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437节

  ……

  张家兄弟一起负责查抄李华在京府邸。

  等二兄弟办完差事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张峦正坐在前院花台边喝茶,皱着眉,显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鹤龄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揶揄道:“爹,这几天你不是老不着家吗?怎么,今儿没出去找乐子?”

  “滚!”

  张峦破口大骂,“以后少穿这一身狗皮出去招摇过市,再听你乱讲话,看老子不把牙给你打掉!”

  “咦?吃火药了?”

  张鹤龄本想在老父亲面前吹嘘一下自己今天的丰功伟绩,见老父亲态度不善,便瘪瘪嘴,回自己房去慢慢回味了。

  等人一走。

  张峦叫住也要离开的小儿子,苦着脸道:“延龄啊,真被你说中了……李孜省那厮竟然开始冷落我了……他怎么敢啊?”

  张延龄道:“爹,人家又没把你怎么着,只是跟你保持一段距离,至于如此吗?”

  “我……唉!”

  张峦不好意思说,我的那点儿喜好,都被李孜省给拿捏了。

  以至于我现在一天不跟李孜省凑在一块儿,心里就难受,如坐针毡。

  “爹知道我们兄弟俩,今天出去干嘛了?”

  张延龄笑眯眯地问道。

  “你们能干嘛?不就是出去跑点儿买卖,赚笔零花钱花?”张峦道。

  张延龄嘿嘿笑道:“我们刚去把李华的府宅给抄了……大哥第一次以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出去办差,风光得紧。”

  “就那小子?哎呀不对……你说抄谁的府宅?”

  张峦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张延龄扬扬下巴,“李华啊,就是那个跟父亲你有点儿矛盾,联合倪岳一起参劾你,最终落罪的钦天监监正?”

  张峦眼前一亮,猛地站了起来,问道:“李华已经被下狱了吗?他……他……”

  “不但被下狱,且还查出,他跟朝中不少官员有金钱往来,在钦天监时就屡有贪赃枉法之举,可谓劣迹斑斑啊!”

  张延龄正色道,“如果没点儿旁的罪行,只是因为参劾你,就算落罪也不至于落到被抄家的凄惨境地……你还别说,他家底可真殷实。”

  张峦诧异地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这朝中官员即便落罪,大多数也不会牵累家眷吗?怎么李华他……”

  “我说的是文臣。”张延龄道,“就好像倪岳,到现在也只是他自个儿落罪,其家眷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

  “是吗?可是为何为父却听说,他的家也被抄了啊。”张峦有些惊疑不定,“到底是你的消息好使,还是我的管用?”

  张延龄丝毫也不含糊,笃定地道:“倪岳在京城的家是被抄了,但他的家眷并没有因此落罪,只是暂时住在别的地方,眼下朝廷正在追查,看他是否跟梁芳案有关……至少梁芳押解到京,审问出结果前,倪岳的家眷是安全的。”

  张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文臣落罪,得有确凿的证据,才会连累到家人,是吗?”

  “也得分什么罪。”

  张延龄继续耐心解释,“如果只是一般的罪责,并不会牵累到家眷,但要是涉及贪赃枉法,给朝廷带来极大的损失,亦或者阴谋颠覆朝廷觊觎皇位等这类大罪,或其他十恶不赦的罪行,也可能会牵累到家眷。”

  张峦叹道:“这么繁琐啊,为父都快整不明白了。”

  张延龄无奈道:“爹,你现在要做的其实是尽快摒除李孜省的影响,自个儿在朝中站稳脚跟,别总想着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帮你做事。

  “至于李孜省能给你带来的好处……你也尽量收敛着点,话说这朝中奸佞收买人的手段花样可真是繁多,你已经掉进陷阱去了,知不知道?唉,你可真是……没出息啊!”

  张峦脸一黑,破口大骂:“去去去,有儿子这么数落老子的?为父再没出息,也是你老子!行了,为父今天要冷静冷静,顺带陪陪你娘,还有你姨娘……快滚,为父看到你就烦,别留在这里碍眼!”

  ……

  ……

  又是一天朝议。

  这天皇帝召见的人很少,只是在文华殿内小范围议事。

  大概朱祐樘也觉得文华殿才是他的根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心平气和去跟人说事,跑到奉天门或是奉天殿内进行朝议,他总觉得没甚安全感。

  内向到近乎自闭的皇帝,在人际交往上可说是受到很大的制约。

  当天除了内阁两位阁臣和六部尚书外,侍郎中只有徐琼和张峦在场,文华殿议事结束后,本来张峦该随众人一道出宫,这头覃吉过来找张峦,说是请他到端敬殿去见“贵主”。

  “好奇怪的称呼。”

  张峦说话丝毫也不遮掩。

  覃吉闻言苦笑:“张侍郎您见谅,如今贵主既已不是太子妃,却也不是皇后,这得等正式的册封后才能改换称谓。这不,贵主都还没搬到坤宁宫去住呢。陛下每天还是回来睡,也没留在乾清宫过夜。”

  “是吗?”

  张峦一听,原来我女儿这么重要,皇帝对她眷恋不舍,每天都要睡在一块儿才安心?

  小两口可真是恩爱缠绵啊!

  既然这样,为啥没听说给我怀上外孙呢?

  ……

  ……

  随即张峦到了端敬殿,进去后,就见到大殿中央的地上摆了两口箱子。

  张峦上前恭敬行礼:“见过贵主。”

  张玗走过去扶起父亲,皱眉问道:“父亲,你这是怎的了?”

  “规矩啊,覃公公跟我说,你现在既不是太子妃,也不是皇后,我得改称你为贵主。”张峦看看左右,没见到太子,于是又问道,“不知贵主召臣前来,是为何事?”

  “没个正形……这里有点儿东西,你回去时给娘稍去……还有给姨娘和妹妹的,我全都做了标注,你拿回去后就分了吧。”张玗道。

  作为大明未来的皇后,张玗对娘家人那叫一个关照,往娘家搬东西乃家常便饭。

  张峦本来听到女儿对他有关“没个正形”的评价,有些气恼,再听到是往家里搬东西,不由绷起脸问道:“就为这点儿小事,就把我叫来?”

  显得很不耐烦。

  张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父亲,你态度怎如此恶劣?这不是好事吗?”

  “家里又不缺你这点儿东西。”

  张峦气呼呼道,“在家时你弟弟没事就教训我,现在到这儿来,你也是对我好一通数落,感情我这个当父亲的就一点儿颜面都不能有,是吗?”

  张玗听到这里,不由抿嘴一笑,问道:“二弟教训你了?不过二弟说得对,父亲你得稍微收敛些,身为国丈,难道不该以身作则?”

  “我……”

  张峦一听就很无语。

  张玗随即放缓了语气,心平气和道:“你自己是什么都不缺,但娘和姨娘缺啊,这些都是贡品,乃宫外得不到的好东西,拿回家去后也别太招摇,毕竟影响不好。再便是,回头我想见见娘,这都半年多没见了,心中甚是想念。”

  张峦皱眉道:“嫁到宫里,就是外姓人,想家里作甚?家里边每个人都挺好的……”

  “哼,感情不是父亲你成天待在这深宫内苑中?”

  张玗再次竖起了好看的眉毛,气恼地道,“自从太子登基后,我能见到他的机会就少了,天天待在这里更加无趣,没事我见见娘怎么了?还有,也让二弟平时多往宫里来,连太子都不反对的事,你为什么要阻拦?”

  “什么太子?该改口了。”

  张峦纠正道。

  “我想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那是我丈夫,用不着爹你来管!还有……以后我是皇后,我教训你,你得乖乖受着,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别在我面前胡乱发脾气,真以为自己能耐上天了?咱家是啥情况,又是靠谁走到今天的,你心里难道还没个数吗?”

  被女儿劈头盖脸一顿批评,张峦顿时觉得老脸挂不住,一时面红耳赤。

  张玗又道:“太子已经说了,这几天就赐封我为皇后,还说打算给你在五军都督府谋个官职。听说大弟他已经是锦衣卫千户了?这挺好……但,是不是也该给咱小弟筹划一下,他的造诣更深,以后家产啥的都留给大弟,官位这些就给小弟,这样延龄才好帮他姐夫办事。

  “还有,父亲,你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儿家里的东西,最好是我闺房里的,我会一直带在身边,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

  说到这儿,眼睛已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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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恋家的男人

  张峦带着女儿赐的东西,在一众宫廷宿卫的陪同下回到家中。

  两口箱子一放,随即就见到张鹤龄从月门处蹿了出来。

  “爹,啥好东西?”

  张鹤龄围着两口箱子转了一圈,侧过头问道,“是我查抄李华府上所得吗?”

  张峦嗔道:“净想好事……李府是你带人去查抄的不假,但抄回来的东西都是朝廷的,与你何干?快去把你娘和姨娘叫出来。”

  “哦。”

  张鹤龄不情不愿地往内院走。

  嘴上还嘟囔个不停:“我堂堂锦衣卫千户,居然给你跑腿干活?”

  随即金氏和汤氏出来,看到自家女儿也就是未来皇后所赐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高兴得要命。

  金氏心中五味杂陈,在家中骤然富贵的情况下,丈夫明显靠不住,成天在外花天酒地,一切还是得靠自己那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女儿。

  连汤氏都觉得自家这位小姐很体贴人,毕竟连给她女儿的那份礼物都准备好了。

  一家女人欢欢喜喜,两个男人则各坐一个角落,在那儿唉声叹气。

  过了不多时。

  张延龄回来,随即就被张峦拉到书房去了。

  “你姐让准备点儿东西,叫人送到宫里,说要睹物思人……她要思谁?孙伯坚吗?”张峦显得很气恼,张嘴就开黄腔。

  张延龄一听,立即就猜到老父亲很可能是在女儿那里受了气,竟拿这种事来消遣?

  张延龄谨慎地到门口瞥了一眼,又到窗前看看地下和左右,回来后警告道:“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别拿自个儿和家族的前途命运来怄气……”

  张峦苦着脸道:“本来这两天为父状态就不好,你教训我就不说了,连你姐姐也训斥我,都说我没个正形……

  “哼,我咋没正形了?以为是我自己不想入阁的吗?是你一直在说,只要有皇帝的青睐,手里有实权,就算不入阁都行。”

  “爹,我和姐姐在意你入阁与否吗?你心里不痛快是因为李孜省埋怨并拒绝见你导致的吧?一个待罪之臣要跟你划清界限,换作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到你这儿竟郁闷得茶饭不思?”

  说到这里,张延龄把头别向一边,好似在说,你有今天的身份和地位,珍惜还来不及,咋不知好歹呢?

  简直就是饱暖思淫欲,堕落无极限……全无昔日你落魄时的进取心。

  不过,张延龄也知道自己这便宜老爹就是这么个德性,历史上也碌碌无为,根本就没留下过什么功绩可供后人评述,这样的人再怎么劝说也无用,于是改而对朝事表达看法,道:“爹,你知晓这几天,朝中人最关心的是什么吗?”

  张峦不屑地道:“还不是先皇的丧礼?朝中上下几乎都在忙这个……哦,还有新阁臣人选的事……人家正在争当大学士,你爹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是这些!”

  张延龄摇头道,“爹,你真该好好留意一下朝事了。最近几天,连我在市井都听说,一个名叫李文祥的进士,因为参劾中官,顺带参劾你和李孜省等人,提出要重用王恕和王玹等一众官员,而被陛下直接下旨送入诏狱刑讯,看看是受谁指使。”

  张峦先是皱眉,继而不屑道:“这有何好稀奇的?先前你姐夫已让人在朝会上宣布,不得再新增参劾等事,那李文祥非要在这时候强行出头,那不是自己找抽吗?”

  张延龄笑着摇摇头,道:“爹,看来你不知具体情况……他上疏参劾,发生在陛下正式下旨前,但抓人这件事却发生在陛下下旨后……现在有人想拿李文祥开刀,震慑那些还想直言进谏的言官……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我明白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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