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405节

  “那张太常那边……怎么个说法?”

  庞顷有些着急地问道。

  “别提他!一提他,我就来气。这张来瞻,真是火烧眉毛都不着急,今天陛下大丧之日,他居然要回家睡觉!我这边怎么都拦不住!

  “唉,我是想留在宫里而不得,他却抢着往家里走,唯恐让他做大事,真是……活见鬼了。”

  李孜省气呼呼道。

  庞顷问道:“您看,张太常不会是打算过河拆桥,故意不理会这件事,让别人来参劾,甚至让太子借监国之名惩戒你吧?”

  因为朱祐樘还未正式登基,就算现在法统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但暂时还是得以太子监国的身份立处。

  李孜省没好气地道:“你是第一天认识张来瞻?他要是这种人,我能与他相识相交到现在?”

  “这……还真是。”

  庞顷想了想。

  瞬间觉得李孜省确有识人之明。

  张峦一身的坏毛病,但在讲原则这件事上,却是从一开始就没变过,但庞顷其实想提醒李孜省,这人在没权的时候跟大权独揽时,状况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不能以以前张峦的脾性,来揣度他现在可能会做什么。

  “炳坤,你有时间就去趟张府,找张家人……”

  李孜省道,“探探口风。”

  庞顷诧异地问道:“张太常急着睡觉,连您都不见,会见我?”

  李孜省皱眉道:“谁让你去找张来瞻?再说了,人家现在已经是侍郎,别一口一个张太常,听起来别扭。

  “你去找他小儿子张延龄……那小子忒精明,来瞻在宫里,其实有很多事都是他儿子给谋划的,这点能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我。”

  庞顷眼前似乎豁然开朗,笑着道:“道爷高见,只要把那位二公子给拉拢好,就算他爹不办事,他儿子也能推着他去办。”

  “对对对,就是这样。”

  李孜省咬牙道,“那张来瞻,有时候就是属驴的,非得有个人敲打着点才行,这人只能是他儿子。”

  ……

  ……

  张峦回到宫门附近的家中,见到儿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就在张延龄问话前,张峦抬手打断,道:“什么都别问,累死你爹我了,一切等睡醒后再说吧。”

  言罢就往内院去了。

  张鹤龄闻声跑了进来:“听说爹回来了?”

  张延龄道:“咱这父亲,宫里有大事发生他都不说……不过既然能出宫来睡大觉,相信已经发丧了。”

  “啥叫发丧?是说皇帝死了?咱姐夫当皇帝了?”

  张鹤龄显得很兴奋。

  之前一直期盼的事,终于到来,那感觉……

  倍儿爽!

  张延龄道:“话可不能乱说,尤其咱的身份太过特殊……大哥,你没什么心机,可别被人所趁。”

  “你这臭小子,瞧不起谁呢?我会被人所趁?谁说我没心机的?人前我一定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姐夫的老爹死了,我能不伤心吗?”

  张鹤龄说到这儿,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张延龄皱眉道:“你听听自己在说啥?你姐夫的父亲死不死的,与你何干?你见过陛下吗?再看看你这嘚瑟样!”

  “行行行,我保证不笑……行了吗?哈哈哈……”

  张鹤龄那叫一个得意啊。

  这大明的国舅爷,他一直期盼能当上,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能不高兴吗?

  就好像自己未来的光明前途,将从今天正式开始,从此以后吃香喝辣,终于不用再为了几两银子的零花钱找弟弟讨要,以后也终于不用再给手下小弟画大饼了。

  现在咱就是货真价实的国舅,谁不服,打到他服为止。

  张延龄道:“稍后可能会有人前来拜访……不过此处终归不是咱自个儿的家,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外宅,来这儿的……多半是跟父亲交情匪浅之人。你就别在这里耗着了,一切交由我来应付,你随便找个地方凉快去。”

  “我得回家,家里没个男人可不行,有客人前来我也好出面接待。”

  张鹤龄大言不惭道。

  “就你?”

  张延龄没好气地道,“家里不需要你添乱。不是做弟弟的小觑你,别到时候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所以,你最好出去找你的小弟,好生炫耀一番……记得离家远一点……”

第419章 左右不是人

  朱见深死了。

  他的死,可说是波澜不惊,因为朝中多数人都知道他重病不起,在死前还给自己的妃子和子女留了后路,甚至早早就把邵妃的孩子给封王,大概是怕太子登基后亏待他这几个儿子。

  他死后,太子朱祐樘仍旧只能在文华殿治事。

  朝议暂时停下来了,朝中大小事项暂时先搁置,除非说地方上有大的天灾人祸,再或是北方蛮夷寇边,否则一切事情都没有给先皇治丧重要。

  昨夜张玗一直在端敬殿等消息。

  等了许久,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回内殿歇息,一觉到天亮。

  对张玗来说,就算担心丈夫,也怕乾清宫那边会出事,但始终这些事看起来距离她有些远,并没有焦虑到寝食难安的地步……之前的熬夜更多是在丈夫,要说她内心有多煎熬倒也不至于。

  “呜呜呜……”

  张玗醒来,在宫女服侍下穿戴整齐,出了内殿,听到外边有动静,继续踱步来到大殿门口,一眼就见到覃吉正坐在门槛上哭泣。

  张玗蹙眉问道:“覃老伴,你这是怎么了?”

  覃吉慌忙起身,恭敬行礼后回道:“娘娘,孝服已为您准备好了,陛下已经……驾崩了……呜呜呜呜……”

  张玗听到这消息,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大有一种你丫终于死了的畅快感。

  她内心赶紧谴责了一下自己这种心态,怎么说死去的也是自己的公公,就算自己跟这个公公实在没什么感情,甚至连面都只见过几次,对其死亡之事真就没多少伤感。

  反倒因为自己丈夫几次险些失去太子之位,她对这个公公颇有意见。

  哪有当父亲的不断坑自己儿子,需要儿子时常用一些手段来维持他继承人的地位?

  一个偏心的父亲,死了的话,真能让他的后辈那么伤心难过?

  张玗问道:“太子还在乾清宫吗?”

  “嗯。”

  覃吉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奴婢这就让人过来给娘娘换孝衣。”

  张玗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覃吉想了想,摇头道:“太子在乾清宫守灵,这两天可能不会回东宫,这边太子妃娘娘您什么都别想,要是有事的话,您只管跟老奴说,老奴自会去跟太子转述。”

  张玗心想,果然父皇死了,我的地位立即就有了提升。

  至少覃吉在我面前,也开始一口一个老奴了。

  以前可没这样过。

  张玗本想问,自己的丈夫几时继承皇位,但又觉得,公公刚死,当儿媳的不能失礼于人前,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不再问了。

  “家父现在何处?”

  张玗如今想到的就是找父亲问问情况。

  覃吉摇头道:“老奴不知。”

  张玗吩咐道:“让家父小心些,如今光景不太好,他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对了老伴,你怎么不去乾清宫伴驾呢?”

  “老奴不能时常陪在那边……”

  覃吉也很委屈。

  太子在东宫时,自己的确是他身边最得宠的太监。

  可现在皇帝死了,真正有权势的太监,那是司礼监掌印韦泰,其次是覃昌、罗祥这些人,往下数一茬几时才能轮到他覃吉?

  要说换作别的主子,或许因为跟自己长随关系好,马上就调过去,放在身边最重要的位置上,可咱这位太子那是一块榆木疙瘩啊。

  就算太子真的把我当心腹,但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他父亲的丧事上,哪有心思管别的?我也只能居中当个跑腿的,有事跟太子妃您说说,再就是偶尔去乾清宫露个面,显示存在感。

  好在那些人也给我这个宫中老人面子,没好意思把我直接从乾清宫赶出来,不然的话……我也跟太子妃您一样,只能在这里当望夫崖。

  ……

  ……

  张峦一觉睡到下午。

  起来后,身体犹自有些发沉,却不着急去前边找儿子,而是继续留在后院胡天黑地。

  等他爽利完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而张延龄已经在外面跟出宫来问话的太监蒋琮,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爹,您睡醒了?”

  张延龄用促狭的目光望向张峦。

  张峦扶着腰,好像是累着或是抻着了,张延龄还关切地过去扶了一把。

  张峦来到主位边,勉强坐下,问道:“蒋公公怎么来了?”

  蒋琮道:“太子妃娘娘关心您的身体,让奴婢出宫来问问……现在看到您还算康健,回去也好交差了。”

  “宫里情况如何?”张峦继续问道。

  蒋琮摇头道:“宫里上下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京师各处已全都挂上了缟素,您要是回宫的话,得换一身行头才行。”

  “这我知道。”

  张峦突然转过头,看向张延龄问道,“儿啊,你给准备了吗?”

  张延龄没好气地问道:“爹为何不自己准备?”

  张峦气得想骂人,那愤懑不满的眼神好似在说,你爹我这不是出宫后就很“忙”吗?

  光顾着去“睡”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至于怎么个睡法,你这孩子年岁太小,尚未轮到你来过问。

  蒋琮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岔道:“张侍郎,不知您几时回宫?”

  “今天就不回去了。”

  张峦摇头道,“我本就不是宫里人,之前给陛下治病,不得已频频出入宫门,现在我去作甚……?”

  就像是在说,你是太监,皇宫那是你上班的地方,必须得回去,但我不用啊!

  我好不容易才解脱,肯定得离皇宫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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