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趁机提出她的请求。
可惜话音未落,就被张延龄伸手阻止。
张延龄皱眉道:“秦当家,盐引乃国之根本,西北用兵所需,家父如今的职司跟盐引间毫无关联,请不要给我们出难题。
“这种事,等到将来我张家或会参与其中,可在如今京师时局随时可能变化的情况下,贸然牵扯进去实属不智。”
这是在提醒秦昭,你作为徽商魁首,要学会忍耐。
不是说梁芳和韦兴倒台了,盐引咱就能予取予求,本来这二人就不是持有盐引最大的庄家,只是他们把盐场支盐的权限拿在手上,控制了支盐之事。
但少了梁芳和韦兴,马上权限就会被李孜省染指,还有公侯伯爵等大明勋臣深度参与其中,甚至于此时梁芳的势力也未完全崩塌,毕竟御马监掌印太监的继任者乃罗祥,那位可是梁芳门人,罗祥继承了梁芳的政治遗产和关系网络。
倒俩人,大局未曾改变。
可对于普通商贾来说,却以为朝廷局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昭道:“妾身明白,那就等入秋后再说吧。”
“嗯。”
张延龄微笑着点头。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心知肚明就好。
而旁边的徐恭听了却一阵别扭,来来回回都在说入秋后的事,确定那时节营商环境一定比现在更优良?
未必吧!
……
……
“老二,这地方可真不错,我都想搬过来住了……这么多人手,你能管得过来吗?不行的话,就把人交给我管理吧。”
张鹤龄到了新工坊后,情绪高昂。
张延龄笑着问道:“大哥,你现在那么想当道上的大佬?”
“二弟,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大佬是什么意思,但我想,只要给我更多的人手,让我痛痛快快打架,走出去风风光光,人人见到都害怕,每个人都给我端茶递水……那感觉绝对不一般。”
张鹤龄说到这里,挺直腰杆,显得很得意。
说话间,张鹤龄望向工坊门口,问道,“那娘们儿走了?”
“嗯。”
张延龄点头。
“徽商可真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千两银子来,你说咱以后会像他们一样富裕吗?”张鹤龄道。
张延龄奇怪地问道:“你还怕没钱?”
“我问过娘,娘说,我以后最多是个国舅,而国舅是吃朝廷俸禄的,拿多少俸禄全看身在什么职位上,有本事的人才有高俸禄。以娘的说法,我大概就算当个国舅,也是喝西北风的那种。”
张鹤龄说到这里,显得很憋屈。
张延龄闻言不由开怀大笑。
老母亲在管教儿子上,遵循了传统儒家思想,那就是秉承打压式教育。
让张鹤龄认识到跟别人的不足,促使儿子进步……却没想过,她大儿子早就这样了,什么都定型了,能促使他进步的唯一动力就是酒色权财,别的都扯淡。
“老二,你别笑……你说呢?”
张鹤龄问道。
“我觉得娘说的有一定道理。”
张延龄颔首道。
“唉!难道我就只能表面风光,没有发财的命?我觉得你不一样,你本事大,将来一定有财运,到时赚钱了记得分我一点。”
张鹤龄眼巴巴望着弟弟。
张延龄道:“行啊,咱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希望到时候你别见钱眼开,做出卖兄弟的事。”
“我是那种人吗?”
张鹤龄有些生气,喝问,“你瞧不起谁呢?”
张延龄叹道:“有人给你几千几万两银子,让你出卖我,你说你干不干?”
“我才不干呢!”
张鹤龄扁扁嘴道,“我将来就是个国舅,有多大本事我自己知道,他们花钱收买我……诶,真会给那么多吗?”
张延龄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刚觉得大哥你有点儿进步,瞬间又被打回原形。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是那种人吗?”
张鹤龄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老二,你不知道我这种人,最讲原则了。危害家人的事,我坚决不干。但得罪我的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行吧。”
张延龄想了想,不由点头。
历史证明,这货倒也没说假话,不过想想主要是因为历史上兄弟俩都一个德性,根本就没啥好背叛的,但如今兄弟俩以后肯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就不知道这大哥是否还那么“始终如一”?
“咱赶紧回家去,再不走,天黑就回不去了。”
“早回去干嘛?不回去更好……我还想到城外那些大胡同见识见识,听说花花娘子多得很,还有江南来的小娇娘……这就要说你了,你只是个屁娃娃,不懂那么多。等你长大了,你肯定挑花眼。”
……
……
张家兄弟俩前呼后拥回到家中。
张延龄被传话到了后罩房内。
此时李孜省已走,而张峦正独自面对桌上的三座黄珊瑚,怔怔出神。
“这东西,又回到我手上来了。”
张峦一副丧气的神色,“你说这世事还真是无常,当初我像送瘟神一样把东西送走,现在却又放到我面前来了,还让我把它们给卖掉,真就是……”
张延龄问道:“谁送来的?”
“李孜省亲自送的,他喝醉了,嚷嚷着说回去后要给我送银子呢,结果到现在也没见影子。”
张峦脸上还有些许期待。
张延龄骂道:“爹,您昏头了?酒鬼的醉话也当真?”
张峦道:“你是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有多仗义,不过却经不起推敲,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经过儿子分析后,张峦已经不再指望李孜省来给他的“大买卖”兜底。
张峦坐在那儿,一脸愁容道:“你说这东西好是好,但属于那种有价无市的玩意儿吧?让我一个卖两千两银子,我能卖给谁?谁有这样的身家?”
“两千两?”
张延龄好奇地问道,“价格定得那么高?”
“我也觉得价格太虚,不过听庞炳坤的意思,这就是梁芳采办时的价钱,三个下来就是六千两。这东西……应该是海底捞出来的吧?渔民捞这么个东西就够一般人吃香喝辣一辈子,啧啧,这就叫靠海吃海吧。”
张峦感慨不已。
张延龄道:“每年只需要二十五两银子,一家几口人小日子就能过得逍遥自在,衣食无忧。而两千两银子足以支撑八十年用度。爹,您没说错。”
张峦道:“这京师达官显贵是不少,但有傻帽会花两千两银子买这东西吗?不但要凑一个傻帽,还要同时……有三个!”
说到最后露出痛苦的神色。
“呵呵。”
张延龄笑了起来。
老父亲算是看清楚局势了,这东西上哪儿卖?
似乎哪儿都卖不出去!
说是价值两千两,但若真放到市面上变卖,能卖个四五百两银子就很不错了。
主要是这东西既没人卖,也没人买,自然也就不好正确估价。
“儿啊,你赶紧给出个主意……你平时鬼主意不是挺多的吗?”
张峦目光热切地望着儿子。
张延龄道:“爹,您也说了,这京师达官显贵众多,不如您多去问问呗?”
“我?”
张峦指着自己的鼻子,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我上门去问他们要不要这东西,人家非把我当神经病不可。人家吃饱了撑的要这玩意儿?拿来有何用?”
“我说父亲大人,咱追求能不能高一点?人除了满足吃穿住行的基本生存需要外,还得满足更高层次享受,所以才会形成奢侈品消费市场。
“爹,您说那达官显贵为何要收藏名人字画?就因为挂在那儿,可以彰显其身份。您现在骤然富贵,或者说咱们家连暴发户都算不上,不能以咱市井小民的心思去揣摩那群人。”张延龄道。
“啧啧。”
张峦嘲笑道,“儿啊,你要装也别装显贵啊,那东西咱本就没有。你的意思是说,我拿去卖,人家真会要?不会把我当傻子对待吧?”
张延龄笑道:“不然呢?或者您直接跟李孜省说您卖不出去,让他给你介绍客户,别人卖面子给他,大概会掏钱来买。”
张峦道:“靠他的面子,就能让傻帽心甘情愿掏出两千两银子?不会真这么好糊弄吧?”
“左一句傻帽右一句傻帽,爹,您今天咋这么愤世嫉俗呢?”
张延龄道,“您先去试试嘛,不行的话再回来找我。我给您搞个营销策划,到时或许您就有机会了。”
“行,谁傻帽谁知道,反正这差事落到我头上来了,那我就走访一下京城这些权贵,明天我先去皇后娘娘那俩弟弟家里走一趟,他们之前不是来拜访过我么?这次我就看他们能不能掏出这笔银子。”
张延龄一听,笑着拍手道:“爹,您这个思路是对的,不但要去王国舅家,还要大张旗鼓宣传一番,就说这黄珊瑚乃彭勉敷被抄家后流落出来的,价值不菲,原先需要一万两,现在骨折价只要三千两。”
“……”
张峦一脸无语之色,皱眉道,“儿啊,为父只是与你言笑,你别跟我闹。咱有一说一,大不了不卖了。”
要是为了卖个贡品,把自己儿子给逼疯了,张峦心想这可亏大了。
张延龄笑道:“爹,您就按我说的来……明天我再告诉您为什么。”
第319章 营销
第二天,张峦果然按照儿子的提议,大张旗鼓跑王皇后弟弟瑞安伯王源府上卖黄珊瑚去了。
去的时候还挺隆重,但也没闹出多大动静。
可张延龄却有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特地找到秦昭为这件事做宣传推广。
茶寮内,秦昭好奇地望着张延龄:“二公子,您现在就算要找买家,也断不至于如此行事吧?难道是想让我们商贾出银子购买?”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延龄笑道,“你们商贾买东西,要么有市场前景,可以盈利;要么能换来富贵……作为敲门砖上贡。买黄珊瑚作甚?这东西,一般人不会要的。”
秦昭疑惑地问道:“那现在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