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张玗道:“你看,他像是很聪明的样子吗?太子以前跟个傻瓜木头一样,估计都是他带的。”
张延龄道:“这人可是装糊涂的高手,姐姐可千万别因此而轻视他。不过嘛……”
“不过什么?”
张玗好奇问道。
张延龄没好意思说,无论是怀恩,还是覃吉,都没什么大寿数,他们都是在这一两年间相继病逝。
至于是正常死亡,还是被人陷害,无从查证。
但有一点张延龄是知道的,那就是想他们早死的人不少。
一个是历史上曾被认为辅助太子登基的第一功臣,一个是太子身边最得宠的近臣,这二人如果一直活着,会让很多人无法上位。
“延龄,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总喜欢说一半呢?”张玗道。
张延龄道:“因为你地位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儿又不像当初在家里一样……人在屋檐下,总得避忌一些。姐你自己不是都说,就怕隔墙有耳么?”
“哦。”
张玗道,“可惜今天你姐夫不会回来。”
张延龄摇头道:“回来与否其实影响不大,关键还是在于要让他主动去跟太后提及不纳妃之事,这事儿太后很可能只跟家父提过,暂时还没跟太子说明白,但我觉得……迟早会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服阙期间,登基之前纳妃和登基后纳妃,绝对是两码事。”
“哦。”
张玗道,“延龄,你出宫的时候,我让覃吉送你……你正好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你不是说潜移默化吗?你说服他,让他帮我。”
“嗯。”
张延龄点头。
虽然姐弟二人还在吃饭,但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阻止朱祐樘纳妃。
……
……
张延龄算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弘治一朝朱祐樘并没有纳妃。
但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并不代表有了他的参与后,在这个时代就一定不会发生,还是得看时局变化。
就好像历史上张氏一门对大明王朝没多大影响力,导致周太后没那么多心思让太子纳妃,进而削弱张氏的影响力。
周太后可是个聪明人,她一边显得很器重张峦,暗地里却想帮太子纳妃……或许在周太后自个儿看来,她这些阴谋应该不会被人知道……
但谁让张延龄熟知历史呢?
哦,史书上你没认张峦当大侄子,对张家没提防,也就没打算给孙子纳侧妃。
现在你大侄子影响力很大,担心外戚擅权,所以要帮他女儿找几个情敌?
说不过去嘛!
老太太,你露馅儿了,知道不?
从张玗的角度来讲,防备丈夫纳妃,那是未来一段时间里一等一的大事,所以她会更加倚重弟弟,毕竟她不知道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能做到从一而终,成为历代君王的典范。
所以张玗现在不得不器重弟弟!
除非她想与别人分宠争宠,那是她这种心高气傲性格所绝对不能接受的情况。
(下旬了,求月票支持!谢谢您!)
第426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太子行将登基,对张延龄来说,那些搁置已久的项目可以正式启动了。
无须去征求谁的意见,本来就是他跟徽商合作的项目,之前以秦昭为首的徽商,在太子登基这件事上也算是出钱出力了,到了给他们回报,让他们感受到与权贵合作好处的时候。
张延龄随后便与秦昭见面,还带秦昭去欣赏了自己新开的工坊。
不涉及军工,只是把之前一直在说的制造纯碱的项目给搬出来,让其见到具体的生产流程。
“二公子,这么大一块场地,再加上这么多工匠,前面准备时间又那么久,却不知几时能看到收益呢?”
秦昭笑着问道,“非妾身在意有多少回报,只怕东西生产出来,就算是前所未有的好货也没人买账。”
在商言商。
秦昭不是那种盲目投资之人。
之前她交给张延龄的五千两银子,除了看中纯碱的市场前途,更多是对太子势力的一次隐形投资。
当然投资这回事,在正式见到收益前,大多数人都会给投资人吹得天花乱坠,现在她反倒对纯碱的市场前景没什么信心了……主要是这东西,一旦是皇亲国戚主持售卖,总会变味。
张延龄道:“这不过是初级产品,即纯碱本身,显然市场上对于复合产品也就是再加工产品的需求没那么大,我们得自行消化,把其附加值转移到下游工厂上,总的来说,就是自产自销自用。”
“这……”
秦昭闻言不由蹙眉。
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跟张延龄合作,真就得做好被坑的思想准备。
东西卖到市场去,盈利多少,自然就会按照之前约定的比例进行分成,但要是自产自销的话……那这些东西产出后,该按照什么价格进行内部消化?且别的产品,她又没有跟张延龄合作的权力。
等于说张延龄跟她合作了个产业,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只能让张延龄自己来收购,收购时还尽量压低价格,让她看不到利润。
张延龄笑道:“我知道秦当家在担心什么,下游产业所制造出来的产品,比如说香皂这些东西,全都会按照商议好的占股比例进行分成。接下来就要展开琉璃的生产,尤其是之前制造的那种梳妆镜……再下面,就是进一步深加工。”
秦昭一听心情变好许多,笑着道:“二公子,这些情况感觉好像都是您提前计划好的,恐怕半年多前您就想到今天这一步了,实在是……难得……如果这些工坊需要继续加大投入的话,您只管说。”
“这倒不用。”
张延龄道,“前期投资已经很大,无须再追加。技术什么的也都成型……倒是下游销路方面,秦当家可以去跟其他徽州商贾谈谈了……我们毕竟要把商品销售出去,才能赚钱,光靠京城市场是不行的。”
秦昭道:“二公子无须担心,京师到南京、杭州、福州、广州都有我们的人……徽商行走天下,长江沿岸自巴蜀到江南,也都有商号。只要产出的商品好,根本就不怕销路。这次见面,还有件事……我想与您商谈。”
“请讲。”
张延龄一摆手道。
秦昭微微一笑:“现在外间都在传言,说是令尊马上要就入阁,如今已贵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以后跟徽商有关的……就是盐引,不知是否……”
张延龄笑而不语。
这群商贾太懂得见缝插针了。
就像秦昭之前往张家靠拢,目的就是为了从张家这边得到政治资源的倾斜,如今外面已在传张峦要入阁,甚至已经有了左右朝局的能力,她肯定是想把利益最大化。
而现如今天底下最赚钱的行当,仍旧是盐茶买卖。
秦昭见张延龄不言语,心中一慌,低下头道:“如果有困难的话,就当是妾身失言吧。”
“不。”
张延龄摇头道,“有些事,迟早都会去做,但真要成事眼下还需要一些时间。家父如今没什么实权,位高权重什么的暂时只是传言,毕竟连太子都未登基……做事不能操之过急,不是吗?”
“二公子所言极是。”
秦昭连忙道,“不过,若是令尊能在此等事上帮到我们徽州商贾,我等必定会投桃报李,以后绝对……唯命是从。”
“能帮自然会帮,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商贾事最好是你们自行去解决,就算家父真有资格在朝中行使权力,那也得公事公办,一切还是得看如何运作,务求保证公平公正。”
张延龄说得很淡定。
秦昭听到这儿,心里也在琢磨,看看人家,家里还没得势呢这外交辞令说得一套一套的,就差把我给带进沟里去了。
跟张家人接触,还是得小心翼翼才行。
这一家子都是人精。
……
……
清宁宫。
周太后再一次把孙子叫来,看似只是让他过来吃顿便饭,平复一下孙子心中对父亲过世的哀伤,但其实周太后主要目的还是规劝孙子及早纳妃。
“乖孙,自古以来,想要成就君王大业,一定得让人心稳固,而如今你已经成家,马上就要登基为帝,最让列祖列宗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尚未有子嗣。”周太后旧事重提,还拿大道理来压孙子一头。
朱祐樘恭敬地道:“孙儿明白。可是……孙儿有弟弟,就算有什么事,自会有人出来撑着。”
周太后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挺洒脱,但你可有想过,你那些弟弟,一个个都能把事做好吗?这皇嗣传承,一向最讲究法统,你没有子嗣,如何能让别人信服你?”
“可是……”
朱祐樘仍旧在提困难,“很多事不能勉强。就好像现在父皇刚走,我一心他老人家守孝,旁的事暂时不会去想。”
周太后道:“民间有一句话,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你现在身边只有太子妃服侍,若太子妃不能生养,以后你岂不是连个子嗣都没?就算你要为你父皇守孝,也大可先纳几个妃子入宫,这样……以后诞下子嗣的机会……不就可以大一些吗?”
说到这里,周太后竟笑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这么诱导孙子,颇有点为老不尊的意思,但她并不在意。
现如今,满皇宫上下,还能在人前笑得出来的大概也就她一个。
且没人敢说什么,毕竟这是死去皇帝的亲娘,人家想笑就笑,你能把她怎么着?
朱祐樘面色拘谨:“皇祖母,孙儿知道您的意思,但孙儿眼下真不会去想这些事,哪怕只是有个念头,都是对父皇的不孝。
“其实对孙儿来说,妃子多少都一样,孙儿无心贪恋这些事。更何况……太子妃对孙儿真的很好,孙儿觉得,有她在身边就够了。
“还有……孙儿想的是,以后尽可能让身边安宁一些,不让宫里边变得乱七八糟的,让人头疼……”
周太后皱眉不已,问道:“孙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莫非是说,哀家让你纳妃,是给你添乱?”
朱祐樘解释道:“孙儿是想,身边人多了,总会起争执,且在一些事上难以形成统一的意见。孙儿现在一心为父皇守孝,心情郁结,实在承受不了那些事。”
其实朱祐樘更担心的是跟陌生人相处。
当然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而这时代的人显然做不到同理心,就好像周太后实在理解不了患有自闭症的人会有什么心态,她只会觉得,你身为男人,身边有一堆美女簇拥,不挺好的吗?谁不想自己妻妾成群呢?
在这种思维驱使下,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孙子多么渴望单纯温馨的生活。
甚至当初张玗入宫,都是提前用了一点手段,才能敲开朱祐樘心扉,现在随随便便就给朱祐樘强塞女人,他能接受就怪了。
周太后道:“也不用惊扰别人,就先前遴选太子妃时,你见过的那几个丫头,如今没出嫁的,找几个回来服侍你,不挺好吗?”
“不了。”
朱祐樘回绝得很干脆,在这种事情上,他的态度异乎寻常地坚决,“请皇祖母成全孙儿的孝心,暂时不要提这个,不然孙儿真的有很大的负罪感,总觉得对不起父皇……再说了,孙儿真的没心思招惹其他女人。”
周太后很着急。
又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心里在想,这孩子怎就不开窍呢?
难道是被他的小娇妻给缠住了,是太子妃让他这么说的?
还是说张来瞻心机重,我见过他后,他立即就跟他女儿提到我说的事,让他女儿提前给太子进谗言?
“哦,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