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冷冷地问道:“你是想说,我们无法给予太子勇气,让他与朝中奸佞正面抗衡?”
“啊?我不是这意思……”
谢迁赶紧否认一句。
心里却在想,其实我就是这个意思。
咱能教给太子一切,唯独在勇气这事上,连我们自己都不敢与朝中奸佞作对,凭啥就能教太子?
且张来瞻在这件事上,勇气超乎寻常,关键是还真把梁芳和韦兴一党给彻底搞垮,跟李孜省还产生正面冲突……这要是换作我们……
刘健道:“那最近给太子授课,多讲述史书、史料,借古喻今,让太子明白亲贤明远小人的道理。”
谢迁心想,这能教出个啥?
听起来很管用,但实际上就是纸上谈兵,你看人家张来瞻,跟太子密谋下来都把梁芳给斗倒了,大大巩固了东宫诸君之位,咱这些讲官谁能做出这等事来?
“行了。”
刘健一挥手,道,“有关张来瞻之事,先且放到一边。你不与他过分亲近便可。”
谢迁心想,你这是知晓差距了才会这么说吧?
还好我提出来张来瞻有什么本事,要是不这么说,只怕下次你看了他正眼都不会瞧一下,不知不觉就把人得罪了。你说他一个监生出身的未来国丈,也没惹到咱头上,作何这么防备呢?
咱的目标,不应该是朝中李孜省之流的奸佞,还有万安和刘吉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庸碌之徒?
……
……
李孜省晋礼部尚书。
虽然只是个兼职,但意味着他就此跳升正二品大员,以后享受正二品的俸禄和待遇,走出去会被人尊称一声李尚书,跟朝中任何一人都可以平起平坐。
为表庆贺,李孜省在自家府上设宴,请了不少朝臣前来,大半都是六部文臣。
尚书中有正职的礼部尚书周洪谟和吏部尚书李裕,除此之外连首辅万安也亲自前来恭贺,而最近被李孜省拔擢到京城当吏部右侍郎的徐琼也在主桌上,可说宾客盈门。
但李孜省隐约间有些失望,因为他没把张峦请来,总觉得美中不足。
可他自己也知道,现在明面上跟张峦有着立场上的冲突,不能明目张胆把人叫到府上,否则皇帝很快就会知道他跟张峦在唱双簧……虽然现在也不清楚皇帝是否真的知晓。
毕竟在给皇帝开药这件事上,恐怕连朱见深都意识到他背后的名医极有可能就是张峦。
待酒宴结束。
李孜省特地让人准备马车,让人带了两坛好酒,带着庞顷亲自到张峦府上,体现出对张峦的敬重。
当张峦看着一副醉醺醺,走路都不太稳当的李孜省出现在自家后门处,不由带着几分惊讶和不解。
“让人把东西抬下来。”
李孜省招呼道。
张峦就见到有人把三方大木匣给搬下来,后面还跟着抱着酒坛的仆从。
“轻点儿,可别打坏了,命都赔不起。”
庞顷还在那儿招呼仆人办事。
“来瞻。”
李孜省上去就把手搭在张峦肩膀上,一副亲近的姿态:“不知怎的,看到你,我就特别心安,觉得世间事,没有你张来瞻办不成的。
“今天我在府上设宴,庆贺我荣升礼部尚书……这是谁给我带来的?那是你啊,来瞻。”
“不敢当,愧不敢当啊!”张峦赶紧谦虚地说道。
“不不不,就是你。”
李孜省醉眼惺忪道,“走,咱进去说话。贵府准备两个下酒菜如何?”
“好,我这就让人准备。”
张峦心中很尴尬。
你说你在家里宴请别人多好?
再或者干脆把我请过去,我这边蹭吃蹭喝也挺不错的。
我家里明明没有什么鲍参翅肚之类的珍馐,甚至鸡鸭鱼肉都很少,你非要来我府上来吃饭,还说对我礼重,这样真的好吗?
“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李孜省把人叫到院子里,没等进后罩房,就让人把木匣打开。
张峦把头凑过去一看,顿时傻眼了。
里面正是李孜省之前跟他说的三座黄珊瑚,而曾经给他的那一座也在里面,且是最大的一个。
“你好好卖,卖出去或者卖不出去,我都给你兜底。”
李孜省借着酒劲儿说道,“你放宽心,无论怎样,我都能打包票,保管不让你吃亏。你听我的……”
李孜省说到动情处,直接坐在石径旁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丝毫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在那儿侃侃而谈。
张峦连忙招呼:“李尚书,要不咱进去叙话?”
“这里就挺好,凉快。”
李孜省看了看四周,突然迷糊地问道,“欸,这不是我家后园子吗?我记得以前来过这儿。”
庞顷近前,苦笑道:“道爷,您喝醉了,不该此时到来瞻府上……要不,咱进房去说话吧?”
李孜省梗着脖子道:“去去去,我哪里醉了?我说来过就一定来过。”
庞顷提醒道:“您忘了?这院子是您亲自送给张翰林的,您可不是来过么?”
“哦,原来是这样。”
李孜省这才反应过来,这李曾经是他自己的院子,笑眯眯地看向张峦,问道:“来瞻,你对这院子可还满意?回头我再送你个更大的。
“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我刚来那一会儿,连个好的住所都没有,人人给我脸色看,他们都说你这个臭道士,就靠那点奇淫技巧换得陛下垂怜,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宠。
“哼,现在谁再敢这样跟我说话?”
庞顷扶着李孜省往房间里走,嘴上应承:“是是是,没人敢说啥了。”
李孜省道:“你他娘的一边儿靠着去,我跟来瞻说话呢,关你啥事?一天天逼逼叨的就你话多,还什么忠言逆耳呢,看你就是个碎嘴子……老子早晚让人拿针线把你的嘴给缝上。”
旁边的张峦听了心里一阵别扭。
这是在对我暗示什么吗?
指桑骂槐?
“来瞻,我跟你说,如今陛下沉疴在身,将来或许……会有不测之事发生,我跟你说……我们可不能……我跟你说……”
这会儿李孜省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庞顷赶紧道:“张翰林您见谅,今天府上宾客太多,人人都来敬酒,道爷难免多喝了两杯,但他一直记得您的功劳,特地过来跟您一起庆贺荣升之事。”
张峦含笑以对:“这是我的无上荣幸。”
“你看看,来瞻不但会办事,还会做人,你跟他好好学学!”
李孜省笑眯眯道,“来瞻,我跟你说,以后我有啥好东西,有我一半,就有你另一半。你是不是不信我?回去后,我就让人给你送钱来!”
第318章 生意兴隆前景无限
张延龄在城外工坊与秦昭会面。
秦昭身后跟着徐恭等人,一行走到偌大的金属罐子前,秦昭惊讶于眼前铸造出的庞大物件,尽管她完全不知道一路行来沿途看到的五花八门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此时的她对张延龄已没有丝毫怀疑。
她对张延龄本事可说信任到骨子里去了。
“二公子,不知这些东西有何用?”
秦昭好奇地问道。
“储存气体用的,要造纯碱,首先就需要对这些气体进行加工。”张延龄道,“五千两的投资,现在已花费三千多两,账目什么的秦当家想来已经看过了吧?”
秦昭微笑点头:“二公子记录账目可说条理分明,且有旁证和佐证,所有选材和铸造、工匠成本等,都是合理的价钱。非常公道。”
张延龄道:“唉,说起来,这京师的用人成本跟地方上大不一样,我还以为人工上有个一千两银子就能打住,现在看来,这方面很可能要超支。不过用料上,因为有秦当家自家商号提供的按成本价计价的原材料,算是节约了开支。”
秦昭问道:“不知几时可以投产?”
“快了。”
张延龄道,“秋天吧。”
旁边的徐恭不解了,问道:“都已经建成这样了,还要再等几个月才能投产?”
秦昭道:“你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就算一切都准备停当,但京师内很多事不由我们掌控,还得等待投产的时机。”
“秦当家懂我啊。”
张延龄笑了笑。
秋天再投产,等于说要等朱见深死了后再将项目上马。
如果上得太早,很容易被人盯上,到时就有可能出现人财两失的状况,一个疏忽就可能导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产业拱手让人。
徐恭感慨道:“身为太子岳父,竟也有这么多顾虑?”
张延龄笑而不语。
太子岳父?
就算皇帝的亲岳父又怎样?外戚始终是外戚,除非有强大的靠山,一定能得到皇帝的支持才行。
在张延龄看来,朱祐或许或是个中庸的皇帝,但在护短方面,绝对是整个大明无出其右的存在,在保护妻族利益方面那可真就是做到了“尽职尽责”。
“二公子,您之前让试点投产的香皂,如今已在京师之地开始售卖,价格定得很高,但还是有不少达官显贵购买,因之前乃贡品的关系,人们仍旧对其趋之若鹜。”
秦昭对张延龄信任有加还在于一点,那就是看到现钱了。
有关纯碱的大买卖还没上马,但香皂作为试点产品,已开始有了销路。
任何时代,好东西总是不愁卖的。
一块四四方方的香皂,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有先前作为贡品送到宫里打下的良好口碑,立刻令其身价倍增。
京师达官显贵众多,很多人都想用皇室同款,平常的衣物和饰品等做不到,但香皂这种东西,只要愿意花银子,连宫里贵人所用东西都能走入自家……
莫说王公贵胄家的女眷了,就连那些当官者自个儿也想尝试一下浑身散发香气的感觉。
“一定要注意限售。”
张延龄提醒,“给你的那批货,短时间内应该无法补第二批,一直到盛夏前都要限售、惜售,等到了夏日炎炎满身臭汗时,香皂的价值就能真正体现出来。现在就是打出个名号,一定别现在就把货出光。”
秦昭抿嘴一笑,道:“诚如二公子所言,每一位来客,每次都只能购买一块香皂。且提前拿进行登记,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找人代买,还派人专门盯着,购买时需要凭票才能供应,光是领取票据就要有一定官府背景,一般富户想搞到一张票无比艰难。”
不卖香皂,改卖票。
这种销售模式在这时代可说是开历史先河。
当然这时代也有人懂得饥饿营销,只是没人像张延龄这样把事做得这么极端。
“二公子,最近京师很多人都想涉猎盐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