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泰道:“是该给你点儿时间好好想想。朱都督,办事吧。”
说完,韦泰懒得再跟韦兴废话,直接转身往外面走,把上刑审问之事全都交给了朱骥。
……
……
韦泰先到外面等候,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偶尔听到里间传出一两声惨叫,心情无比舒畅。
他这边百无聊赖,索性闭上眼睛养神,蓦然感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阴风扑面,当即警觉地睁开眼,就见脸色惨白的陈贵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他面前,不由把韦泰吓了一大跳。
“陈公公?你来此作甚?”
韦泰站起来,怒视面前的不速之客,大声喝斥,“这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
陈贵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不由咽了口唾沫,畏畏缩缩地道:“乃陛下又去见太后老祖宗,老祖宗便让我到这里来瞅瞅情况,还说要是韦兴执迷不悟,让我劝劝他。好歹是同个衙门里当差,说话也方便一些。”
“哈哈。”
韦泰听了瞬间改换脸色,笑道,“原来是上差,您是来监督办事的吧?请恕在下未能看出门道……您请坐。”
“是,是。”
陈贵在韦泰对面坐下来,举止非常拘谨,甚至韦泰给他斟茶的时候都有点儿手足无措。
韦泰指了指后院刑房方向,道:“别介意,这不正审着呢,咱先喝口茶,缓一缓,再去见案犯。”
陈贵一脸犹豫地问道:“审出什么来了?”
“什么都没说。”
韦泰摇头道,“陈公公,看你这神色,怎有些不寻常?这是怕牵连到您,还是说……兔死狐悲,感同身受啊?”
“啊?”
陈贵一听,吓得赶紧站起来,面前茶碗里的茶水都洒到了茶几面儿上,赶紧伸手去扶正。
韦泰道:“哎哟哟,看我这张嘴……恕罪啊,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提督东厂后,面对的穷凶极恶之徒太多,连平常说话都带着几分恶毒,见谅见谅。”
“没……没有……”
陈贵尴尬一笑道,“韦公公您说得对,我跟韦兴同在御用监做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遭受刑罚,难免感同身受。”
韦泰笑道:“你担心什么?这不恰好说明,你靠山找得好吗?韦兴和梁芳,一早就投奔了万娘娘,可惜现在万娘娘不在,他们不就没靠山了?”
说完用促狭的眼神望了陈贵一眼,好似在说,你那位靠山跟万娘娘同岁,是不是也快了?当然这种话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陈贵道:“以后少不得要登门拜会,请您和覃公公指点一二。”
“怎能这么说?”
韦泰道,“同殿为臣,咱应该互相指点才是。咦?这会儿咋没声了?估计差不多完事了,走,咱一起过去看看。”
“您请。”
“我带路,你跟着便是。”
第295章 好聚好散
“不知道控制力道,多打几鞭吗?以后还要多加练习,不要再出纰漏!”
二人刚到刑房门前就见到朱骥正在对下属训话。
“韦公公、陈公公……”
朱骥正发火,突然见到二人,连忙招呼。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朱骥对宫里这些人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基本上每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太监他都能认出来。
韦泰指了指里面,问道:“怎没声了?”
朱骥道:“疼得晕过去了,还是什么都不肯交代。”
这是识趣的说法。
不是我们没给他指路,是他死鸭子嘴硬,却丝毫也不提现在韦兴连自己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处于全无头绪的状态。
“你看看……”
韦泰指了指陈贵,道,“陈公公,你回去后可要明确说出来,这里没有滥用私刑,乃是案犯为求自保,死活都不肯将幕后指使者招供出来,徒叹奈何啊?”
陈贵哪能不识趣,急忙道:“确实如此。”
韦泰道:“你说他要保上家,咱家还能理解,但他这连下家都不肯说出来,这是想等以后囫囵着出去,再找下家索贿去么?咱进去瞅瞅?”
“您请。”
陈贵此时反倒心安了。
他看出来了,从韦泰到朱骥,好像对他的竞争对手韦兴都恨之入骨,那足以说明韦兴以前有多不得人心。
也可以说是韦兴咎由自取!
而自己虽然也在御用监,但可没韦兴那么多机会贪赃枉法,更没有与这群大佬产生直接利益冲突,那自己以后应该不会犯到他们手里吧?
想到这里,陈贵稍微放下的心却莫名又悬了起来。
……
……
刑房内。
陈贵见到了被打晕后,又被盐水浇醒过来凄厉嘶吼的韦兴。
跟之前那风光无限的韦太监一比,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佝偻小老头,一点儿气势都没有,满脸哀容,甚至有种生无可恋的麻木感。
陈贵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韦兴这是在坚持个啥?
而半眯着眼睛的韦兴自己,则在思考人生。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被下诏狱,连我犯了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明白,让我自己交代,那我该交代个啥?
是不是把我童年净身前干的那点儿偷鸡摸狗的腌臜事,全都要跟你们交代清楚?
不至于吧!
“怎成这样了?”
韦泰第二次进刑房就没刚开始那种不适感了,看到韦兴身上淋漓的鲜血,反而刺激了他一般,整个人都显得很亢奋。
朱骥摇头道:“只是简单用刑,没审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还一个劲儿在叫冤枉……”
“陈贵?”
听到声音的韦兴睁大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韦泰背后的陈贵。
此时他心头冒出的想法,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原来是陈贵窝里反。
“啊?韦公公。”
陈贵慢慢走了过去,一脸关切地问道,“您咋怎成这样了?我……我只是奉太后老祖宗的命令,来看看你……你说都到现在这般田地了,你还坚持个啥?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太后……老祖宗?”
韦兴这会儿更迷惑了。
我犯的事,怎会跟太后有关系呢?
韦泰不屑一顾地道:“你说他连自己开罪了谁都不知,还在这里死鸭子嘴硬,是不是该死?”
“我开罪了太后?”
韦兴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哼!”
韦泰一看这状况,再次来了脾气,吩咐道,“看来刑还是用得不够,加把劲儿,咱继续来!”
“不要,哎呀……”
很快刑房里又传来韦兴凄厉的惨叫声,随即就是讨饶,“我……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你……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无二话……”
……
……
乾清宫。
成化帝朱见深坐在榻上,面前立着覃昌、韦泰、李孜省和陈贵,而此时朱见深的脸色非常难看。
“乃太子去见过太后,然后太后才说有梦到金佛倒地这回事?”
朱见深厉声质问。
陈贵战战兢兢地回道:“是。”
“太子几时懂得借力打力了?连太后都能利用,他这是要作甚?”朱见深似乎在生气,厉声喝问。
李孜省赶紧给陈贵打眼色,意思是你既然把这件事捅出来,就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圆场。
陈贵急忙道:“回陛下,当时太子应该是出自一片孝心……太子得知马上要到浴佛节,而太后娘娘要到万和寺礼佛,知晓有人在重修佛殿时不用心,既怕影响太后的修为道行,又怕建筑不牢靠太后会有危险,所以才……”
“嘿,你倒挺会为太子说话的……说吧,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朱见深打断陈贵的话,语气咄咄逼人。
“冤……冤枉啊!奴……奴婢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谈……谈何好处?奴婢……只是把……揣测之言如实……说出来罢了!”
陈贵“噗通”一声跪下,额头贴着地面一动都不敢动,申诉完就再也不吱声了。
覃昌和韦泰完全没摸清楚状况。
他们心里在纳闷儿,太子几时这么“进取”过?竟敢直接出面对付梁芳和韦兴?还精准打在太后身上?
“起来吧!”
朱见深叫陈贵起身,然后看向在场几人,问道:“太子遇事,直接去找太后,你们给朕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韦泰和如蒙大赦的陈贵可不敢说话。
这话等于是在问覃昌和李孜省。
覃昌先看了李孜省一眼,发现李孜省没有回话的意思后,这才说道:“陛下,这或是太子表现孝心的一种方式,直接跟太后娘娘说,这样太后娘娘或就打消了前去万和寺的计划。等于是……”
“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朱见深厉声喝问。
覃昌道:“或许是……太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吧!”
“哼!”
朱见深轻哼一声,未作评价。
李孜省则看出门道,微笑道:“臣对此事的看法,恰恰与覃公公相悖。”
“说!”
朱见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