行到西面上游的沙地河滩上,继续与敌骑厮杀起来。

  双方精骑各自于阵厮杀之际,其后方的部伍也并没有闲立观战。由于此间最适宜发起冲杀战斗,所以各自都要抢筑坚固的营垒防事。

  之前齐军先到一步,已经于南面构建起了一道木栅防线,此际则趁着敌军被己方骑兵纠缠在外之际于木栅外挖掘战壕,挖出的泥土统统夯培在木栅内外,土木结合之下便形成一道牢固的防线,能够有力的将敌人的进击拦截在外。

  反观魏军方面工事进行则就比较滞后,上百架的马车散落在阵仗之间,掘土挖沟也全无章法,看起来就让人感觉乱七八糟,像是顽童掘土游戏,不像是阵线严整的营防战线。这大概是因为魏军客军作战,并没有太多随军的工兵役夫,只能因陋就简的草草将就。

  同样率众于阵中激战的齐将綦连猛也察觉到对面魏军的防事构建颇为简陋,未必能够承受得住大军猛烈的冲击,如若能有足够的骑兵将士一起向着敌阵发起迅猛的冲击,可能在真正的中军决战之前便能提前抢占下敌军这一侧翼阵地,从而形成包抄围攻的局面。

  “速速召集营中余部人马,全都出营冲击敌阵!”

  心中生出这一念头后,綦连猛便暂且脱战后退,向着部将大声喝令道。

  部将闻言后却是面露难色道:“可是、可是平原大王有令,必须午前将营垒阵线设置起来。如果倾营出战,怕是不及……”

  “蠢物!为战形势瞬息万变,正当随机应变,岂可一味因循故计!”

  綦连猛听到这话后顿时瞪眼呵斥道,随着脱离了前线的战斗,他的视野所见更加全面,所见到敌军于此间兵势并不算雄壮,怕是还没有他所率领的左部前军一万五千步骑数量多,如果只是痴守筑营,无疑是会贻误战机。

  部将闻言后不敢再多说什么,当即便归营喝令暂停攻势,并将营中其他甲卒召集起来,又引出足足五千精骑。

  而随着这五千精骑投入战场中,战场上的齐军数量顿时达到了八千余众,原本还相持不下的形势顿时便发生了明显的倾斜,一直在河线左右摇摆的战圈顿时便被向北推进几十丈有余,齐军大队精骑直接涉水而过,于铜鞮水北面列成战阵。

  綦连猛眼见增兵效果如此立竿见影,心内自然也是激动不已,当即便摆手喝令向前方冲杀,不给敌军整顿部伍、反杀回来的机会。

  随着齐军万马奔腾的发起冲锋,更给人以势不可挡的震撼,对面魏军将士们也多有变色,就连之前还率部于阵奋勇杀敌的高琳眼见到敌我实力差距如此悬殊,一时间也都脸色微白、口干舌燥,尽管早有应战定计,这会儿也变得有些信心不足起来。

  足足近万敌骑发起冲锋,远不是寻常阵仗能够抵挡,所以高琳便也直接引部向着本阵撤离。而据此里许之外的魏军右路本阵当中将士们也都肉眼可见的面露紧张之色,主将还未及下令,分布在阵线外的将士们便纷纷向着内里撤离。

  “冲!不要给贼喘息之机。”

  身在冲锋途中,綦连猛见到敌军仓皇后撤,就连许多运载给养的兵车都被抛在原地,越发觉得自己所计无错,口中高呼的同时,自己也在打马奋进,要一举将此敌阵给彻底冲垮。

  虽然孤军直入并不明智,但观此间敌阵已经纷乱起来,若能将之一举冲溃,即便敌军别部闻讯来援,在那些溃军的冲击之下也很难对己方阵队形成拦截围阻。

  贼势若强则冲破此间敌阵后整队而退,贼势弱则就继续冲杀激战。进退自如、来去如风,乃是骑兵在战场上拥有绝对控场能力的根本原因。

  綦连猛旧为尔朱荣亲信,尔朱氏霸府消亡之后投奔高欢麾下,戎马半生犹自勇健,其作战经验丰富,对于战场上的时机洞悉与掌握自然也是颇为敏锐,因见敌军为势所迫而暴露出败乱之态,越发加速向敌阵冲击。

  这会儿,魏军骑兵部伍纷纷向着阵外撤离出去,仅仅只剩下了机动性不高的步卒们仍然困守在本阵当中,这些步卒们分散在诸兵车之间,连一个完整的阵势都无,在骑兵大队一冲之下只怕也难能再剩下多少。

  正当綦连猛笃定胜算在握的时候,冲击在最前方的部伍却发生了一些小意外,连续数骑在奔跑的途中突然栽倒于地,原来是陷入了敌人之前所挖掘的坑洞陷阱之中。而且这陷阱内还布置着一些尖刺短矛,凡有人马跌入其中,当即便被穿刺身死。

  “陷阱小道罢了,不足为扰,继续冲杀!”

  綦连猛得知此情后只是冷笑一声、未以为意,越发感觉到敌军当真技穷。

  哪怕是没有陷阱,大队的骑兵在高速奔行之中也难免会有掉队、落马等意外情况,这都属于骑兵冲击的正常损耗,陷阱虽然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伤亡,但因为魏军陷阱挖掘的乱七八糟,且坑洞多是狭小且浅,并不能陷杀大量士卒,杀伤力有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这是从他作为主将的视角而言,众将士们眼见到袍泽被当场陷杀之后,心内多多少少还是暗生警惕,冲势也略有收敛,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奔放。

  不过这种稍微的收敛对整体的气势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很快齐军将士们便冲入了敌阵之中。

  魏军兵车散落阵中,一些齐军将士来不及转马躲避,索性便连人带马撞了上去。

  可是这一撞之下却又发生了意外,这些兵车看似薄薄的木板箱壁被高速奔驰的人马撞上之后非但没有破裂开来,反而那些齐军将士受到巨大的反震力道,不乏人筋断骨折,乃至于七窍流血而亡。

  原来这些兵车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车箱内装满了沉重的土石,而且被直接钉死在了原地。兵车本身又远比一般的车架更加的高大,车板侧沿同样镶嵌着锐利的矛锋,之前还被帐布刻意的遮掩着,远看平平无奇,入近才发现乃是一座座坚固高大又锋芒毕露的拒马路障。

  齐军乍一冲入这车阵当中,猝不及防下单单撞死的骑士便有数百人之多。虽然数百伤亡放在这近万人的骑兵大队中也不算起眼,但却是全都集中在前部人马当中,冲锋在最前方的阵队直接伤亡过半,这对士气而言乃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绕开敌车,绕开这些敌车!”

  袍泽用生命换来的教训,立即便让其他侥幸未死的齐军军众警觉起来,连连高呼示警。后方军众们收到这一提醒后也都各自小心,不再狂放奔驰,而是分道驰入这敌阵当中。

1098.第1096章 贼力有尽

  1098.

  自南北分裂以来,便各自遵循现实环境而发展出自己的一套战争体系,形成了南船北马的格局。

  只不过南人所仰仗的战争器械也不唯战船一项,尤其是东晋以来不乏雄才统军北伐,而北方可没有南方那样密集畅通的水道可供利用,于是战车这种拥有一定运载能力和机动力,同时还兼有防护力的工具便又获得了重视。

  讲到对于战车的运用之精妙,最为让人惊艳的战例自然就是宋武帝刘裕大破北魏精骑大军的却月阵。却月阵作为一种战阵,想要达成复刻固然是有着比较苛刻的限制,除了刘裕本身的战绩之外,很难再找到类似的战例。但是以车克骑的战术思路,却是非常值得参考。

  尽管西魏也有着非常可观的骑兵编制,尤其李泰在击败突厥之后,大大提升了对于漠南和陇右的控制力,使得西魏的骑兵力量在过去两年里更加激增。

  但是此番魏军远道来攻,攻城扩地才是最重要的任务,对于野战奔袭方面的需求并不算太大,再加上所行经的路线本身便多崎岖山道,更加限制了骑兵力量的发挥,以及后勤给养方面的限制,因此所携骑兵力量并非作战主力。

  尤其是在当下的乌苏城南,西魏能够集结起来投入作战的骑兵力量不过只有一万余众,规模是要远逊于北齐。

  因此在这场决战中,摆在西魏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抵消北齐强大骑兵的机动力、以及由此所建立起来的对战场的控场能力。如果这一点不能做到有效的控制,那么这一场战事西魏还没打便已经输了过半。

  李泰之所以答应高洋要在铜鞮水河口展开决战,其中一大原因就是铜鞮水和浊漳水天然的水道给骑兵奔驰于战场所造成的障碍。魏军依托于此两道河流,起码不必面临被敌骑环绕围困于旷野之中的窘迫处境。

  当然河道也难以久恃,尤其今夏本就大旱,铜鞮水注入浊漳水的河口水流算是最为丰沛的,但所形成的河道宽度也不过只有十几丈罢了。

  这样的宽度对普通人而言确可称得上是障碍,但对兵力强盛的北齐大军则实在谈不上是什么天谴绝途。只要战斗正式打响,就会有各种方法能够跨水而来。

  所以战车便也成了李泰在此战中限制敌军骑兵力量的一大选择,之前他攻破江陵之后,本就俘获到了大量的南朝相关工匠力役,使得西魏方面舟车制造能力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早在旧年侯景之乱,李泰随军前往河洛地区时便曾凭着战车与敌军交战获胜,如今得到了南朝的技术和工匠补充,那自然就变得更加专业。

  之前在进入沁水河谷交战的时候,他便用战车临时结营结阵,算是小试牛刀。不过义宁城下的战斗尚不足以施展开这车阵的完全形态,如今在与北齐展开决战之际,自然也就不再藏私。

  此时的战场上有上百架战车,并没有按照什么固定的阵型进行排列,而是杂乱的停放在战场上。车轮都已经被拆除掉,特制的车箱容量颇大,里面堆满了挖掘陷阱所挖出的土石,四角还有地钉固定,虽不说稳如磐石,也难以轻易撼动。

  车阵中的魏军将士们傍车结阵,形成二三十人之间的小型战阵。最外围的是手持长枪、长斧的战卒,两翼则是刀盾战士,最里面乃是弓弩手。

  这样的结阵参考了许多南人战术的特色,本身对于战场上的骑兵力量就具有一定的克制效果,搭配以战车一起运用,效果则就更加的出众。

  齐军精骑气势汹汹的冲杀而来,面对这下有陷阱、上有车障的布置,一时间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法。为了保持冲击的速度和力度,只能分道驰入车阵之中。

  原本凝聚成一束洪流的冲杀战阵顿时便被车阵分割成为数道支流,无论声势还是速度都遭到了极大的削弱。而在失去了这两点加持之后,骑兵大队的战斗力也会锐减。

  “东贼受死!”

  此间阵队的督将乃是坐镇汉东数年、多与南人交战的王杰,本身对于这以步克骑的战术也是非常了解,当敌骑驰入阵中时,他便率部隐于战车后方,避开敌军凶猛的冲击,而当敌军骑士擦身而过时,他便手持战斧由侧跃出,口中大吼一声,宽刃战斧一斩而落,那敌骑未暇收势反击,登时便人马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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