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出门,奔波半天,脸上有了一丝倦意的张延龄上前好奇地问道:“爹,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我去作甚?”
张峦诧异地问道。
张延龄有些无语,见识过后世高考送考场面的他,理所当然地道:“父亲在礼部门前守着啊……等姐姐出来的时候,马上就能见到自家人,心里想来会安稳许多。这会儿我们应该多照顾姐姐的想法。”
“我一介新入监的监生,需要去北雍师长和同窗那边多走动,先混个脸熟,毕竟年后就可能在国子监充任五经博士,那可是从八品的官职,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啥事都没有?”
张峦黑着脸道。
张玗眼巴巴地望着父亲,那感觉就跟……自己被舍弃了一般。
张鹤龄在旁边打着哈欠道:“老二,话说得那么漂亮,伱倒是去啊。”
“我去就我去。”
张延龄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梗着脖子道,“这样姐姐也好有个照应,至少做什么事都方便。”
“你……也罢,去吧。回来后,记得说说那边是什么光景,为父就不送你们了。一路走好。”
张峦似乎急着要去见国子监的老师和同窗,一边挥手催促,一边不耐烦地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
……
于是乎,张延龄跟沈禄派来的车夫一起,陪同张玗去完成第二轮东宫选妃,也就是复选。
“张少爷,您可真像个有担当的大官人,说话办事都很靠谱。”
去的路上,张延龄就坐在车夫旁,车夫似乎很欣赏他,连连出声夸赞。
张延龄耸耸肩道:“自家姐姐,我不去送,谁去?只是家父近来琐事缠身,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来,不然的话,家父肯定会去的。”
车夫笑呵呵的不再言语,显然对张延龄强行为自家老爹辩解的话颇不以为然。
而车厢里的张玗,不时掀开帘子往四周看,作为长久养在深闺中的少女,她平常很少有出门的机会,一来对京师街景感到好奇,二来则是心情忐忑,有种去了就回不来的担忧。
“还有多久能到?”
张玗随口问了一句。
张延龄看了眼车夫,又估算了一下目前马车所在位置,有些迟疑地问道:“应该……快了吧?”
“是啊,张少爷,过了前面的街口就是礼部衙门,话说那里可是东江米巷第一户,地方大得很……不过听说这次应选并不在衙门,而是衙门斜对面的一处院落,距离正阳门很近。”车夫介绍他了解的情形。
张延龄回头对张玗道:“老姐,要是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随时跟我说,我会妥善帮你安排。”
张玗白了弟弟一眼,娇声问道:“我很老吗?叫我老姐?”
张延龄笑道:“要是姐姐成了太子妃,那不就身价倍增?这世道又以老为尊,叫声老姐不过分吧?
“再则,你是我姐,总归年纪比我大,叫声老姐实至名归!”
“就你嘴贫。”
张玗跟弟弟斗嘴时格外认真,大概是觉得以后没机会了,珍惜当下每一次跟家人相处的机会。
……
……
等马车进入东江米巷,便见到不少车驾。
有好的,也有相对一般的,但无论家境如何,都会雇请马车把人送来。
张玗本来不时往外看,等见到周围的行人逐渐多起来,也就不再掀开车帘,等马车停在东江米巷礼部衙门外,此时众多车驾几乎已将道路给堵死了。
张延龄扶张玗下了马车,就见有不少人往街对面一栋大门紧闭的院子行进,门前已经自动地排成了几列。
“人不少哩。”
张玗看了看四周,顿时心里又没底了。
张延龄环视一圈,笑着调侃:“很多人戴着斗笠蒙着面,这是舍不得让人瞧么?”
张玗白了弟弟一眼,“你是专门来看人家姑娘的?这些人中间,说不定就有未来的太子妃,岂是你想看就看的?”
“那姐姐要不要也来个面纱蒙面?”
张延龄嬉皮笑脸地问道。
“不用不用,我才不怕被人瞧呢。”
张玗显得很洒脱,直接回绝了弟弟的提议。
这边正打算先去礼部衙门问问情况,忽然看到远处一人往这边小跑过来,车夫连忙晃动手臂打招呼:“老爷,在这,在这……”
来人正是沈禄。
“姑父。”
张玗和张延龄均恭敬地向沈禄行礼。
沈禄看到张玗、张延龄姐弟俩,先是一愣,随即往四下看了看,好奇地问道:“你父亲呢?”
“他说今天要去拜会国子监的师长和同窗,暂且就不来了,还说今天只是走个过场,让我一人陪同姐姐前来足矣。”张延龄回禀。
沈禄苦笑道:“他倒是挺放心……本来我还打算介绍礼部的官员给他认识呢!”
张延龄摊摊手:“那没办法,家父说年后可能去北雍供职……或许是对日后北雍的同事和学生比较上心吧。”
沈禄再次将目光落到花容月貌的张玗身上,满脸堆笑:“侄女你莫要担心,我已跟礼部的人打过招呼,今天无须进内堂细查,只做一些表象的征选,轻松就能过关。”
“姑父,您还是说清楚一点吧……我怕姐姐听不懂。”张延龄笑着道。
沈禄问:“那你明白吗?”
张延龄点点头:“我大概听懂了。”
沈禄笑呵呵道:“那就由你跟你姐姐解释……我这边还有事要办,钦天监距离礼部很近,以后令尊有时间可以到钦天监去看看。先这样吧,待会儿等门打开后,领个牌子,然后送你姐姐进去就行。”
“知道了。”
张延龄笑着应答,俨然是张玗的经纪人般,一切都那么的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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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成长
礼部衙门外。
等沈禄走远后,张玗蹙眉看向弟弟,问道:“延龄,你说你知道,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张延龄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凑近姐姐耳边小声道:“姑父的意思是说,今天的复选,不用进房间去检查。就在人前走走路,彰显一下伱的仪容仪表,再就是展现形态举止,仅此而已。”
“啊?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吗?”
张玗好奇地问道,“怎么以前还要进房检查?到底要检查些什么?”
张延龄耸耸肩:“那可就多了,包括有没有隐疾,再就是胎记等等,届时会有宫里的女官,也可能会有中官前来主持。”
张玗红着脸问道:“怎么还有这些羞人的检查?”
“姐,选太子妃,事关重大,选上之前咱啥都不是,他们也不会把你当成贵人看待。”
张延龄无奈地道,“这次已经一切从简了……要是正式起来,一次选拔就要用十天半个月,各种各样的检查层出不穷,你说一般女孩子能受得了?”
张玗吓得俏脸煞白,苦笑道:“难怪娘说,这对女孩子来讲,简直就跟闯鬼门关一般。”
“娘是怕复选后你被直接送进宫去,再也回不了家了,而不是说这检查有多过分,姐你别会错意了。”
张延龄继续道,“今天看起来人多,但因为参选的都是京城及周边地区人家的女孩,所以前来送行的人特别多,实际上我大致数了数,可能也就一二百之数吧。”
张玗抬头看了看大明门方向,问道:“那就是宫门所在吗?”
张延龄点头道:“是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如果姐姐真选上,成了太子妃,再想出宫可就千难万难了。”
“其实在哪儿都差不多。”
张玗想到自己平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尽管到京城后,出家门的次数稍微多了些,但也仅限于小范围内活动。
这时代的女人,从生下来开始,就被禁锢着脚步生活。
张延龄道:“那姐姐,我祝你今天选拔顺利……等你选拔完出来,我接你回家,娘一定给我们准备了好饭好菜。”
张玗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瓜,问道:“延龄,我就要去应选太子妃了,你能告诉我,跟我通信的那个人是谁吗?”
“姐姐非要知道?”
张延龄笑着问道,“还是说姐姐心里已经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张玗摇摇头,若有所思道:“这倒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跟他很像,他也是从小就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怎么也挣脱不出来……很可能以后我也要进一个笼子,想想就觉得悲哀。”
张延龄很想说,那你俩以后就在笼子里互相扶持得了。
张延龄笑着道:“老姐,我说实话吧,那个人就是太子。”
“哼,还骗我。不说算了。”
张玗轻轻哼一声,那宜嗔宜喜的小表情,让张延龄一怔。
果然有点女人味儿了!
难怪以后你把自家相公唬得一愣一愣的,就你这小脾气,还有那娇俏的模样,感情我未来那姐夫很吃这一套啊。
“姐,前面门开了。”
张延龄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过去帮你领号牌。”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张玗面色坚毅,决然道,“以后的路,我要自己去面对,大概爹也觉得应该早些把我嫁出去吧。这次要是选不上,以后指不定会怎样呢,我也没想到,到头来终生幸福会寄予这一刻……”
说完,张玗迈步便往前走去。
走到半道张延龄被人拦住了去路,而他挽着手的张玗则在领了号牌后被放行。
张延龄年龄小,身体灵活,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礼部官员发放的号牌以甲乙丙丁来划分。
张玗领到的号牌是甲戌,需要跟甲字号牌的人站在一起,然后列队往洞开的院门里走。
各家前来送选之人,基本都被礼部衙门的差役拦下,不允许靠近院子。
锦衣卫则在外围维持秩序,也有身着官服的人在应选者进入院门后,随之一起入内。
此外就是一些负责后勤工作的杂役……
可惜的事,由始至终沈禄都没有出现在这群有着特权的人的行列中。
等人全部放进去后,大门重新关上。
门口的人没了值得关注的目标,开始喧哗起来,三五成群凑一块儿寒暄。
这次应选者并不是来自天南海北,基本都是顺天府乃至北直隶人氏,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因乡音不同无法交流的问题,可以畅所欲言。
简单交谈下来就暴露了各人的目的,有的人家想攀龙附凤,有的人家则纯粹是被地方官府强逼着来应选,不得已而为之。
一群人在那儿闹哄哄,谈论不休,张延龄则回到马车车驾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等复选最终完成。
……