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还是坏哪?”
张峦诚恳求教。
“不好……也不坏。”
李孜省敷衍了一句,然后指着两口大箱子道,“你看看我给你带来的东西……一点儿薄礼,拿去归入库房吧。”
张峦道:“看什么看?既然是你送的,我收下便是。”
别人送礼,张峦一般都是拒之门外,但收李孜省送的礼,张峦几乎都形成惯性了,想拿就拿,丝毫不用担心这么做是否合适。
李孜省再道:“来瞻啊,你得打开来亲眼看看,方才知道我的心意到底有多大。”
张峦很疑惑,以前你给我抬东西来,多的话价值个一二百两银子,少的话也有四五十两,就算再少我都得感激好些日子。
难道说今天你给我的远不止这个数?
莫非你觉得,我缺你这点儿银子不成?
张峦带着疑惑把两口箱子的盖子打开,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箱子里满满都是金银珠宝,价值不菲!
“这……”
张峦赶紧盖上盖子,连连摇头,“数字太大了,我可收不了!不对,是当不起……”
李孜省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不用客气,只管收下便是。本来我打算去江南寻摸一些美人儿,给你送过来……但又一想,那样做太过招摇了,还不如……来点儿实在的,让你自己派人去寻摸,不更好吗?”
张峦心说,这么多银子,我能买多少女子回来?
这两大口箱子,恐怕得几千两银子才能填满吧?
还是当官好啊,吾儿捣鼓了小半年才赚这么多银子,跟徽州商贾吭哧吭哧做生意,赚的都是辛苦钱。
而我这里……随随便便一个人来送礼,就送这么多钱?
还是当贪官让人迷醉啊!
第464章 手眼通天
本来张峦坚持不收礼。
但看到李孜省如此“盛意拳拳”,他不由便想当贪官了……众所周知,之前他已收了李孜省不少好处,两人很难掰扯清楚关系,眼下似乎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然后……
几千上万两,就要进张峦的腰包。
“李尚书,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跟我说。”张峦显得很真诚,“只要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尽心竭力。”
李孜省听到这话,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有意无意地往庞顷那边瞥了一眼,好似在说,你看我这方法行之有效吧?一下子就让张来瞻这老小子转性了!
李孜省笑道:“来瞻,你调户部右侍郎这件事,提前怎么没告诉我?”
“我也想来着……就是……”
张峦耐心解释道,“当时陛下不过就是在我大姑那儿提了一嘴,谁曾想,这事随即就推进了……唉,我都没来得及推辞,敕令就下达,如之奈何?”
李孜省听到这话,不由咽了口唾沫。
纯粹是羡慕妒忌恨!
他心想,当初我再受宠,可说是满朝上下只有我一人独宠于朝堂,但也是君君臣臣,分得很清楚。
哪像张来瞻这样,朝廷前二的贵人,一个是他自家女婿,一个是他大姑?许多事情,他们自个儿就商量决定了!
“那我且问你,你上任户部后,准备如何做?”
李孜省问道。
“暂时还没想好,得请您多加指点。”
张峦想了想,见李孜省神色怪异,不由摇头苦笑,“我并不是在装样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着手。陛下也没跟我讲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说,可能……陛下的荷包有点儿紧。”
“陛下荷包有点儿紧?”
李孜省一脸紧张地问道。
显然张峦无意中触发了敏感词,让李孜省紧张莫名。
这下连张峦都看懂了。
张峦笃定地道:“是,的确是荷包紧,不就是因为梁芳当初亏空内府的窖藏银子太多么?现在窟窿太大,怎么都填补不了。”
“陛下都知道了?”
李孜省谨慎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陛下知晓与否,毕竟他从未跟我说过。”张峦道,“李尚书,你有什么要提点的,尽管直言。”
李孜省笑道:“你不是有你儿子参谋吗?还需要我指导?”
“兼听则明嘛!”
张峦道:“不过既然李尚书都说了,那我这就让人去叫延龄出来陪客……”
“二公子也在?”
李孜省一脸惊喜地道,“是得见见才信……来瞻啊,只要你自己觉得无妨,我是不介意跟令郎坐下来,好好絮叨絮叨的。”
……
……
中院客厅。
张延龄从后院出来,恭敬见过礼后,房间里很快便形成张峦父子“对抗”李孜省和庞顷的双打组合格局。
同桌而坐。
香喷喷的酒菜陆续上桌。
张家父子中唯独张鹤龄没上桌的资格,不过似乎他自己也不甚介意,因为他老早就在后面厨房里偷嘴,但凡饭菜上桌,他必然先品尝一下。
且张鹤龄最近也不太关注吃喝方面的事情,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怎么耀武扬威上,似乎已经超脱了低级庸俗的境界。
“延龄,当着李尚书的面,你有话就直说吧。”
张峦道,“无论你说什么,为父都不会介意,主要是……李尚书拳拳盛意而来,你可不能让他扫兴。”
张延龄笑问:“不知李尚书给了你多少?”
“什么?”
张峦皱眉喝斥,“你小子,说啥胡话呢?”
李孜省笑道:“延龄,你是在问,我给令尊送了什么礼吗?”
“嗯啊。”
张延龄回道,“我看外面有两口大箱子,李尚书是专门送礼来的吧?这次的礼想来不轻哪!”
“一点薄礼,不值一提……”
李孜省笑道。
这老成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是在消遣他,却让他感觉很亲切。
送礼之人,最希望收礼的人家能记得他的好。
而张峦那副赖皮样,显然不是什么感恩之人,有张延龄在旁提醒,对李孜省这个送礼人来说相当有利。
能时刻提醒张峦,我给你送礼了,你得用心帮我。
张延龄满含深意地说道:“不管李尚书送来多少礼,我想父亲要是把这份心意转交给陛下的话,陛下一定会很高兴。”
“胡说什么呢?”
张峦一听急了,“你这家伙又不知具体情况,千万别乱说话!”
李孜省却好似听出门道一般,问道:“延龄,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内府已经缺钱缺到少这点儿礼金就周转不开的地步?
“要真是这样,我砸锅卖铁,也得帮陛下渡过眼前的难关啊!”
张峦一听李孜省又要破费,不由稍微放下心来。
此时他考虑的是,李孜省就算再不要脸,也不会说把送给我的东西讨要回去吧?
这些都是我的!
张延龄道:“砸锅卖铁不必了,就这些……由家父送到宫里去,哪怕不多,也先给陛下展现个做事的态度。”
“行了行了。”
张峦打断儿子的话,黑着脸道,“你不懂就住口吧!李尚书,吾儿他童言无忌,满嘴都是荒唐言,我收回以前对他的评价。”
“爹,怎么……你心疼了?”
张延龄笑着问道。
张峦板着脸道:“都说你通人情世故,现在怎么糊涂了?别人给我送礼,我却拿去转交陛下,这算怎么个说法?
“难道我要大义灭亲,坑害李尚书吗?还是说……你觉得这点儿银子,真的能帮到宫里边什么忙?”
张延龄正色道:“如果在这之外,我再补个一万两银子,你看如何?”
“……”
此话一出,不但张峦瞬间哑口,连李孜省和庞顷,也同时用惊愕的目光打量张延龄。
“多少!?”
愣了好一会儿,张峦才出言问道。
“一万两啊!”
张延龄道,“这只是第一批,说起来,最近需要资金周转的地方还挺多,毕竟要开拓市场,同时还得开发新业务,我没具体算到底赚了多少,但比这两三倍多的数额应该是有的,那就暂且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应个急,先解决一下皇陵修建和宫廷用度问题。”
李孜省道:“来瞻,你这是跟徽州商贾合伙做了多大的生意?轻松拿出一万两?盈利额还两三倍往上?”
“啊,这个嘛……他们本是小打小闹,我之前没怎么留心,可能是……”张峦期期艾艾,明显是不想承认自己不知情,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儿子都赚了两三万两银子了,自己这个当爹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且成家立室了,还有说法。
可现在……
这还只是个稚子,自家事,难道要跟外人同时知晓?
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张延龄道:“内府现在缺银子,我们就帮忙筹措一二,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彰显我们有能力凑银子就行……李尚书,你觉得这样做如何?”
“这个……”
李孜省心中高呼万岁!
心想,真他娘的对我路子啊。
自打成化朝当官到现在,我净干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