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438节

  张峦瞪大眼,“这人……与我有关系吗?啊不对,是有那么点儿关联,他正参劾我呢!你不会是让我去帮他翻案吧?

  “我现在处处不讨好,境地尴尬,连李孜省都得罪了,也没见我有啥实际权力……说什么大权独揽,我根本就是一介闲人……至于礼部右侍郎,我都不知道干嘛的,真是……唉!”

  “爹,眼下已到你出来笼络人心的时候。”

  张延龄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张峦,“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去帮李文祥脱困,而是到了彰显你身为权臣的一面了。”

  张峦疑惑地看了儿子几眼,随后慢慢坐下,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说清楚点儿,为父脑子不够用……正是没个正形,以至于完全听不懂你说的话。”

  “呵呵。”

  张延龄笑道,“爹,你这状态可不行……你觉得失去李孜省这个有力臂助,什么事都做不了,是吧?接下来,就由你自己去独立完成一件事,而不再借助李孜省的势力。”

  “啥意思?”

  张峦似乎听出了一些门道,瞬间提起了精神。

  “很简单啊!”

  张延龄道:“李孜省现在早已是日落西山,他能办的事其实朝中很多人都能办成。你不会觉得,李孜省在锦衣卫中安插有人手,甚至刑部的人也听从他的吩咐,他才能把罪眷掌握在手吧?”

  如同暮鼓晨钟,张峦一下子就被点醒了,他霍然站起,两眼放光道:“对啊,凭啥什么事我都得听他的安排?我自己来做岂不更好?可是为父……家底没他殷实,朝中也没那么多人脉,我都不知道应该找谁。”

  张延龄笑道:“这不就是让你去积累人脉吗?一旦你过问李文祥案,很快就会接触到锦衣卫的人,如果再让陛下把案子调到三法司,你就能接触到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整个谳狱体系你走上一圈,不就啥人都认识了?下次再有事,还用得着咱去求人吗?”

  “嘶,有道理,有道理啊!”

  张峦振作精神,道,“那我就去会会这个李文祥……此人什么来路?”

  张延龄介绍道:“他就是这一科的进士,正在六部观政,其为人比较耿直,且是喜欢冒进的那种……说白了,就是看起来刚正,但其实就是缺心眼儿,想通过这种直谏的方式来彰显他的忠贞,进而快速上位。”

  “这种人……”

  张峦摇摇头,显然是瞧不起。

  张延龄叹道:“这种人朝中有很多……在别人眼里,爹你跟他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哈哈。”

  张峦突然仰头大笑,捻着颌下胡须道,“为父跟他大不相同,因为为父成功了,他却沦为了阶下囚。以为谁都能像为父这样,一步登天,半年内就能在朝中呼风唤雨吗?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张延龄心说,你还真是个情绪不稳定的怪物。

  刚才还一副想撂挑子不干的衰样,转眼就变成雄赳赳斗鸡,你也是没谁了。

  ……

  ……

  张峦转过头,兴高采烈带着女儿闺房里的东西,亲自往宫里送。

  要是别人这么干,别说是宫里有权势的太监了,就算是个普通侍卫也会把其赶走。

  但现在张峦身份和地位大不一般。

  既是未来国丈,又是大明的礼部侍郎,还兼着翰林院掌院学士……

  再加上张峦是奉准皇后的懿旨往宫里送东西,那他们就得重视起来,于是马上就有人去通知东宫的人。

  覃吉和蒋琮感觉事态重大,竟然亲自带着人来宫门处迎接。

  “张侍郎,您怎亲自来了?只管让人知会一声就好,何必如此呢?”

  覃吉很无语。

  你张峦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竟跑来宫里送东西?

  张峦道:“做父亲的,心中记挂女儿,既然是咱那位贵主吩咐下来的事情,我岂能不用心?哦对了,我能进了吗?”

  “您……请吧。”

  覃吉心说,我还能怎么样?

  这皇宫对别人来说,想进是千难万难,而你……根本就不是“别人”,只要你打着来看女儿的幌子入宫,谁都拿你没办法。

  ……

  ……

  张峦兴冲冲跟着覃吉等人,一起到了端敬殿。

  张玗刚睡完午觉,起来只是做了简单的收拾和整理,就见到老父亲笑眯眯前来,她立即就觉得事情不简单,随即她让人把父亲带来的东西放到一边,就把人请到小客厅坐下。

  “父亲,你这是闹哪出?上午走的时候,还一脸不高兴,怎么转头就回来了?”张玗问道。

  张峦此时恢复了厚脸皮本色。

  因为他开始为自己独揽朝纲这个目标而奋斗。

  这也是李孜省跟他闹情绪所带来的正向反馈。

  之前确实很郁闷,想到被“唯一的好友”给抛弃了,以后再也没办法玩那些花哨的东西。现在想到自己有本事把李孜省给甩了,独自找乐子,那不得赶紧一点?

  我张某人岂会受制于人?

  张峦道:“为父先跟你说声抱歉……走的时候,脾气不太好……这不是嘛,把你赐予的东西带回去,你娘、你姨娘,还有妹妹,那叫一个高兴,都说让我给你送点儿东西来。你娘还亲手给你做了点心,说你喜欢吃。”

  饶是张玗知道老父亲不怀好意,但听到这里,眼睛里还是不免有热泪在打转。

  随后张峦亲自把点心拿了出来,放到了眼眶微红的张玗面前。

  张玗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道:“父亲,你别说了……我现在越来越想娘了。”

  “嫁人后,要多想想如何相夫教子,就当前而言,你更该琢磨如何才能尽早诞下小太子……家里的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张峦告诫一番,又担心女儿翻脸,赶紧催促,“快,趁热吃,路上我也是紧赶慢赶,生怕冷了。要是一时吃不完,回头让人给热热再吃,别撑着了。”

  张玗拿起就吃。

  品尝一口后,微微一笑,颔首道:“还是原来那味道,真好吃!”

  张峦道:“一看你这里的条件就不太好,不过也是,总是大鱼大肉的,胖起来也快。话说这女人一胖就不好看了!

  “我跟你讲啊,东西再好也不能多吃,否则身材很快就会走样!我跟你娘说,别带太多,就怕你一馋嘴全给吃了,身体受不了。但她不乐意,说好不容易给你送点儿东西,一定得多做点儿。

  “唉,实在拗不过她!”

  “娘还是那么疼我。”

  张玗抿嘴一笑,好似跟老父亲就此冰释前嫌。

  “陛下几时回来?对了,陛下……还回这边来吗?”张峦问道。

  张玗道:“中午刚回来吃过午饭,才走没一会儿。父亲,你找他有事吗?就知道你不是单纯为了我而来。”

  “瞧你这话说的。”

  张峦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为父不为你为谁?其他都是顺带的……唉,还不是你二弟,他说我现在在朝中混得不上不下的,让我多做点儿积累名望的事情,特意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我这不是想趁着给你送东西,顺带问问陛下的意见吗?”

  张玗白了他一眼,道:“晚饭前肯定会回来,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吧。”

  “啊,陛下……这么……恋家吗?”

  张峦也很惊讶。

  他早知道女婿疼女儿,但没想到疼成这样。

  一时分开都不行?

  中午休息后刚走,看看天色现在也就未时,申时过去是酉时,也就是说下午天不黑就要回来!

  你们夫妻俩这过的日子……让人理解不了啊。

  张玗道:“丈夫在外做事,完成工作后回家与妻子团聚,有何不可?爹,你有事就跟我说,我帮你传达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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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唯亲是用

  翌日早朝。

  一场有关入阁人选的圈定,终于有了最终结果,徐溥在众望所归中成为了阁臣。

  其以翰林学士兼吏部左侍郎的身份入阁,只是并未正式晋升大学士,也就是没有兼尚书衔,等于是先临时入阁办事,这也是成化末期阁臣的一个惯例,之前的彭华便是如此。

  徐溥作为当事人,当天却并不在现场。

  而同样是这一天,皇帝还做了另外一个安排,就是将本来看押在诏狱中的李文祥,转到刑部大牢看押,并特别做出安排,让礼部右侍郎张峦配合提督东厂太监覃昌,一起审查李文祥先前参劾过的人和事。

  因为这事并没有经过朝堂商议,只是当庭公布,很多人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会是张峦协同覃昌。

  李文祥虽然只是个进士,但好歹算是秉公直言的典范,朝中低级文官多半都是推崇他的,在那些儒官老臣看来,李文祥被转入刑部牢房,好歹算是留下了一条命,毕竟诏狱那地方对外不公开透明,很多人都莫名其妙死在里边,大多都是受不了严刑拷问所致。

  朝议结束。

  张峦志得意满走出奉天殿,心中有些惬意,心说果然我比别人多出一条路,有啥事去到宫里找女儿说说就行。

  但又在想,这么做会不会被人攻讦,以内宫干涉朝堂事务?

  久而久之,皇帝能不心生反感吗?

  “来瞻,你到底做过什么?”

  几天都没理会张峦的李孜省,此时走了过去,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张峦就见到前面一群官员均驻足回首,纷纷看了过来,不由微笑着回答:“没啥,也就是奉皇命审问个官员……李文祥嘛,最近朝中人都在议论,说他是个有正义心的观政进士,也算是个人才吧。”

  李孜省皱眉不已,问道:“他不但参劾了我,还上疏攻击你,你竟把他当人才?”

  张峦笑而不语。

  这下把李孜省给彻底整不会了,就在他想等出了宫门,再找张峦进一步追问时,却见覃昌快步过来,叫住张峦。

  “张侍郎,太皇太后有请。”覃昌道。

  张峦笑了笑,随即从臣班中脱离,丝毫也不理会他人异样的目光,跟随覃昌往清宁宫方向去了。

  ……

  ……

  “张侍郎,您看这李文祥案,应该如何查起呢?”

  覃昌负责引领张峦去见周太后,路上顺带征求了一下张峦的意见。

  看似二人在查案这件事上属于平级关系,但覃昌心知肚明,小皇帝的意思是让他配合张峦办事。

  张峦道:“陛下有言在先,不计较因风闻而参劾朝臣的官员的罪责……听说他参劾万安和刘吉,说的话比较难听,万安反过来参了他一本?”

  “的确有这么回事。”

  覃昌感慨道,“话说这么个新科进士,表现平平,在朝中没什么人脉,唯一的特长恐怕就是头铁了……幸好咱陛下不与他计较,要是换作以往,怕是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覃昌就差说,别看万安和刘吉平时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一半,慈眉善目,但人家作为阁臣,在锦衣卫那边素有人脉。

  换作以前,万安和刘吉暗地里跟朱骥打一声招呼,或许朱骥就能动用手段,让李文祥熬不过酷刑。

  覃昌又提醒:“此人还对您为先皇治病之事多有非议,您莫要觉得这个李文祥是个什么忠直之人……这直言奏谏者,很多都有投机取巧的心思在内。”

  “我知道,博取名声,以后好升官嘛……”

  张峦一副很大度的模样,摇头道,“我倒是无所谓,做得不好,就得允许被人说……给先皇治病,吾虽尽了最大的努力,也用了许多从古书上看来的秘方,虽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病情,但结果却依然是只能颓然地坐视陛下薨逝……我一直都觉得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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